文案

寒非邪:《絕世劍邪》男主,外表溫文爾雅,內心陰險狡詐,一路霸氣側漏,最後稱雄天下。若說人生缺啥,就是不能摘花。
練了某種神功,堪比揮刀自宮。明明身在花叢,偏要無動於衷。
於是,此文撲了。

戰湛:《絕世劍邪》中第一個被主角幹掉的小BOSS。軍神世家傳人,生性不義不仁,若說有啥優點,就是死得挺准。

但是,他被穿了。

 


1

1、楔子 ...


  “去……你……媽……”
  黑影抱著某物自高空墜落。
  臨終遺言,成千古絕唱。
  
  欲知真相如何?且看倒帶神技。
  “Am……in……uq……”
  黑影抱著某物重回樓上。
  
  事情倒回五分鐘前。
  黑影,也就是本文第一男主角挖掘了一篇一百余萬字的免費完結長篇文,喜滋滋地花了三個小時看了四分之一後,越看越不是滋味。書中男主角練了一種不能進女色的功法之後,竟然真的不近女色,明明作案工具就掛在□唾手可得之處!
  他實在不敢相信居然有作者親爸不給兒子解決婚姻問題的文,忍不住翻到結局,發現男主角竟然……真的……手拌黃瓜吃一生。
  這不科學。
  他跳到評論區,十指如飛,奮鍵疾書:
  沒有女人不可怕,咱等魔獸人形化。沒有JJ不可怕,拿根黃瓜也能插。沒有感情不可怕,吃點春藥就狂化。怕就怕,有了女人當壁畫,有了黃瓜不用它,一路升級到結局,還是孤身闖天涯。
  沒有女人不滋潤啊!大大!
  “啪。”
  他剛按下發送,就聽到陽臺傳來詭異的崩裂聲,像是什麼東西被掰斷了。
  這是個舊社區,沒什麼富戶,又是六樓,他以前覺得挺安全,就沒裝防盜窗,但聽說有盜賊高空作業摔死反找屋主賠償之後,又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難說就有這麼一個來闖空門的,於是順手拿起十七寸老款的厚重筆記本,躡手躡腳地朝陽台走去。
  他節約用電,開電腦的時候絕不開燈,筆記本一合上,屋裡就一片漆黑,反倒外面照著月光,白亮亮的,從外面爬上來的鬼祟身影一覽無遺。
  居然真的遇到賊。
  他趁著對方爬入陽臺,快步沖過去,準備快刀斬亂麻拍暈他。誰知,人到近處,還沒伸手,就腳底一滑,踩中一根圓滾滾的東西,身體一下子往外沖了出去,眼睜睜地與小偷擦肩而過,倒栽蔥式墜落。
  關鍵時刻,萬念俱灰,唯有一言,心念電轉,脫口而出:
  “去你媽……”
  
  ——這就是很像兇殺案的穿越前奏。


【第一卷:旁觀霸氣】  


2

2、熟悉情況(一) ...


  《絕世劍邪》這本書的設定是這樣的:
  有兩個大陸:左邊神劍大陸、右邊巫法大陸。
  神劍大陸有兩個帝國:左邊騰雲帝國、右邊紫氣帝國。
  故事初期,地圖只開放騰雲帝國這一部分,其他暫時遮罩,就算玩家找到傳送陣也穿越不過去!
  
  戰湛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簡單說,是個二世祖。
  再詳細點兒,就是個囂張跋扈、不學無術、好吃懶做、揮霍無度的小霸王。
  在《絕世劍邪》這本書裡,他出場不多,但影響力很大,主要集中全文前六分之一。
  作為前期男主人公最欲處之而後快的小BOSS之一,他任務完成的相當出色,緊緊地抓住了出場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斷刷新智商情商下限來襯托男主人公高大光輝英挺睿智的形象。
  他的悲劇始於沉迷魔獸鬥,心血來潮地派遣小弟去還魂魔林抓捕高階魔獸。不想小弟見色起意,強暴了一名女子,不但引起神劍大陸六大學院之首太古學院的不滿,更招致男主角寒非邪的徹骨仇恨。
  如果正常人遇到這種事,再怎麼護短,也不會反過來咬對方一口。但戰湛不是一般人,他是小說作者設定的小BOSS,是燃燒生命襯托男主角的極品炮灰,傻缺是必須的!
  所以,他不僅沒責怪小弟,反而將事情大包大攬下來,幾次三番派人刺殺寒非邪,打壓寒非邪,最後被忍無可忍地寒非邪抓起來用鞭子抽得皮開肉綻,浸在鹽湖裡生生地痛死。
  ……
  以上是新任戰湛知道自己身份後立刻浮現在腦海的資訊。
  上述資訊稍囉嗦,他略作整理,總結為一句話:
  這就是個生命不止腦殘不休,生來被虐虐了就死的貨!
  而這貨現在成了他。
  ……
  必須搞清楚情節發展到哪兒了!
  
  戰湛心急火燎地跳下床,還沒跑遠,就被一個宮裝美婦堵在門口。
  “傷還沒好利索呢?又要去哪裡闖禍?”美婦不悅地看著他。
  戰湛立刻調出眼前美婦的檔案——
  雲霧衣:騰雲帝國公主,現任皇帝的姑姑,軍神世家家主戰不敗的妻子,戰湛的母親。
  “娘?”戰湛戰戰兢兢地喊著。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與人接觸,十分忐忑,總覺得哪裡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一邊看好戲,一邊笑嘻嘻地說,你演啊演啊,你演成什麼樣我們都知道你是冒牌貨!
  雲霧衣瞟了他一眼,拉著他坐下,從身後丫鬟手裡接過碗遞給他,“娘讓人燉了湯,趁熱喝。”
  戰湛小口小口地喝著,努力回憶著他什麼時候受過傷。
  應該沒有啊!
  這個小祖宗不傷別人就謝天謝地了,誰能傷他?
  他想了半天也沒頭緒。
  雲霧衣歎氣道:“你爹打得太狠了。”
  “爹?”戰湛一拍大腿。可不是!整個天都,乃至整個騰雲帝國,戰湛都敢橫著走,唯有戰不敗是他的剋星!嚴父慈母,雲霧衣是慈母,戰不敗是嚴父。可惜他常年鎮守邊關,沒什麼時間教育兒子,所以每次回來都加緊教育,每次教育都是量多料足。
  雲霧衣伸手輕敲他的腦袋,“怎麼?你還記恨你爹不成?”
  戰湛連忙搖頭。
  雲霧衣面色一黯,“他是恨鐵不成鋼啊。你哥哥從小能文能武,十三歲就敢跟著你爹上戰場,你呢,都給娘寵壞了。”
  戰湛上頭原本有個哥哥,一切條件比照著形容戰湛的反義詞來就行,天資聰明、謙沖有禮、文武雙全、品學兼優,但早早上戰場,早早送命。也因此,戰不敗雖然痛恨兒子不學無術,私底下卻頻頻放水,不敢訓得太狠,導致戰湛越來越無法無天。
  “娘,我會改。”他說得真心誠意。不改不行啊,不改就沒命了。
  雲霧衣呵呵一笑,當他逗樂。
  “娘啊,你還記得我手底下有個人叫……”戰湛努力想著那個派出去惹是生非小弟的名字,卻偏偏想不起來,“就是很好色,喜歡強暴別人……”
  “啪。”
  雲霧衣黑著臉拍桌而起,“你爹說的不錯!你的確是越來越不像樣了,什麼叫喜歡□別人?你手底下有這樣的人為娘怎麼不知?好,好,我倒要瞧瞧,是誰這麼大膽將這等骯髒事做興趣!我說你怎麼成天往花街柳巷裡跑,敢情是有人教唆的!你給我好好在屋裡反省,這幾天哪兒都不要去。先讓娘好好清理清理你身邊的人!”
  戰湛本想解釋,但聽她說要清理清理身邊人,覺得對自己是好事,也就不做聲默認了。
  雲霧衣在他面前發了一頓脾氣還不夠,又跑去和戰不敗說。
  沒多久,戰不敗就帶著一大隊人馬沖進他住的院子。
  戰湛站在窗前,遠遠地看著,只覺那一隊人馬個個人高馬大不說,且滿身殺氣,隨便一眼看來,就像刀子一樣鋒利。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小說加成的效果,只知道自己看了這幾眼,就有些腿軟。
  他院子裡的侍衛被一個個叫出來盤問。他們住的屋更是被翻了個底朝天,但凡收著不乾不淨東西的都被拖了出去,最後,他一個小院的侍衛竟然沒有一個留下。
  戰不敗這一氣非同小可,把那些人統統打得皮開肉綻,親自從親兵裡撥了八個人,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們都是他叔叔,他就是你們的侄子,我把他交給你們了,給我好好地教教!”
  戰湛畢竟是元帥與公主之子,他們哪敢應諾,只是跪著接令。
  戰湛小聲說:“八個是不是少了點?”
  戰不敗愣了下,隨即冷笑道:“你以為都跟你養的那些廢物似的不中用?他們都是跟著我上戰場拼殺,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的戰士!最低都是少劍師!”
  戰湛心裡不以為然,心道:少劍師算什麼。寒非邪最後還成劍神了呢。
  不過現在是小說早期,他還沒死,寒非邪還是個普通藥師,故事還處於有八個少劍師當護衛就能勉強裝逼的初級階段。
  他就胡亂地點頭應了。
  戰不敗又絮絮叨叨地教訓了好一頓,看他態度尚算端正,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他走後,雲霧衣才走過來。她雖然寵愛兒子,但是從不在丈夫面前駁他的面子。
  她問:“你剛才是不是想問一個叫屈肅的人?”
  戰湛展眉,“沒錯,就是他!他在哪裡?”
  “你不是派他去找魔獸嗎?他已經到麻婆小鎮了。”雲霧衣說。
  “啊?!”戰湛呆住。
  雲霧衣道:“我聽說他是大劍師高階,也算有點本事,不過這樣的人品難當大用,留著始終是禍患。我看等他這趟回來,就尋個藉口打發了吧。”
  戰湛欲哭無淚。是禍患啊,還是大禍患呢!可是已經來不及阻止了!他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挨一頓鞭子被鹽水泡死嗎?
  雲霧衣看他一臉哭喪,以為他不捨得,又道:“你要高手,我給你找一個就是。大劍師也不算什麼。”
  戰湛心裡有事,她說什麼也沒聽進去,敷衍了幾句就回房躺在床上算計。
  看樣子,阻止屈肅幹壞事是來不及了,屈肅和寒非邪的梁子是結定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
  把自己給摘出去!
  寒非邪這個人雖然陰險毒辣,睚眥必報,但偶爾還是講道理的,只要自己認錯態度端正,改錯態度積極,應該不會踏上炮灰的老路子。
  沒錯!他是看過《絕世劍邪》這本書的,現在人又在書裡,不就一個活脫脫的先知?這麼小的事情還避不過去嘛!可惜寒非邪稱雄天下的最大利器——《天芥神書》被藏在寒家密室裡,且故事一開始就被寒非邪拿走了,不然這《絕世劍邪》說不定要改名《絕世戰神》。




3

3、熟悉情況(二) ...


  戰湛帶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在屋子裡安分守己了兩天。當然,這個安分守己是在別人看來,對戰湛本人來說,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習慣性地宅著。
  不過在沒有電腦沒有小說沒有遊戲的年代,想宅得開心宅得精彩宅出美麗新世界也是件技術活。
  戰湛的方法就是——八卦。
  雖然說他在這個世界是先知級的人物,可他先知的都是大事,小說作者設定再精細也不可能精細到他們家一共幾個丫鬟,分別幹些什麼活,每個月月俸是多少……要真精細到這個份上,那書名就不是《絕世劍邪》而是《邪樓夢》了。所以他每天這麼打聽打聽,覺得挺好玩。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麼存在的,也不知道自己摔個樓怎麼摔進了小說裡,反正這個小說世界挺懂得自我完善,他問的問題都給出了答案,聽上去還挺像那麼回事。
  無論如何,世界就這麼存在了,他就這麼移民了,日子就這麼過吧。
  
  到第三天,他娘忍不住來看他。
  “寶貝,你哪裡不舒服?”雲霧衣看著他,那神情好似他得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絕症。
  戰湛莫名其妙地搖頭。
  “那就是心裡不舒服了。”她歎息,“娘知道,你關在家裡是很悶的。放心吧,明天你爹就回邊關去了,到時候由得你玩。”
  他哭笑不得,“娘,我很好,沒不舒服。”
  雲霧衣皺眉道:“怎麼可能舒服呢?你這兩天又沒和朋友出去吃酒,又沒上鬥獸院玩樂,整天悶在家裡……你是不是生娘的氣呢?”
  戰湛:“……”怪不得前任戰湛至死不悔啊。敢情不是不想悔,而是沒有機會悔。看看,就算他想改寫歸正,他娘也會以表現不合格打回去重練。
  “娘啊,你剛才說爹要去邊關了?”他突然記起一件事,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擦!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雲霧衣見他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無比,嚇了一跳,起身摟住他,“寶貝,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別藏在心裡,跟娘說。天塌了,還有娘和爹給你頂著呢。”
  對,問題就在這裡!
  戰家完全是靠戰不敗和雲霧衣頂著的,所以當戰不敗戰死邊疆,雲霧衣一頭撞死在皇宮之後,戰家就徹底完了。當然,戰湛死得早,沒有經歷軍神世家敗落的慘況。
  他之前一直想著怎麼不死在寒非邪手裡,卻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要是戰家敗落了,他不死也淒涼啊!作為整個騰雲帝國都赫赫有名的天都小霸王,戰湛得罪過的人加起來,可以建立一座像模像樣的小城。
  “爹可不可以不去邊關?”他戰戰兢兢地問。
  在《絕世劍邪》裡,戰不敗就是個背景人物,根本沒出過場,直接敘述鎮守邊關,死在邊關。戰湛覺得小說安排他這次回來,就是給自己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當然不可以。”雲霧衣笑著潑冷水,“你爹是元帥,怎麼可以不去邊關?”
  “不能請病假嗎?”
  雲霧衣訝異地看著他,“寶貝怎麼了?你以前不是最希望你爹去邊關的嗎?”
  戰湛支支吾吾地說:“邊關老是打仗,太危險了。”
  雲霧衣感動地摸著他的頭,“寶貝長大了。”
  “要不別去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雲霧衣眼中冷光一閃而逝。
  不過冷光閃得再快,還是被戰湛抓住了!
  他激動地想:有內情,果然有內情!
  他常年看小說已經看出一套自己的經驗——但凡下屬做完報告,看向上司時眼中厲光一閃,絕對要反水。但凡兩個人說著說著,眼中光芒閃爍,絕對是各懷鬼胎,不消片刻,肯定一個出招,一個拆招,兩敗俱傷。像她老娘這樣,一邊回答不可能一邊閃冷光,那絕對是有隱情的標誌啊!
  “寶貝,你聽話。這件事不要再提了。如果外人問起你,你也絕對不能說不想讓你爹去邊關!知道嗎?”雲霧衣說得十分鄭重。
  戰湛只好乖乖點頭,心裡卻想著其他的挽救辦法。
  既然不能阻止戰不敗去邊關,那就阻止事情的發生?
  可是,戰不敗究竟是怎麼死的呢?
  戰湛搜腸刮肚地想,卻實在想不起來。不能怪他,畢竟戰不敗這條線實在是太無關緊要了,記得他的死訊後面還給寒非邪帶來了好處,所以他看文的時候只是掃了一眼,粗粗地知道有這麼個人,死了也就死了。
  既然不能阻止戰不敗去邊關,也不能阻止造成他死亡事件的發生,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
  讓他復活?
  戰湛很認真地想著這種可能性。
  在文章設定裡,這個世界的確有復活藥的。他記得有兩個人有。
  一個是白夢主。白夢山山主,神劍大陸六位劍聖之一,在小說初期,是牛逼之極的人物!看上去牛逼哄哄的軍神世家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從他手裡求藥的事想都別想,估計人還沒上山,腳已經被丟下來了。
  另一個就是小說男主角寒非邪。但凡小說裡的好東西,他肯定有一份的。要是他沒有,就是劇情還沒走到。
  但是從寒非邪手裡拿藥……
  他評估著可能性,差點絕望。
  寒非邪天性冷漠,不太喜歡和人交往,雖然王八之氣全開後收了不少小弟,但那些小弟不是和他同生死共患難過,就是有一技之長讓他看中,自己這樣不學無術還派了個手下□了他同學的二世祖,大概送上門都不會要。
  想得太痛苦了!
  “啊!”
  他往床上一躺,決定睡一覺再說。
  
  第二天,太陽照常從東邊升起,戰不敗依舊要奔赴邊疆。
  戰湛難得早起,親自到大門口送行。
  戰不敗有點驚訝,看著他的目光稍微柔和。“我這段時間不在,你也該好好想清楚。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闖出自己的事業!你始終要長大,一天到晚遊手好閒,成何體統?”
  戰湛垂手恭聽。
  戰不敗放低聲音道:“最要緊的是把劍氣練起來!連司徒家十二歲的小兒子司徒懇都已經是劍士巔峰了,你還是個劍士中階,丟不丟人?虧我們還是軍神世家。”
  戰湛臉紅了。替前任戰湛紅的。
  “你心裡有數就好。”戰不敗說了這麼多次,第一次看到兒子羞慚,心裡總算有幾分欣慰:老子不愧是軍神,自己兒子這麼厚的臉皮都被我給攻下來了!
  “爹。”明知無用,戰湛仍忍不住提醒他,“你到邊關以後要小心,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住性命!”
  戰不敗聽著眉頭一皺,暗道:老子出去打仗,你讓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保住性命,這不是擺明觸老子黴頭嗎?
  戰湛不知他的微妙心裡,繼續說:“萬一發生什麼不幸,記得,一定要保重遺體。”有遺體才能復活啊。
  “滾!”
  戰不敗一腳踹開他,飛速地上馬走了。要是再慢點,他怕自己忍不住當街把兒子揍成豬頭!
  
  戰不敗走後,戰湛思量再三,覺得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怕最後失敗,起碼也嘗試過,好過坐以待斃。他給自己鼓勁:不就是當小弟嗎?他不信以自己對寒非邪的瞭解,拿不下他。
  他打定主意,直接向雲霧衣辭行。
  雲霧衣聽說他要離開天都,驚得連簪子都掉下來了,“寶貝,你想上學直接去帝光學院就是。帝國所有皇親國戚都是在那裡讀書。幹什麼跑去太古學院?而且還是去小分院。”
  戰湛道:“我想出去歷練。”
  “我看你不是想去歷練,是想去找屈肅吧?”雲霧衣臉黑下來。
  戰湛苦著臉道:“屈肅這個人我早就不想用了,打發他去找魔獸也是想讓他離我遠點。娘多心了。”
  雲霧衣道:“你能這麼想就再好不過,只是去麻婆小鎮的事不用再提。”她說著,拾起簪子不再理他。
  戰湛沒法,只好回去絕食抗議。
  剛開始雲霧衣還和他扛著,叫藥師熬了些補身的藥,讓丫鬟端過去給他當水喝。
  戰湛發現之後,乾脆連水也不喝了。
  雲霧衣一邊氣得發抖,一邊苦口婆心地勸他,後來見他嘴唇都幹得起皮,眼睛沒神了,臉頰也凹下去了,終於急了,什麼條件都滿口答應。
  其實不吃不喝這麼兩天已經是戰湛的極限了,要是雲霧衣再撐一會兒,投降的估計是自己。
  雲霧衣嘴上答應讓他去太古學院麻婆分院讀書,心裡到底不放心,想先拖著,把戰湛的熱情拖過去。
  但戰湛怕夜長夢多,哪拖得起,眼見雲霧衣要實行和平演變,立刻往床上一躺,作勢繼續絕食抗議。雲霧衣這才真的答應下來。
  不過自己的寶貝兒子要去這麼遠的地方,旁邊又是還魂魔林,她怎麼也得送上幾份保險。
  當夜,她就領著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到他房裡。
  “寶貝,這位是金謙金先生。”
  戰湛忙站起來打招呼,順便從資料庫調出金謙的資訊。
  金謙:雲霧衣的公主侍衛隊隊長,出場時是劍將巔峰,得知雲霧衣死訊後,一下子突破瓶頸,沖上劍魁初階。為了替雲霧衣報仇,率領公主侍衛隊冒死闖宮,最後死在騰雲帝國皇帝雲牧皇手中。
  可以說,他是戰家的鐵杆忠臣。
  想到這裡,戰湛情不自禁地脫口叫道:“金叔叔。”
  金謙聞言渾身一震,再看戰湛,眼神已有所不同。
  



4

4、熟悉情況(三) ...


  戰湛暗喜:果然,每個小說配角都配備特殊條件,戳中就能刷好感度。
  想到這裡,他表情越發恭順謙和。
  金謙看著他,眼底的光芒很快暗淡下來,搖頭歎了口氣。
  戰湛:“……”好感度怎麼會回落?這不符合設定模式!
  金謙道:“公主放心,我安全護送小公爹到學院之後,馬上回來。”
  戰湛的父親有個公爵的爵位,他也沾光,在外面被人叫小公爺或小公爹。
  雲霧衣道:“不必,我在這裡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你好好保護他,等他放假再回來吧。”
  金謙臉色一變,默然低頭。
  戰湛:“……”這該不是暗戀劇情吧?小說裡沒提啊。這個世界的劇情自由發揮度真高。但是這麼一來,他的安全就更不保險了。比如說,他雖然知道自己死在前六分之一的劇情處,可如果沒死,劇情勢必會發生變化。也許剩下的六分之五他都沒死,也許剩下的六分之五他被死去活來好幾遍!
  擦!
  他太需要寒非邪那粗大有力還附贈幸運值的大腿了!
  
  戰湛一口咬死兩天內出發,雲霧衣拗不過,只能遂他的意,嘴裡直說時間太緊迫太倉促,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準備。戰湛聽後有點懊悔,想著是不是再多留一天多帶點東西走,但是當他踏出家門,看到整整是十輛大車的車隊時,那懊悔就啪得一聲被十輛大車壓得粉碎了。
  “我看再帶兩床被子吧。你睡慣了天蠶絲,小鎮裡買不到。”雲霧衣很擔心。
  戰湛道:“我已經帶了幾床?”
  “五床。”
  戰湛欲哭無淚,“我就算天天尿床,也有四天時間等被子晾乾啊。”
  雲霧衣哭笑不得,“你想什麼呢?”
  戰湛看她滿眼掩飾不住的不舍和憂慮,心裡充滿了感動。不管她是不是書中人,至少他在這個世界,所有的感受都是真實的,所有的關懷也是真實的。
  他伸手摟住雲霧衣,輕聲道:“謝謝。”
  謝謝你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給予我第一道陽光。
  謝謝你用母愛讓我適應了這個世界。
  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
  不管這個世界是真是假,我都會認認真真地生活,好好做你的兒子!
  “寶貝。”雲霧衣摸著他的頭,兩行清淚奪目而出。
  戰湛鬆開她的懷抱,臉上笑容洋溢,抬起手臂,用力一揮,“出發!”
  
  從天都到麻婆小鎮要穿越北川和西定兩個行省,到神劍大陸西南邊的葉林行省。麻婆小鎮在葉林行省正中,行省有三分之一的面積被還魂魔林佔據。
  路上,戰湛更徹底地瞭解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首先是這個世界關於劍氣的設定。
  他們所修習的劍氣相當於其他小說裡的鬥氣、真氣,並不是用劍者才能修習。之所以取名叫劍氣,是因為修習成功之後,修習者的丹田處會出現一把劍一樣形狀的氣,這道氣就是每個修習者力量之源。
  所有修習劍氣的人都被成為劍者或劍客。
  劍者分上中下三品。
  下品由低到高分別為:劍工、劍士、少劍師、大劍師、劍將。中品是劍魁、劍主、劍君、劍王。上品是劍皇、劍尊、劍聖。理論上上面還有個劍神,不過列入傳說級。
  每一個稱號又分為低階、中階、高階和巔峰四檔。每一檔的修習進度都以丹田劍氣外光環的圈數為標誌。比如劍工只有劍形,沒有光環。劍士有一圈光環,少劍師有五圈,大劍師二十,劍將五十。光環的色澤又分為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赤最低,紫最高,一旦光環色彩變成紫色,就說明即將向上一階進化。
  簡單說,要升級就必須先升級光環的顏色,然後升級低中高和巔峰四階,四階升級完才升級稱號,稱號升級完升品級。
  神劍大陸能夠修習劍氣的人很多,但大多都在下品遊蕩。看軍神世家這樣的渾厚家底也只能派出劍將巔峰做保鏢就可知道,下品之上的劍客是多麼稀缺。
  基本上,劍主這樣的修為已經可以開門立派收門徒了。
  所以戰湛在小說早期帶著一個劍將巔峰八個少劍師的陣容出門,足以暢通無阻。兼之雲霧衣怕自己兒子在路上吃虧,逼著國務大臣向各個行省打招呼。短短三天,兩個行省上上下下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天都小霸王出巡,不是上來巴結就是自行避讓,總之每一個敢礙事的。
  戰湛走了半個月,愣是沒碰上一個想像中不長眼的惡霸和劫匪。
  他很鬱悶,把金謙叫過來,含蓄地問道:“金叔叔,為什麼我們走了這麼久都沒遇到需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呢?”
  金謙道:“也許他們知道小公爺從來不帶刀。”
  戰湛:“……”金叔叔這三個字他叫足半個月了,為什麼好感度不但沒有增加反而往下掉呢?
  這裡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戰湛摸著下巴,又把戰不敗送給他八個侍衛的頭兒叫來。那八個侍衛名字很複雜,為了方便,戰湛給他們排了編號。侍衛的頭兒當然是一號。“一號選手啊,你說為什麼金叔叔總是對我忽冷忽熱,忽遠忽近呢?”
  一號道:“金隊長是個高手。”
  “……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金隊長每天練功很努力。”
  “……他最近有沒有便秘?”
  “金隊長每天休息很早。”
  戰湛道:“我覺得你在耍我。”
  一號肅容道:“屬下不敢。”
  “這句話你倒是答得挺准。”
  “屬下對軍神府忠心耿耿!”
  “……”
  
  車隊又趕了十天的路程,終於到麻婆小鎮。
  戰湛坐在車裡,又是興奮又是緊張。興奮的是,自己的一隻腳終於踏入了主線劇情。緊張的是,不知道寒非邪會怎麼對自己。
  他低頭算了算時間,猜測大概劇情走向,以及寒非邪最近缺什麼,自己能不能幫上忙。
  “有了!”他一拍大腿,把一號叫過來,“去藥店,把最貴的幾樣藥買下來。”
  一號道:“小公爺哪裡不舒服?”
  “老子不花錢不舒服。”
  “……”
  終於噎了一回一號的戰湛心情大爽,正想叫二號去打聽屈肅的下落,還沒開口,就看到一群學生從車邊急匆匆地往前跑。
  金謙攔住其中一個,這般那般地問了一會兒,回來報告消息:“他們說他們學院有個學生向一個大劍師提出挑戰。他們是前去助陣的。”
  戰湛不費吹灰之力地想起挑戰的兩位主角是誰,當下拍板,“走,看熱鬧去!”
  金謙滿臉不認同。
  戰湛理直氣壯道:“那是我未來的同學,怎麼能讓人欺負!”
  金謙不知是接受了理由,還是無可奈何,直接將車隊分成兩批,一批去鎮上買房子,一批跟著戰湛去看熱鬧。
  戰湛坐在車裡,摩拳擦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正想著怎麼給寒非邪留個好印象,順便搭訕,機會就送上門來了。
  沒記錯的話,這場比鬥的雙方一個是寒非邪的室友、被□的姑娘的哥哥楊成奇,一個就是屈肅。書裡屈肅把楊成奇打得奄奄一息,被寒非邪出手救下。不過他救的不是很心甘情願就是了。之後沒多久,寒非邪就借參加藥王大會的機會,離開了麻婆小鎮。
  這樣英雄救小蝦米的機會,他是不會錯過的。
  



5

5、熟悉情況(四) ...


  通常,和主角有關的場景都是比較好找的,就算不好找,也會有各路高手借各種名義跑去主角面前殺魔獸、尋秘寶、尋仇、比武,然後再爭先恐後地受個傷,給主角救人自己報恩的機會。
  鑒於這裡是麻婆小鎮,倒不用這麼麻煩,正大光明地打著看熱鬧的旗號就過去了。
  當戰家觀熱鬧團抵達時,最好的位置都給群眾搶走了,戰湛只好站在馬車上看。
  戲正演到高潮處。
  屈肅一腳踢飛不知道第幾次站起來楊成奇,囂張道:“我上你妹妹是看得起她!你還是好好準備嫁妝,準備過來當我的大舅子吧。”
  “啊!”楊成奇發出一聲震天的咆哮,抬起被打鼻青臉腫的頭,恨恨地盯著他,拳頭慢慢地縮緊。
  他沒有放棄,哪怕知道敵人遠比自己的強大,他都沒有放棄!
  因為,他的腦海裡只有他妹妹絕望哭泣的眼睛。
  “我要殺了你!”他猛然躍起,朝屈肅撲去。
  “住手!”
  “住手。”
  兩個方向異口同聲。
  屈肅認出其中一個聲音,震了震,收住打算震碎楊成奇心脈的掌力,改為輕輕送出去。
  楊成奇在半空翻轉一圈,滾落在地。雖然屈肅最後留情,但他本身傷勢過重,就這麼一滾也大感吃不消。
  屈肅此時對他是好是歹全不在意,滿心想著這二世祖怎麼會來此地,莫不是元帥和公主的命令?他邊想邊朝馬車的方向拱手,“是小公爺嗎?”
  其中一個喊住手的正是戰湛。
  另一個不消說,自然是寒非邪。原書中,寒非邪正是此時含怒出手,打傷屈肅,救下楊成奇,扮豬吃老虎成功,令所有人大跌眼鏡,從此踏上霸氣側漏的光輝征程。
  戰湛一心想立功表現,這種路見不平一聲吼,叫你住手就住手的機會當然親自上陣。
  他擠出人群,很快確定寒非邪的站位——寒家長子的容貌在文裡也是逆天的存在,寒家從三百年起就被超級世家千方百計打壓卻能靠著每代長子的漂亮臉蛋四處勾搭名門世家的女兒聯姻來苟延殘喘,光想想就知道那張臉長得有多麼逆天!他一度懷疑寒非邪之所以沒找女朋友不是因為自己練的功夫,而是因為沒找到比自己更好看的人!
  確定對方擁有足夠的視野觀看自己的表演後,戰湛開始表演。
  “不錯,就是我!”他對著屈肅冷哼一聲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屈肅心裡奇怪一直把囂張跋扈欺淩弱小進行到底的小公爺怎麼會問出這麼腦殘的問題,但本著對戰湛無恥人品的信任,還是老老實實地說:“我想娶他妹妹,他不答應,我們就起了口角。”
  “起口角?”戰湛指著楊成奇被打成豬頭的臉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只動過口咯?那他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全是你啃的?”
  屈肅:“……”
  楊成奇在同學的幫助下,歪歪扭扭地站起來:“你是他什麼人?”
  戰湛用眼角偷瞄寒非邪一眼,見對方正在看自己,立刻挺起胸膛道:“我乃騰雲帝國大元帥戰不敗之子,戰湛!”
  群眾配合地露出震驚和恭敬的目光。像他們這種小地方,別說元帥之子,就算是將軍之子都沒見過。
  戰湛被看得虛榮心爆棚,暗道:怪不得每次主角玩命練級之後總要去附近城鎮亮一亮相,原來被人羡慕嫉妒崇拜的滋味這麼美妙。
  楊成奇面色大變,哇得吐出一口鮮血來,“原來你就是他說的靠山!我也要殺了你!”
  戰湛看他撲過來,嚇了一跳,正要後退,就看到一號從邊上跳出來,一把抓住楊成奇的肩膀,將摔在地上按住。
  戰湛瞄見寒非邪面色一凝,知道他要動手,忙道:“輕點輕點!別傷了他!”他又對著寒非邪的方向道,“是他自己吐血的,不關我事。”
  寒非邪見他看自己,微微一驚,原本伸出去的手立刻縮到身後,身體還不動聲色地朝其他人身後靠了靠。
  戰湛松了口氣,對楊成奇道:“你放心。屈肅雖然是我的人,但我這個人一向公正嚴明,大公無私,剛正不阿,奉公守法……總之,我這個小公爺的公就是公正的公。你有什麼冤屈,只管對我道來,我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此言一出,對楊成奇來說是柳暗花明,對屈肅來說卻是眼前一黑。
  “小公爺你……”屈肅目光一掃,正好看到金謙,更以為雲霧衣在此的猜測屬實,心思一轉,壓低聲音湊到戰湛耳邊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公爺只說將楊柳柳許配給我,給她個名分也就是了。這樣,您在公主那裡也交代得過去。”
  戰湛眨巴眼睛,“你是說,把楊柳柳許配給你?”
  屈肅道:“小公爺之命,屬下不敢辭。”
  楊成奇啐了一口道:“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休想再碰我妹妹一根汗毛。”
  屈肅勃然大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有小公爺賜婚是你楊家祖上修來的福分,竟敢推三阻四?”
  “等等。”戰湛道,“我剛才只是重複你的話,幾時說要把楊柳柳許配給你?再說,楊柳柳她親哥哥還在這裡跪……呃,杵著呢。她嫁誰不嫁誰要我操什麼心?”
  屈肅懵了,“那小公爺的意思是?”
  戰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事兒怎麼處理應當由鎮長來決定才是。”
  屈肅眼珠子一轉,道:“一切聽憑小公爺做主。”他心想戰湛一定是看人多嘴雜,不敢貿然行事,怕傳到雲霧衣耳朵裡不好交代,所以先把自己交給鎮長,等風聲過後再私下偷偷放出來。
  他想得到,其他人當然也想得到。
  寒非邪沉聲道:“鎮長也要聽元帥府小公爺的吧?”
  戰湛在這邊東拉西扯半天無非就是想給寒非邪留個好印象,聽到他對自己說話,心中激動難耐,恨不得立刻撲過去抱住他的腿高喊:大哥,我是你的小弟啊!他聽我的,但我聽你的啊!
  帶著這樣澎湃的心情,戰湛斬釘截鐵地說:“我現在就讓他過來給大哥……咳,大哥大姐小弟弟小妹妹們一個交代!”他對一號說,“把鎮長找來,到這裡審案子。”
  屈肅一看事情發展與自己想的大相徑庭,急了,道:“不行!”
  “不行?”戰湛瞪著他。你居然敢在我大哥面前對我說不行?萬一大哥以為我真的不行怎麼辦?
  屈肅咬牙道:“這場是楊成奇和我之間的決鬥,除非我們中間有一個人死了,不然決鬥不能終止!這是神劍大陸的規矩!”
  戰湛眉頭微微一皺,暗道:神劍大陸什麼時候有這樣狗屁規矩的?可是看楊成奇同學的臉色竟然都默認了,他心裡不覺有點奇怪。
  金謙剛才一直冷眼旁觀,此時終於忍不住道:“你一個大劍師高階竟然接受一個劍工初階的決鬥邀請,真是威風八面啊!”
  屈肅跟著戰湛跟久了,臉皮不是一般的厚,面不改色道:“我不想浪費他的一片苦心。”
  看不下去的群眾紛紛表示此子無恥的境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楊成奇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先走到寒非邪面前,搭著他的肩膀道:“我們室友一場,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寒非邪蹙眉。
  楊成奇慘然一笑道:“我妹妹這樣,我也不指望你當我妹夫,只求你,在我死後,好好照顧她,把她當做你的親妹妹。”
  寒非邪飛快地瞥了戰湛一眼。
  戰湛立馬立正站好。
  “我會把她當做妹妹,但她更需要你這個哥哥。”寒非邪道。
  楊成奇心中閃過一絲失望。他這麼講還是希望寒非邪鬆口說娶了妹妹的,不過寒非邪的為人別人不清楚他清楚,他答應的事無論再難也一定會做到。所以有他照顧柳柳,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楊成奇拍拍寒非邪的肩膀,轉身走到戰湛跟前道:“你說的,我希望你能做到!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這麼說,傻子也知道他要去做什麼了。
  戰湛道:“其實你不用……”
  “這是我和屈肅的決鬥!你們誰都不許插手!”楊成奇大吼一聲。
  戰湛:“……”擦!兄弟,你倒是輕鬆,嘴巴一張就用兩把晾衣叉把自己架得高高在上。這要別人怎麼找臺階把你放下來啊?
  金謙眼帶欣賞,“此子倒是可造之材。”
  戰湛道:“可是這塊木材快被他點的火燒成焦炭了。”
  金謙道:“你想救他的話,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阻止這種決鬥只有一種辦法。就是有人以一己之力挑戰他們兩個,如果挑戰成功,就說明這兩個人的實力不值一提,根本不配決鬥。”
  “……決鬥不是拼死拼活嗎?這也要講資格?”
  金謙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決鬥乃是劍客與劍客印證功法的方式!訂下生死局是為了讓每個劍客拋卻生死恐懼,將本身劍氣和功法發揮到極致,更好地體會劍道。”
  戰湛一指屈肅,“他這樣也算?”
  金謙道:“人渣怎能算劍客?”
  “不是劍客就不能算決鬥啦,我們還是照原方案,叫鎮長收拾了他吧?”
  “但規矩就是規矩。”
  戰湛目光掃視左右。他手下有實力扛下屈肅的只有……“金叔叔,你上吧。”
  金謙道:“我只負責保護小公爺的安全。”
  戰湛:“……”
  “當然,如果小公爺遇到危險,我倒是可以出手。”
  戰湛:“……”這意思不會是讓他先湊上去被屈肅揍兩拳,他再過來救他吧?好歹他也是太子党!名副其實靠面子吃飯的,收拾個自己的手下還要捨己為人地先送上去喂招是怎麼回事?
  “我命令你!”
  金謙堅若磐石,“我只聽公主的命令。”
  戰湛氣瘋了。哪裡下他的面子不好,居然在寒非邪面前!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管你是不是戰家的忠臣,老子再也不對你憐香惜玉了!再也不!
  他把打算沖上去送死的楊成奇一把推到身後,對著屈肅冷笑:“老子今天就是要把你繩之以法,你準備咋地!”
  話說到這份上,屈肅也不顧念主僕之情了,反正狗肉主僕沒了狗肉也沒什麼情。他傲然道:“那就按規矩來!”
  



6

6、熟悉情況(五) ...


  “按規矩來就按規矩來!以一敵二是吧?”戰湛轉頭看楊成奇。
  楊成奇剛想讓他放心,他絕不會動真格,就被戰湛一把推到金謙身上,“好,你輸了。”
  楊成奇:“……”
  戰湛扭過頭,指著屈肅的鼻子道:“現在輪到你了。”
  屈肅冷笑道:“放心,小公爺。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我不會讓元帥府絕後的!”
  “哈哈!”戰湛仰頭大笑兩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好啊,你來啊!你今天碰我一下,明天我就把你的家裡所有人發配邊疆,女的當炮灰,男的充軍妓!”
  群眾中有人疑惑道:“軍妓是什麼?”
  戰湛一怔,沒想到這個世界沒有這個設定,忙道:“就是軍隊裡專門幫人洗小JJ的人。咳咳,總之,是最底層最底層的那種!”
  金謙:“……”
  群眾恍然大悟。原來軍隊裡還有這樣的職位。
  有幾個群眾覺得荒唐,但他們剛提出疑問就被其他群眾教育了。
  “你知道說話的那個是什麼人嗎?他是元帥的兒子啊,他能不懂軍隊裡的事?聽他的准沒錯!你想啊,士兵每天打仗那麼辛苦,怎麼可能回來自己洗JJ,一定是有人幫忙洗啦。”
  “是啊是啊。”其他人幫忙勸說,“洗不乾淨會影響上戰場的心情,影響戰果,很嚴重的。”
  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群眾也被拖下酒缸一起醉了。
  屈肅憋紅一張臉,“戰湛!你要不要臉?是男人就別秋後算帳!”
  戰湛道:“打你這種恃強淩弱死不要臉的人要什麼臉?這叫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你以權勢要脅,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什麼?”戰湛誇張地看向群眾,“他剛才抖地太厲害。我沒聽清他說什麼。”
  “他說,你以權勢要脅,眼裡還有沒有王法?”群眾非常配合地大聲重複。
  戰湛囂張道:“看你問得這麼真誠,老子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認認真真幹乾脆脆地告訴你。老子就是王法!就因為老子是王法,所以你強姦民女的事,老子代表王法消……咳,追究到底!”
  “好!”
  群眾歡呼聲一片。
  屈肅盯著戰湛。他知道戰湛說真的。以戰湛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和他身後權勢滔天又極為護短的公主娘,牽連自己家人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既然小公爺決定了,屈肅就聽小公爺的。”屈肅貌似恭敬,實則恨極。
  戰湛暗暗松了口氣,嘿嘿笑道:“你早這麼說不就好了。人嘛,不怕做錯事,就怕錯而不認,認而不改。我看你在關鍵時刻還是懂得輕重的,是可造之材。相信關個七八十年出來之後,還能做一條老漢。”
  屈肅心裡冷笑連連:你趁著現在快耍嘴皮子吧。總有一日,我屈肅要你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叫我屈爺爺!
  鎮長終於趕到。他瞭解情況之後,立馬旗幟鮮明地站到戰湛的大樹蔭下,義正詞嚴地表示屈肅果然惡貫滿盈,不可饒恕,七八十年是很必要的,而且還要立刻執行!
  戰湛怕屈肅半路逃跑,特地讓一號到六號一起押送過去。
  群眾紛紛鼓掌。
  楊成奇更是激動地難以自持,捂著眼睛拼命落淚。
  戰湛沒空照顧他的情緒,一雙眼睛時不時地偷瞄寒非邪。
  寒非邪正打算隨人潮離開,一眨眼就看到戰湛涎著臉湊到自己跟前。
  “……”
  “你要去哪裡?我送你。”戰湛殷勤道。
  “……”寒非邪道,“不用,走幾步路就到了。”
  戰湛屁顛顛地跟在他身後,“看你的年紀應該還在讀書吧?在哪裡讀書啊?說不定我們有緣做同學。”
  “我們是太古學院麻婆分院的學生。”學院的其他同學湊過來。
  戰湛誇張地“哇”了一聲道:“這麼巧,我正打算就讀貴學院。哈哈,那我們以後就是同學了。”
  寒非邪眯起眼睛。看來不是他的錯覺,這個元帥之子真的很不正常。他似乎是針對自己而來。
  元帥府,天都……
  會和她有關嗎?
  他不動聲色地打探道:“帝光學院就在天都,以你的身份,應該去帝光學院吧?”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是我生在天都長在天都,要是讀書還在天都就太添堵了。我就是想出來歷練歷練。”
  其他同學道:“您怎麼會選擇麻婆小鎮嗯?”
  擦,老子選就選了,哪來這麼多問題!
  戰湛心裡不耐煩得很,表面還得笑得和藹可親,一副來問我來問我我最喜歡回答問題的樣子,“這裡風景好。沒錯,我就是看中這裡風景好,空氣好。深吸一口氣,哇!心情也好啦!哈哈。”
  同學們豎起拇指表示他很有眼光。
  寒非邪突然道:“屈肅是你的手下吧?他不是來捉魔獸的嗎?”
  “呃,對……”戰湛努力把嘴角拉上去,“魔獸也好,也好。”
  他們正說著,就看到一道古樸不失氣派的大門出現在路的盡頭處。
  同學們搶著做介紹。
  “這就是我們學院。”
  “前面是學堂,後面是宿舍!”
  “你應該不和我們一起住吧?”
  “不!”戰湛馬上道,“我不能破壞規矩,大家住哪裡我就住哪裡。”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放慢腳步,退到馬車邊上。
  楊成奇戰後力竭,正靠著車廂休息。
  “我是你的恩人吧?”戰湛開門見山。
  楊成奇毫不猶豫地點頭。
  “恩人需要你報恩。”
  “……”楊成奇雖然覺得奇怪,還是一口答應,“就怕我沒什麼能力幫恩人的忙。”
  戰湛道:“你是寒非邪的室友吧?”
  “是啊。”
  “我要和你換宿舍。”
  “啊?你宿舍在哪裡?”
  “……很快就有了。”
  
  事實證明他的宿舍的確很快就有了。
  太古學院麻婆分院的分院長對於自己學院能夠迎來這樣一位身份不凡的學生而格外高興,連帶換宿舍這樣的小事也一口應承。
  他還自以為事地為戰湛找了好藉口:“我們分院只有寒非邪是世家子弟,的確比較適合當小公爺的室友。”
  從分院院長辦公室出來,一直沉默的金謙突然道:“他起碼是劍魁。”
  戰湛毫不意外,“他畢竟是歷史比騰雲帝國更悠久的太古學院的分院長啊。”
  金謙有點訝異,沒想到從來沒有離開過天都的戰湛的眼光並不短淺。
  戰湛走到寒非邪住的302室門口,轉頭對金謙道:“去把我的東西搬上來,記得要雙份。”
  金謙道:“小公爺似乎對寒公子非常關注。”
  戰湛敷衍地擺手道:“對啦,我打算期末考試抄他的卷子。”
  “……”金謙不懂期末,但懂考試,面無表情道,“小公爺真是高瞻遠矚。”
  戰湛不理他的譏嘲,伸手敲了敲門。
  “進來。”寒非邪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戰湛推開門,就看到寒非邪斜躺在床上看書,見他進來,眉頭微微一皺,“什麼事?”
  戰湛被美色晃了一下眼,乾咳一聲道:“楊成奇受傷很重,所以我把我的宿舍讓給他養傷,我搬來和你住。”
  寒非邪合上書坐起來,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目光灼灼。
  戰湛被看得發毛,小聲道:“怎麼了?”
  “沒什麼。”寒非邪收斂目光,重新躺了回去。
  戰湛:“……”為什麼故事發展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呢?按理說,經過剛才的事情之後,寒非邪應該對他刮目相看,兩人從此有酒一起喝,有褲一起穿,過上兄弟情深的日子才對,怎麼還是不冷不熱的?
  七號和八號送褥子被子來。
  戰湛對寒非邪說:“我多帶了一床,你的也換了吧?”
  寒非邪猛然坐起來,看向他的眼睛竟帶著濃濃的戒備和淡淡的殺意,雖是一眨眼的工夫,但還是被一直關注他的戰湛捕捉到了。




7

7、熟悉情況(六) ...


  換床被子而已,有必要這麼苦大仇深嗎?
  戰湛深深地不解。想當年,要是有人願意把他那床睡了四年就黴了四個邊的被子給換了,說不定讓他以身相許都願意。所以,寒非邪是對他的被子有著超乎常人非同尋常的感情嗎?
  “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寒非邪淡然地說。
  戰湛的屁股立刻從桌子邊上彈開。
  寒非邪又躺了回去。
  戰湛突然很好奇,要是自己再碰一下桌子,寒非邪會不會又像不倒翁一樣地彈起來。
  他伸出手指,指尖慢慢地靠近桌子。
  寒非邪:“……”他轉個身,面朝牆壁,眼不見為淨。
  戰湛手指飛快地在桌邊擦了兩下。
  ……
  自己真是太幼稚了。
  戰湛看著寒非邪的背影,訕訕地收回手指。
  不過寒非邪剛剛的一句話倒是給了他一點靈感。
  由於他進入故事的時候,屈肅已經出發去為非作歹了,所以《絕世劍邪》裡寒非邪來麻婆小鎮之前的那一段故事都沒有提到。
  寒非邪的出身是很糟糕的,之所以說他出身糟糕是因為他家太有錢了,沒什麼親戚看不起他,這就少了寒非邪發憤圖強之後回家揚眉吐氣的爽點!但是他們家有錢歸有錢,處境又很危險,是一個超級世家下面的附屬世家,一直被那個超級世家打壓,寒家十幾代前就愁眉苦臉地表示這次鐵定要完蛋了,然後又靠著聯姻繼續愁眉苦臉下去,算是神劍大陸的一大奇葩家族。
  寒非邪的老娘一出來就是個靈位,那靈位還是寒非邪偷偷立的。寒非邪他爹非常恨他娘,每次提起都是咬牙切齒,以至於後娘進門之後對寒非邪也沒什麼好臉色,生下小兒子之後更不用說,幾乎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畢竟寒家那張絕世無雙的臉蛋只有長子能夠繼承,而長子繼承寒家是三百年來的家規,寒非愚遲生幾年,錯過一生。
  但寒後娘的後娘不是白當的。
  她充分汲取了白雪公主後媽的經驗,趁著寒非邪對她戒心還不是很強的時候,搞來一顆八階焰紋魔獅的魔晶,磨成粉,混在寒非邪的食物裡給他吃了下去。
  八階魔晶是極為珍貴的藥材,要是用的好,那是大有助於提升修為。但是藥三分毒,何況魔獸的魔晶?寒非邪吃著沒經過任何提煉和中和的極品陽性魔晶之後,全身經脈被焚毀,雖保住一條姓名,卻再也不能修習劍氣,成為廢人一個。
  當然,看文的讀者都知道,低起點是為了以後的高飛躍,但是主角自己不知道啊,於是他的性格漸漸扭曲,漸漸扭曲,漸漸扭曲……
  戰湛想著寒非邪悲慘的過往,很快原諒了對方對自己的防範。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寒非邪這樣防備自己也是有道理的。誰讓自己和寒非邪他後娘都是天都五大世家之一呢。
  ……
  咦?
  戰湛發現自己無意中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根據寒老爹逆天的長相,他就算找繼室也是相當有背景的繼室——騰雲帝國國丈的小女兒藍月眉。而自己也是從天都來呃……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這次真是被冤枉大了!
  戰湛欲哭無淚。他們雖然都來自天都,但戰家和藍家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不止如此,舊戰湛和藍家最出類拔萃的那小子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要不不見面,見面必吵架。如果不見面,心裡一定罵。
  他怎麼可能幫藍月眉?不捅刀子就不錯了。
  可是這話他不能說,說了就更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戰湛將金謙拉到門外,虛心求教:“怎麼樣才能給一個人留下好印象呢?”
  金謙問道:“你指誰?”
  “比如說……我?”
  金謙沉默良久道:“英勇就義?”
  “……擦!”
  
  聽過金謙那個不靠譜的答案之後,戰湛決定求人不如求己。幸好一號送完人回來的時候順便把藥店裡的藥也帶回來了,戰湛趁寒非邪出門,開始佈置道具。
  寒非邪因為渾身經脈被焚無法修煉劍氣,就改行當了藥師,心底當然還是為了研究治療自己的辦法。但是這個世界的藥師是相當、相當、相當不入流的行業。
  因為藥師只負責采藥和製藥,會的配方相當少。
  真正吃香的是兩種職業,一種是藥王。能當藥王的人手裡起碼有上千種藥方,普通的病症難不倒。但藥王也分等級,最高等的是藥皇,像起死回生的復活藥就是這種級別的人才有藥方,寒非邪手裡的復活藥就是從一位藥皇手裡拿來的。這是後話。
  另一種是試煉師。試煉師也掌握配方,但他們的配方大都是靠自己不斷試煉得來。換句話說,他們是創新者和研究者。當然,這條路比藥王要難走得多。畢竟藥王只要找對師父,好好學習就行了,而試煉師不但精通醫理,還要有相當好的運氣。
  可以說,頂級試煉師對醫理的瞭解絕對在藥皇之上。
  寒非邪之後參加藥王大會就是為了找一位師父。但是藥王收徒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然就不會造成藥師滿天下,藥王難求一的窘境。
  要拜入藥王門下除了要有極好的天賦之外,雄厚的背影也是條件之一。如果不夠雄厚,那就殷實。總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是絕不可能被藥王看上的。
  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麼現實。
  寒非邪家裡雖然有錢,但有他後娘從中作梗,獲得的支持相當有限。
  戰湛覺得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
  
  晚上寒非邪回來,就看到戰湛坐在一堆藥材裡,聞聞這個嗅嗅那個。
  “你回來啦。”戰湛慌裡慌張地站起來,將放在桌上的籮筐拿下來。
  寒非邪看了一眼,沒說話,逕自躺在床上。
  “玄羅草……究竟是哪個呢?”戰湛拿著一本書挨個比對著。
  寒非邪對著牆睡。
  戰湛一個人嘀咕了半天也不見寒非邪搭話,終於按捺不住大吼一聲道:“玄羅草到底是他奶奶的哪個?!”
  “……左手邊數過去第二個。”寒非邪淡然地說。
  戰湛驚喜了,從筐子裡拿出草藥道:“哈哈,原來這就是玄羅草……哈哈,可是它為什麼長得這麼像蘋果?”
  寒非邪轉身坐起來,無語地看著他手裡的果子,道:“這就是蘋果。”
  “你不是說……”
  “你數給我看看。”
  “一二。”他從自己開始數。
  “從門那裡數。”
  “哦。”戰湛拿出玄羅草。
  寒非邪走到他面前,蹲下,狀若漫不經心地撣褲子,“你來這裡做什麼?”
  “讀書。”
  “是嗎?”寒非邪抬起頭,眼底閃爍冷光。
  戰湛暗叫不好,正想起身,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竟然連一根腳指頭都動不了了。
  寒非邪從靴子裡掏出匕首,在他臉上輕輕地拍了拍,那張冰山臉被卸下,露出邪惡的壞笑,“你猜,我能不能在你喊救命之前幹掉你?”
  雖然知道寒非邪是個極端表裡不一的人物,但真正看到還是讓戰湛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我,我不想猜。”
  “或者,在幹掉你之前先割掉你的鼻子。”
  “……少俠饒命!”
  “為什麼來麻婆小鎮?”
  戰湛老老實實地說:“我是來抓魔獸的。”
  這個理由雖然也不咋地,倒是比讀書靠譜一些。“為什麼對付屈肅?”
  戰湛納悶了,“這還用問,他壞唄。”
  “你和他不是一夥的嗎?”
  “我從良了,散夥了。”
  寒非邪不知信了幾分,眯著眼睛打量他。




8

8、熟悉情況(七) ...


  “真真的。”戰湛怕他不信,再次強調。
  寒非邪嘴角一勾,笑了。
  戰湛跟著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人和人就是需要溝通啊,別看寒非邪性格不咋的,但聽得懂人話,萬幸。
  叮。
  匕首釘在戰湛大腿根之間,離褲襠只有一寸距離。
  戰湛:“……”幸虧內褲緊。
  寒非邪手指按著匕首柄,慢吞吞道:“我不信。”
  “……”
  寒非邪從身上掏出幾個小瓶子,喃喃自語道:“是讓你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好呢,還是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腐爛好?”
  “我可不可以給點意見?”戰湛顫聲問。
  寒非邪抬眸看他。
  戰湛道:“我覺得兩樣都不太好。”
  “那就一起用。”
  “……”
  寒非邪噙著冷笑,打開其中一個瓶子。
  “嗚!”戰湛差點吐出來,和這個味道相比,公共廁所可以算是清新的花園。
  寒非邪狀若不覺,將瓶子挪到戰湛的頭頂上。
  戰湛大吼一聲:“我招了!”這是正宗的屈打成招啊。
  寒非邪停手,眼底寒光更甚。其實這瓶子裡裝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毒藥,而是一根百年黃臭根。要是戰湛再堅持一下,他就收手了。
  “其實我真的是來還魂魔林抓魔獸的。”
  寒非邪的手抖了抖。
  “但但但是!”戰湛道,“我也是真心想和你結交的!”
  “為什麼?”
  “你不是寒家的人嗎?”
  寒非邪不置可否。
  “我娘在我離家之前囑咐我出門要多結交朋友。寒家是大世家,我想結交一下,我娘也會高興的。”戰湛佩服自己的急智,居然在這短的時間內編出了一個理由。
  “原來是這樣。”寒非邪一臉恍然。
  “對對對,就是這樣。”
  寒非邪笑眯眯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出身寒家?”
  我看書看到的。
  戰湛乾笑道:“你的臉……”
  寒非邪笑容一斂。
  戰湛後背一涼,脫口道:“我沒偷窺你。”
  寒非邪:“……”
  “我偷窺過你爹。不對,不是偷窺。就是你爹來天都的時候,遠遠地看過一眼!”戰湛謊話越編越順溜。
  “為什麼不直說?”
  戰湛道:“擦!搭訕的精髓在於意會,在於你情我願,在於朝夕相處間,潤物細無聲。”
  寒非邪收起瓶子。
  戰湛吐了口氣。總算糊弄過去。
  寒非邪道:“張嘴。”
  “啊?”
  寒非邪順手丟了顆藥丸進去,然後幫他把下巴合上,輕輕往上一抬。
  藥丸滾進肚子裡去了。
  戰湛眼睛都直了。
  寒非邪道:“這叫月月吃。每個月多要吃解藥,遲一天就會腸穿肚爛而死。”
  戰湛:“……”這名字,這藥效,這耳熟的感覺……真的不是生死符的矮齪窮版?
  寒非邪見戰湛不說話,伸手拔起匕首往刀鞘裡一插,躺回床上繼續睡覺。不過他人雖然背對著戰湛,耳朵卻時刻關注著身後的動向,要是戰湛這個時候有偷襲或者喊人的想法,他會立刻出手把對方幹掉。憑藉自己手裡的藥和劍皇元丹,他很有把握。
  但是戰湛竟然什麼都沒做,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草藥,就往床上一躺,睡了。
  寒非邪等到半夜,確定對方真的睡著之後才坐起來,悄悄拿出收拾好的行李,打開門離開。來麻婆小鎮的主要目的是去還魂魔林,戰湛的出現讓他把這個行動提前。
  
  戰湛第二天起來看到對面空蕩蕩的床鋪也沒在意。他現在懊惱的是自己昨天的表現!
  擦!
  寒非邪有讓人一下子動彈不得的藥他很清楚,就是從寒家密室裡拿出來的定神粉嘛!可是什麼腸穿肚爛、痛不欲生、渾身腐爛都是瞎扯。
  他居然信了。
  他是看過原著的人啊!
  戰湛捂臉。
  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寒非邪。事實上,要不是想要寒非邪以後會拿到的復活藥,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再遇到他!所以他一整天沒看到寒非邪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半夜起床上廁所看到對面床還是空的時候,才覺得不對勁。
  他撓頭想了想,自言自語道:“他不會已經去還魂魔林了吧?”
  根據原書發展,寒非邪救下楊成奇之後就被學院視為英雄,很多人關注他的實力,更有不少少女投懷送抱,暗送秋波,他屢受騷擾,煩不勝煩,乾脆提前跑去還魂魔林。
  可現在出風頭的機會明明被他搶了,寒非邪為什麼還要提前呢?
  ……
  難道是對他煩不勝煩?
  擦!誰才是那個小JJ差點被插成串燒的人啊?煩也是他煩好不好?!
  鬱悶歸鬱悶,不爽歸不爽,劇情還是要繼續。
  第三天早上,戰湛就叫來一號和金謙,表示要去還魂魔林歷練。
  金謙和一號同時露出你果然是來捉魔獸的表情。
  “……”戰湛加重語氣,“我是為了歷練!”
  金謙和一號用表情表示:你別自欺欺人了。
  戰湛道:“不信的話,我就不捉魔獸給你們看!”
  金謙和一號的表情:你當然不用捉,都是我們捉。
  戰湛怒道:“閉臉!”
  金謙和一號:“……”
  
  不管怎麼樣,戰湛歷練團還是成行了。
  分院長信誓旦旦地表示會為他保留學籍。戰湛想到後面的劇情,婉轉地表示要是分院生源過剩,不保留也可以。分院長急了,那表情仿佛在說你敢不讓我保留我就扇你。於是戰湛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能夠被保留學籍實在太他媽地開心了!
  兩人在一片和諧的氣氛中道別。
  還魂魔林離學院很近,走三十米左拐就是。不少學員還喜歡來這裡打獵。魔獸一般在樹林深處,與人類井水不犯河水。
  金謙問道:“小公爺打算怎麼走?”
  戰湛看著樹與樹狹窄的縫隙,歎氣道:“馬車是過不去的了。”
  金謙道:“馬也過不去。”
  戰湛道:“要不你們先進去,我在這裡等消息?”
  “……你要捉什麼魔獸?”金謙直截了當地問。
  他想捉寒非邪。
  戰湛道:“我不是來捉魔獸的!”
  “你要等什麼消息?”
  這個問題戰湛通過不斷回憶總算回憶起一點關於寒非邪遇險時當地的環境描寫,“我想找一個有瀑布的地方。”
  “……”
  “對了,瀑布下面還有一塊橢圓形的石墩。”
  金謙四下掃了一眼,指著樹下的一個石墩道:“您看那個怎麼樣?”
  “呃,差不多吧。”
  金謙道:“我去端一盆水從樹上倒下來怎麼樣?”
  戰湛:“……”
  金謙:“……”
  一號帶著二到八齊齊望天。
  戰湛道:“我是認真的。”
  金謙道:“所以我在認真地想辦法。”
  戰湛道:“如果我說我昨天做夢夢到我在那裡遇到能夠幫助我戰家脫困的貴人,你信嗎?”
  金謙眼中精光一閃,神色稍稍嚴肅,“戰家乃是天都五大家之首,何須脫困?”
  戰湛長歎道:“你們莫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我爹這次去,凶多吉少!”擦,不洩露點天機,你們就不知道老子是先知!
  金謙此時看他的目光大大不同,“你怎麼知道的?”
  戰湛道:“你以為我每天鬥雞走犬就真的是喜歡鬥雞走犬嗎?”
  一到八號的腦袋不停地上下晃動。
  “……我其實是為了掩飾!”
  聽到這裡,金謙面色終於大變,“你知道?”
  咦?他是不是誤打誤撞撞上了什麼?
  越是這樣,戰湛越是不動聲色,一副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你們就別瞞我了的表情。
  金謙沉默良久道:“真的能遇到讓戰家脫困的貴人?”
  戰湛道:“千真萬確。”這種話也會有人信?
  金謙轉身開道,“走吧。”
  “……不是你們去找,我在原地等消息嗎?”戰湛看看左右,一到八號也往前走了,“喂,等等,別隨便改計畫啊!”
  
  還魂魔林的週邊都是普通的野獸。野獸直覺最是靈敏,一般遠遠地看到金謙他們就讓開了,所以他們走了一天,倒是什麼都沒遇上。
  到夜間,一號給戰湛搭好帳篷,自己和其他人一起在外面守夜。
  帳篷很大,戰湛滾來滾去能夠滾五六圈。他從帳篷裡探出頭道:“你們留兩個人守夜,其他人和我一起進來睡吧。”
  一號等人堅決不同意,最後只有金謙進來。
  雖然帳篷很大,兩人躺著也不會碰到,可到底是多了一個人在身邊,戰湛感覺有點怪,怎麼都睡不著。
  金謙在第十次翻身時終於忍不住道:“還不累?”
  戰湛突然道:“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金謙沒回答。作為侍衛,職業道德告訴他不該討厭主人,但是作為劍客,他的確很討厭戰湛沒錯。
  戰湛道:“我以前很壞吧?”
  金謙道:“可以算為非作歹。”
  “……”戰湛舔了舔嘴唇,“我現在想改好。”
  金謙翻了個身。
  戰湛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地歎了口氣。一個人要改變別人對自己的既定印象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親近的人。
  “太晚了。”金謙冒出一句。
  戰湛一驚,追問道:“為什麼?”
  “你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做什麼都太晚了。”
  戰湛心裡湧起一股不安。也許戰不敗戰死邊疆並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為之前戰家只是配角,所以文裡沒有詳細寫,現在他成了戰湛,故事以他的視野展開,一些朦朦朧朧的東西自然清晰起來。
  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不能把自己看做在《絕世劍邪》這篇文裡了,而是在以這篇文為基礎的一個完善完整的真實世界裡!




9

9、熟悉情況(八) ...


  這事兒戰湛琢磨了一晚上,淩晨才睡,以至於第二天賴床了,到傍晚才起,隨便吃點東西之後,天又黑了。看著一到八號八張鬱悶地臉,戰湛理直氣壯地說:“今天給你們放假。”
  一到八號:“……”放假不是應該提前說嗎?天都黑了才說是放假?!簡直是放屁!
  金謙道:“既然小公爺放得這麼開心,我們就連夜趕路吧。”
  戰湛:“……”撇去好感度不說,他怎麼覺得金謙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隨便了?……他是不是攻略的方式錯了?其實金謙這個人物不應該刷好感度,應該刷忠誠度?
  一到八號俐落地收拾好東西,朝林子更深遠處走去。
  戰湛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天色漸暗,月光被茂密的枝葉遮擋,林子裡很快伸手不見五指。未免野獸和魔獸看到火光群攻,他們摸黑上路。於是黑暗中不時響起以下對話:
  “哎呀!”
  “小公爺你沒事吧?”
  “哦!”
  “小公爺?”
  “擦!”
  “沒事?”
  “哇!”
  “……”
  走到半夜,戰湛死活不肯走了,他們只好就地紮營。
  戰湛躺入帳篷的時候,整個人只剩下喘氣的功能,也不管金謙和一號他們嘀嘀咕咕地說什麼,閉著眼睛就睡過去。
  一宿無夢,次日醒轉,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好好似從刀山火海裡走了一遭。
  他撥開帳簾,正想找個人過來馬殺雞,就看到四號舉著大鍋沖他砸來。
  戰湛:“……”這是要謀反?
  “住手!”金謙擋在他身前,手輕輕一托,大鍋就回到四號的腦袋上。
  “怎麼回事?”一號沖出來,隨即如臨大敵地瞪著戰湛,“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從小公爺的帳篷裡出來?”
  戰湛:“……”
  金謙轉過身,淡定地看著戰湛道:“他是小公爺。”
  戰湛熱淚盈眶,總算有識貨的。
  四號很堅持,“小公爺是微發福,沒有胖成豬頭樣!”
  金謙道:“人是會變的。”
  戰湛:“……”
  他接過鏡子,被鏡子裡的落魄豬頭嚇了一跳!
  臉半邊是腫的,應該是撞樹的那次,額頭是青的,應該是摔倒撞石頭的那次,衣服破得露兩點,上面還有好幾道細細的傷口,應該是樹枝刮的……
  怪不得他走路痛,不走也痛,說話痛,不說也痛,呼吸痛,不呼吸……想想就痛!
  他打算回帳篷換衣服,轉身就看到一到八號齊刷刷地跪了一條直線。
  “屬下保護小公爺不利,請小公爺責罰!”
  “呃……”
  一號道:“小公爺說吧,是抽鞭子還是跪釘板?”
  戰湛看向金謙。
  金謙默然地回望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好吧。”戰湛捂著腫起的臉,“看在你們這麼誠心祈求的份上,我罰你們五分鐘之內給我準備好早餐,今天輪流背著我上路。”
  一到八號面面相覷。
  戰湛道:“沒聽過軍令如山嗎?還不起來?”
  一號道:“小公爺,您不是軍人。”
  “……老子現在組建一支還不成麼?我們就叫小爺軍!我認命你為副帥,金先生為狗頭軍師。”
  金謙:“……”
  一號大驚,“萬萬不可!沒有朝廷的建軍令,民間不得私自組建武裝力量,若有違反,誅連九族。如民間有特殊原因需要組建力量,必須向當地政府提交申請……”
  戰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滔滔不絕地科普,最後忍不住道:“我錯了,我不組建了,一會兒我自己走,求您別說了,給我弄早餐吧,小公爺我快餓死了。”
  “是。”一號等人動作俐落地煮早飯去了。
  戰湛轉身,捕捉到金謙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
  ……
  他哪裡又做錯了?!
  
  中午上路,日頭正盛,翠綠的樹葉在陽光下泛起一片片小小薄薄的白光,東南西北都一清二楚。
  戰湛擦了身,敷了藥,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舒舒服服地趴在一號的背上,愜意地直想打瞌睡。
  突然,金謙身影一閃攔在一號面前,沉聲道:“有東西出來了!”
  戰湛一陣激動!
  他到這裡這麼久,設定知道了一大堆,可魔獸等特產還沒有見過。可惜不能回原來世界,不然帶一隻魔獸靈獸或者聖獸回去該是多麼威風。
  “小心腳下!”金謙突然跳起來,身如彎弓,在空中靈活地一翻,腳朝上頭朝下地朝下墜來,右掌朝地面拍下。一股巨大的衝擊力隨著他的動作重擊在地,地面出現拳頭大的凹洞,並不斷朝四面八方龜裂。
  裂痕延伸出近十米之後終於停下。
  噗噗噗……
  裂痕處突然接連發生氣爆!起先是塵土從裂縫出噴出,後來是黑色的液體。
  金謙落地之後,抓起一根樹枝,看准裂縫你插了下去,過了會兒,一根拇指粗手臂長,頭大如拳的蟲子就被插了上來。這還沒完,他又朝其他裂縫插了幾下,竟然串成一串。
  一號等人早在金謙動手時便機警地跳到旁邊的樹上,見他輕而易舉地消滅了雖然只有三階卻公認比五階魔獸更頭痛的大頭蚓群,都佩服地鼓起掌來。
  戰湛內心也震撼不已。以前看劍氣鬥氣魔法內功如何如何了得,主角如何如何霸氣都是文裡看看,但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時,他心理立刻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一方面是他對舊戰湛的極度鄙視!堂堂一個世家公子,好東西吃著好師父供著,實力居然還比不上一個侍衛!養這種孩子還不如養一隻豬,至少養大了還有兩口肉吃。
  一方面是他對寒非邪的極度嫉妒,沒錯,赤|裸裸的嫉妒!他現在完全理解舊戰湛死活要幹掉寒非邪的心情。不,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想幹掉他取而代之!
  一到八號和金謙一起看戰湛抱著樹枝練習變臉。
  四號呆呆地問道:“小公爺不是說他一說話就臉痛嗎?怎麼扭了這麼多下都沒事?”
  五號道:“小公爺是在活血化瘀吧?”
  六號道:“小公爺打算化多久?天又快黑了。”
  金謙將插著大頭蚓的樹枝往上面一拋。
  戰湛看到眼前一閃,什麼東西丟到身邊,順手拿了起來,正好對上大頭蚓醜陋的頭顱。
  ……
  他從樹上一聲不吭地栽了下來。
  
  晚上,涼風習習。
  一到八號站在暗處圍觀奇觀。
  四號道:“那個很像豬頭的人的確是小公爺沒錯吧?”
  五號道:“金大人不會認錯的。”
  四號道:“所以是小公爺在練功?”
  其他幾號:“……”顯然眼前發生的一幕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戰湛道:“修煉的功法這麼簡單?”
  金謙淡然地瞟了他一眼,“劍氣修為一靠天賦二靠勤奮。小公爺天賦異稟自不需說,不然也不能在短短十八年間練到劍士中階。”
  啊,原來他十八歲。不對!重點是金謙要諷刺舊戰湛就要抓緊時間啊,換屆了再說這話有意思嗎?
  戰湛憋屈道:“我以後會努力的。”擦,這歷史遺留問題的黑鍋背定了。
  金謙愣了愣道:“我剛才這句話是真心的。”
  “……我也是真心的!”夠了!大叔,見好就收懂嗎?!
  金謙道:“我的意思是說,你今日成就九成九的天賦。”
  戰湛:“……”他明白了也認錯了,有必要再全方面多角度地詮釋一遍嗎?
  金謙道:“若是再早兩年,或許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戰湛總算從他的話裡琢磨出一點不同的意思來,“早兩年遲兩年有什麼不同?”
  金謙搖頭道:“萬事起頭難。劍氣的基礎便是經脈,十八歲之前正是鍛煉經脈打好基礎的關鍵時刻。十八歲之後,經脈定型,縱然天賦再高,也於事無補。”
  戰湛總算明白之前金謙說的“太晚了”是什麼意思。他果然太晚了,穿得太晚了!
  “不過小公爺有心修煉,煉到劍將也不是不可能。”金謙安慰他。
  劍將?
  戰湛頹然地蹲下。不是他看不起金謙,而是他太清楚這本書,不,是這個世界後來的走向會有多變態。屆時劍君劍王多如牛毛,劍皇劍尊橫行,一個劍將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他默默地爬回帳篷,倒頭就睡。
  其他人也沒來打擾他。這種時候誰的安慰都沒用,現實的苦果只能他一個人品嘗。當然,戰湛腦海裡想的絕不是他們想像中懊惱和沮喪,而是憤怒。
  為什麼別人穿越是主角,他穿越就炮灰?
  為什麼別人穿越開金手指,他就看著別人開金手指?
  為什麼別人穿越都時間充足,他就太晚了?!
  不興這麼玩人的!
  戰湛躺了一會兒又怒氣衝衝地坐起來。
  不行。充滿智慧的人類不能這麼快給現實擊潰。這個世界連復活藥都有了,怎麼會沒有恢復青春或者鞏固經脈的藥?
  從現在看,取寒非邪而代之是不可能的了。一來他的先天條件有限制,寒非邪的福緣他未必享受得起。要知道作者安排金手指都是一環扣著一環,其中一個環節出錯,後面很可能就扣不上,導致整條升級系統崩潰。二來寒非邪金手指中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于他藥師的身份,這個他也消受不起。
  想來想去,他依舊只有抱大腿一條路。
  “抱就抱吧。”戰湛自我安慰,“以後多的是牛逼人物當同事。”這樣想想,也挺榮幸。
  “誰?”外頭突然響起金謙的怒喝聲。
  戰湛剛要探頭出去,就被一號的手用力塞了回來,緊接著四號五號六號都進來貼身保護他。
  帳篷裡外的氣氛都變得格外僵硬。
  金謙擋在帳篷前,冷冷地說道:“不知道是哪路朋友在此,我等只是路過,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明言。”
  “白夢山辦事,閒雜人等速速離去!”呼喝聲伴隨著冷哼,從帳篷的四面八方擠進來。戰湛只覺耳膜一顫,腦袋就像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痛得發麻。即使如此,他還是在痛的間隙震驚了一下。
  根據寒非邪目前的實力以及小說的發展,絕對還沒有到白夢山這個騰雲帝國超級大勢力出場的時候。他看文的時候也不記得寒非邪在還魂魔林和他們有交集。
  ……
  難道是,蝴蝶效應開始了?
  戰湛駭然。
  比起他,金謙他們心裡的震驚也不小。金謙一句含糊的話都沒說,直接讓一號他們收拾東西上路。在白夢山這樣的龐然大物前,不要說軍神府,就算騰雲帝國也得罪不起。
  


  
10

10、熟悉情況(九) ...


  一行人默默地走出五六百米,金謙才低聲道:“小公爺,你要記住,這世上有些人是軍神府都得罪不起的,白夢山就是其中最頂尖的存在。”
  白夢山在《絕世劍邪》的前四分之一已然出現,戰湛知道白夢山的山主叫白夢主,是當世最牛逼的六大劍聖之一,開辦了個白夢學院做預科,專門選取資質好的學生收為正式弟子,有一個相中寒非邪的小妞就是白夢學院內定的山主親傳弟子,但是對於他們的行事作風和價值取向不甚了了,此時立刻抓住機會問道:“很厲害嗎?”
  金謙道:“神劍大陸已有兩百多年不曾出現劍神,當世最厲害的人便是劍聖。白夢山山主便是其中一位。”
  戰湛故作震驚,“那不是很厲害?”
  金謙仰頭歎息,眼底既有豔羨崇拜也有幾分失落沮喪,“對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而言,他就是天神至尊!”
  戰湛:“……”回答問題請以務實為主,這種肉麻的形容能省則省。
  金謙道:“他開設了一個白夢學院,專門招收不到十歲的童男童女,由學院悉心□五六年,挑選資質出眾的學生送往白夢山,由白夢山山主及各大長老收為親傳弟子。”
  “還不快走!這裡囉囉嗦嗦作甚?”
  他們來的方向傳出一聲驟喝,將緩行的眾人嚇了一跳,當下不敢再說,急急忙忙地趕路。直到天色將明,趴在二號身上的戰湛收不住顛簸,死活要下來,他們才稍作歇息。
  八號道:“他們耳朵再長,也聽不到這裡了吧?”
  一到七號齊齊瞪他。
  金謙乾咳一聲道:“大家不必草木皆兵,這裡應當沒事。”
  戰湛揉著胃,湊到金謙跟前小聲道:“白夢學院這麼好,我天賦又高,我爹怎麼沒把我送去?”
  金謙驚異地回過頭,“你想去白夢學院?”
  一到八號齊刷刷地看過來。
  戰湛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含糊道:“我隨便問問。”
  金謙道:“你哥哥是帝光七星的赤焰,你若肯正兒八經地上學,也該去帝光才是。”
  帝光七星?
  戰湛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好像七星中大都是五大世家的繼承人,文裡有提及,但沒有細說。這就難怪他要上學,雲霧衣立刻勸他去帝光。
  金謙又道:“四大學院之中只有帝光屬於騰雲帝國,其他三大學院在騰雲與紫氣帝國之爭中保持中立,你若是進入這三家學院,說不定日後要被迫放棄家業。”
  戰湛道:“不會這麼嚴重吧?”
  “當然,你若是成為白夢山山主的繼承人又另當別論。”金謙頓了頓,不禁失笑,大約覺得自己太異想天開。
  戰湛:“……”他怎麼覺得這個目標還不錯。
  “你們快看!”八號咋呼聲將他們的注意力都引到天上。
  茂密枝葉縫隙處的四分之一天空被金橘色的厚重雲層壓住,樹林像要被壓塌了,矮著身體龜縮在雲霧彌漫的下方。雲中白光閃爍,細如髮絲,很快鑽入雲中不見。
  金謙道:“白夢山遇到強敵了!”
  五號幸災樂禍道:“哈哈,這下他們怎麼不叫對方走開呢?”
  其他人都沒說話。
  五號回味了下,這句話說到底還是嘲弄自己,訕訕地收口。
  戰湛眼睛看著異象,心裡不住奇怪:根據原劇情,寒非邪在還魂魔林遇到八階巔峰魔獸赤足虎紋象,受對方追殺而跌下瀑布重傷,因禍得福誤打誤撞地打通了任督二脈。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白夢山。而且八階巔峰魔獸雖然厲害,換算成人類也就是劍主劍君之間的水準,怎麼可能逼得白夢山如此狼狽!難道說當時在寒非邪這條主線劇情之外,還魂魔林還發生了其他事?
  “小心!”金謙突然沖他疾呼。
  戰湛心還在狀況外,人已經被一股大力重重地撞飛了出去!
  身體落地的刹那,他清晰地聽到自己骨頭哢嚓斷裂的聲音!
  真尼瑪痛!
  戰湛在地上滾了兩圈,抱著小腿,鬼哭狼嚎。
  但金謙他們已經顧不上他了。他加上一到八號正圍攻一頭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魔獸。此魔獸外形像沒有長角的成年鹿,通體佈滿各種各樣顏色的祥雲圖案,一雙眼睛紅得發紫,充滿殺意。
  “這是不是老皇帝曾讓老元帥尋找的彩雲祥瑞獸?”一直默不吭聲的七號突然道。
  金謙和一號二號扛下了祥瑞獸大多數的正面攻擊,連開口都十分吃力,“應該……錯不了!”
  五號叫道:“這東西不應該在萬萬獸界嗎?怎會在此出現?”
  三號道:“別管它怎麼出現的,先擊退再說!”
  五號苦笑道:“這東西可是八階魔獸啊。”
  八階魔獸相當於人類劍主劍君。比他們中最強的金謙還高兩到三個品級,根本沒有勝算。
  一號一咬牙,右手往胸口一拍,嘴巴一張,吐出一口劍氣,直射祥瑞獸眉眼。這是他身體的源氣,吐一口需要好多年才能修煉回來。雖然和祥瑞獸等級差很多,但稍稍能造成一點麻煩。
  果然,祥瑞獸似乎感覺到危險,後腿一蹬,靈活地跳開。
  一號趁機將金謙推出戰圈,“你帶著小公爺離開。”
  金謙也不含糊,飛快地跳出戰場,一把抱起痛得半昏迷的戰湛朝林子另一邊跑去。
  戰湛仰著頭,稍稍適應了疼痛,咧嘴道:“他們怎麼辦?”
  金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們的責任是保護你。”
  所以,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嗎?
  戰湛沉默。看書裡主角殺伐果斷配角心狠手辣是一回事,自己身邊上演生離死別又是另一回事。尤其還是剛剛坐在一起吃飯的朋友。
  金謙雙目正視前方,腳下不停,嘴裡卻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小公爺,等你回天都,就請公主送你去紫氣帝國吧。”
  “……”戰湛突然感覺不到腿疼了,因為懵了,“我娘不是騰雲帝國公主嗎?”他們家該不會是紫氣帝國派來的奸細吧?這倒是能解釋為什麼皇帝看他們不順眼。
  “隱姓埋名,無論騰雲帝國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來。”
  戰湛沉默許久,才輕聲問:“娘又有了嗎?”
  “……”
  “你抱得太緊了。”
  “……”
  “剛才那個問題是認真的。”
  “……”
  “你又緊了。”
  “沒有。”怎麼聽怎麼像從牙齒縫裡塞出來的。
  戰湛道:“那麼,除了我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夠繼承戰家呢?”
  金謙一怔,眼底有絲絲的光亮,閃閃爍爍,但不等戰湛看清,又沒了。
  “你不適合。”
  戰湛沮喪道:“太晚了嗎?”
  “軍神府的傳人可以沒有劍氣,卻不可以沒有戰魂。”
  戰湛:“……”戰魂是什麼東西?上個名詞解釋。
  金謙解釋道:“戰魂便是戰家的鬥魂,戰家的血性,戰家的氣魄!當戰則戰,當退則退,當生則生,當死則死!你生性散漫又優柔寡斷,既不懂立威服人,又不會收買人心,如何在軍中立足?軍神府以軍隊起家,你修煉不足,無法上戰場殺敵立軍功,又不懂兵法,不能指揮兵馬作戰,哪怕讓你依仗父蔭,你也難以狐假虎威。”
  戰湛語塞。看書裡主人公霸氣側漏,他內心不是沒有YY過。可是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表現得和想像中天差地別。金謙說得沒錯。他表現得太不像軍神府傳人,也許正牌戰湛都比他表現得好,至少戰湛敢承擔,敢殺人,敢在天都囂張跋扈地橫著走。
  金謙道:“你把手伸進我的懷裡。”
  戰湛瞪大眼睛:“啊?”
  “快!”
  戰湛邊伸手進去,邊試探著問道:“你要撓哪裡?”
  “……”金謙咬牙道,“別亂撓!左下方有個瓶子,你拿出來!”
  戰湛拿出來。
  金謙道:“這是玄靈丹。只要不是生死垂危,所有傷口都可醫治。”
  “骨折也可以?”
  “你試試便知。”
  戰湛看他肩膀流血,打算拿出丹藥給他,“你吃吧。”
  “別動!”
  “啊?”他剛說了一個字,身體就被金謙拋了出去。
  “走!”金謙用盡全力發出大吼聲。
  戰湛落地滾了一圈,剛起身就看到金謙被一個巨大的身影頂了出去。
  “金先生!”他扶著樹幹站起來,還沒踏出一步,就看到那個巨大的身影轉了過來,竟然是比之前祥瑞獸還要大兩倍的大祥瑞獸!
  戰魂便是戰家的鬥魂,戰家的血性,戰家的氣魄!當戰則戰,當退則退,當生則生,當死則死!
  言猶在耳。
  戰湛雙目充血,硬逼著自己轉身,拖著斷腿一拐一拐地朝樹林深處跑去。
  大祥瑞獸站在原地,盯著戰湛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甩了甩尾巴,向戰湛他們剛才來的方向跑去。
  
  戰湛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身體已完全麻木,只有嘴裡的苦澀真實。一到八號的臉一一在他面前掠過,最後是金謙,眼底亮光和黯然交錯。他腿腳一軟,趴在地上,肩膀抽動,明明在哭,卻一聲不出。
  他無聲地哭了一會兒,撐著地面慢慢站起。玄靈丹就在懷裡,可非到萬不得已,他絕不能吃,因為這已經是他最後的救命法寶。
  他抬起頭,半濕的面頰被涼風刮過,既清冽又刺痛。
  遠方隱有譁然水聲入耳。
  



11

11、熟悉情況(十) ...


  水……
  戰湛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跌跌撞撞著往前跑。越往前,水汽越濃,彌漫成大片白霧,霧濛濛地遮著視線。水聲漸亮,拍打衝擊,聲勢浩大。不多時,二十余米高的瀑布便出現在眼前。
  瀑布沖入深潭,激起白花如雪,潭水高積,分兩條細流,順東西流淌。
  戰湛口乾舌燥,撲倒譚邊,雙手掬水,猛喝起來。
  潭水冰冷,從喉嚨滑入,直凍五臟六腑。
  戰湛牙齒咯咯地打了個好幾個寒戰才緩過來,低頭看水中倒影,竟比昨天更豬頭。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將折斷地腿放好。
  人在書裡,適應能力和承受能力都比現實中要強一些,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穿越福利。
  他摸著腿,找了兩根粗一點的樹枝固定住,解下發帶綁了綁,又找了根粗拐杖,正要站起,就聽瀑布上頭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隨即眼角黑影從上至下一閃,潭水被激起數米高的水花!
  ……
  誰把飛機開這空投來了?!
  戰湛抬頭一看,正好看到像虎又像象的怪獸站在瀑布上盡情的咆哮。
  赤足虎紋象?!
  擦。
  寒非邪!
  戰湛掏出玄靈丹放在潭邊,拖著傷腿往水裡一紮,吃力地朝黑影下墜的位置遊去。可是他低估了自己腿傷在水裡的拖累程度,身體剛入水,手還沒劃開,人就直線下沉。
  嗚!
  他激烈地掙扎起來。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
  為什麼他快死了才發現自己語文學得還不錯?
  戰湛一邊咳嗽一邊懊惱。
  ……
  咳嗽?
  戰湛呆呆地抬頭看四周。潭水水面就在他胸前起伏,大大小小的水珠子不斷濺到他的臉上,仿佛在笑他傻缺。他不敢發呆,拿起潭邊的拐杖在水裡撩了撩,然後拄著往水裡走。
  走了大約五六步,拐杖終於碰觸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正要收回拐杖,就感到拐杖上傳來極大的拉扯力,將他整個人拉進水裡。
  該死!
  戰湛摔進水裡的同時立刻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寒霸前期又叫寒小強,無論受了什麼傷都能呱呱叫別別跳,自己瞎操個二百五的心。
  果然,寒非邪閉目坐在水裡,左手抓著拐杖的一頭,把他拉近的刹那才突然睜開眼睛,微微上挑的眼睛閃過濃烈的殺意和冷厲之氣,右手想也不想地抽出匕首朝戰湛的喉嚨割去!
  忘恩負義啊!
  求生的本能讓戰湛的速度和反應發揮到極致。他一邊鬆開拐杖,一邊雙手去抓寒非邪揮過來的手腕。三隻手相交的刹那,他發現寒非邪的力氣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簡直可以算……軟綿綿?
  他輕而易舉地摘下匕首,轉頭再去看寒非邪,發現他竟然哇得一口吐出血來?
  血在水中化開,戰湛一時不慎,吃了一小口,差點沒反胃地吐出來!
  別人是隨地吐痰,你是隨潭吐血,真是為污染環境事業不遺餘力奮不顧身啊!
  戰湛一邊想一邊去扶他,寒非邪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擺佈。
  兩人沖出水面。戰湛狂吼道:“你想死嗎?”
  寒非邪無言地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
  巨大的瀑布聲掩蓋了它以為的所有不和諧之聲。
  戰湛惡狠狠地罵了一會兒,才半摟半拖地將寒非邪拖回岸邊,做完這一切,他整個人也差不多虛脫了。
  他卻不知道寒非邪現在正處於走火入魔的邊緣。
  按照原書,寒非邪從瀑布墜入寒潭,渾身火陽劍氣被冰寒之氣壓制,全力反抗,打通任督二脈。戰湛用拐杖戳他的時候他正是他衝破的最關鍵時刻,被他一破壞——或者說一救助,火陽劍氣逆轉,散亂在全身各大經脈,幾乎等於當年他吃焰紋魔獅魔晶的噩夢重演!
  幸好戰湛很快發現他不對勁——寒非邪貼著他的胳膊溫度越來越高,幾乎要把他烤熟。
  “喂,你沒事吧?別嚇我!”戰湛翻身坐起來,伸手碰了碰他的臉。
  寒非邪努力保持著意志清醒,看他的目光幾乎要把他淩遲。
  戰湛道:“要不要我把你丟回水裡?”水能降溫吧?
  寒非邪默然。
  戰湛考慮到他可能動不了,於是道:“可以就眨一下眼睛,不可以眨兩下。”
  寒非邪眨了三下。
  ……
  擦,這孩子的數學是誰教的?
  戰湛咬咬牙,拿出玄靈丹,往寒非邪嘴巴裡一塞。
  寒非邪的瞳孔在刹那收縮,眼底的光芒像針一樣,穿刺他的眼睛。
  但他的樣子實在太落魄,眼睛睜得再大也像一條落水狗,戰湛沒有像以往那樣誠惶誠恐,而是拍拍他的臉頰道:“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嗎?”
  這時候玄靈丹已經在寒非邪口中化開。他眼底的恨意和殺意漸漸轉為驚愕和疑惑。
  戰湛懶得看他變臉,逕自往邊上一趟,頭枕雙手想自己的心事。經歷連番變故之後,他對這個世界已有些意興闌珊。要是最後寒小強都沒扛住死了,那他就徹底絕了希望。金謙說得對,以他這樣的性格,就算有再好的家世背景也是白搭。可笑自己看書的時候還拼命地吐槽寒非邪這裡不夠乾脆那裡不夠俐落。
  不過一到八號和金謙不能白白犧牲。
  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回到戰家,把事情包括預知的那部分全部告訴雲霧衣,至於他們能不能逃過一劫或者知道之後會怎麼看待自己,他已經不想考慮了。
  作為一個讀者……他盡力了。
  擦。那個作者太陰險了,居然沒在文案上寫明:看文有風險,自行買保險!也不知道自己摔下去之後怎麼樣了,身體還在不在,死狀好不好看。雖然他無親無故,只有些酒肉朋友,可這事兒萬一上了報,他還是希望廣大人民群眾瞻仰的是他那張沒有被拍扁的臉。
  左想想,右想想,好的想想,壞的想想,他的心情越來越放鬆,頗有些人之將死萬念成空的意思,到最後乾脆頭一歪睡過去了。
  寒非邪從火陽劍氣反噬亂竄中解脫出來時,聽到的就是震天響的打呼嚕聲。
  “……”
  他起身走到戰湛身邊蹲下,看了看他腿上綁得歪歪斜斜的樹枝,將手伸到他的懷裡,觸手一遝糊掉的銀票,一小包金片,幾隻銀錠……最後一塊半個手掌大的權杖,上書軍神府三個字。
  寒非邪眉頭微皺,將戰湛側過去的臉撥過來。
  “啪”,戰湛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停下呼嚕,嘴裡含含糊糊地咀嚼著什麼。
  寒非邪不以為意,將所有東西放回他的懷裡。
  戰湛突然驚坐起,“去你媽的!”
  寒非邪:“……”
  戰湛呆呆地看著瀑布,腦袋總算從跳樓的記憶中穿越回來,慢慢地轉頭看他,眨了眨眼睛道:“你沒事了?”
  寒非邪道:“為什麼救我?”
  戰湛道:“四海之內皆兄弟。”
  “我還給你吃了毒藥。”
  戰湛腦仁疼,也不想抱大腿了,隨口道:“是啊,我就是怕你死了沒人給我解藥。”
  “你沒翻我的東西怎麼知道我身上沒帶著解藥?”
  “沒想到啊。”
  寒非邪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
  我擦!
  戰湛眼睛都直了!這什麼人哪?自己不計前嫌把保命的東西都給他吃了,也沒邀功,他竟然拍拍屁股轉身就走了。說一聲“謝謝,對不起”是有多難啊?
  過了會兒,寒非邪又迎著戰湛驚愕的目光走了回來,將手裡的兩塊木板往地上一放,拆開他腿上的發繩,重新用木板固定。
  戰湛:“……”
  寒非邪道:“還哪裡有傷?”
  這是抱上大腿了?
  戰湛有點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看。
  寒非邪不耐煩地揚眉道:“沒事我走了。”
  “有有有。”戰湛立刻以邀功般的表情脫衣服,指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道:“看,這裡這裡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寒非邪道:“那是蚊子咬的吧?”
  戰湛道:“咬得我很受傷!”
  寒非邪:“我一會兒去采藥,你坐在這裡等。”
  “兄弟,靠你了!”戰湛握住他的手,眼淚汪汪地說。這真是:寒霸虐我千百遍,從心到口不敢怨,萬念俱灰睡一覺,雲裡霧裡過考驗。
  寒非邪將右手從他合起的掌心中用力地抽出來,淡然道:“我只是禮尚往來。”
  戰湛叫起來:“那不一樣!我是在生與死二選一的時候把生的希望留給了你。”
  寒非邪咬牙切齒道:“我會那樣是誰害的?”
  戰湛道:“赤足虎紋象!”
  寒非邪睨著他。
  “我看到的,它把你撅下來的。”
  “……你怎麼會來這裡?”
  “……抓魔獸。”戰湛想起他上次不但不信,還喂他吃“毒藥”,連忙補充道,“捉回去掙面子的!”
  寒非邪看著他那張豬頭臉,頷首認同:“你掙得挺多。”
  戰湛:“……”




12

12、藥王大賽(一) ...


  寒非邪道:“你的侍從呢?”
  戰湛面容一黯,低下頭道:“他們為了保護我,都已經……”
  “小公爺!”
  四號的聲音隔著朦朦朧朧的水霧,從遠處響起,雖然微弱,但落在戰湛耳裡,猶如巨雷!他不顧寒非邪懷疑的目光,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叫道:“這裡,我在這裡!”
  少頃,四號就像火箭炮一樣地射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戰湛面前,“屬下保護不力,請小公爺恕罪!”
  戰湛啞聲了好一會兒才道:“其他人呢?”
  “他們都出來找小公爺了。”
  “……”戰湛呆滯地問道,“他們都沒事?”
  四號支支吾吾道:“也不是都沒事。”
  戰湛大叫一聲:“誰死了?”
  四號道:“誰都沒死。”
  戰湛:“……”
  四號道:“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先和其他人會合,再慢慢地說吧。”
  戰湛道:“好,那你通知到其他人吧。”在他的想法裡,這樣一個劍氣縱橫的世界,必然會有什麼高明的通知辦法,比如說放煙花或者信號彈什麼的,但是……
  “小公爺找到了!大家快來集合,小公爺找到啦……”
  聽著四號聲嘶力竭的呐喊,戰湛沉默了。
  
  走的時候,戰湛順便捎上了寒非邪。為了這根大腿,他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要是再給弄丟了,他就順著瀑布爬上去再跳下來!
  寒非邪不置可否地跟在後頭。
  戰湛伏在四號的背上,扭頭問寒非邪:“那你怎麼會在這裡?”雖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是寒非邪他們不知道他知道答案,所以為了表現出他真的不知道答案,所以他必須要問一問答案。
  寒非邪道:“我來找採集草藥。”
  戰湛道:“什麼草藥啊,我幫你一起找唄。”
  寒非邪倒沒有推脫,“銀月草。”
  戰湛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那你怎麼會被赤足虎紋象撅下來啊?”
  “……沒有撅下來。”
  戰湛愣了愣道:“你自己跳下來的?”自己的蝴蝶效應都已經影響到赤足虎紋象的行動力了?
  寒非邪道:“撞,是撞。”
  戰湛:“……”這認真的語氣怎麼讓他這麼想反駁呢?
  寒非邪突然橫掃一眼。
  戰湛忙道:“我就說撅這個字味道不對,原來是撞啊。”
  寒非邪滿意地收回目光。
  
  在四號的號召之下,其他幾號陸陸續續地加入到隊伍裡來。他們幾個雖然掛了彩,但看上去並不很嚴重。戰湛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心下稍定,數來數去只有金謙一號二號不在,就問道:“一號二號呢?”
  四號道:“他們在原地等小公爺。”
  “那金先生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
  戰湛心裡一沉道:“你們不是說,沒有人死嗎?”
  四號結結巴巴道:“金先生沒事,他是,他是……”
  五號看不過眼,接下去說道:“他被白夢山的人抓走了。”
  “什麼?!”戰湛差點從四號背上蹦起來,“白夢山抓金先生幹什麼?”
  三到八號齊齊搖頭。
  戰湛雙腿用力夾緊身下。
  四號道:“小公爺放心,我不會把你丟下來的。”
  戰湛耐心地解釋道:“我是讓你加速。不是一夾馬腹,馬就會跑得快嗎?”
  四號道:“……這個暗號馬知道,但我不知道。”
  
  他們回到之前被祥瑞獸圍攻的地方,一號二號坐在地上互相包紮傷口,看到戰湛出現才大大地松了口氣。
  戰湛從四號身上跳下來,一拐一拐地跳到一號面前:“白夢山的人為什麼抓金先生?”
  一號道:“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在祥瑞獸攻擊下節節敗退時,又有一頭更大的祥瑞獸沖過來!我和老二為了抵擋它,都受了傷。關鍵時刻,金先生突然趕到,和大祥瑞獸打了起來。”
  四號激動道:“金先生從劍將巔峰突破為劍魁,一個照面就把大祥瑞獸擋了回去。”
  金謙提前突破了?
  戰湛心頭猛震!
  八號黯然道:“可惜我們幾個太沒用,不能牽制住小祥瑞獸,金先生一邊對付大的一邊還要回過頭來照顧我們。”
  一號道:“就在這個時候,白夢山的人出現了,很快打跑了兩隻祥瑞獸,卻把金先生帶走了。”
  戰湛道:“他們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八個號裡三號最細心,馬上道:“有,其中一個人說,沒想到這裡能遇到一個剛突破的劍魁。”
  戰湛皺眉道:“這麼說,他們的目標不是金先生本人,而是劍魁。”這倒是能解釋他們之間為什麼沒有抓金先生。劍將和劍魁雖然只差一品,卻是下品和中品的分界點。
  一號道:“金先生臨走前留了一句話。”
  “什麼?”
  “他讓我們護送小公爺安全回天都,不用記掛他。”
  戰湛鼻子微酸,連忙抬頭看天。
  其他幾個侍衛都眼巴巴地看著他,連寒非邪都沒有打擾他。
  一朵白雲擋在天空最藍的位置,看上去就像一座山。
  戰湛對著天空仰望了好半天,才轉頭看寒非邪道:“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寒非邪點點頭。
  “你……要不要跟我回天都?”戰湛問的時候心情十分緊張。儘管他知道寒非邪也會去天都,卻不能保證他願意和自己同行。
  寒非邪想了想道:“我需要有獨立的空間,沒事別打擾我。”
  戰湛微微松了口氣,“吃飯算不算事?”
  “人生大事。”
  
  一行人在原地休整,煮飯的煮飯,吃飯的吃飯,吃藥的吃藥,敷藥的敷藥,整整花了一個小時才重新啟程。
  戰湛看其他人也傷痕累累,堅持拄著拐杖走路。
  一號他們表面上沒說,眼底還是流露出幾分欣慰。他們都是上過戰場的軍人,對他們而言,風流倜儻的公子哥比不上吃苦耐勞的美德。
  戰湛跟在寒非邪身邊搭訕。他知道寒非邪同意和他們一起上路一是因為他關鍵時刻的那枚玄靈丹,二是同路,兩人的交情還遠遠不到朋友地步,所以拼命培養好感度。
  “除了銀月草你還需要什麼?我回去之後幫你找找看。”
  寒非邪也不推辭,念了一大串的東西。
  戰湛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但是對《絕世劍邪》作者取名字的規律很清楚,一般五個字五個字的難度都很大。寒非邪說得東西都可以湊成一首五言律詩了。
  “你說還魂魔林為什麼會出現八階魔獸呢?”他換了個話題。
  寒非邪皺了皺眉,似乎也有點疑惑。
  五號湊過來道:“會不會是萬萬獸界混不下去,所以跑來這裡作威作福?”
  六號道:“萬萬獸界和這裡相距千里,中間隔著騰雲帝國,怎麼跑來?”
  三號突然道:“繞道白夢山。”
  白夢山三個字就像詛咒,將氣氛一下子凍住了。其他人想到金謙,都沉默下來。
  
  歸途很順利。
  他們回到麻婆小鎮租了兩輛馬車,日夜不停地趕往天都,花的時間竟比來時少了六天。
  一進天都,一到八號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這裡是天都,是軍神府的地盤,在這裡,就算天塌了也有軍神府做後盾!
  “非邪,我家到了!”
  戰湛從馬車上跳下來,對著軍神府的大門自豪地介紹。這一路他一點都沒有閑著,除了不斷修煉金謙教給他的修煉法門之外,抓緊一切時間和寒非邪拉關係,到今日,兩人的稱呼已經在他一廂情願的堅持下變成了“非邪”和“阿湛”。唯一讓他沮喪的是身體裡的劍氣進展太慢,到現在仍在劍士中階黃色徘徊,一點變綠的跡象都沒有。
  



13

13、藥王大賽(二) ...


  一到八號也很激動。他們跟著小公爺來來回回這麼長一段路,居然沒有無辜路人遭殃,真是太幸運了!
  戰湛領著寒非邪往裡走,早有人下人進去通知雲霧衣。他們才走到第一座拱橋,就看到雲霧衣喜洋洋地沖過來,一個照面就把他按在自己懷裡,一口一個心肝一口一個寶貝地喊。
  戰湛十分尷尬。一是圍觀群眾過多,一是雲霧衣身上真是太香太柔軟了……戰不敗好福氣啊!
  “寶貝?”雲霧衣見戰湛發呆,輕輕拍打他的面頰,“你們這趟出去還順利嗎?”
  戰湛回神,歡欣一掃而空,黯然道:“本來挺順利的,但後來遇到了一點麻煩。”
  雲霧衣目光在眾人身上掠過,看到寒非邪時微微頓了頓,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拉起戰湛的手道:“沒關係,你跟我到客廳慢慢說。”
  戰湛低頭跟著走了兩步,轉頭看寒非邪還留在原地,眼睛怔怔地看著橋下流水,心裡不知怎的就起了幾分憐憫和同情。寒非邪後期雖然牛叉,可說到底也是被生活逼的——他的奮鬥史就是一本不斷樹敵不斷殲敵的操勞史。為不讓主角滿足于小康和小家碧玉,作者都卯足了勁給他安排仇敵。
  他想著:這人遭了這麼多罪,心理已經很扭曲了,自己不能讓他更扭曲。多少寒門子弟就因為在豪門大宅中受了冷落,屬性直接從□小軍師進化成鬼畜大魔王,自己絕不能重蹈覆轍。
  他鬆開雲霧衣的手,屁顛顛地跑回去,拉起寒非邪的手。
  正煩惱任督二脈被打斷之後該如何重新突破的寒非邪心頭一驚,正要將偷襲自己的人甩出去,眼前就冒出一張笑得可憐巴巴又噁心兮兮的臉。
  寒非邪:“……”
  戰湛將他的呆滯自動理解為感動,拉著他走到雲霧衣身邊。
  雲霧衣本來覺得這個青年外貌俊秀難得,所以多看了眼,現在見一向眼高於頂的寶貝兒子竟然對對方大獻殷勤,不由生出幾分好奇和疑惑,又打量了兩眼,越看越覺得這人委實長得太好看了些,幸虧是個男的,不然指不定自家兒子怎麼神魂顛倒。
  “娘,這是我兄弟!寒非邪。”戰湛道。
  雲霧衣黛眉輕挑,“寒冷的寒?”
  寒非邪不卑不亢道:“小子見過戰夫人。”
  雲霧衣點點頭,表情不鹹不淡,默然轉身往裡走。
  戰湛感到寒非邪要縮手,以為他被雲霧衣的態度刺激到,怕他生出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手拽得更緊,低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呢。”
  寒非邪一邊用力將手抽出來一邊往戰湛的衣服上擦,“是啊,有你的手汗。”
  戰湛:“……”
  
  一行人穿過小半個軍神府來到客廳。一路上一號明示暗示要把寒非邪支走,奈何寒非邪就是那種拉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驢個性。只要戰湛不開口,他就當做沒聽懂。
  戰湛想的是寒非邪聽得越多參與得越多,和戰家和自己的關係就越親近。畢竟原文已經證明寒非邪這個人的性格雖然略微扭曲,但對朋友很講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的事也沒少幹,品質經得起考驗。
  雲霧衣人走在前面,耳朵卻一點不落地將身後的動靜探聽了個分明,對戰湛和寒非邪的關係既好奇又憂心。換做三百年前的寒家,她對兩人的友誼一定樂見其成。可惜這三百年來,寒家一直明裡暗裡地受主家打壓,開始還遮遮掩掩,發展至今已是肆無忌憚。藍家就因為與寒家聯姻,在帝國的勢力受到很大打擊,直接導致雲家皇權不穩,朝中派系紛爭不斷,連帶軍神府也被迫蹚入渾水之中,處於進退維谷的尷尬局面,若再和寒家牽扯上關係,只怕傾覆就在朝夕。
  “娘?”戰湛看雲霧衣進入客廳就一直站著發呆,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雲霧衣定了定神,柔聲道:“你不是有話要對娘說?”
  戰湛情緒低落,“關於金先生……”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至於去還魂魔林的原因就是抓魔獸。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了,他解釋也沒用,何況也沒什麼能解釋的。
  雲霧衣的表情比他想像中更冷靜,“你確定金謙突破到劍魁?”
  戰湛道:“娘是不是知道原因?”
  雲霧衣道:“聽說白夢山每年都會收一批外門守衛,金謙應該是被收去了。”
  戰湛敏銳地問道:“為什麼每年都要收?難不成每年都有人攻打白夢山的外門?”
  “這倒不是。”雲霧衣頓了頓才道,“白夢山注重弟子武技的訓練,聽說平日會讓外門守衛作陪練。”
  戰湛心裡咯噔一下,“死傷不論?”
  雲霧衣沒吭聲。
  戰湛呆呆地說:“那金先生怎麼辦?”如果劍魁是白夢山招收外門守衛的最低限,剛突破到劍魁初階的金謙在白夢山就是最底層的水準,也是最沒有自保能力的人。
  雲霧衣道:“他被捉走之前說過什麼嗎?”
  三號道:“金先生讓我們護送小公爺回軍神府,還讓我們別擔心他。”
  雲霧衣輕歎道:“你們做得很好。”
  戰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娘,我們不救金先生嗎?”
  “若是可以救,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在我身邊十幾年,我早已視他為兄為友,可是,”雲霧衣苦笑著搖頭道,“就算我是騰雲帝國的公主,你父親是騰雲帝國的大元帥,在白夢山面前,依舊什麼都不是。即便傾全家之力,也不能撼動白夢山分毫。”
  戰湛腦子裡嗡嗡地響,理智告訴他雲霧衣說的是實話,擁有劍聖的大陸頂級勢力是高於帝國的存在,他們一發怒,整個帝國就可能煙消雲散,所以放棄是對的。可是,感情很難接受。
  他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對著一株楊樹發呆。
  “你是不是在懊惱自己的遭遇憤怒自己的無能?”寒非邪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冒出來。
  戰湛嚇了一跳,才發現對方大咧咧地坐著他的椅子用著他的杯子,連自己的貼身丫鬟都服服帖帖地聽著他使喚。“你怎麼在這兒?”
  寒非邪道:“你安排我去別的地方了嗎?”
  “呃。”
  寒非邪轉頭對紅著臉發花癡的丫鬟道:“幫我們準備一點點心好嗎?”
  “是!寒少爺。”丫鬟高高興興地去了。
  戰湛呆若木雞道:“我怎麼覺得是我在你家做客。”
  “不用客氣。”
  戰湛看著寒非邪了然的眼神,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我和金先生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他對我真的很好。”
  “那就把他救出來,有什麼好考慮的?”
  戰湛苦笑道:“可我娘說的對,我們家根本不能和白夢山對抗。”
  寒非邪冷哼道:“你以為白夢山是怎麼來的?”
  “呃?”
  “是白夢主一手建立的,在這之前,世上根本沒有白夢山。”
  戰湛聽得怦然心動。沒錯,這是個一山還有一山高的世界!而本世界最高山峰此刻就坐在他的身邊!他的抱大腿技術還不熟練啊,不然怎麼會在關鍵時刻把剛抱上的大腿給忘了。
  “如果這種事就要鬱鬱寡歡,我早八百年就該死了。”寒非邪淡然道。
  “你也有親人被白夢山抓了?”戰湛故作白癡地問。
  寒非邪眸光閃爍,言簡意賅地說了下自己誤服魔晶經脈俱毀的事,但沒提藍月眉在中間起的作用。
  戰湛非常配合地表現出驚訝和擔憂,“那你不是不能修煉劍氣?”
  “我從未放棄醫治自己。”
  “難道你去還魂魔林找的東西就是用來醫治自己的?”
  寒非邪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
  戰湛大感寬慰!對於一個極度多疑的人來說,寒非邪剛才的舉動已經表現出了他一部分的信任。“你放心,你一定會被醫好的。不止如此,總有一天,你會霸氣側漏地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
  寒非邪默默地看著他。
  戰湛信心十足地拍著胸脯,一副“相信我沒錯的”的樣子。
  寒非邪問道:“霸氣側漏是什麼意思?”
  “霸氣……”戰湛舉起兩隻手朝斜上方不停地伸縮,嘴裡還發出“嗤嗤嗤嗤”的聲音。
  寒非邪:“……”




14

14、藥王大賽(三) ...


  寒非邪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戰湛道:“我想變強!”
  寒非邪道:“你幾歲了?”
  “……十八。”明明比他原來的身體還年輕幾歲,怎麼說出來有種莫名的滄桑呢?
  寒非邪道:“經脈定型了。你修煉到什麼品級?”
  戰湛乾笑道:“劍士,不過中階了。”
  寒非邪挑眉道:“說了前面那個,後面那個還重要嗎?”
  戰湛:“……”
  寒非邪沉吟道:“你需要增強經脈。”
  戰湛一雙眼睛瞬息間迸發出五百瓦的電力。
  寒非邪打起小算盤來。他這次出來除了尋找《天芥神書》指定的草藥修復受創經脈之外,還想參加藥王大賽拜入藥王門下。但以目前寒家的門聲,大多數藥王顧忌麒麟世家必會繞道而行,無身份背景又難入藥王法眼,想來想去,只有暫時依附戰家這棵大樹。
  他道:“增強經脈的藥和復活藥一樣,都是超甲級配方,天下間只有藥皇才有。”
  戰湛憂愁了,“聽起來就很貴。”不知道公主娘和元帥爹俸祿多不多,私房錢夠不夠。
  “……”寒非邪道,“不是貴不貴的問題,是有價無市。”
  戰湛道:“那怎麼辦?”
  寒非邪道:“拜入藥皇門下。”
  戰湛看他意氣風發的樣子,不忍心告訴他他後來拜的不是一位藥皇,而是一位丙級藥君——介於藥王與藥皇之間。不過那位藥君手裡的確有一張超甲級配方——復活藥。
  “半個月後就是藥王大賽,你要不要一起參加?”寒非邪提出邀請。
  戰湛愣了愣,很快意識到這是個大好機會,臉上卻表現出幾分欲迎還拒的訕訕然,“這個,我是很想參加。可惜我對草藥一竅不通。你見過我惡補的效果。”
  “我知道。”
  “那怎麼參加?”
  寒非邪認真道:“走後門。”
  戰湛:“……”
  
  戰湛還是被寒非邪說動了,雖然知道寒非邪多半想利用他。他記得原文裡幫助寒非邪參加藥王大賽的是五大世家之一的皇商世家寧家,寒非邪以淵博的草藥知識打動了甯家兩兄妹的心,抓住商人愛投資的心理,成功地撐起寧家大傘,受到一位丙級藥君的青睞。
  不過現在有更現成的傘,寒非邪當然不會捨近求遠。
  現在戰湛要考慮的是怎麼說服自己的母親。和不知寒非邪來歷的甯家兄妹不同,他的公主娘一看就沒那麼容易被忽悠。
  他一進門就看到雲霧衣一臉我知道你會來的表情。
  “娘。”
  他剛說一個字,就被雲霧衣打斷,“寶貝,你的這個朋友不是我們戰家交得起的。”
  ……
  這麼一大頂帽子壓下來,直接把戰湛的撒嬌計畫威脅計畫砸得粉碎。他默默地搬過凳子坐在她跟前,故作迷茫道:“他來頭很大嗎?”
  “他的敵人來頭很大。”
  戰湛笑道:“比娘還大?”
  雲霧衣面無表情地說:“和白夢山一樣大。”
  戰湛笑不出來。話說到這份上,就不能按照原計劃走了。要是他們家扛得起白夢山,他的公主娘就不會這麼乾脆地放棄金謙。
  “但是他能幫助我變強。”他拋出誘餌,“他深通藥理,一定能在藥王大賽裡大放異彩。他向我保證,只要他拜入藥王門下,一定幫我加強經脈。”
  雲霧衣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增強經脈的藥是超甲級,只有藥皇才有配方,就算你朋友拜入藥王門下也沒用。”
  “娘怎麼知道他不會拜入藥皇門下呢?”
  “因為藥皇只收藥王級以上的人為徒。”
  “……”
  雲霧衣見戰湛低頭,以為他在為希望破滅而難過,溫柔地拉過他的手撫慰道:“修煉不是成為強者的唯一方式。只要好好學習,你一樣可以立於帝國之巔,手握生殺之權。”
  戰湛心頭猛然一震。他從她的這句話裡聽出了濃烈的血腥氣。
  雲霧衣道:“這樣吧,我送你去帝光學院,主修輔政,副修劍氣。那裡離家近,週末還能回家。你看這樣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帝國之巔和大陸之巔差太遠了。
  戰湛緩緩道:“娘,你相信預言夢嗎?”
  雲霧衣道:“你夢到什麼了?”
  戰湛想了想道:“其實我去還魂魔林不是為了抓魔獸,也不是為了去太古學院,而是因為我做了一個夢,夢到爹戰死沙場,娘一頭撞死在皇宮的石柱上。”
  雲霧衣手猛然一緊,眼底閃爍不可置信的神色。
  “戰家就這麼敗了,我被發配到邊疆,遇到了……寒非邪。”一個好的謊言就是需要真實和虛假交錯,讓人真假難辨。
  “說下去。”
  “那時候他已經是劍皇……”他本來想說劍聖,想想太危言聳聽了些,就降了兩品,“但是被一位劍聖所傷。我救了他之後我們就一起修煉。直到他成為劍聖,帶我回到天都,幫我重振戰家。”
  “你去還魂魔林就是為了遇到他。”
  “我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那個夢實在太逼真了。”
  雲霧衣道:“那你是發配邊疆之後才見到他的,怎麼會知道他在還魂魔林?”
  戰湛連思考都不思考地回答道:“感覺,一種強烈的,非去還魂魔林不可的感覺!”
  雲霧衣緩緩站起身。
  戰湛的眼神跟著她轉。
  她沉默半晌後,搖頭道:“寶貝,我不能因為你的一個夢而拿整個戰家做賭注。”
  “可是我的確遇到了寒非邪。”
  雲霧衣道:“這更證明現實和夢境並不相符。在夢裡,你是在邊疆遇到他的。”
  戰湛啞口無言。
  雲霧衣走到他身邊,摸著他的頭髮道:“娘知道你想幫朋友,可是有些忙不是我們幫得起的。”
  戰湛道:“那我們就保密!只要我們不說,誰知道他是寒非邪。”
  “以他的容貌,如何不引人注目?”
  “如果我有辦法隱藏他的容貌呢?”戰湛眼睛一亮,又想起一個劇情來。
  雲霧衣不解道:“他對你來說真的如此重要?”
  戰湛握拳道:“娘!他以後可能會成為劍聖。只要有劍聖做靠山,就連白夢山都要忌我們幾分,金先生說不定就有機會回來了。”
  雲霧衣怔了怔。自己兒子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惹是生非遊手好閒,卻從來沒有這樣偏執於某件事,偏執得甚至有點不像他了。
  “如果他真的能掩藏容貌,我指的不是戴面具這種程度的掩藏,而是完完全全不引人懷疑不引人矚目的隱藏,”她頓了頓,“我們再談其他。”
  “謝謝娘!”戰湛用力地抱了他一下,飛快地奔出門外,朝自己的院落跑去。
  寒非邪正盤膝坐在他的床上修煉。他的經脈並沒有完全復原,而是根據《天芥神書》上的辦法,慢慢地將經脈中剩餘的魔晶火陽之氣聚斂起來。這股火陽之氣日後就是他的劍氣,只是現在還不能運用自如。
  他抬頭見戰湛一臉喜色地跑來,稍稍放心,正要開口,就聽戰湛道:“我娘要給我們一個機會。”
  寒非邪道:“什麼機會?”
  戰湛把條件說了。
  寒非邪的臉頓時變得很難看,“你想讓我毀容?”他雖然也不滿意自己的臉,但沒有不滿意到寧可變成醜八怪的地步。
  戰湛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買一張能夠變臉的人皮面具。”
  寒非邪心裡一動,要是有這樣的東西,以後在外行走倒是方便很多,畢竟騰雲帝國氣候宜人,不冷不熱,戴斗笠戴口罩根本就是在告訴別人自己的身份或者容貌有問題。
  “一般面具好找,可精緻的人皮面具要上哪裡買?”
  戰湛得意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15

15、藥王大賽(四) ...


  胸有成竹的戰湛立刻把一號找來,“我有多少私房錢?”
  一號:“……”
  戰湛以為他顧忌寒非邪在場,“沒關係,非邪是我兄弟!我的錢就是他的錢!”
  一號慢吞吞道:“據我所知,是很多的。”
  戰湛眼睛一亮。
  “但是,我的職責是護衛小公爺的人身安全。”他加重“人身”兩個字。
  戰湛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一定要記住。”
  一號側耳傾聽。
  “小公爺我,嗜錢如命。”他一副錢在人在,錢不在人在了也等於不在的表情。
  一號:“……”
  正好小丫鬟端著點心進來,在門口聽到戰湛找私房錢,立刻走進屋子裡拿出一個小箱子來。
  戰湛一看箱子大小就喜上眉梢。
  小丫鬟將箱子放在他面前道:“小公爺,您的錢都在這裡了。”
  “好丫頭。”戰湛摸摸她的小腦袋,喜滋滋地打開箱子。
  寒非邪肆無忌憚、一號貌似不經意的眼神同時瞟過來。
  “……”戰湛不敢置信拿起箱子倒過來搖了搖。
  一張銀票以極為愜意的姿態,悠悠然地從箱子裡飄下來,落在桌上。
  三雙眼睛同時盯住銀票的面值。
  戰湛想:這麼大的箱子放這麼一張銀票,這張銀票的面值一定很大。他把箱子往丫鬟手裡一塞,鄭重地將銀票從反面翻到正面——
  一百兩。
  ……
  擦!
  戰湛想起剛剛才說過嗜錢如命,沒想到立刻就命短。
  
  雲霧衣從戰湛走後就一直思量著預言夢的事。她嘴上說夢與現實相左,心裡卻信了幾分。尤其是戰不敗戰死邊疆後,自己撞死皇宮石柱這一節。
  若是戰不敗真的死了……
  她抱著胳膊,只覺全身發冷。
  現在人人都知道軍神戰不敗與公主雲霧衣婚姻美滿,伉儷情深,可誰知道當年為了嫁給戰不敗,她跪過宗祠撞過石柱,幾次九死一生才搏回來這樣的機會。為了守住這段婚姻,她和戰不敗都付出太多。尤其這一代,皇室血脈單薄,更將戰家流有皇族血脈的後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在麒麟世家有意無意的挑撥下,以藍家為首皇室做後盾的文臣派與軍神府為首的武將派的關係幾近水火不容。
  不久前戰不敗被召喚回天都名義上是嘉獎,可私底下被抽調走大批親近,身邊又被安插不少藍黨的人,再加上朝廷對軍餉輜重的補給克扣已久,戰不敗這一去的確是凶多吉少!
  她拿出紙筆,將戰湛的預言夢一字不漏地寫了下來,打算寄給戰不敗。不管預言是真是假,多一分防範總是好的。她又想到了戰雷,所有人檢查過屍身都說是走火入魔,但他不過平常修煉又不是突破關卡,怎麼可能走火入魔?
  可有疑問又如何,無憑無據,就算鬧起來也只是叫其他人更加有機會借題發揮而已。
  她和戰不敗只能梗著脖子把這口氣咽下去!
  從此之後,她再未抱怨過戰湛的遊手好閒。她想開了,若是戰湛願意走他哥哥的路,出人頭地,她就不惜一切代價幫助他,若是他甘於當個紈絝子弟,她就竭盡所能護他一生庸碌、平安。
  “娘?”
  戰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拿著筆坐著發呆。
  雲霧衣回神,不動聲色地折起信紙道:“這麼快就想出辦法了?”
  戰湛支支吾吾道:“辦法是有的,可缺錢。”
  雲霧衣看著他,看到戰湛都快臉紅了,才歎氣道:“要多少?”
  “二十萬。”
  雲霧衣震驚道:“你要做什麼?”
  戰湛老實交代道:“我要去拍賣場。”
  雲霧衣想了想道:“拍賣場倒的確會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戰湛笑道:“娘要是有什麼喜歡的,兒子也給你買來。”
  雲霧衣了然地的看了他一眼,起身進房間拿出一個箱子來。
  ……
  居然和他藏私房錢的那個一模一樣。
  戰湛無語。這是戰家統一發放的保險箱?倒是讓小偷省了不少事。
  雲霧衣打開箱子,抽了兩張銀票給他。
  戰湛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兩張十萬。他有點驚訝。雖說小說後期隨便什麼靈丹妙藥都是幾十萬上下,但前期沒通貨膨脹,二十萬是一筆大數目。他是抱著討價還價的心態來的,沒想到的雲霧衣竟然二話不說照給。
  雲霧衣語重心長地說:“你長大了,娘知道你懂得怎麼花錢。”
  她給這錢主要試試戰湛,看他是真心想變強,擔當起戰家家主的重任,還是一時熱血,嘴上說說。知子莫若母,她感覺的到去還魂魔林前的戰湛與以前不同,可還不明顯,回來之後才是天差地別,或許是那個預言夢讓他生出危機感,若是如此,她原先佈置的計畫就要改一改。
  戰湛忙不迭地答應,揣著錢高高興興地跑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是真是假還兩說,但“有錢感覺真不錯”是絕對的。拿著二十萬走在路上,那感覺人都是飄的。
  戰湛一邊咧著嘴笑,一邊讓一到八號把自己圍緊了,別讓陌生人靠過來,生怕剛熱乎的錢不翼而飛。
  遠遠地看,那陣容活脫脫一支螃蟹軍團。
  寒非邪嫌丟人,就遠遠地看。
  走到拍賣場前,戰湛還沒抬腳,拍賣場的管事就滿臉堆笑地迎上來,“今天吹的是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戰湛心頭一動。這拍賣場名義上是國家所有,實際上是國家控股,寧家參股和管理,所以這管事說穿了就是寧家的人。而在天都五大家裡,唯一和戰家關係過得去的,就是皇商世家寧家。
  “甯姐姐最近好嗎?”他柔聲道。
  管事歎了口氣道:“自從大公子去了之後,小姐就沒吃過一天的好飯。我們都知道,她嘴上不說,心裡一直很惦記大公子。”
  戰湛知道他口裡的大公子就是他那個無緣一見的哥哥戰雷。若說《絕世劍邪》這篇文裡有哪個年輕貌美出身世家氣質不俗聰明賢慧的女人沒被寒非邪迷得神魂顛倒,就只有這個一出場就痛失所愛卻矢志不渝的甯春意。
  兩人正著話,甯春意就從裡面出來了。
  她顯然是收到戰湛來拍賣場的消息,直奔他而來。“你怎麼有空過來坐?”她眼巴巴地看著他,似乎在他臉上尋找戰雷的影子。
  甯春意失去愛人後眉眼難掩憔悴,更增悽楚之美。
  戰湛上輩子屬性宅男,處了二十多年,對著照片就風流倜儻,對著活人就孤芳自賞,現在被個大活人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只覺心臟怦怦亂跳個不停,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呆呆地說:“就,就過來看看,走走。”
  甯春意看見他的呆樣,嘴角微微抿起,眉宇的憂傷微散,落落大方道:“我帶你們進去。”
  “哎?我還沒領號碼牌。”
  甯春意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憑你戰二公子的名頭還要什麼號碼牌,我帶你去包廂。”
  戰湛這才想起天都幾個大世家在拍賣場都有固定的包廂,只是戰家很少來,所以沒怎麼用過。他跟在甯春意的身後,拐入一條安靜的小走廊上樓,出來就是貴賓包廂長廊,每個包廂都垂掛著簾子,外面不能看清裡面,裡面能隱約看到和聽到外面。每個包廂外都掛著一塊鑲金邊的木牌。戰家的放在走廊靠右的位置。
  甯春意指著最靠左的包廂道:“司徒家姐弟就在那個包廂裡。”
  戰湛嗅著她的發香,有點心猿意馬,隨口道:“他們看中了什麼?”
  “不知道。最近拍賣場生意不好,前幾場拍賣的東西都還在,加起來大概有五十來件,不一定和你的撞上。”她頓了頓,又道,“你來得晚,拍賣已經開始,東西都上了名單,不能改。你若是想要什麼,我幫你留意。”
  就是說就算戰湛今天空手而歸,她也會幫他另外尋找。
  戰湛心下感激,知道她幫自己完全出於對戰雷的愛,頓時收起不良之心,“我先看看,一會兒再找你。”
  “嗯。拍賣正在進行,我多說,你自己斟酌。”
  甯春意交代完轉身,走到半途才頓住腳步,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原路,戰湛一行人已經進了包廂。她和戰湛接觸不多,粗粗的印象是一個有點囂張愛吹牛的紈絝,怎的今日這麼沉穩?
  身為天都五大世家之一的人她自然聯想到很多,最後握緊領子裡項鍊的吊墜,輕聲道:“雷,你弟弟長大了,你若知道,也會高興吧。”
  
  在包廂裡坐下來之後戰湛才想起自己可能來早了。寒非邪在拍賣場買到人皮面具應該是藥王大賽開始前幾天,他提早了十幾天過來,人皮面具說不定還在路上。
  既然來了,他也沒想這麼早回去,就本著不看白不看的心思聽著拍賣師在那裡吆喝。賣了這麼久都沒賣出去的自然不是什麼稀罕物,他聽了兩個小時,睡了一個半,正想著今天先回去過幾天再來,就聽拍賣師用著和兩個小時前一樣亢奮激動的聲音叫道:“精彩的時刻要來臨了!下面這樣東西一定會令在座的各位神魂顛倒,沒錯,神魂顛倒!這是今天拍賣的最後一樣東西,也是今天所有東西中價值最高的一樣東西!它是什麼,是什麼,是什麼呢?!讓我們一起瞪大眼睛,瞪大眼睛來看吧!看!”
  ……
  戰湛的眼睛差點看成鬥雞眼,心裡還是納悶地覺得:不就是一根草嗎?
  他轉頭看寒非邪,卻發現他解除了打坐修煉狀態,雙眼正炯炯有神地盯著那根草。




16

16、藥王大賽(五) ...


  “它不是一根普通的草。說起它的來頭,可能要令在座各位都嚇一大跳!”拍賣師見大家的胃口都被吊了起來,才不疾不徐道,“它來自神劍大陸最神秘的地方——九幽寒地。”
  戰湛聽到拍賣場下方傳出不少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連一直靜默的司徒家包廂的簾子都鑽出一隻小腦袋來。
  拍賣師道:“眾所周知,九幽寒地是天下公認的極陰之地,最適合修煉極陰劍氣,但是物極必反。我手中這棵蝕日還陽草乃是天下至陽至剛之物,有它相助,修煉極陽劍氣可事半功倍!”
  戰湛知道為什麼寒非邪動靜這麼大了,因為這棵蝕日還陽草正是他之前說的一大串名單中一味!
  拍賣師深通見好就收的道理,喊出底價一萬,開始競拍。
  這個價錢令很多人望而卻步。
  蝕日還陽草的名聲是有的,但九幽寒地是公認神秘之境,去過的人屈指可數,更不用說取來蝕日還陽草,所以大眾普及度很低,就算藥王級別的人也未必知道該怎麼用,所以東西雖好,卻無用武之地。
  拍賣場的靜默令拍賣師愣了愣,道:“蝕日還陽草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物!藥王大賽在即,一棵好的草藥可抵千金!”
  戰湛見寒非邪又坐了回去,疑惑道:“你不是要嗎?”
  寒非邪道:“這棵只是副草。”
  戰湛:“……”副本他知道,副草又是什麼東西?
  寒非邪看他表情就知所想,解釋道:“蝕日還陽草的替身,效用只有它的百分之一。再看看吧。”他手裡的錢不多,不想浪費在一些不值的地方。
  戰湛道:“價格大概是?”他看他不是很想要的樣子,大概虧得挺厲害。
  寒非邪道:“可遇不可求的草藥很難估價。如果是真的蝕日還陽草,底價起碼在二十萬以上。”
  戰湛抱著懷裡的錢不說話了。拍賣師開這個價碼,顯然知道手裡的只是副草,坑貨!
  不過拍賣師的話還是打動了在場不少人的心,價格從一萬飆升到三萬六千。
  司徒奮坐不住了,一口氣將價格抬到五萬。
  其他競爭者偃旗息鼓。倒不是出不起價,而是得罪不起人。
  在缺乏對手競爭的情況下,副草毫無懸念地落入司徒奮手中。聽著拍賣師宣佈競拍成功,他還特地轉頭朝戰湛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距離雖遠,得意之情卻一覽無遺。
  寒非邪好奇道:“你的對手?”
  戰湛頓時像吃了一隻蒼蠅,“他才十二歲。”
  “劍氣品級是?”
  “……劍士,巔峰。”
  寒非邪斜睨了他一眼。
  戰湛道:“你不是說說了前面,後面就不重要嗎?”
  寒非邪點頭道:“所以你夠資格當他的對手。”
  戰湛:“……”
  
  拍賣師宣佈拍賣結束,所有人陸陸續續退場。
  司徒奮走到他們的包廂前,突然腳步一拐鑽了進來。
  戰湛皺眉道:“敲門,你懂嗎?”
  隨著他明顯不悅的語氣,七號和八號迅速擋在司徒奮的身前。
  吃了一驚的司徒勤勤也急忙進來,站在自己弟弟身側助威。
  戰湛看著她,用同樣的語氣道:“敲門,你懂嗎?”
  司徒奮嗤笑道:“我是來看看你沒買到東西的沮喪表情!”
  戰湛受寒非邪打擊,正看司徒奮不順眼,難得他送上門找消遣,當然不會放過機會,很不客氣地呵呵冷笑兩聲道:“我家又不等著我買草回去喂,有什麼好沮喪的。”
  司徒奮臉一下子就紅了,憤怒道:“你家人才等著喂草!”
  戰湛一臉新奇道:“誰說你家人吃草了?我說的是我家的牛,你激動什麼?”
  司徒勤勤第一次見戰湛口齒伶俐地擠兌人,眼底有好奇也有戒備,“你是來這裡買魔獸的嗎?”
  戰湛:“……”他的確喜歡玩魔獸沒錯,但臉上沒寫著玩家兩個字啊,到處有人認親是什麼情況?
  司徒奮又來勁了,“啊哈,你的魔獸都被衛三哥的魔獸打死了,所以來這裡買魔獸吧?聽說你前陣子還去還魂魔林了,看樣子一無所獲啊。”
  衛三哥?
  戰湛想了想,的確有這麼一號人。天都五大家,戰藍司徒甯衛,衛家雖排最末,但世襲禁軍衛統領,是鐵杆保皇黨,論皇恩,還在藍家之上。
  衛家這一代是三個兒子,衛興、衛盛、衛隆,老二是帝光七星的橙雲,和戰雷不對付,老三和戰湛不對付。不過就戰湛人見人厭的脾性,也就甯春意看在戰雷的份上愛屋及烏一點。
  “哦,魔獸啊。”戰湛懶洋洋地摳著耳朵,“年少不懂事的時候玩過。不過人嘛,總是要學著長大。老是沾花惹草的也不像話,你說是吧?”
  司徒奮抓著蝕日還陽草的手頓時燙得發麻。
  司徒勤勤詫異地看著他,覺得眼前的戰湛十分陌生,陌生得讓她有點害怕。她抓著司徒奮的胳膊道:“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呢,我們快回去吧。”
  司徒奮憤憤地轉身,瞥見角落裡站著個人,貼牆面壁著站,立刻指著他的背道:“你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人?”
  戰湛知道寒非邪是怕自己的這張臉帶來麻煩,忙上前攔住司徒奮,笑道:“他說要花一萬兩買那棵草,我嫌他蠢,罰他面壁呢。”
  司徒奮:“……”
  司徒勤勤連拖帶抱地把氣得快爆炸的弟弟給帶走了。
  戰湛在包廂裡捶胸頓足地慶祝勝利。
  “咳咳。”甯春意站在門口,“我可以進來嗎?”
  戰湛連忙拿恢復正經模樣,撥開簾子道:“甯姐。”
  甯春意把他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想不想要蝕日還陽草?”
  戰湛眼睛一亮,“你還有嗎?”
  甯春意道:“拿來的時候一共是五棵,為了確認功效,用掉了兩棵,現在還剩下兩棵,本來打算過兩天再賣,如果你要,我私底下賣給你,不過這件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戰湛忙不迭地點頭,很快又羞赧道:“五萬兩一棵的話……”
  “照底價一萬兩。”她頓了頓道,“你要是錢不夠,我替你墊上,你有了再給我就行。”
  戰湛的心一下子就熱了,滿口應承。
  甯春意帶著他去倉庫,寒非邪等人被留在包廂裡等。
  拍賣場的倉庫自然有不少東西,分三六九等堆著。差的就平時拍賣充數,維持運作,稍好一點的就陸陸續續地賣,吊顧客的胃口,再好的都放在大拍賣日,專邀大主顧來競拍,最好的用來當鎮場之寶,非特殊日子不賣。
  戰湛東看看西看看,看得眼花繚亂。
  甯春意拿出一個匣子給他,“喏,東西在這裡。你還有什麼想要的?”
  戰湛道:“有沒有可以易容的人皮面具?”
  甯春意低頭思索了一會兒,轉身走到一間小屋子裡,翻找了一番,拿出一個布袋,從裡面抽出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
  戰湛高興道:“怎麼賣?”
  甯春意沒好氣地輕拍他的腦袋道:“你當我這裡是小賣部嗎?”
  “呃。”
  “我們拍賣場賣東西通常不會告知買家貨物來源,但是這個例外。它是從送命堂流傳出來的。”
  戰湛臉色一變,“那個擅長易容的殺手組織?”
  甯春意道:“送命堂的殺手每次殺人都會用人皮面具易容喬裝,殺完人之後再把這些面具賣掉。不知情的人買了面具等於背上了殺人的黑鍋。我也不知道他們曾帶著這張面具殺過什麼人,有沒有仇人。要不要買,你自己決定。面具的底價是二百兩。”
  二百兩?
  戰湛毫不猶豫地決定:“包上!”這麼便宜的東西不買白不買。




17

17、藥王大賽(六) ...


  甯春意隨口問道:“還有其他需要的嗎?”
  “有的。”
  “……”
  “我想參加藥王大賽。”
  甯春意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麼?”
  “我想要增強經脈和復活的藥。”
  “……”
  戰湛看到她面有異色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戰不敗還沒死,在甯春意看來,他求復活藥的動機當然是為了戰雷。
  她轉身,對著牆壁輕顫著肩膀。
  戰湛懊惱自己的一時口快。復活藥雖然有,但能不能救戰雷是未知數。戰雷過世這麼久,說不定屍體都已經腐爛了。
  “你等等。”甯春意說話聲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戰湛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心裡生出內疚的同時也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復活藥。
  
  寒非邪在包廂裡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看到戰湛垂頭喪氣地回來。
  他皺眉道:“沒拿到?”
  “拿到了。”戰湛從背後拿出一大包東西。
  寒非邪想了想道:“錢花光了?”
  戰湛道:“甯姐給我打了九折,還剩兩萬。”
  寒非邪道:“你是在愁這兩萬怎麼花嗎?”
  戰湛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擔心甯姐這麼幫我,我卻讓她失望。”
  “那就不要讓她失望。”寒非邪將東西塞入他的懷裡,“你怕不怕死?”
  戰湛挺胸收腹,毫無愧色地說:“怕。”
  寒非邪道:“如果失敗,你就去死。”
  戰湛:“……”
  “這樣你就不會讓自己失敗。”
  戰湛道:“要是老天爺讓了呢?”
  寒非邪憐憫道:“天註定你要死。你說呢?”
  “……”
 
  拍賣場人多嘴雜,不方便久留。戰湛和寒非邪回到軍神府才把包袱打開。
  一大堆草藥把寒非邪震了震。
  “這些東西只花了十八萬?”
  “是十五萬九千九百兩。”戰湛將人皮面具從布袋裡拿出來給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來歷,“你先拿著用,過幾天我再去拍馬場看看有沒有出身清白的面具。”
  寒非邪接過面具看了看,轉頭戴起來。
  戰湛低頭找蝕日還陽草,找到後抬頭,就看到一張陌生英俊又病怏怏的臉出現在面前。
  “……”
  寒非邪道:“怎麼樣?”
  戰湛道:“看著有點彆扭。”
  “不把我當寒非邪呢?”
  “……來人,拖出去!”戰湛說完,笑嘻嘻地揮手讓真的推門沖進來的五號六號出去。
  寒非邪對著鏡子照了照,十分滿意,“就它吧。”
  戰湛道:“你不怕背黑鍋?”
  寒非邪滿不在乎道:“哪這麼巧。”
  戰湛:“……”該不該告訴他,根據主角定律,他的好事壞事都會出現得很巧?
  寒非邪拿過他手裡的匣子打開,目光在兩棵草上掃了兩眼,隨即凝住不動了。
  “買到假貨了?”戰湛見他表情凝重,汗涔涔地問。
  寒非邪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極邪氣的笑。
  戰湛想喊人把自己拖出去。
  “你買到真貨了。”寒非邪爽直夾起其中一朵蝕日還陽草道,“這是正草。”
  戰湛湊過去仔細端詳,又低頭跟匣子裡剩下那棵比對,什麼區別都沒看出來,“你怎麼知道的?”
  寒非邪當然不會說是《天芥神書》告訴他的,含糊道:“它們散發的氣勢不一樣。”
  戰湛從他手中接過正草,往匣子裡一丟,副草竟然朝邊上縮了縮。他恍然道:“原來是這樣。”
  寒非邪:“……”原來《天芥神書》是這個意思!
  戰湛拿著匣子,眼珠子轉了轉道:“這個對你很重要吧?”
  寒非邪心中一凜,慢條斯理地扯下面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戰湛想起他是拉著不走打著倒退的性格,立刻恭恭敬敬地將東西遞給他,“寶劍贈英雄,靈藥贈俠士!你拿著吧。”
  寒非邪接過匣子,握在手裡把玩。
  戰湛低頭收拾包袱,默默地離開。
  “你去哪裡?”寒非邪問。
  戰湛道:“回房。”
  “……這不就是你的房間?”
  戰湛回過頭道:“給你住吧。”
  寒非邪:“……”
  戰湛道:“有什麼需要就跟丫鬟說,反正你已經試用過了。”
  寒非邪:“……”
  戰湛大步邁出門檻,正要關門,就聽寒非邪道:“我會幫你找增強經脈的藥。”
  戰湛雙手一頓,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
  寒非邪將匣子收入自己的懷裡,“你說的沒錯,我的確需要它。”
  戰湛大著膽子走回來,反手關上門道:“你可不可以再幫我一個忙?”
  寒非邪挑眉。
  “我想要復活藥。”
  “……”
  戰湛勇敢地面對寒非邪近乎鄙夷的眼神。
  寒非邪笑了,“你真的很怕死。”
  “我是怕死,不過這個藥是給我哥的。”戰湛低聲訴說著關於他哥哥的故事——概括起來就是:我哥是一位優秀人才,死得太冤枉了!
  寒非邪抱胸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戰湛歎氣道:“我哥本來打算明年迎娶甯姐的。”
  寒非邪道:“還是和我沒關係。”
  “……我就是問問,你不願意也沒關係。”
  寒非邪手指在胳膊上輕輕地敲擊了兩下,道:“我能不能拜入藥王門下還是未知數,你求我是捨近求遠。”
  “我沒捨近求遠,我就是……”戰湛一愣,“捨近求遠?”
  寒非邪道:“你的玄靈丹是從哪裡來的?”
  “金先生給的。”
  “玄靈丹又名玄化丹分丹,是從玄化丹煉製剩下的藥渣殘餘中提煉出來的。你們既然有玄靈丹,就應該有玄化丹。玄化丹就是復活藥中的一種。”
  戰湛聽得目瞪口呆。他看文的時候復活藥的藥方是出現了,但沒有詳細描述,因此並不知道復活藥其實是統稱,並不是指單一一種藥,“有了它就能復活?”
  寒非邪道:“人若是剛死,服下玄化丹就能復活,而且所有傷口不管有多嚴重,立刻痊癒。”
  “要是死了很久……”
  “那就需要另一種藥,天化丹。它其實並不是一種藥,而是凝聚魂魄的神器。”
  戰湛很想跳到書外往後翻一翻寒非邪後來拿到的究竟是哪一種。
  大概是戰湛洗耳恭聽的好學生模樣激發了寒非邪潛在的教導欲望,他難得多嘴地繼續科普,“超甲級的神藥一共只有四種,分別天地玄黃加化丹命名。天化丹和玄化丹的功效你已經知道了,地化丹是重築經脈,不管對方天賦多差,十八歲前有沒有修煉過,只要服下地化丹,你的經脈會隨著你的劍氣不斷增強。換句話說,你將沒有修煉的瓶頸期。”劍氣修煉之所以容易走火入魔是因為劍客本身的經脈不能適應升級後增強的劍氣,乃至經脈爆裂,有了地化丹就等於解除了劍客修煉的最大隱患。
  戰湛怦然心動,“那黃化丹呢?”
  “服下黃化丹,人便能不老。”
  “長生不老?”戰湛驚訝,“這麼好的寶貝怎麼排在最後?”
  寒非邪道:“只是不老,不能長生。”
  “……美容產品啊?”
  寒非邪道:“你現在知道,你提的要求有多難辦到了吧?”
  戰湛道:“可你是寒非邪啊?”
  寒非邪怔住。
  “我相信你。”戰湛堅定地說。
  寒非邪疑惑道:“為什麼?”
  “因為,”戰湛道:“我覺得你就是那種一旦決定目標就會全力以赴的人。”
  還算順耳。
  寒非邪點點頭。
  “就像你說的,做不到就去死,完全不給自己留後路。”
  “……”




18

18、藥王大賽(七) ...


  玄靈丹的來歷的確有點蹊蹺,說起來,軍神府的實力也有點蹊蹺。神劍大陸一共就這麼兩個帝國,騰雲帝國一共就這麼五個世家,按理說,戰家的實力應該不止於此。怎麼拿出一個戰將巔峰的金謙都很吃力的感覺?
  難道是這個世界不流行門客的說法?
  可是劍氣修煉少不得靈丹輔助,背靠豪門好乘涼,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道理難道大家都不懂?
  他走進雲霧衣住的院子,丫鬟們看到是他,都沒有阻止他進去。進屋才發現雲霧衣並不在房間裡,他正想轉身問丫鬟她去了哪兒,就聽到雲霧衣在他身後柔聲問道:“寶貝,錢不夠嗎?”
  “呵!”他倒吸一口涼氣,雙腳併攏跳出門檻,才轉身看她。
  雲霧衣無辜地回望著他。
  “娘?你從哪裡冒出來的?”戰湛手扶著門框,驚魂未定。
  雲霧衣招手道:“你進來,把門關上再說。”
  這個世界應該沒有鬼這個設定的。
  戰湛進屋關門。
  雲霧衣走到花幾邊上,雙手扶住花瓶。
  戰湛心下敞亮,暗道作者好美創意,這種轉動花瓶當密室機關的老掉牙橋段竟然還在用。
  雲霧衣將花瓶拿了下來。
  戰湛:“……”
  花幾上路出一個圍棋棋子大小按鈕。她伸手按了下去,正對面著床的牆咯咯噠一聲下陷,露出一道只容一人側身進的暗門來。
  戰湛:“……”這種機關出現在這種設定的文裡真的科學嗎?
  雲霧衣放花瓶,抓著他的手往暗門裡走。
  石階筆直往下,深深地插|入黑暗中。
  她點亮掛在牆壁上的燈籠,拿在手裡照路。
  戰湛心裡本來有很多疑問,可現在一個都問不出來,因為他有種感覺,這些問題很快就會揭曉答案。
  雲霧衣走到底,將燈籠放在手邊的茶几上,起身點亮其他的燈籠。
  隨著她的腳步,三丈見方的密室完完全全地呈現在戰湛的面前。正對著石階的牆上寫著兩人高的戰字,色澤赤黑,仿佛血液凝固。兩旁牆壁被木架佔據,足足有兩層樓高的木架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雲霧衣走到戰字面前,拿起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道:“媳婦今日終於帶我那不肖子戰湛來拜見各位老人家啦。”
  戰湛走到他身後,才看到戰字下掛著大大小小數十個巴掌大小的木牌,每個木牌都寫著名字,每個名字都是戰字開頭。
  “湛兒,這是戰家列祖列宗的靈位。”她遞給他三炷香。
  戰湛恭謹地跪拜之後才小聲道:“為什麼戰家的靈堂在這裡?”書中不是設定所有世家重臣的靈位都放在皇室靈堂邊上的忠義堂裡嗎?
  雲霧衣道:“忠義堂十年前發生過一場火災,所有戰家的權杖都燒盡了。”
  “……只燒了戰家的?”
  雲霧衣別有深意地看著他,“忠義堂大火之前,尚是太子的雲牧皇生了一場重病,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那時候朝中有聲音希望你大哥繼承皇位。”
  擦!
  怪不得皇室看戰家不順眼。
  要戰湛是神筆馬良,一定用筆把那些發出聲音的人給勾決了。
  “奇怪的是,大火之後,雲牧皇的病竟然奇跡般地好了,從此以後,朝裡就有個流言,說雲牧皇和我戰家二子不能並存。”
  戰湛豁然開朗。怪不得皇室處心積慮要幹掉戰家,因為雲牧皇只有一個妹妹,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按照皇室血緣排序,皇位便會落入戰家之子手中,也怪不得當初皇室極力反對雲霧衣和戰不敗的婚事,最後害的戰不敗戰死沙場,雲霧衣撞死皇宮,危及皇位本就是每個皇帝都不能治的心病。
  他在木牌裡搜了一圈,沒發現戰雷的名字,好奇道:“大哥呢?”
  雲霧衣手指一僵,道:“跟我來。”
  戰湛看她走到石階旁,將燈籠掛起,雙手用力轉動一個十字轉盤。石壁被轉開一道縫隙,刺骨冷氣從縫隙中透出來,凍得他渾身一激靈。
  縫隙被轉開三尺餘寬,雲霧衣率先走進去。
  戰湛此時已經看清楚這間密室中的密室的佈置,乃是不折不扣的大冰窖。四周用青磚砌成,窖門兩尺餘厚,內有內間。
  雲霧衣走到最裡面,手在一個把手上輕輕一拉,一個石棺便自動伸了出來。
  ……
  這機關太自動化了,設定太科幻了!
  戰湛見她拉開石棺棺蓋,探過頭去,就看到棺內被冰填著,冰裡頭有一張模模糊糊的面孔,看不真切,可他心裡已經明白了。
  “哥。”他輕喚。
  雲霧衣抬起凍得通紅的手指,在冰表面輕輕地摸了摸,抬頭看他,“從雷兒躺進這裡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想盡辦法求復活藥,可是,太難了。”她眼眶微紅,“就算是藥皇也不一定有。”
  “會有的,娘,會有的。”戰湛一遍一遍地保證著。
  雲霧衣點點頭,將石棺放回去,帶著他出來冰窖,從木架上拿下茶具火爐,親手煮紅棗茶。
  戰湛坐在她的對面,看著紅通通的光映照在她的臉上,鼻子微微發酸。
  在孤兒院呆了這麼多年,他早看盡世態炎涼,人生冷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夠得到真正的母愛,而且是來自一本書上……
  寫書中自有黃金屋自有顏如玉的人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冷麼?”雲霧衣抓過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捂著他。
  戰湛感動地反握住她的手,動情道:“不冷。娘的手更冷。”
  雲霧衣:“……”
  她想抽手,又給戰湛拉住了,“兒子給你捂捂!”
  雲霧衣起先是感動地點頭,到後來……
  “再不放手,茶水就燒幹了。”
  “……”
  喝了紅棗茶,兩人身體暖過來,才有心情打開話匣子。
  雲霧衣道:“你今天去拍賣場的事,娘都知道了。”
  戰湛微愕,“知道多少?”
  雲霧衣也不繞圈子,拍拍他的手背道:“春意都跟娘說了。娘相信你這次不是胡鬧。”
  戰湛想起自己挽救戰家的第一動機是保障自己的榮華富貴,不禁有些臉紅。
  “尋找復活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凡事盡力而為。你只要記住一點,你是戰家的兒子,是我雲霧衣的兒子,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和你爹永遠在你身後。”
  “嗚!”
  太感人了,太幸福了。
  戰湛蹲在地上嚎啕。
  雲霧衣:“……”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雲霧衣:“……”
  戰湛淚眼濛濛地看著她,“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想唱這首歌,現在,終於能唱了。”以前不想唱是因為越唱越心酸,現在唱起來卻感到淡淡的幸福。
  “為什麼小時候不能唱?”
  “嗚……那時候臉皮還沒長好,太薄。”
  “……”
  戰湛吸著鼻子坐回椅子上,“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拿到復活藥的!”
  雲霧衣笑著拍拍他的手背。
  “對了,娘,金先生給我的玄靈丹是從哪裡來的?”
  雲霧衣道:“自從你哥哥出事之後,娘便派人四處尋找靈藥藥王和藥方,玄靈丹是從一位藥君手中以五十萬兩換來的。”
  五十萬兩。
  戰湛吐了吐舌頭。
  雲霧衣道:“春意說你已經買到了人皮面具,作為交換條件,娘會向相熟的藥王和藥君舉薦你們。不過能不能拜入門下還要看你們的造化。”
  戰湛滿心歡喜地點頭。
  “為了讓你多幾分把握,娘已經請了藥師幫你補習。”
  補習?!
  被試卷壓迫多年的戰湛下意識地綠了臉。
  雲霧衣笑道:“學不學倒是其次。他是一位乙級藥王的得意弟子,你趁這幾天與他打好關係,豈不是多一分把握?”
  戰湛恍然,拍著胸脯道:“沒問題!我一定讓他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他年齡與你相若,應當很談得來。”
  “他叫什麼名字?”
  “駱英。”
  ……
  擦!
  以《絕世劍邪》整本書而言,駱英佔據的比重並不大。但是以戰湛所有出場而言,駱英佔據著相當相當重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呢?打個比方,差不多就是狼狽為奸這個成語出現時,狼和狽的出場率。以戰湛這樣的豬腦袋還能做出這麼多壞事,駱英功不可沒。
  原書中,戰湛和駱英是在一次宴會中碰面,進而乾柴烈火相見恨晚,沒想到改變原劇劇情之後,竟然讓這個人提前出場了。
  “你認識?”雲霧衣看他表情不對勁。
  “不認識。我只是在想,”戰湛乾笑道,“駱英這個名字挺好。落英繽紛,落英繽紛,一聽就知道撒得很猛。”
  “……”




19

19、藥王大賽(八) ...


  駱英一出場戰湛就知道他是駱英。
  膚色雪白,面如芙蓉,眼含秋水,身形嬌小……長得太尊重原著了。
  “小公爺。”駱英柔柔一笑,眼裡的秋水像雨水一樣,沖著他迎面飄來。
  戰湛一閃。
  駱英:“……”
  戰湛微笑著扶起他,“老師客氣了。”
  駱英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笑道:“小公爺折殺在下了。在下一介平民,小公爺若不嫌棄,就和師父一樣,叫我英兒吧。”
  ……
  扮嫩的見多了,嫩到嬰兒這種程度的還是頭一回。
  戰湛咧嘴叫道:“英,兒……”
  “小公爺。”
  戰湛面容一整道:“我們開始上課吧。”
  “好。”駱英走到桌邊坐下,單手支腮,笑吟吟地看著他道:“我第一次授課,若講得不好,還請小公爺見諒。”
  戰湛差點被他的姿勢雷成二百五,隨口敷衍道:“不見諒不見諒。”
  駱英:“……”
  戰湛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又補充道:“不見諒是不可能的,見啊見,一定見。”
  “……”駱英看著戰湛呆呆傻傻的模樣,吃不准他是故意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還是本質就不聰明,只知道這人與傳聞中相差甚遠,不敢大意,當下端正坐好,溫聲道:“不知小公爺可有仰慕的藥王嗎?”
  仰慕的當然有,文裡唯一一個讓他記住名字的藥皇——水赤煉。不過這種藥王界泰山北斗式的人物,說出來也是說笑。
  戰湛乾笑數聲,“我很有自知之明,只要有藥王收我就好,哪裡還敢挑三揀四。”
  駱英捂嘴笑道:“小公爺真逗趣。”
  戰湛:“……”以前看文看到“駱英捂嘴一笑”、“駱英掩袖輕笑”他直接一笑而過,怎麼變成3D以後這麼……不忍直視呢?
  “藥王大賽一共分三道試煉關卡,第一道叫海選。”
  作者一定是看超女看多了。
  戰湛知道藥王大賽的選徒程式,但這不妨礙他吐槽。
  “海選的標準只有一個,五官端正。”駱英解釋道,“藥師和藥王都以懸壺濟世為己任,最緊要的不是醫術,是醫德,所謂相由心生,一個面目猙獰的人怎麼可能心地善良。”
  戰湛:“……”鍾馗,幸虧穿的不是你!
  駱英道:“海選之後是自白,就是將自己的出身經歷一五一十地寫下來。這看的也是人品。一個人上不上進,努不努力就從經歷裡看。”
  戰湛:“……”這分明是看家底!
  駱英道:“第三道關卡便是測試,考一些藥理知識。結束之後,各位藥王級別由高而低選擇徒弟,藥皇可選三名,藥君兩名,藥王一名。”
  戰湛:“……”當黑幕成了規章制度,還有啥可說的?遵守唄。
  駱英以為他擔心藥理考試,微笑著從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交給他,“考題和答案都在這上面,小公爺用心記住便沒問題了。”
  戰湛:“……”考題和答案?!
  駱英繼續安慰道:“即使記不住也沒什麼。”
  戰湛:“……”
  落英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了,直到晚飯時聞到肉香才變好。他一邊吃肉一邊聽一號報考題和答案,“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不能和麥蜜果一樣服用?”
  “銀月草。”一號道,“會變成劇毒。”
  戰湛用自己征戰多年歸納出的一套科學學習法總結道:“賣|淫是不對的。”
  一號:“……”
  寒非邪吃完飯起身。
  戰湛抓住他道:“一號還沒念完呢,要不我讓一號抄一份給你?”
  寒非邪淡然道:“剛才的答案並不完全。”
  “啊?”
  “麥蜜果分成熟期和不成熟期。成熟期的麥蜜果的確不能和銀月草一起服用,但是不成熟期的麥蜜果調製銀月草之後會成為味道非常古怪的果醬。”
  “味道非常古怪是指?”
  “我不喜歡。”
  “……”戰湛一手抓考卷,一手抓寒非邪,“你幫我補習吧?”
  寒非邪皺眉道:“我這兩天沒空。”
  “做什麼?”戰湛眼珠子上下打量著他,一副“你不是騙我吧,你不能騙我,你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怎麼好意思騙我”的表情。
  “我要繼續某件被別人打斷的事。”寒非邪想起上次衝擊任督二脈被戰湛打斷,嘴角的笑容就變得十分邪惡。
  戰湛識趣地放手。
  寒非邪離開沒多久,就有志願者積極替補上陣。
  戰湛見駱英熱情洋溢,也不好拒絕,就拿麥蜜果的事情小小地試探了一下。
  “不成熟期?”駱英怔了下,笑道:“麥蜜果自然要成熟以後才能用,不成熟期就是沒長好啊。”
  戰湛很想告訴他,其實你現在也在不成熟期。
  兩人的輔導基本圍著考卷和答案展開,駱英和一號唯一的不同就是駱英念題目的時候非常的聲情並茂。
  戰湛有時候都覺得自己要去參加的不是藥王大賽而是快樂男聲。
  
  考前準備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戰湛本來還想著有時間再去一趟拍賣場買下那張原文中給寒非邪拍下的清白面具,但一忙起來就忘了,等想起來的時候再去問,東西已經被買走了。
  他本想見一見甯春意,也沒其他意思,就是當成了親嫂子,想問個好,卻被告知甯春意正在家裡繡花。
  甯春意的哥哥,甯家掌舵人甯秋水笑眯眯地說:“春意也到了出嫁的年齡,不適宜再抛頭露面。”
  戰湛隱約察覺到不對勁,可有可無的見面頓時變成了非見不可,“正好我要去貴府附近轉悠轉悠,那就叨擾了。”
  甯秋水眸光閃爍,笑道:“小公爺是稀客,平日裡請都請不來,何談叨擾。”他親自送戰湛上馬車,然後乘車在前面帶路。
  戰湛坐在馬車裡,琢磨著甯秋水這個人。原書裡甯秋水並不怎麼顯眼,只說是騰雲帝國的小財神,和各大世家的關係都不錯,甯春意和戰雷好的時候,沒站出來反對過,戰家敗落的時候,也沒站出來落井下石。可現在這個態度,明顯不想和戰家沾上。
  難道是其他世家和皇宮有什麼動靜,讓他感覺到戰家即將面臨的危險,所以想撇清關係?
  商人通常最懂得見風使舵。
  戰湛有點不安,想著是不是再敲打敲打雲霧衣,讓她寫信提醒戰不敗多注意安全。
  車緩緩停下。
  他從車裡跳下來,就看甯秋水站在寧府門前沖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戰湛眼角掃過大門另一側,那裡還停著一輛馬車。
  
  其實看到馬車的那一眼起,戰湛對眼前的景象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也明白甯秋水帶自己過來的用意,可乍一看到一個陌生男子纏著自己未來的大嫂,依舊很不爽。
  “戰二。”陌生男子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你來赴約鬥魔獸麼?可真懂得選地方啊。”
  戰湛想了想道:“衛二?”
  “老子衛三!”
  戰湛“哦哦哦”地點頭道:“你們幾兄弟挺像的。”
  像也沒像到這麼近距離都認錯的地步吧。衛隆很生氣,認定他是故意挑釁,“你上次鬥獸輸了以後說過什麼還記得嗎?”
  戰湛無辜地眨著眼睛,“你不是替我記著嗎?”
  “你說你會回來報仇的!”
  “哦哦哦。”
  “你來啊!”衛隆趾高氣揚地說,“怎麼不來?我一直在鬥獸場等你!”
  戰湛道:“我知道。”
  “知道還不來?!”
  戰湛微笑道:“我喜歡你等我等得心力憔悴的樣子。”
  衛隆:“……”
  



20

20、藥王大賽(九) ...


  聽戰湛和衛隆鬥嘴絕對是一件蛋疼的事,尤其衛隆像複讀機一樣不斷地重複著你來啊,你來啊,有種你來啊……你廢話少說,倒是來啊……
  最後還是甯秋水看不下去,出來打圓場,說請他們去客廳喝茶。
  戰湛道:“正巧我和甯姐有話要說,兩位請便。”
  被喧賓奪主的甯秋水:“……”
  衛隆冷笑道:“嫌上次討得不夠,想再討點好處嗎?”
  戰湛明白了。上次甯春意開後門的事終究還是傳了出去,商人最講究商譽和信用,這種私底下開小灶的事對拍賣場的名聲來說自然不太好。所以甯秋水才讓她呆在家裡。
  對這件事他早就想好退路,不慌不忙道:“什麼討好處?”
  衛隆將他的反問當做心虛,嘿嘿笑道:“你心裡有數。”在寧府,他還要給甯家兩兄妹留點面子。
  不過他自以為的留面子對甯秋水來說和不留沒區別。
  “哦哦哦,”戰湛一臉恍然道,“你是說我在拍賣場買的那些東西?”
  甯秋水眸光一沉。
  衛隆沒想到他居然敢當著甯家兩兄妹的面大咧咧地說出來,頓時有些下不來台,梗著脖子道:“你知道就好。拍賣場有拍賣場的規矩。”
  “是啊,拍賣場有拍賣場的規矩。我記得,”戰湛轉頭看甯秋水,“拍賣場內部有一條規矩:遇到有需要幫助的人時,可酌情給予買賣方便。對吧?”
  他說的是“有需要幫助的人”,其實是“有必要招攬的人”。這一條在原書中,甯秋水曾經為寒非邪動用過,他記得很清楚。
  甯秋水內心猛震!拍賣場的確有這條規矩,是為私下招攬人才特別設立的,只有最高級的管事知道。
  他看向甯春意,卻發現她也滿臉疑惑地看過來,顯然戰湛說出這番話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當她私下出售蝕日還陽草給戰湛被發現時,不是沒想過用這條規矩脫罪,但她很快發現不可能。因為戰家是比寧家更強大的世家,不管戰湛是人才還是廢柴,都不可能改投寧家,促使這條規矩成立的前提就不存在。
  不過這裡頭的前因後果甯家兄妹清楚,衛隆不清楚。所以當他看到甯家兄妹愣在當場,一言不發時,也跟著被鎮住了。
  戰湛內心很得意,終於有種“收拾前任舊攤子,發家致富奔小康”的揚眉吐氣感。
  “你你,你算什麼需要幫助?”衛隆終於憋出一句。
  戰湛歎氣道:“不要看我外表英俊就以為我的人生暢順無阻。這個世界嫉妒英俊的人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的人生很坎坷啊。”
  衛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天司徒奮從拍賣場回來之後談戰色變。這人太噁心了!他開始懷念戰湛以前那拽得像二五八萬其實就是個二百五的嘴臉。
  甯秋水最終還是把衛隆給拉去喝茶了。
  戰湛等他們走後,臉上一變,擔憂地看著甯春意道:“我連累甯姐了。”
  “叫我甯姐就不要說連累不連累。”
  戰湛忽然笑道:“要不我叫嫂子吧?這才是真的不怕連累。”
  “討打!”甯春意作勢要打他。
  戰湛乖乖將頭湊過去。
  甯春意輕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問道:“藥王大賽準備好了嗎?要不要我幫你疏通疏通?”
  戰湛信心滿滿,“準備好了,連給老師的禮物都備好了。”
  “什麼禮物?”
  戰湛指著自己的鼻子。
  甯春意莞爾。禁足這麼多天的鬱悶一掃而空。
  
  戰湛和衛隆走後,寧府恢復了平靜。
  甯秋水走到甯春意身後,狀若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想到戰湛還有這樣一面。”
  甯春意道:“人總是看到一面就以為看到了全世界。”
  甯秋水對她的嘲諷毫不在意。他們兩兄妹相差六歲,難免有代溝。“比起衛家三兄弟,我倒是更中意藍雋遠當我的妹夫。”
  甯春意薄怒道:“你當初還中意過戰雷。”
  “我現在依然最中意他。”甯秋水歎氣道,“可惜命薄。”
  甯春意只覺心寒,回想戰湛親切的笑容,竟覺得他更像親人。
  
  藥王大賽一晃眼就到。
  戰湛雖然打從心眼裡不喜歡駱英,但看在他師父的份上,表面上很過得去,藥王大賽前一天,還特地派二號送他回他師父的住所。
  駱英十分感動,臨走時緊緊地抓著戰湛的手不放。
  戰湛十分鬱悶,又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唱什麼十八裡相送啊。
  駱英抓了一會兒,見戰湛始終沒有表示,才黯然離開。
  他前腳剛走,寒非邪就從戰湛身後冒出來了。
  “考題都背會了?”
  戰湛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笑眯眯地說道:“滾瓜爛熟。”
  “那就好。”寒非邪抬腳就走。
  戰湛瞠目結舌,“你專程跑來就為了問這一句?”
  寒非邪回頭道:“我不是專程跑來,只是路過。”
  “……”戰湛左看右看,叫道,“少來!這裡是後門,除了圍牆和後門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剛翻圍牆回來。”
  “咦,為什麼不走門?”
  “馬車堵著。”他沒戴面具,不想惹人注意。
  “你剛去了哪裡?”戰湛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地追問,直到兩人回到戰湛曾經的寒非邪現今的住所。
  寒非邪想將戰湛關在門外,卻被硬闖了進來。
  戰湛道:“別這樣,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
  他話音剛落,寒非邪就哇得吐出一口血來。
  “……”戰湛舉起雙手,“不是我幹的。”
  寒非邪瞪了他一眼,“關門!”
  戰湛關上門,好奇地問道:“怎麼回事?”
  寒非邪從懷裡掏出三包草藥,上面印著不同藥房的名字,“分開來煎,各用慢火煎成一碗。”
  戰湛揣著藥走到門外,叫來一號煎藥,再換身回屋。
  寒非邪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你去哪兒了?”戰湛是真心好奇。因為根據原文,情節應該直接跳到藥王大賽了,這橫生出來的枝節是怎麼回事?
  寒非邪沉默很久,久得戰湛都以為他睡著了,才緩緩道:“我遇上藍家的人了。”
  戰湛吃驚道:“他們打你?”
  “想抓我,被我糊弄過去了。”
  “你怎麼不戴面具出門?”
  “我戴了斗笠。”面具來自送命堂,不到必須的時候,他不想用,“但不小心弄掉了。”
  “你出門做什麼?”
  “買藥。”寒非邪含糊地說,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用蝕日還陽草強行沖任督二脈,成功是成功了,卻也留下了內傷,需要藥物調理。
  戰湛道:“以後這種事讓一號他們去就行了,你別見外啊。”
  寒非邪閉著的眼睛終於睜開,側頭看他。
  如果寒非邪是絕世美女,能被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戰湛心裡一定美壞了,可寒非邪是絕世美男……這情景就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
  戰湛藉口看藥煮得怎麼樣,落荒而逃。
  藥足足煎了一個多時辰才好。
  戰湛將煎好的三碗藥放在寒非邪面前。
  寒非邪挨個聞了聞,挑了中間那碗。
  戰湛問道:“你怕有人下毒害你?”
  寒非邪搖頭道:“草藥有好有壞,火候也是,我只是挑藥效最好的那一碗。”
  “你光聞聞就知道?”戰湛震驚。
  寒非邪不置可否,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其實戰湛內心一點都不驚異。挑藥的不是寒非邪,是寒非邪腦袋裡的那本《天芥神書》。嗚,這種好東西他怎麼碰不上!
  寒非邪喝完藥就上床睡覺。
  戰湛以擔心他傷勢為藉口,滯留在房間裡不肯走,最後逼得寒非邪忍無可忍地親自用枕頭把他轟出去。
  戰湛悠悠然地回房間洗完澡,躺在床上準備進入夢鄉,只是……這準備的時間忒長了一點。準備了一個時辰還沒進夢鄉的戰湛開始數喜洋洋和灰太狼,然後……
  天亮了。
  擦!
  為什麼穿越也沒治好他的考前綜合症!
  
  睡眼惺忪地起來,昏昏沉沉地刷牙洗臉,然後被摟進懷裡……
  咦?
  戰湛抬起眼睛,被雲霧衣笑著戳頭。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有事兒就失眠。”她拉著他在桌邊坐下,“喝碗狀元粥,考個大狀元。”
  戰湛拿著勺子往嘴裡猛塞。
  雲霧衣道:“昨天藍家傳出消息,說寒家大兒子來天都走親戚,走丟了,請各家幫忙找人。”
  戰湛差點把到嘴的粥噴出去,“這麼明目張膽?”
  雲霧衣道:“這是明面上的消息,還有暗地裡的消息,藍家似乎懷疑寒非邪已經成了劍王。”
  怎麼可能,寒非邪這個時候雖然能使用體內的火陽之氣,但並沒有正式踏入修習劍氣之途,根本沒有級別。戰湛眼珠子一轉,知道了原因。寒非邪手裡有一顆寒家老祖寒玉清的聖丹,靠著這顆聖丹,他可是糊弄過不少高手。想通這點,他也想通了寒非邪為什麼會受傷。火陽之氣還不是他體內的真氣,每次使用都會被反噬,在寒非邪痊癒之前,這種傷簡直是家常便飯。
  他不知道的是,寒非邪這次會受傷,他“居功至偉”。
  如果不是他在還魂魔林的瀑布下打斷了寒非邪衝破任督二脈,寒非邪就不需要用蝕日還陽草來強行衝擊任督二脈,不會受傷,也不要去買藥,更不會遇到藍家的人……
  一個劇情改動所產生的連鎖反應是相當巨大的,甚至會改變花的用途和命運。
  



21

21、藥王大賽(十) ...


  雲霧衣準備了馬車送寒非邪和戰湛去藥王大賽的賽場。
  戰湛斜靠著車廂,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戴上面具的寒非邪,覺得買這張面具真是買對了,病怏怏的模樣正符合寒非邪目前的生理狀況。
  閉目養神的寒非邪睜開眼睛,與他對視。
  兩人看了一會兒。
  戰湛率先打破沉寂,乾咳一聲道:“我只是借你的臉發呆。”
  寒非邪道:“什麼時候還?”
  “呃,你要是急著用,就收回去吧。”
  寒非邪伸出手,指尖托住他的下巴,慢慢地、慢慢地、把他的頭給扭回正面,然後繼續閉目養神。
  戰湛:“……”
  
  藥王大賽賽場分內外場。外場是天都最大的銀月廣場,專門進行海選,差不多有四分之三的人要在這裡下馬。通過海選的人進入內場——與銀月廣場相連接的金陽宮。
  雖然戰湛一大早就出發,但到的時候廣場已是人山人海,不少人幾天前就蹲在廣場裡排隊。
  戰湛和寒非邪下車,正不知道從哪裡往裡進,就看到駱英嬌小的身影靈活地鑽出人群跑過來,“小公爺跟我來。”在這裡,他是地頭蛇。戰湛和寒非邪跟著他很快就沖到了海選的考官面前。
  考官看到駱英,手掌一翻,直接給了兩張考證。戰湛和寒非邪連臉都沒露,就被駱英拉入金陽宮。
  海選開始還沒多久,進金陽宮的人屈指可數,沒經驗的考生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也無人理會。
  駱英駕輕就熟地幫他們領來兩份表格和筆。
  戰湛一看要寫字就頭大,連表格帶筆地塞給駱英,“你幫我寫。”
  駱英愣了愣,低頭淺笑,乖乖地接了過來。
  正在填表格的寒非邪見狀,眸光好奇地在兩人面上轉了轉。
  填完表格,駱英自覺地跑去交表格。
  看著他歡快的背影,戰湛突然明白為什麼舊戰湛願意和這個人交往。駱英會看人說話,做事勤快又懂得揣摩人的心理,以普通朋友交往一定很舒服,至於危難之中能不能見真情那就另說——交個朋友還得居安思危就太累人了。
  至少對比……
  他瞥了一眼寒非邪,覺得自己居然越來越能理解舊戰湛的想法了。
  寒非邪當然發現了他的目光,陰惻惻地笑道:“你剛才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戰湛道:“你累不累?”
  寒非邪道:“不斷壓抑揍人的欲望的確挺累的,要不我放鬆放鬆?”
  “……這多年都堅持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再忍忍吧。”戰湛身體悄悄往邊上挪了挪。
  駱英跑回來,領著他們去休息室休息,“到時間我來接你們。”
  戰湛忙向他道謝。
  休息室就放著幾把長凳,戰湛和寒非邪佔據了角落的兩把,閉目養神。沒多久,陸陸續續有考生進來。進來的考生當然知道能夠坐在這裡的十有□都會被藥王收入門下,不免寒暄起來。
  戰湛聽他們做自我介紹,沒聽到熟悉的名字,就懶得跑去搭訕。
  時近中午還不見駱英其他考官過來,戰湛知道上午大概是考不了試了,正想著怎麼通知一號送飯,就看到一個熟人從外頭走進來。
  “這位老兄也過海選和自白了,不知任何稱呼?”有個考生被人奉承了幾句,有些飄飄然,樂顛顛地跑去搭訕。
  來人眼珠子掃都懶得掃,直接越過他走到戰湛面前,“你也通過了?”
  戰湛道:“我是進來送飯的。”
  “……飯呢?”
  “裝在桶裡。”
  “桶呢?”他四下查看。
  “在我面前。”
  “……”
  戰湛無辜地回望。
  被忽視的考生立馬報復般的大笑起來。
  “啪!”
  笑聲被拍掌聲拍散。
  被打的考生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驚怒交集地喊道:“你憑什麼打我?”
  “憑我叫衛隆。想報仇只管來衛家找我。”衛隆不屑地冷哼。
  考生們雖然來全國各地,但衛家還是知道的,天都五大家絕不是他們這些小門小戶得罪得起的。
  那個考生又羞愧又驚恐地軟下來,擠到其他考生中間。
  其他考生紛紛躲閃開去。
  衛隆殺雞儆猴完畢,眼睛往周圍一掃,見所有人都不敢對視,才回頭沖戰湛冷笑。
  戰湛“哈哈哈”乾笑三聲,“衛三就是衛三啊,真是太聰明了。”
  衛隆見識過他的牙尖嘴利,拒不接茬,可他沒想到這次戰湛自帶捧哏了。
  寒非邪開口問道:“他為什麼太聰明了?”
  戰湛道:“他打了別人一巴掌怕被打回來,就讓對方現在別動,等他回家之後再上他家報仇,到時候衛家全家總動員,別人就算是三頭六臂,也雙拳難敵七八十雙手啊。”
  寒非邪勾起嘴角,看戰湛的目光那叫一個欣賞。
  衛隆被諷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狠狠地瞪著寒非邪道:“你什麼東西!”
  寒非邪笑容不改,但殺心已起。
  戰湛心知得罪主角的都沒有好下場,一邊幸災樂禍一邊脫口道:“我大哥。”
  寒非邪有點意外他說得如此順口。雲霧衣為他編造的身份就是戰家一個遠房親戚。
  衛隆突然笑了,“你就算懷念戰雷,也不用拉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鄉下小子湊數啊。”
  戰湛有點怒了。他雖然沒有見過活生生的戰雷,但因著雲霧衣和甯春意的關係,他對他的印象極好,衛隆拿死者刺激他,太下作。要是衛家全死光了,他一定不說衛家的不是!
  就在雙方怒目而視,大戰一觸即發之際,藥王的徒弟們進來請他們去食堂用飯。
  戰火稍歇。
  只是稍歇,光看戰湛和衛隆在吃飯時望向彼此的眼神就知道他們打算補充營養之後再接再厲。
  衛隆會參加藥王大賽完全是通過甯春意送草藥給戰湛的事知道戰湛要參加,使絆子來的。他有點後悔剛剛太矜持,沒對戰湛動手,要真動起手來,說不定能惹怒那群老傢伙把兩人踢出去,徹底粉碎戰湛的如意算盤。
  但更快被粉碎的是他的如意算盤。
  戰湛、寒非邪和衛隆三人吃完飯就被送入了三個不同的休息室。
  戰湛的那個最大,能容納六七十個人。看那些人的衣著,應當是所有入選者裡家境最差的一撥。以戰湛的家世,他再怎麼分也不該被分到這裡,顯然有人從中作梗。他也不在意,依舊是挑了最角落的位置坐。
  其他人看他打扮不俗,紛紛上來搭訕。
  戰湛笑嘻嘻地應付著,問姓名,就說不姓名姓戰,問出生地,就說娘懷孕時沒走遠,就在家裡的床上。
  其他人問了半天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就不問了。
  戰湛看著窗外天色,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看文的時候藥王大賽就那麼幾頁,翻一翻就過去了,可身在其中就得一分一秒的過,實在是煎熬。
  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考官帶著一群穿著黑紅相間斗篷的人走進來。
  考官淡然道:“就這麼多,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黑紅斗篷的人不滿道:“藥王大賽怎麼可能只有這麼些人?”
  考官道:“當然不可能只有這麼些人,外頭被拒絕的多的是,你自己去找吧。”
  黑紅斗篷的人眸光一冷,幸好被旁邊的人拉住。
  拉住他的人低聲說了幾句,才對考官道:“好吧,你讓他們一個個地過來。”
  等黑紅斗篷的人都轉身離開之後,考官才冷笑一聲,對著室內的考生道:“你們把考證拿上來,一會兒我報號,報到一個出來一個。”
  有考生疑惑道:“是藥王大賽的考試嗎?我們是來考藥王學徒的。”
  考官不耐煩道:“廢話!不然叫你們幹什麼。”他臨走前眼角瞄到戰湛,微微一怔,欲言又止的模樣,隨即想通了什麼,搖搖頭走了出去。
  他這邊猶豫不定,戰湛那頭是驚疑不定。
  他非常肯定確定及堅定地表示,那群黑紅斗篷的人絕對沒有在《絕世劍邪》的藥王大賽中出現過!
  是這個劇情原本就有但寒非邪沒碰上,還是劇情又被蝴蝶效應了?
  戰湛十分鬱悶。
  
  報號報得非常快,一個接著一個。
  考生見出去的考生很快回來,都湊上去問怎麼回事。回來的考生也是迷迷糊糊的,說是進了一間屋子,捧起一捧花,然後就出來了。
  ……
  考生們面面相覷。
  很快輪到戰湛。戰湛看前面的人都沒事,也就放心大膽地根據藥王大賽考官的指引進了隔壁的屋子裡。
  黑紅斗篷坐了一排。
  他數了數,一共五個人。
  最中間的那個六七十的年紀,長得十分和善,說話更是慈祥,“來,小朋友,把中間那盆花捧起來。”
  戰湛低頭看那盆被孤零零地放在房間正中的花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它有點可憐,彎腰把它捧了起來。
  “好了,你……”和善老頭正要點頭讓他出去,就看到那盆花緩緩地開了。
  他身邊右手邊的兩個人激動地跳了起來。
  



22

22、藥王大賽(十一) ...


  和善老頭和另外兩個人的動作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表情也十分激動。
  “你叫什麼名字?”和善老頭笑得越發和善。
  戰湛戒備地反問道:“你又叫什麼名字?”
  和善老頭毫不介意他的無禮,高興地自我介紹,“我叫莫天河,這位是張強,這位是陳四,這位是王堅,這位是石理東。”
  戰湛重點關注莫天河和石理東,發現後者就是質疑藥王大賽只有這麼些人的那個。張強陳四王堅一聽名字就知道作者取得有多敷衍,擺明是龍套,就算走劇情也只有打人、被打、死這三種。
  果然,那三人沒發話,石理東開口了,“你有沒有興趣成為試煉師?”
  戰湛用一秒鐘錯愕,一秒鐘思考,一秒鐘拒絕,“沒有。”
  莫天河急了,站起來道:“你好好想想,你有當試煉師的天賦,不要輕易放棄。”
  當神農的天賦?
  是舌頭比較敏感還是身體比較抗毒?
  戰湛默默地吐槽,默默地搖頭。
  莫天河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對試煉師有什麼誤會?其實我們並不是外界傳聞的那樣……呃,需要嘗百草尋找藥方的。”
  戰湛慣性地搖了會兒頭才停下,驚訝地看著他道:“難道拿病人當實驗?”
  “師兄,我覺得這個就算了吧。”石理東不滿地皺眉道,“他只是個中等資質,不是特別好的人選,沒必要浪費時間。”
  莫天河苦笑道:“難道我們真的要拉下臉皮去大街上拉人來測驗嗎?”
  石理東嘴唇動了動,恨聲道:“最好別讓我碰到水赤煉那個傢伙,不然我一定把他的嘴巴撕爛!讓他散播謠言!害的全大陸都以為我們試煉師一天到晚挖野草吃!”
  莫天河對戰湛道:“嚴格說起來,試煉師和藥師完全是兩種職業,如果一定要歸類,也許應該歸到劍氣那一類去。”
  戰湛怔住。《絕世劍邪》的前四分之一併沒有如何提到試煉師,只是從幾個藥師嘴裡陸陸續續聽到過一些資訊,類似于神農,沒想到裡面竟然藏著內情。
  莫天河見引起了他的興趣,解說的興致也高起來,“試煉師有專門的功法,可以與劍氣一道修煉,劍氣修為越高,試煉師的級別也就越高。”
  戰湛道:“試煉師級別高了有什麼用?”
  莫天河指著他手中的花道:“植物是有生命的,它能夠感應到外界的存在,並與之產生聯繫。這盆叫做感知花,是所有植物中對人的感知最強的一種花。它對你產生反應就說明你對植物有著非常強的影響力。”
  戰湛飄飄然道:“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石理東加龍套一二三:“……”
  莫天河面不改色地繼續道:“這種影響力就是成為試煉師的前提。我們的功法就是提升試煉師對植物的影響力和感知力。”
  戰湛道:“然後當一個優秀的花匠?”
  莫天河:“……”
  石理東加龍套一二三很欣慰,獨點點不如大家點點。
  莫天河乾咳一聲道:“試煉師分初級和高級。初級試煉師可以通過感知來分辨草藥的好壞以及藥性,高級試煉師可以通過天時地利來催生植物以及培育新品種。”
  戰湛震驚了。在沒有牧師加血只能靠藥師煉藥的世界設定裡,試煉師這個職業簡直是輔助系的超級輔助!
  “真的假的?”他將信將疑。戰湛要真有什麼感知力,為什麼原文中沒提?他顯然忘記舊戰湛就算吃飽了撐著也不會陪寒非邪參加藥王大賽。
  莫天河繞過桌子走到戰湛的面前,從口袋裡掏出一枚胸章給他看,“這是試煉師胸章,高級的是金色,初級的是銀色。”
  ……
  這種東西他雖然可以找人仿造一車。
  戰湛問道:“既然試煉師這個職業這麼好,為什麼你們不自己開個試煉師大會?”
  石理東憤憤道:“還不是因為水赤煉這只老狐狸四處抹黑我們,說我們試煉師白天吃草,晚上等死,要是第二天起來發現自己沒死就繼續吃草找死……”
  沒錯,他以前對試煉師就是這個印象!戰湛道:“抹黑成這樣你們都不反駁?”
  莫天河歎氣道:“藥師需要的是配方和藥理,試煉師需要的是修為。我們大多數時間都在修煉,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以前沒有傳的這麼凶,水赤煉又承諾會替我們澄清,所以我們從來沒有管過這件事,直到這次出來才發現竟然已經傳到了這種地步。”他尷尬道,“我們不是沒有開過試煉師大會,而是根本沒有人來。”
  戰湛:“……”好大的五朵天真無邪白蓮花。
  “所以你們跑來藥王大賽招生?”
  石理東理直氣壯道:“試煉師的名聲都是給水赤煉那個妖人破壞的!他當然應該負責。我想過了,要是我們這次招不到,我就把他的徒弟搶過來,我才不管他們有沒有資質呢!”
  傢伙、老狐狸、妖人……水赤煉修煉得真快。
  戰湛道:“你們不是一直在修煉嗎?為什麼突然又要招生了?”
  莫天河道:“試煉師很容易沉浸於修煉而忽略收徒。為了不讓試煉師一脈斷絕,我們有個規矩,一旦達到高級試煉師就必須出來收徒弟。”
  說到這裡,戰湛對試煉師總算有了一個籠統的瞭解。簡單說,這絕對是一個淩駕于藥師之上的牛叉職業!但是因為條件苛刻,既然需要感知又需要劍氣輔助,修煉難度較高,推廣度較低,一直無法大規模擴充隊伍,這就讓藥師占了空子。
  通過藥方來發展隊伍的藥師很快佔據了數量上的優勢,並利用對方不經常走動的弱點,不斷散播謠言,抹黑試煉師的形象,打擊他們的地位,擠壓他們生存的空間……咦?
  戰湛疑惑道:“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出來闢謠?”試煉師這麼牛叉的職業,總有幾個願意交好的人吧?
  莫天河也疑惑道:“誰?”
  “呃,你們的朋友?”
  莫天河回頭看另外四個人,然後說:“我們幾個闢謠了啊,但是沒人相信。”
  戰湛:“……”怪不得這個職業被打壓得這麼厲害,敢情一直是單練的?
  石理東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面道:“喂,你到底要不要加入?爽快點!”
  戰湛道:“我還有一個問題,修煉試煉師……有副作用嗎?”
  莫天河點頭道:“有的。”
  戰湛心下一沉!這個世界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他就知道這種好事不會輕易地落在他身上。
  莫天河深沉道:“很辛苦。”
  戰湛:“……”
  戰湛思量再三,還是同意了。畢竟試煉師這個設定十分吸引他,要是真的話,就意味著從此以後,他可以秒殺一切藥皇。藥皇再強大也只是比一般人多掌握幾條醫療知識而已,他直接能發明新藥!這是醫生和醫學家的區別!不過到底是真是假,他會另外尋找途徑證實。
  莫天河聽到他同意,臉上立馬露出笑容。有試煉師天賦的人才十分難得,雖說休息室裡有七八十人,但七八十人全都不合格的情況也很常見,能找到一個就是驚喜。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戰湛道:“戰湛。”
  莫天河笑容僵住。
  他笑容僵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去休息室之前,他正好聽到一個藥師和自己的徒弟說要把一個叫戰湛的人帶到最差的那間休息室去,理由是這個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23

23、藥王大賽(十二) ...


  莫天河陷入兩難境地,場面一下子沉默下來。
  戰湛眨了眨眼睛道:“你聽過?”
  莫天河用一臉“聽過”的表情結結巴巴地回答:“沒。”
  戰湛沉默了一會兒,道:“欠了多少?”
  “啊?”
  “一百以下的話,就不用還了。”戰湛大方地說,“超過一百的話,可以分期付款。”
  “……”
  飽受抹黑之苦的莫天河決定給他一個自白的機會,道,“你平時有沒有做壞事的習慣?”
  戰湛道:“……哪一類的?”腹誹算不算?
  “燒殺搶掠之類的。”
  “……”
  “……”
  兩雙眼睛無聲地溝通。
  戰湛感到壓力很大。沒想到舊戰湛的名聲這麼響亮,都去了這麼久了,遺留下的黑鍋還像駝峰一樣,丟不掉,甩不脫,時不時抽冷刀子找存在感。
  他含糊道:“應該……沒有吧?”
  莫天河眉頭一跳,“應該?”
  戰湛道:“偶爾燒燒飯,殺殺雞什麼的……”
  莫天河道:“搶掠呢?”
  戰湛道:“誰小時候沒搶過糖果啊!”
  他話音剛落,包括莫天河在內的五顆腦袋就有規律地左右晃動。
  “……”戰湛道,“我就是問問誰沒搶過糖果……嗯,大家回答得很好。”
  莫天河想了想道:“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就加入吧。”雖然心裡清楚戰湛的解釋太牽強,可他對藥王這群人沒什麼好感,連帶對他們的話也是將信將疑,現在試煉師缺人,就睜一眼閉一眼地信了。
  石理東的想法更直接,“反是藥王不喜歡的人,我都喜歡。”
  拜多年閱讀理解養成的習慣所賜,戰湛敏銳地抓住關鍵字,聯繫上下文,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藥王不喜歡我?哪個?”
  石理東道:“三角眼,蒜頭鼻的老頭!他說你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把你分配到最差的休息室去!”
  戰湛:“……”
  莫天河拍拍他的肩膀,“雖然我們認識不久,但我覺得你不像這種人。”
  戰湛越發覺得自己加入試煉師是正確的決定,“當然不是!我這麼有錢,完全可以用錢解決一切需要燒殺搶掠來解決的問題。”
  這話表面聽起來是沒什麼問題,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似乎隱藏了很內涵的問題……
  試煉師們的思維模式正在接受試煉。
  
  經過你糾結完我糾結的迴圈之後,戰湛被確定為試煉師招生的開張第一筆生意。莫天河非常熱直接地提出讓他回家打包跟他們修煉的要求。
  戰湛猶豫不定。
  一是不能完全確定試煉師是否像莫天問說的那樣有用。
  二是他好不容易抱上寒非邪的小腿,正努力往上攀爬呢,半途而廢等於前功盡棄。
  三是對莫天河說的辛苦心存畏懼,要是跑得太遠,想退出都沒法回來。別看很多小說作者寫主角進階的時候竭盡所能地花費筆墨描述他們的痛苦,要真讓這些作者自己去體會,估計十個裡面連一個堅持下來的都沒有。
  “你先回休息室裡好好考慮一下,等我們全部面試完再討論。”莫天河看出他的遲疑,給了他緩衝的時間。
  戰湛回到休息室,發現人少了一半,一問才知他們去參加藥王大賽考試了。
  沒多久,又有考官過來叫人參加考試。
  本著填志願不能留空的原則,戰湛跟著去參加了。
  考場很小,幾個人排排坐,胳膊肘挨著胳膊肘,抄試卷都不帶轉頭的。
  雖然戰湛對答案了然於胸,但答題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從左鄰右舍中提取答案之精華。
  左邊的考生奮筆疾書,目不轉睛,並未發現自己的試卷被人看光。右邊的考生正抓耳撓腮,冷不丁看到戰湛瞟過來的目光,立馬拍案而起,對考官叫道:“有人作弊!”
  戰湛眼珠子頓時向中間靠攏。
  考官走過來,“誰作弊?”
  右邊考生食指一伸,指著戰湛。
  戰湛抬手將他的食指慢慢地彎向前方。
  前方考生:“……”
  考官看到戰湛,眼角別得一跳,嘴角笑容流露出幾分陰冷和惡毒。
  戰湛:“……”不知道為什麼,穿越以後,書裡“陰冷惡毒”這樣的抽象形容全都被各路人馬表現得清清楚楚,連裝糊塗的機會都不給。
  “戰湛,你有什麼話說?”考官問。
  戰湛自言自語道:“三角眼,蒜頭鼻,老頭,擦!”
  考官耳尖,勃然大怒,垂落的劉海頓時聳起,“你說什麼?”
  戰湛正色道:“我是被冤枉的。”
  考官道:“我一看你就不是!”
  戰湛道:“我有證據!”
  考官道:“什麼證據?”
  戰湛把自己和右邊考生的試卷拎起來,“我做完了,他才做了兩道。”
  考官:“……”
  右邊考生:“……”
  考官突然冷笑道:“你不看他的試卷怎麼知道他只做了兩道?”
  戰湛反問道:“我不看他的試卷怎麼鄙視他?”
  考官:“……”
  右邊考生:“……”
  考官繼續怒:“你是來考試的!誰讓你鄙視的?”
  戰湛疑惑地抓著筆道:“我們參加的不是筆試嗎?筆不是你們發的嗎?不讓筆試難道讓我們含著筆口試?”
  考官:“……”
  右邊考生:“……”
  “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他們的針鋒相對。
  三角眼考官看到來人,眼角又是一跳,聳起的怒發在肉眼能見的範圍內稍稍向下塌了塌,“滕藥王,這裡是普通的筆試考場,你怎麼有空過來?”
  滕海峰整個人圓滾滾的,笑的時候面頰往兩旁一拉,臉就從圓形變成橫向橢圓,“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這裡挺熱鬧啊。”
  戰湛初時覺得滕海峰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看到門口的駱英才想起他就是駱英的老師。
  三角眼考官道:“沒什麼,就是有個考生作弊抄考卷。”
  滕海峰看了看兩人的試卷笑道:“才抄了兩道題,不打緊的嘛。”
  “不是他抄他,是他抄他!”三角眼考官拼命用手指解釋人物關係。
  滕海峰道:“你是說軍神府的戰湛抄襲這一位,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考生一聽軍神府三個字就懵了,回答名字都回答得磕磕絆絆。
  滕海峰道:“誰發現的?”
  三角眼考官道:“考生自己發現的!戰湛都認了。”
  滕海峰問考生,“是這樣嗎?”
  考生身上冷一陣熱一陣,連站都站不穩,哆嗦著說:“沒,不是,我看錯了。”
  三角眼考官大怒,“你剛剛明明不是這麼說的!”他又看向其他考生,“你們作證!”
  其他考生紛紛低頭。他們是很想當藥王的徒弟,但前提是當活徒弟。軍神府對超級世家來說就像螻蟻般不值一提,但對平民百姓來說,那就是巨無霸一般的存在,隨便動動手指,就夠他們家破人亡的。
  三角眼考官心中生出一陣悲涼。他看著滕海峰得意的笑容,恨聲道:“你好,你很好。”
  滕海峰很懂得見好就手,搭著他的背道:“張暮兄,一樁誤會罷了,何必動氣。大家繼續考試啊。”
  張暮掙開他的手,氣呼呼地走向考場前方。
  滕海峰對戰湛道:“試卷都做完了嗎?”
  戰湛點頭,將試卷給他。
  滕海峰不接,笑眯眯地說道:“張藥王才是主考官。”
  戰湛暗贊:這個滕海峰手段真是厲害。
  他交上試卷。
  張暮瞪著他。要不是滕海峰站在他身後,估計這張考卷立馬被撕成條。
  戰湛不知道自己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畢竟舊戰湛只是個配角,《絕世劍邪》沒有提過他的詳細經歷,只知道寒非邪弄死他這件事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有能人直接以身相許當小弟。
  他現在唯一慶倖的就是寒非邪不是什麼除暴安良的正義人士,不會無緣無故地為苦主打抱不平,現在又被他抱上了小腿,自己的小命有半條被拽回了自己手裡。
  想到寒非邪,他就忍不住找起人來。
  駱英就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了,“在找你的那位親戚?”
  戰湛點頭道:“你見到他了嗎?”
  駱英道:“他通過了考試,正在候選室等候藥皇,你跟我來。”
  “呃,我考試成績還沒出來。”
  駱英回頭沖他嫣然一笑。
  戰湛:“……”嫣然,嫣然,明明有那麼多種笑,為什麼他腦海裡出現的形容詞是嫣然不是豪邁?!
  駱英靠過來,柔聲道:“你怎麼了?”
  戰湛:“……”這一定不是他的錯。
  
  戰湛和駱英到候選室,那裡坐著二十來個考生,衛隆赫然在列。
  戰湛與他目光匆匆一觸,就各自挪開。衛隆雖是抱著玩玩的心態來的,但好不容易走到這裡,誰都不想出點什麼么蛾子,把到手的名額給弄飛了。
  戰湛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沒看到寒非邪,便低聲問駱英。
  駱英也納悶,他問了一個守著這裡的藥王弟子,才知道寒非邪被一位藥皇挑中了。
  戰湛吃驚道:“藥皇?你確定是藥皇不是藥君?”
  駱英道:“千真萬確,我絕不會聽錯那位藥皇的名字。”他神態間難掩豔羨。
  “誰?”
  “水赤煉。”
  “……”戰湛欲哭無淚。是誰動了我的劇情!




24

24、藥王大賽(十三) ...


  駱英把他的表情自動歸類於羡慕,安慰道:“今天到了三位藥皇,你還有機會。”
  戰湛依稀記得水赤煉和其他藥皇的關係不太好,有事沒事比徒弟比排場比威風。想到江南七怪和丘處機,又想到郭靖和楊康,他暗道,要是自己真的拜其他藥皇為師,說不定他和寒非邪每隔兩年都要自相殘殺一番,殺完再被各自的師父帶回籠子裡關著苦修,直到下次再殺……聽起來就像鬥獸。
  “好的機會要留給更需要的人!”他還是回去當更有前途的試煉師吧。
  戰湛搖頭晃腦地打算轉身往回走,就看到一個穿得金光閃閃的瘦高老頭和一個露著胳膊腿的濃妝老太並肩走過來,堵住他的去路。
  駱英眼疾手快地將他拉到一邊,恭敬地行禮。
  守在這裡的其他藥王弟子也紛紛走過來,“賈藥皇,甄藥皇。”
  戰湛:“……”
  賈藥皇就是老頭。他半眯著眼睛道:“水老兒呢?”
  弟子道:“水藥皇剛收了一位徒弟,正在房間裡。”
  賈藥皇睜開眼睛道:“他若干年前就說不收徒弟了,誰這麼大的能耐讓他自打嘴巴?難道雲牧皇來了?”
  敢在天都直呼皇帝名諱的也只有藥皇這種級別的人物了。
  弟子道:“是一位叫戰刀的人。”
  賈藥皇道:“戰?戰家那個敗家子嗎?”
  “敗家子”心頭一緊,悄悄地後退半步。
  甄藥皇笑道:“我最喜歡敗家子了。不如向水藥皇討個人情把他要過來。”
  戰湛直接心頭一涼,又想後退,但腳剛邁開,胳膊就被駱英悄悄抓住。駱英高興地看著他,就差沒喊“敗家子在此,欲購從速。”
  戰湛幾不可見地搖搖頭,將他反拉了過來。
  賈藥皇和甄藥皇邊說邊往面試的房間進。
  戰湛既想離開是非之地,又有點擔心劇情變化後寒非邪的遭遇,在原地躊躇不定。
  駱英等兩大藥皇都進了房間之後才小聲道:“甄藥皇是丙級藥皇,實力僅次於水藥皇。這樣的機遇千載難逢,不要錯過啊。”
  戰湛有些心動。試煉師有沒有莫天河他們說的那麼好還未可知,也許拜個藥皇為師也不錯。
  駱英推了他一把,“你去試試吧。”
  ……
  就這麼進去?
  戰湛看著門,想像自己走進去,沖著幾位藥皇邊招手邊介紹自己就是那個敗家子的情景……
  太欠扁了。
  一定會被扁成屍體的。
  戰湛乾咳一聲道:“我再考慮考慮。”
  駱英不解地看著他。
  戰湛找了個位置坐下,等著裡面出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幾個候選者都有些坐不住了,等著收徒弟的其他藥君藥王也紛紛派弟子來打聽進展,但這道門就像是長牆上了,紋絲不動。
  就在其他人考慮要不要吃完晚飯再過來時,門終於開了。
  甄藥皇和賈藥皇笑容滿面地出來,一邊說話一邊回頭看。
  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位面如三四十卻滿頭銀髮的男子。他長得頗為英俊,雙眉如劍,眼角微挑,皮膚白皙如玉,堪與寒非邪一比。
  戰湛想起水赤煉在原文中受異性歡迎的程度可以擠入前五,有本錢是應該的,便覺釋然。
  水赤煉身後還跟著一長串的徒弟,寒非邪在最後。
  戰湛看到寒非邪就忍不住想要過去,但三位藥皇一出來,候選室的其他人就進入了靜止狀態,他身體一動,其他人的目光就齊刷刷地看過來。
  甄藥皇看著他,突然笑著伸出手指一指:“我就選他吧。”
  戰湛順著那根手指,慢慢地、慢慢地、轉頭……
  然後就看到駱英震驚地站在原地,一臉不知所措。
  甄藥皇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駱英與她對視的一刹那,就像活了過來,激動地說:“我是滕海峰藥王的徒弟,我叫駱英。”
  “你有師父了?”她眉頭輕蹙。
  駱英心頭別別亂跳,卻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賈藥皇笑道:“考慮什麼?對你來說,別說是要一個藥王的徒弟當徒弟,就是要那個藥王當徒弟也不是什麼難事。”
  甄藥皇跟著笑了笑。她年紀雖大,皺紋雖多,可笑起來眉梢眼角還有些殘留的風情,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好吧,你就當我的徒弟吧。”她眼角若有似無地掃過戰湛,似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什麼人聽,“我最討厭的就是自作聰明,以為做點小動作就能脫穎而出的人。”
  ……
  老奶奶,您想太多了。
  戰湛對藥王這個職業的好感度立馬降下來。
  駱英似乎覺得自己搶了戰湛的機會,心裡十分愧疚,幾乎不敢看他的臉色,低頭小跑到甄藥皇身後。
  水赤煉對守在這裡的藥王弟子道:“賈藥皇今年不收徒弟,你去請藥君們過來吧。”
  其他候選者知道當藥皇徒弟的機會沒了,對拿了唯二機會的寒非邪和駱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
  戰湛也是。不過他是等著他們離開之後去找莫天河。比起抹黑帝和腦補帝,他覺得白蓮花們可愛得像光屁股的小天使。
  “有其他機會的。”
  他正走神,就覺得左耳被暖風吹了一下,轉頭就看到寒非邪頂著面具近距離地看著他。
  寒非邪將他的呆滯當做失落,抬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許是把他當做自己人生中第一個朋友的關係,看到戰湛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竟然也有些難過。要知道以前的他的情緒從來只為自己而波動。
  戰湛回神,反抓住他的手道:“你是不是要跟著水赤煉走?”
  寒非邪點頭道:“打算去萬萬獸界。”
  聽到這條路線,戰湛猛然松了口氣。原文中的戰湛在拜了藥君為師之後,也是去了萬萬獸界,因為很多草藥只有萬萬獸界才有。
  寒非邪見水赤煉身影越來越遠,掙脫他的手道:“我會聯繫你。”
  戰湛依依不捨地看著他走遠,心裡空蕩蕩的。讀者對角色的喜歡程度或許因為個人喜好不同而有所差別,但是讀者對角色的熟悉程度卻是作者控制的。作者描寫越多,讀者就越熟悉。所以在《絕世劍邪》這個世界,他最熟悉的人就是寒非邪。
  而現在,他飛了。
  戰湛很惆悵,不免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一不小心跟別人”的憂鬱。不過這樣也好,跟著藥皇總比跟著藥君有前途,就是復活藥……
  他臉色猛然一變!
  差點忘記復活藥的藥方還在那位藥君手裡!
  那位藥君叫什麼來著?
  “藍藥君,這邊請。”藥王弟子領人前來。
  戰湛腦袋靈光一閃。
  藍醇!
  他不等對方靠近,就沖了上去,擠開帶路的弟子,一把抓住對方的手,緊緊地握住,“我仰慕您已經很久了,藍醇藥君!”
  藍藥君:“……”
  “所以,您就收了我吧!”順便把復活藥的藥方給我吧!
  藍藥君:“……”
  戰湛:“……”為什麼他覺得藍醇的目光有點不對勁,不像要收他為徒,反而像要收了什麼妖怪?
  藍藥君嘴角一揚,微笑道:“我不是藍醇,我是藍醅。”
  “不好意思。”戰湛鬆開手轉身就走。
  藍醅伸手拎住他的領子,往自己懷裡一拽。
  戰湛猝不及防已經跌入他的懷中,被他環住半個身體。“……”
  藍醅嘴唇貼著他的耳朵,陰森森地問道:“我不知道他還認識你這樣的年輕人……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戰湛:“……”
  看文。
  



25

25、藥王大賽(十四) ...


  藍醅這個人,戰湛一點印象都沒有,連他是哪個藍哪個醅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和藍醇有什麼瓜葛,只能含含糊糊地說:“是我單方面仰慕藍醇藥君。”
  “是嗎?”藍醅的胳膊微微用力,語氣驟冷,“可是除了我和他本人之外,這個世上根本沒有第三個活人知道他是藥君。”
  戰湛:“……”你能當我是死的嗎?
  藍醅鬆開手,將他掰回正面,“你叫什麼名字?”
  “梁寬。”
  “好,我就收這個梁寬為徒。”
  “藍藥君,你不要被他騙了,他不叫梁寬,他叫戰湛,是軍神府的小公爺!”被忽略為路人甲的衛隆終於找到了出場的機會。
  戰湛:“……”怪不得他覺得有什麼怪怪的,原來是忘了他。
  藍醅眯起眼睛,“軍神府?”
  戰湛道:“呃,梁寬是我的小名。”
  藍醅道:“藍醇是不是說起過我?”
  “我真的從未見過藍醇藥君。”他就差指天為誓。
  藍醅顯然不信,“那你為何不想當我的弟子?”
  ……
  這還用問嗎?你一看就不是好人。
  當然,實話是不能實說的。
  戰湛道:“因為,我不是一個會為了道邊風景就隨隨便便改變目的地的人。”
  藍醅笑了,“看起來你倒是個有主見的人。”
  戰湛朝衛隆看了一眼,用近乎明示的語氣暗示道:“那要看和誰比。”
  衛隆:“……”
  藍醅道:“我也不喜歡強人所難,你既然不想當我的徒弟,那就算了吧。”
  戰湛驚訝地看著他,有點不相信以這麼變態的姿態出場的人會以這麼溫和的方式下場。
  藍醅不再理他,逕自朝面試專用房走去。
  領路的藥王弟子看著戰湛,就像在看一個蠢貨。其中一個還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藍醅藥君可是甲級藥君,地位僅次於幾位藥皇。”
  戰湛聽到當做沒聽到。他現在只有一個目標,找到藍醇藥君,然後想辦法把試煉師們拐到萬萬獸界去。當試煉師是很重要,但是抱寒霸大腿同樣重要,前者是為了實力,後者是為了保險,兩者缺一不可。
  不過原文裡藍醇藥君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呢?
  好像是寒非邪去了一趟廁所,然後被……
  他抬頭,就看到廁所的門牌在面前,轉頭,就看到一張與藍醅神似的臉在面前放大,不等他有所反應,就被一把拉近了廁所裡面。
  ……
  廁所有五個隔間,每個隔間都挺大,至少能容納他們各自蹲在坑的一邊而不會掉下去。
  “你想不想當藥皇?”那個人問。
  戰湛:“……”這個臺詞怎麼這麼耳熟?好像……寒非邪被誘拐的臺詞。
  對方不等他回答,幽幽地接下去道:“我能讓你成為藥皇。”
  戰湛道:“你是藥皇?”
  “我勉強算是個藥君吧。”
  “……你說的讓我成為藥皇的方式,不會也是勉強算這種吧?”
  “成為藥皇其實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製作一顆超甲級配方的靈丹。”
  戰湛心別別跳起來,“你,你有超甲級配方?你為什麼不自己做?”
  對方低頭,許久才歎氣道:“我發過毒誓,這一生都不能再煉製丹藥。”
  “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他自嘲地笑笑,“這對我有什麼意義呢?這個世上唯一一個知道我名字的人,是我的敵人。”
  “藍醅?”戰湛終於忍不住他擠牙膏式的回答,主動出擊。
  對方臉色微變,“你是他的徒弟?”
  戰湛搖頭道:“我剛拒絕了他。我只是覺得你們長得很像。”
  “我們當然長得像,我們本來就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他叫藍醅,我叫藍醇。”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
  戰湛松了口氣,“他好像在找你?”
  藍醇道:“他關了我十年,半個月前我才拿著一張他的藥方逃出來。”
  戰湛:“……”他突然有種感覺,這位藍醇藥君很可能又是一朵白蓮花,不然怎麼可能對一個見面還不到五分鐘的廁友蹲在茅坑邊上掏心挖肺地說著這麼私密的事情?
  “我聽說藥皇會來藥王大會,想請他們幫我討回一個公道。”
  “他們不肯?”
  藍醇搖搖頭道:“我根本沒見到他們。我剛走到廁所就看到藍醅過來,就嚇得躲進來了。我,我現在不想找其他藥皇討回公道了,我要培養出一個藥皇,把藍醅比下去!”
  戰湛:“……”再這樣下去,他可以開一個反藥皇藥君組織了。
  藍醇說完,動情地抓著他的手道:“你願意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毫無疑問的。就沖著復活藥的藥方他也願意啊。
  戰湛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藍醇高興地說。
  戰湛攤開手道:“藥方呢?”
  “我記在腦海裡,要先找齊藥才行!”藍醇低頭籌畫起來,“唔,先找到羊騷玲瓏苦吧。”
  戰湛耳朵豎起。這個名字寒非邪也提過,因為太奇怪,他記得很牢。
  “聽說只有萬萬獸界才有。”
  戰湛:“……”天助我也!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出來?”
  兩人蹲著的隔間門外冷不丁地冒出陰森森的聲音。
  戰湛和藍醇的心臟同時提起來。
  藍醅?!
  藍醇身體抖了抖,下意識地尋找逃跑路線。
  戰湛故意發出便秘的嗯嗯吱吱聲。
  “砰”!
  門突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戰湛嚇得差點掉進坑裡。剛剛那一下,門板震得好似會拍在自己臉上!
  “出來。”藍醅冷聲道。
  藍醇嘴唇一抖,正要說話,就聽外面又有其他人的聲音冒出來。
  “剛才是什麼東西在響?”
  “不要多管閒事。”
  兩人的對話聲雖然不大,但是落在戰湛的耳裡猶如九天巨雷!
  “大師父二師父?”他高喊。
  外面靜了靜,過了會兒,先前的聲音靠近了些,“戰湛?”
  親人啊!
  戰湛差點飆淚,大叫道:“是我是我。”
  石理東怒道:“你小子躲在廁所裡幹嘛,我們到處找你!”
  戰湛看了看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的藍醇,支支吾吾道:“呃,那個,便秘。”
  石理東:“……”
  莫天河乾咳一聲道:“需要幫忙嗎?”
  戰湛道:“我便秘的時候需要凝聚全身的力氣來突破阻礙,所以,會發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音,所以,你們能不能幫我清場?”
  外頭悉悉索索了一會兒,石理東道:“好吧,我們去外面守著,你努力!”
  戰湛緊張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哪裡有其他人?”石理東疑惑道。
  戰湛一怔,猜到藍醅大概聽到石理東他們的聲音之後就離開了。可是石理東和莫天河當時已經靠近廁所,藍醅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劍氣等級絕不可小覷。
  可是……
  如果藍醅的劍氣真這麼厲害,為什麼會一腳踹不飛門?
  是真的踹不飛?還是故意踹不飛?
  陷入思緒的戰湛並沒有看到蹲在身後的藍醇收斂了驚慌,眼中的精光正如霓虹燈般閃來閃去。
  
  和藍醇約定聯絡的方式和標記之後,戰湛才慢悠悠地從廁所裡出來。
  石理東看著他,語重心長道:“等你當上試煉師之後,要經常用藥物調理身體。”
  戰湛:“……”他當試煉師就是為了解決便秘問題嗎?
  莫天河道:“我們走吧,其他人一定等急了。”
  戰湛原本以為他口裡的其他是另外三個試煉師,但看到之後才知道原來是——
  石理東高興地說:“沒想到這麼小的一間休息室竟然能找到三個合適的人才,真是太好了!”
  一個乾瘦的小女孩和一個壯碩的青年同時轉頭看他。
  戰湛:“……”擦,敢情當試煉師的機率等於拿年級前三名啊!
  
  


26

26、藥王大賽(十五) ...


  莫天河道:“以後你們就是師兄妹啦,要互相照應。戰湛,你是大師兄,要照顧弟弟妹妹。”
  小女孩和青年聽到他的名字,表情有點古怪。
  青年直脾氣,開門見山地問道:“師兄,你是軍神府的小公爺嗎?”
  戰湛道:“是啊。你聽說過?”
  青年看他的眼光有些異樣,支支吾吾道:“傳聞挺多的。”
  石理東好奇道:“傳什麼呢?”
  戰湛一看青年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正要打斷,就聽那青年呆頭呆腦地回答道:“殺人越貨什麼的,可能是瞎傳的。”
  戰湛:“……”殺人越貨這種詞是用來形容劫匪的吧?
  莫天河和石理東等人都盯著戰湛,仿佛在問這個你怎麼解釋。
  戰湛無辜道:“對,就是瞎傳的。”
  莫天河等人:“……”
  小女孩和青年看他為人和善,不似傳說中那麼張揚跋扈不可一世,稍稍松了口氣,各自介紹名字。女的叫田馨兒,男的叫唐裕。
  莫天河看到他身後藍醇,乾咳一聲道:“還未介紹這位是……”
  藍醇自覺地介紹道:“我叫藍醇,是小公爺的家僕。”
  戰湛脫口道:“咦?”
  莫天河警覺道:“有什麼不對嗎?”
  戰湛看看莫天河又看看藍醇,道:“呃,我心裡一直把他定位為……家丁。所以才‘咦’了一聲。”
  石理東皺眉道:“有什麼區別嗎?”
  戰湛道:“家丁筆劃少,寫起來方便。”
  “……”石理東道,“說起來都一樣吧?還是有誰會把我們的對話記錄下來?”
  戰湛圓不下去,強笑道:“是知道呢?說不定就有這麼無聊的人,把我們寫成小說。”《絕世劍邪》不是麼?
  莫天河道:“好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戰湛眼珠子一轉道:“去我家吧?”
  莫天河點頭道:“好。”
  戰湛做好了對方婉拒自己再勸說的準備,被一個字噎回去了,“那跟我走吧。”
  藍醇怕遇到藍醅,遮遮掩掩地跟在石理東後面,幾個人裡面就屬他身材最魁梧。他的選擇很明智,藥王和他們的徒弟一看到試煉師就頭疼,尤其是石理東,看他們出來,紛紛避走。
  藍醇跟著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到門口。
  一到八號等了一天,人都憔悴了,看到戰湛出來,立刻圍攏過來,問長問短。
  戰湛得意地介紹道:“這是我的師父們。”
  一到八號:“……”
  一號遲疑道:“不是一個藥王收很多徒弟嗎?現在是一個徒弟可以收很多藥王?”
  戰湛道:“不是藥王,是試煉師。”
  一到八號:“……”雖然他們一個字都沒有說,可是那眼神分明在問:小公爺,你哪裡想不開!
  戰湛看這裡人多嘴雜,不宜久留,含糊道:“具體回家解釋。”
  一號以為戰湛藥王大賽落選,退而求其次,心裡一陣難過,“小公爺,當不了藥王也沒什麼,你當個藥師的話,也能上軍營去包紮傷口的。”
  戰湛:“……”誰說他當藥王是為了去軍營包紮傷口的?!
  一號把他的沉默當做默認,“元帥會為你打通關系的。”
  戰湛:“……”為什麼他幹包紮傷口這種雜活還要打通關系?!
  莫天河幾個人也用眼神安慰他:沒用的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未來在我們的□下,一切都會好的。
  “……”戰湛無力道,“我們回家吧。”好想唱世上只有媽媽好……
  一號道:“堂少爺已經在車上等了。”
  “唐少爺是誰?”
  “堂少爺。”一號眨眨眼睛。
  戰湛頭一次看他這麼豐富的表情,有點呆,“是啊,我發音沒錯啊,你糾正什麼……哦哦哦,我知道了。堂少爺,堂少爺嘛!咦?堂少爺?堂少爺?!”
  其他人都被他抑揚頓挫的語氣給弄懵了。
  莫天河道:“這位堂少爺到底怎麼了?”
  戰湛道:“他剛剛拜了師父……”寒非邪不是跟著水赤煉走了嗎?
  疑問一直看到寒非邪才解開。
  寒非邪道:“師父讓我回家收拾東西。”
  石理東好奇道:“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
  “他師父是一位很厲害的藥王!”戰湛飛快地截斷。要是讓石理東知道寒非邪是水赤煉的徒弟,一定不待見他。
  石理東冷哼:“藥王能有多厲害?”
  寒非邪挑了挑眉,也沒反駁。
  一輛馬車坐不下這麼多人,試煉師和藍醇又都不會騎馬,一號只好去租馬車。就這麼一小會兒的等待時間,又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駱英急匆匆地小跑過來,臉蛋通紅,“小公爺!”
  戰湛有點意外,“你怎麼來了?”
  駱英抬頭望著他,眼圈微紅,“我不是故意搶你的機會的!”
  戰湛想: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呃,沒關係,你能拜賈藥皇門下,我也很開心。”
  “……我拜的是甄藥皇。”
  “哈哈哈。”戰湛一尷尬,大學的順口溜就出來了,“好好學習,少打遊戲,保存體力,少打飛機。遇到美女,全力出擊,遇到帥哥,踢他JJ。”
  眾人都覺小腹一痛。
  駱英臉更紅,伸手去抓他的手,“我會說服師父,讓她收下你。”
  戰湛道:“我有師父了,這些都是。”
  莫天河等人昂首挺胸。
  駱英眼中愧疚之色越濃,抓著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說:“你再堅持一會兒,我一定會說服師父的!”
  莫天河等人:“……”他的表情怎麼這麼像要挽救失足少女脫離苦海呢?
  戰湛想解釋,駱英已經跑了。
  石理東不滿道:“你怎麼不說清楚你要當試煉師,比當藥王好幾百倍!”
  寒非邪聽到試煉師,面露微訝,卻不像駱英和一號等人表現得那麼失望,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戰湛,仿佛等他解釋什麼。
  戰湛不負眾望地解釋了,“好東西當然要藏起來。”
  石理東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
  輪到唐裕不滿了,“可是他對你這麼好,你,你這樣做不是很自私嗎?”
  戰湛道:“你能保證他花見花開嗎?”
  唐裕知道他說的是測試,搖了搖頭。
  “我也不能,所以,與其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失望,不如讓他安安心心地走自己要走的路。”
  唐裕感動了,“你真體貼。”
  戰湛擺手道:“沒辦法,我人就這麼好。”
  唐裕道:“那些傳言果然是假的。”
  戰湛道:“沒辦法,嫉妒我的人就是這麼多。”
  唐裕道:“你為什麼不澄清呢?”
  戰湛看著莫天河等人,歎氣道:“澄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非三年五載嘔心瀝血前赴後繼不能成。”
  莫天河等人心有戚戚焉。
  唐裕對戰湛的好感上升到一個全新的層次——這就是一位元溫柔體貼含冤莫白的世家公子哥!嗚!被謠言打擊成這樣依然保持赤子之心,真是太難得了!
  一號找了馬車來,依舊是戰湛寒非邪一輛車,其他人分坐兩輛車。
  戰湛看著寒非邪,心裡十分不舍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寒非邪道:“他還有點事,讓我三天后去東門與他會合。”
  戰湛低頭想了想,道:“他對你好不好?”
  “……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
  “那你小心點,他挺腹黑的。”
  寒非邪側頭看他。
  戰湛把水赤煉抹黑試煉師的事說了。
  寒非邪對成為試煉師很感興趣,一回到軍神府就讓戰湛拿花給他試。
  對了!要是寒霸也拜入試煉師門下,他們就不用分開了!
  戰湛豁然開朗,樂顛顛地拿來給他。在他看你來,以寒非邪的幸運值,小說裡所有的好事都應該讓他沾上邊的,但是……
  世事總有意外。
  寒非邪捧著花足足十分鐘,花連葉子都沒動一下。
  戰湛看著寒非邪越來越黑的臉,小聲道:“要不,你把面具拿下來試試?”
  寒非邪:“……”
  
  


27

27、萬萬獸界(一) ...


  抱著試一試就試一試的心態,寒非邪試一試,結果——
  花堅強地抵擋住了美色的誘惑,依然紋絲不動。
  戰湛乾咳一聲道:“可能它今天太累了。”
  寒非邪把花交給他,“你試試。”
  戰湛抱著花,還沒凝神靜氣,氣走丹田,花朵就顫巍巍地開了……
  寒非邪:“……”
  “呃,好神奇,它突然又不累了!”
  寒非邪看著盛開的花和花邊上努力盛開的笑顏,心裡那點不甘漸漸地散了。
  他的確想成為試煉師,根據《天芥神書》的介紹,試煉師的潛力比藥皇大得多,天階試煉師煉製出來的毒藥甚至可以秒殺劍尊!要知道,劍皇以上就能用劍氣修煉成百毒不侵的七彩神衣,七彩神衣被認為是劍客的至高防禦,而天階試煉師只需要一點點毒藥……
  有個試煉師朋友也不錯。
  戰湛見他神色複雜,費勁心思逗他開心,“我們晚上吃肉好不好?”
  寒非邪愣了愣道:“什麼肉?”
  “紅燒肉!糖醋排骨!香菇肉丸!粉蒸肉!東坡肉!”戰湛口水分泌十分洶湧。每次他心情不好,就會買一點豬肉吃,效果十分顯著,沒想到換了一個世界換了一具身體,這種效果還在。
  寒非邪道:“東坡肉是什麼?”
  戰湛見他注意力被引開,來了勁道:“就是燉豬肉,把肉燉得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為什麼叫東坡肉?”
  “因為,”戰湛撓了撓腦袋,“因為,那個……豬一定要東坡長大的豬,西坡的不行!”
  “……”
  “別管花了,我們去吃肉吧。”戰湛將花放回木盒子裡,讓二號送還給莫天河,自己帶著寒非邪去廚房。
  寒非邪在寒家雖然遭受排擠和打壓,但是長子嫡孫的身份擺在那兒,廚房這樣的地方他是不出入的。所以大老遠聞到油煙味,他的眉頭就開始沖中間靠攏。
  戰湛卻很懷念這種味道,“放學回家聞到這種味道的時候,最感動了。”
  “感動什麼?”
  “說明家裡有人做好飯在等。”戰湛有些落寞。放學回家,媽媽系著圍裙在廚房做菜,爸爸穿著拖鞋出門打醬油,是他幼年時最渴望也最遙不可及的夢。哪怕穿越了一回,這夢也不可能實現。就算雲霧衣肯下廚,戰不敗也不會穿著拖鞋出門打醬油吧。他歎氣。
  寒非邪:“……”廚娘做好飯等小公爺回來這種事也需要小公爺感動?軍神府的廚娘是有多大牌?
  戰湛推開廚房門。
  廚房裡的家僕看到小公爺進來,嚇得魂飛魄散,鍋碗瓢盆立時合奏出一首兵荒馬亂曲,心裡都想著自己最近有沒有做什麼事惹上這個煞星。
  戰湛擺手道:“大家冷靜點,不要太驚喜,我不是來漲薪水的,我只是想吃肉。”
  家僕:“……”
  廚娘顫巍巍地問道:“小公爺想吃什麼肉?”
  戰湛摸著下巴道:“你們有什麼肉?”軍神府的肉一定是好肉。
  廚娘被他眼底綠幽幽的光芒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大叫饒命。
  其他人由廚娘牽頭,也紛紛跪了下來。
  戰湛:“……”
  廚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皮粗肉厚,不好吃的!小公爺!”普通的肉怎麼可能讓小公爺紆尊降貴到廚房裡來,一定是不尋常的肉——比如說,人肉!
  戰湛:“……”
  其他人立刻跟上,紛紛哀嚎自己多久多久沒洗澡,多久多久沒洗頭,衛生習慣多麼多麼差勁,吃起來一定有騷味臭味酸味。
  戰湛越聽臉越黑,“停!”
  他看了看在旁笑得很開心的寒非邪,又看了看地上一片哭得很傷心的家僕,無奈地歎氣道:“就說兩件事。第一,我想吃的是豬肉,紅燒豬肉!第二,請你們做飯前先在百忙之中抽點時間回去洗澡,水沒洗成墨水就不用回來了。”想想他前兩天吃的……戰湛臉更黑。
  家僕:“……”
  戰湛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洗不乾淨的話,你們就用鍋子蒸桑拿。”
  桑拿是什麼,他們不懂,但蒸是什麼,他們很懂!
  不消戰湛說一二三,廚房裡就刷的一下隻剩下戰湛和寒非邪兩個人了。
  廚房空了。
  肉還是生的。
  戰湛幽怨地回頭,正好迎上寒非邪帶笑的眼眸。
  “……”
  “……”
  “很,很好看嗎?”
  “什麼?”寒非邪疑惑地反問。
  戰湛回神,尷尬地撓頭道:“沒,我是問,很好笑嗎?對,很好笑嗎?”怎麼會變成很好看?!
  寒非邪沒搭話,抱胸看著空蕩蕩的廚房道:“你拉我來看廚房?”
  戰湛乾脆挽起袖子,“你有口福了,我親自下廚。”
  回答他的是寒非邪充滿懷疑的眼神。
  戰湛在廚房裡摸索了一番,洗菜切肉十分利索。
  隨著他的動作,寒非邪的表情漸漸變了,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在那裡搗鼓。
  一切準備就緒,戰湛豪情萬丈地站在爐灶前,拿著鍋鏟,淡定地說:“來,生個火。”
  寒非邪:“……”
  戰湛聽後面沒動靜,忍不住回頭道:“我不會。”
  寒非邪:“……”
  火還是被生起來了。寒非邪雖然不會做菜,但是生火這樣的野外必備技能還是有的。
  菜出鍋,兩人回院子,喝著小酒,吃著小菜。
  寒非邪吃得不多,動了幾筷子就收手。
  戰湛道:“不好吃?”
  寒非邪道:“不錯。”
  “那多吃點啊。”
  “……留著肚子吃晚飯。”
  戰湛:“……”他應該感激寒非邪含蓄的評價還是傷心他不含蓄的做法?
  “水藥皇去萬萬獸界做什麼?”他轉移話題。
  寒非邪搖頭。
  戰湛道:“水藥皇為什麼會收你為徒?”這才是他最好奇的,到底是蝴蝶效應了什麼?為什麼水赤煉會選擇寒非邪?為什麼藍醇落到了他手裡?為什麼會跑出一個藍醅?
  寒非邪想了想道:“我覺得他看我的目光有點奇怪。”
  戰湛盯著寒非邪的臉,突然拍案而起,“同性戀?”
  寒非邪茫然道:“什麼?”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寒非邪很快領悟他的意思,“你說的是哪種?”
  “不純潔的那種。”
  原劇情被改變之後會不會阻礙了寒非邪霸氣側漏之路?想到這裡,戰湛冷汗下來了。雖然這樣講有點窩囊,可目前他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把握就是對寒非邪這條主線的把握,一旦主線出軌……
  戰湛不假思索道:“你別跟他了,我介紹個師父給你,雖然是藥君,但是人品有保障。”不管怎麼樣,還是被主線繞回來保險。
  寒非邪臉色冷下來。
  戰湛不知道說錯了什麼,有些迷茫。
  寒非邪盯著他,神色漸漸放鬆,“我有分寸。”
  戰湛冥思苦想了一會兒,道:“你是不是嫌我多管閒事?”
  寒非邪握酒杯的手頓了頓,眉頭不經意地皺起,又很快鬆開,“我只是不習慣……我的事一向自己做決定。”
  戰湛看著他,心底生出一股同病相憐的疼痛。他是孤兒,沒有父母,渴望親情。寒非邪不是孤兒勝似孤兒,親爹不疼,後媽陷害,還不如自己這樣,從未得到,感受不到失去。
  “我們是朋友,”他頓了頓,有點不確定地接了一個字,“吧?”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當然。”
  兩個字,擲地有聲,令戰湛七上八下的心頓時歸位。
  他夾起一塊紅燒肉,熱情地說:“再吃一點。”
  “……我不太餓。”
  “這是朋友做的,要捧場。”
  寒非邪:“……”說出還不到一分鐘的話,可以收回嗎?
  最後,大多數的肉最後還是下了戰湛的肚子。
  



28

28、萬萬獸界(二) ...


  入夜後,戰湛上試煉師住的院子談心。
  莫天河和石理東正吵著——嚴格說來,是石理東一個人在吵,莫天河在邊上乖乖地聽著,就差拿支筆做記錄。
  “火焰穀那個地方熱就不說了,還住著一個暴脾氣的火焰老頭,誰受得了!”
  “冰封山那個地方冷就不說了,還沒吃的沒穿的沒看的,誰受得了!”
  “萬萬獸界那個地方亂就不說了……”
  “我看挺好!”戰湛介面道。
  其他人抬頭看他。
  戰湛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莫天河,“我們去萬萬獸界吧!”
  石理東不滿被忽視,用手指將他的臉掰過來道:“那個地方亂得你沒法想像。所有你覺得這個世界不應該出現的東西,那裡都會出現!所有你覺得那裡應該有的東西,它都找不到!”
  戰湛安慰他,“你把你覺得應該的東西變成不應該,覺得不應該的東西變成應該,不就圓滿了嗎?”
  石理東:“……”
  莫天河開口道:“萬萬獸界很危險,我倒是更傾向去火焰穀和冰封山修煉。”
  一直被戰湛當做龍套處理的陳四終於不龍套了一把,“不過萬萬獸界最適合試煉師修煉。”
  戰湛附和道:“對對對,修煉最重要。”
  莫天河躊躇。
  石理東道:“還魂魔林也適合啊!也有魔獸。”
  有陳四起頭,其他龍套們不甘寂寞地紛紛出來發言。
  張強道:“還魂魔林好是好,可是聽說被白夢山的人佔領了。”
  王堅道:“還是火焰穀好,少穿點衣服,多帶把扇子。”
  石理東吹鬍子瞪眼,“白夢山有什麼可怕的?不就一個白夢主嗎?老子跟他單挑!”
  戰湛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難道說,自己一不小心傍上了一個成熟期的大腿?和白夢主單挑,最差也是劍皇級別吧?!哦哦哦!
  莫天河道:“別鬧了。他不會和你比誰家的花開得早的。”
  戰湛:“……”
  莫天河道:“唉,別吵了,我們投票吧。”他拿出五支筆,一人一支,然後發現……自己的沒了。
  戰湛抓著筆,無辜地說:“我們都應該牢牢地抓住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莫天河:“……”
  他又拿出三支筆,自己一支,田馨兒和唐裕各一支。
  戰湛湊到田馨兒和唐裕邊上,小聲嘀咕道:“乖,寫萬萬獸界,師兄給你們做紅燒肉吃。”
  田馨兒、唐裕:“……”
  發筆沒發紙,大家都懂了,低頭寫在手心上,然後莫天河數一二三攤開來。
  陳四:萬萬獸界。
  王堅:火焰穀。
  張強:還魂魔林。
  莫天河:火焰穀。
  田馨兒:萬萬獸界。
  唐裕:還魂魔林。
  戰湛:萬萬獸界。
  石理東:萬萬獸界。
  ……
  “咦?”
  除了本人以外的所有眼睛都瞪著石理東。
  石理東慢條斯理地縮回手道:“我不是怕白夢主,只是不屑和他鬥。”
  莫天河道:“既然這樣,我們就去萬萬獸界吧。”
  “耶!”戰湛開心地揮舞手臂。
  陳四道:“萬萬獸界這麼大,我們去哪個入口?”
  “……”戰湛震驚道,“萬萬獸界有很多入口嗎?”
  莫天河道:“傳聞萬萬獸界之所以稱之為萬萬獸界是因為它縱橫萬萬公里,騰雲帝國在它的西方,大約有兩百個多個入口。”
  戰湛:“……”中國是多少萬平方公里來著?960?
  莫天河道:“萬萬獸界的入口也不是每個都開的,我們到附近再做決定吧。”
  戰湛覺得《絕世劍邪》這本書的作者寫得太膚淺,只寫寒非邪和藍醇兩人進入萬萬獸界,找到各種靈丹妙藥,打敗各種魔獸,修為各種上升……什麼時候說過有兩百多個入口了?!
  他顯然忘了,光靠作者提到的部分組成一個世界是絕對不完整的,因為作者不可能把這個世界的每個城市每個人都做詳細的設定,不然一百萬字連一個城市的設定都不夠。所以,在作者和讀者都看不見的地方,世界把不完善的部分自我完善了。
  好不容易拿到門票的戰湛心急火燎地沖進寒非邪的房間,趴在寒非邪的床頭,熱切地問道:“你從哪個入口進?”
  拿起匕首打算對付刺客的寒非邪:“……”
  “萬萬獸界。”
  “……不知道。”寒非邪重新躺下,把被子從他手裡搶回來,繼續睡覺。
  戰湛道:“我在爭取我們一路同行的機會,你也稍微積極一點嘛。”
  寒非邪斜睨了他一眼,“為什麼?”
  “我們是朋友啊。”戰湛理直氣壯地說,“難道你不覺得,沒有朋友在身邊,會寂寞空虛孤獨冷嗎?”
  寒非邪道:“晚上睡覺最寂寞空虛孤獨冷,你來暖被窩?”
  說到晚上睡覺,戰湛想起穿越前的怨念,扯著他的被子道:“冷的話找個老婆唄。”
  寒非邪臉色一變。
  初得《天芥神書》便得到兩種根治體內焰紋魔獅魔晶造成的後遺症的辦法。一種是尋得至陰至寒之物,中和體內殘留的魔晶陽氣,後果是從此再無機會攀登劍道巔峰。一種是尋得至陽至剛之物,煉成丹藥,將魔晶的能量化為己用,煉成火陽劍氣修復傷口。這種方法雖可事半功倍,短期之內成為當世絕頂高手,但代價是終身不能近女色,以免陰陽衝突,火陽劍氣反噬。
  所以從決定修煉火陽劍氣的那一刻起,寒非邪就絕了生兒育女的念頭。此刻聽戰湛提起,就好似傷口上抹鹽一般,臉和胸口都熱辣辣的疼。
  戰湛看他表情,多少猜到一點,正想開口勸慰,就聽寒非邪冷冷地說:“出去。”
  “呃,不是啊。”他抓著寒非邪的衣領道,“這個世界有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和稀奇古怪的女人,你怎麼知道就不會遇到一個適合你的?”說不定就有修煉至剛至陽劍氣的女人。
  寒非邪用匕首敲打他的手。
  戰湛吃痛縮手。
  寒非邪道:“你管好你自己吧。”
  “我不擔心。我家世好人品好長得又那麼帥,咳,只比你差一點點。喜歡我的人一定很多。”
  寒非邪:“……”
  “對了,還得為家族做貢獻,聯姻什麼的。”
  “聯姻還這麼開心?”靠家族利益為紐帶的婚姻不是應該被深惡痛絕的嗎?
  “那也是真女人啊。”比對著雜誌螢幕流口水強。
  寒非邪:“……”
  戰湛想到那些圍繞在寒非邪周圍的美女,抹了抹嘴角道:“要不這樣,以後遇到美女,你先挑,你看不上的告訴我,我搞定!”
  “看來你很為我的婚事煩惱啊。”寒非邪嘴角微揚,表情有點陰冷。
  戰湛完全沉浸在自己構建的美妙幻想中,完全沒有察覺身邊的人漸漸朝蛇的方向發展,還喜滋滋地點頭。
  寒非邪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提,掄起來摔在床內側。
  戰湛被摔懵了!整個人呈癡呆狀,直到寒非邪壓在他身上才反應過來。
  “大哥,你想怎麼樣?”他戰戰兢兢地問。
  寒非邪邪氣地笑笑,“不是操心我的婚事嗎?”
  “……那也不用殺人滅口啊。”
  “不殺人滅口?那就以身相許吧?”寒非邪雙手撐在他身體兩側,“挑挑揀揀也麻煩,挑的不好還容易引狼入室。不如你奉獻一下。”
  戰湛強笑道:“我無恥的時候也像頭狼。”
  “是嗎?”
  “是啊,我還經常無恥!太陽一出來我就開始無恥,一直無恥到太陽落下去月亮升起來為止。”
  “才白天,不算很無恥。”
  “我沒說完呢。月亮升起來,我開始無恥第二輪。”
  “……”
  “而且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大哥深思熟慮是對的,慢慢想,不要急,先想個三年五載,再挑個三年五載,咱響應號召,晚婚晚育。”
  寒非邪這才放過他,坐起身道:“看來我們達成了一致。”
  “再一致不過了。”戰湛手腳並用地從床上跳下來,跑到門口,再回身道:“我現在不擔心你了,我更擔心水赤煉的清白。”
  寒非邪眉頭一挑。
  “砰!”
  戰湛摔門就跑。
  



29

29、萬萬獸界(三) ...


  關於戰湛沒有成為藥王傳人而變成試煉師加藥君傳人這件事,雲霧衣特地與兒子進行了一番促膝長談,長談的結果雲霧衣頗為滿意。她不管兒子為什麼突然變得上進懂事,只知道無論他怎麼變都是自己的兒子。而且有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變聰明變善良。
  雲霧衣道:“如果試煉師真的這麼好,你就要用心修煉。”
  戰湛道:“娘放心,我會的!藥君試煉師我一個都不會錯過!”
  雲霧衣道:“但是去萬萬獸界這件事我不贊同。”
  “呃。”
  “萬萬獸界是魔獸的地盤,雖然有你六個師父在,但為娘還是不放心。那裡是劍皇也不敢亂闖的地方。你們上次遇到的只是八階魔獸,那裡到處都是魔獸王,任何一個都有劍皇的實力!”
  戰湛:“……”這話聽上去怎麼這麼像大人哄小孩說,大人不在家的時候千萬不要開門,不然就會有大灰狼進來把你吃掉。萬萬獸界雖然有很多魔獸,但也有靈獸和聖獸,靈獸和聖獸對人類十分友好,只要進入它們的地盤,就算是魔獸王也不會隨便硬闖。
  當然,母親大人的意見只能聽從不能反駁。
  他乖乖地低頭作溫順狀。
  雲霧衣道:“聽娘的話,換個地方,騰雲帝國這麼大,哪裡不能去?你要什麼草藥也只管說,娘幫你尋來。”
  “去萬萬獸界是大家一起決定的,貿貿然否決不好。”戰湛起身半蹲在雲霧衣面前,抓著她的手,柔聲道,“娘放心吧。師父他們能活到這把年紀,肯定有自保的本事。不用擔心。”
  雲霧衣歎氣道:“娘不擔心他們,娘擔心你。”
  戰湛道:“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這一點已經被證實了,所以我相信上蒼不會讓我短命的!”
  “唉。”雲霧衣握著他的手,皺著眉頭發了一會兒呆。
  戰湛蹲得有點累,又不想打攪她,只好偷偷地換腿。
  雲霧衣猛然驚醒過來,放開他的手,走到床邊,摸索半晌,拿出一個扁扁的木盒子,當著戰湛的面打開。
  裡面是一件薄薄的絲衣,深褐色的木盒襯著衣服銀白色的淺光,皎皎如月。
  夏天穿一定很涼快。
  戰湛看一眼就中意了,拿起來抖了抖。看大小還是瘦身款。
  “娘一直不想動這件衣服,”雲霧衣看著衣服,陷入沉思,“不過它有一個好處,一般的兵器傷不了……”
  她話音剛落,戰湛就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割了下去。
  雲霧衣:“……”
  戰湛割了半天,磨了半天,真的沒開。
  “……”雲霧衣有點心疼,“不用割得這麼用力。”
  戰湛拿起來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娘是要送給我嗎?”
  雲霧衣張了張嘴巴,慢慢地點點頭道:“你要是穿的下的話……”
  “我試試。”戰湛直接脫了外衣試衣服。反正他頂著戰湛的身體,站在他面前的又是戰湛的親娘。
  雲霧衣也不覺得怪異,伸手幫他將內衣脫下來,然後將絲衣套上去。
  “腰有點……緊。”戰湛深吸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才慢慢地將衣服拉直。
  雲霧衣驚訝道:“竟然能穿上?”
  戰湛憋著氣道:“我最近瘦了一點。”
  雲霧衣道:“這是女式的。”
  戰湛:“……”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能不能拿去改改?”不說女式還好,一說女式,他覺得呼吸都疼。
  雲霧衣道:“我原先也想過要改了給你爹穿,可是它刀槍不入。”
  “……誰做的?怎麼做的?”
  雲霧衣道:“是我的一位長輩給我的。”
  “誰?”戰湛很敏感。多少故事告訴我們,含糊其辭的人物背後必定藏著一個重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對作者來說是伏筆,對主人公來說就是坑爹的陷阱!他突然擔心起來,蝴蝶效應已經產生,不會連累他爹提前掛吧?不會他去萬萬獸界一趟,回來軍神府就沒了吧?
  雲霧衣見戰湛臉色越來越難看,忙道:“這個人你小時候也見過,就是你的姨婆。”
  戰湛歪頭想了想,終於想起這號人物。
  通常大帝國的皇室都會有一個功力非凡的大人物坐鎮,騰雲帝國也不例外。戰湛的姨婆就是雲牧皇的姑婆,雲氏第二高手雲瀟瀟,劍皇高階。第一高手就是她娶妻隨妻的丈夫兼師兄魚清愁。
  戰湛對他們兩個的印象還不錯,因為雲霧衣死後,屍體是雲瀟瀟收走的。
  “娘,不如我們一起去求姨婆,讓她叫皇帝把爹召回來吧?”
  雲霧衣摸摸他的頭道:“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除非雲氏皇朝崩塌在即,否則姨婆是絕不會出手的。”
  “她不是很喜歡你嗎?”
  雲霧衣愣了愣道:“你怎麼知道她喜歡我?”
  “她送你這麼好的衣服。”
  雲霧衣道:“她喜歡我是一回事,干涉皇朝事務是另一回事。”
  戰湛有點懂了,“那爹什麼時候回來?”
  雲霧衣道:“放心吧。你做的夢我已經和他商量過了,我們心裡有數,你只管好好照顧好自己就行了。軍神府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戰湛還是惴惴不安。
  雲霧衣笑了,“娘的寶貝真的長大了。以前你可不會擔心娘和爹。”
  “那是因為娘和爹在我心目中一直很高大很高大!”
  “現在變矮了?”
  “不是,是我也長高了。”
  雲霧衣拍拍他的肚皮道:“是啊,還胖了。”
  戰湛深吸了口氣道:“是要減肥。”不然穿著這身衣服不用等敵人來砍,他自己就把自己給憋死了。
  雲霧衣道:“既然你決定了,就早點出發,以免夜長夢多。”
  戰湛正想問什麼夜長夢多,就見一個丫鬟匆匆走來,“夫人,國舅爺投來拜帖。”
  雲霧衣好似早有所料,一邊幫戰湛穿衣服一邊道:“請去見客廳用茶。”
  戰湛道:“國舅爺……藍巍?”
  雲霧衣道:“藍家既然知道寒非邪在天都,定然會挨家挨戶地找,現在才找上門,已經夠給面子了。”
  戰湛吃驚道:“他們有毛病?他們找上門我們就一定會認嗎?”
  “他們當然不是來要人的,只是給個警告。寒家和麒麟世家糾葛頗深,藍家對付寒非邪根本不用費一兵一卒,只要把消息透露給麒麟世家知道就行了。”
  戰湛知道軍神府在天都再牛也絕不是麒麟世家的對手,但又不能直接說寒非邪是絕世劍邪世界最有前途的股票,不由急得滿臉通紅。
  雲霧衣笑著刮他的面頰,“你怕娘把你的朋友給賣了?”
  戰湛撅嘴道:“他對兒子來說,很重要。”
  雲霧衣道:“放心吧,軍神府只有戰死的魂,沒有出賣朋友的人。”
  擦!這才是真霸氣側漏!
  戰湛一臉崇拜地看著她。
  雲霧衣道:“你先回院子去,等娘打發了他再找你一起用膳。”
  戰湛抓著她的手,誠懇道:“求圍觀。”
  雲霧衣:“……”
  
  藍巍找上門的事很快傳到寒非邪的耳朵裡。
  戰湛和雲霧衣剛出院門就看到寒非邪默默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們,臉上戴著那張面具。他雖然什麼都沒說,可眼神明明白白地寫著:求圍觀+1。
  
  藍家有名有姓的一共是五口人。
  家中大佬是老國丈爺,雲牧皇的外公,藍太章。
  戰湛給他取了三個綽號:太髒、太混帳、大章無根。
  藍太章有三個孩子。
  老大是雲牧皇的母親,當朝太后,藍月英。
  老二就是找上門的這個,藍巍。兒子叫藍雋遠,和舊戰湛十分不對付的那個。
  老三是藍月眉——因為寒非邪的關係,她爬上了戰湛最討厭人物的榜首。
  



30

30、萬萬獸界(四) ...


  藍巍怡然自得地坐在客廳裡,一邊喝茶一邊看書。上次藍太章上門被雲霧衣冷落了一個時辰,所以這次他預先準備了書打發時間。
  不過他失算了,書才翻了兩頁,雲霧衣人就到了。
  “公主。”他起身相迎。雖然戰家內部都稱雲霧衣為夫人,但在外人眼裡,她的公主頭銜顯然高於元帥夫人頭銜。
  雲霧衣一邊說免禮,一邊擺手,“把東西抬進來。”
  藍巍一怔,以為她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心中暗暗警惕。
  門口兩個僕人一左一右地抬著兩米高的屏風進來,斜放在客廳一側,將西北角獨獨地隔阻成屋中屋。
  藍巍:“……”他又不是瞎子,當他看不到屏風後面那四隻歡快小跑的腳嗎?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他的怨念。屏風後面的其中一隻腳抬起來,用鞋尖撓了撓另一隻腳的小腿。
  藍巍:“……”
  雲霧衣道:“客廳太素,襯不起國舅爺,臨時抬了屏風過來裝點裝點。”
  藍巍盯著屏風上不知名的昆蟲,呵呵笑道:“公主客氣了。”
  “我不是客氣,是受寵若驚。”雲霧衣漫不經心道,“記得上次國舅爺來我軍神府是去年吧,不敗的壽宴?”
  藍巍尷尬道:“公主記岔了,那次我身體不適,未能叨擾。”藍家和戰家的關係在近幾年急劇惡化,藍太章和戰不敗一見面,不是惡言相向就是互不理睬,參加彼此壽宴是不要想了,奔喪倒可能跑第一個。
  雲霧衣繼續裝傻:“哦,那就是前年,前年來了吧?”
  “呃,前年犬子高燒不退,我不敢離身。”
  “那就是大前年了?”雲霧衣道,“還是尊夫人身體不適?”
  知道對方擺明找茬,藍巍反倒鎮靜下來,不疾不徐道:“大前年是家父抱恙。拙荊大大前年過世了。”
  雲霧衣道:“那我大大前年也不必問了。”
  藍巍:“……”
  戰湛和寒非邪躲在屏風後面,看雲霧衣三言兩語就將藍巍逼上窘境,都十分痛快。要不是撕破臉對大家沒好處,戰湛都想出來喊“再來一個!”
  雲霧衣坐在主座,將戰湛的表情盡收眼底,一邊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一邊慢悠悠道:“可是今年不敗未歸,國舅爺這杯酒討得有些早啊。”
  “今年這杯酒我是必定會上門討來喝的,不過我這次來卻不是為了不敗兄壽宴的事。”藍巍兜來兜去終於將話兜回來,“我是為了我家小妹的事。”
  雲霧衣道:“哦,比國舅爺,我和她倒是沒什麼交情。”
  藍巍:“……”我和你又有什麼交情了?
  雲霧衣棒子打得差不多,終於想起要給一顆甜棗,“她不是嫁入寒家做繼室麼?受了什麼氣不成?只管與我說,我去與皇帝說。”
  ……
  她是皇帝的親姑姑沒錯,可他是皇帝的親舅舅,要和皇帝說不會他自己說。
  藍巍低頭喝茶,順氣。
  雲霧衣道:“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親戚,平日應該多走動走動。”
  “說來慚愧,我今日上門是為了小妹的事想請公主幫忙。”他怕雲霧衣東拉西扯打斷自己,忙不迭道,“寒家長子聽了小妹的話,前幾日來天都投奔家父,剛巧家父有事外出,下人又不懂事,給攆出去了,等回來才追悔莫及。家父心急如焚,令藍家上下日夜搜尋,可說來也怪,這麼大一個人竟憑空消失了,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我知道公主與元帥在天都神通廣大,若有他的消息,還請不吝告知。”
  戰湛和寒非邪並肩站著,只感到右邊的怒火一波波地傳過來。要是怒氣值積累到一定數值能夠使用大招的話,寒非邪早就掄起屏風砸在藍巍那張信口開河的嘴巴上了。
  “哦,這麼回事啊。”雲霧衣輕描淡寫道,“戰家在天都是有些力量,不過那些力量都是用來保家衛國的!找人這樣的事你應該去找天都府尹。”
  藍巍道:“找一個人對軍神府來說不過舉手之勞,我若非走投無路又怎會請公主相助?公主如此拒人於千里,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方便透露?”
  雲霧衣冷笑道:“你既然這麼問,我也不好不說。夫君與令尊勢同水火,你家有難,我隔岸觀火已算雪中送炭,落井下石才是理所應當。寒家長子是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藍家丟了個人,遍尋不到,就欺負我夫君駐守邊疆,家中只剩弱婦幼子之際,上戰家耍賴撒潑!”
  藍巍拍案而起,“公主真是伶牙俐齒,血口噴人毫不含糊!”
  雲霧衣道:“不然你藍家丟人卻上我戰家要人是何道理?知道的,是你藍家仗勢欺人,借題發揮,不知道還以為我藏了你們藍家什麼人呢!”
  其實有蛛絲馬跡顯示當日寒非邪消失的位置就在軍神府附近,但一沒人證二沒物證三沒動機,藍巍上門也只是想試探試探,沒想到雲霧衣直接撕破臉,反倒讓他下不了臺。
  藍巍甩袖道:“朝堂紛爭不涉私人恩怨是我藍家一廂情願。我不怪公主與軍神府翻臉無情,只怪我藍巍識人不清。今日是我來錯了,告辭!”
  看著藍巍一副“可歎我忠肝義膽,錯看你心胸狹窄”模樣揚長而去,戰湛就憋不住一肚子火地跳出來道:“擦!娘,給我召集幾百個人手,我去街口堵他!不揍得他少個蛋蛋我這輩子就不吃雞蛋!”
  雲霧衣屈指敲他的腦門,“渾說什麼。”
  戰湛道:“他這副死樣太氣人。”
  雲霧衣道:“由他去吧。藍家從來都是這樣,吃虧佔便宜都是一張寡婦臉。”
  寒非邪抱拳道:“我的事連累軍神府和公主,寒某實在過意不去。”
  雲霧衣擺手道:“與你無關。藍家找戰家的麻煩,從來不需要理由。”
  戰湛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又憂心忡忡起來,“娘啊,你剛才說得這麼厲害,會不會把他們氣得狗急跳牆啊?”
  “怕什麼?”雲霧衣冷笑道,“當初你爹和藍太章起爭執,把對方揍得三個月沒下床,不一樣沒事?”
  戰湛:“……”其實舊戰湛的脾氣是家學淵源吧?只是三觀歪了。
  “不說這個,去用膳吧。”雲霧衣站起身,有意無意地瞄了寒非邪一眼,歎道,“可惜啊,今天中午沒有為娘愛吃的紅燒肉。”
  “……”戰湛吃驚道,“娘愛吃紅燒肉?”像雲霧衣這樣的仙女不是應該只喜歡吃蔬菜水果的嗎?
  雲霧衣不語。
  寒非邪朝戰湛使眼色。
  戰湛領悟過來了,“哦哦哦!紅燒肉,我最近學著做呢,非邪試過菜,說我做的還不夠火候。”
  寒非邪點頭道:“肉老味鹹。”
  戰湛道:“本來想練好了再給娘一個驚喜……”
  雲霧衣開心了,“娘可什麼都不知道。”
  戰湛高興得淚流滿面。穿越真是穿越對了,女人這麼好哄!
  
  雖然雲霧衣說藍家不用擔心,但戰湛怕自己這只蝴蝶產生壞效應,猶豫再三,和寒非邪商量提前離開天都,在天都附近找個地方落腳等水赤煉。
  寒非邪無異議。
  戰湛下午抽空去了趟甯府,向甯春意告辭。
  甯春意滿心不舍,拉著他的手送到府門口。
  戰湛小聲道:“衛隆最近還有沒有來糾纏你?”
  甯春意笑道:“你多大年紀,管這些事做什麼?”
  “當然要管,你是我認定的大嫂!”
  甯春意笑容斂了斂,“我也認定你哥了。”
  戰湛道:“你放心,我會找到復活藥的!”
  甯春意眸光一黯道:“我知道你盡力了,但有些事是無法強求的。唉,其實我早就知道,就算拜入藥皇門下又怎麼樣,復活藥也不是說煉製就能煉製的。”
  戰湛急了,“甯姐不信我?”
  “我知道你成了試煉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當試煉師也一樣要努力。”
  戰湛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試煉師的職業,“其實試煉師比我們想像中有用多了。”
  甯春意聽到試煉師這麼有前途,也是眼睛一亮,“那我就放心了。”
  戰湛原本想說自己不但找了五個試煉師師父,還有一個藥君師父,轉念一想,不知道藍醇手裡的復活藥方是天化丹還是玄化丹,要是玄化丹,豈不是讓甯春意空歡喜一場?他猶豫了下,決定等復活藥煉製出來再說。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才依依惜別。
  戰湛回到軍神府,便被雲霧衣叫到房間裡。
  戰湛看著一桌子的菜,笑嘻嘻道:“娘饞我的紅燒肉啊?”
  雲霧衣拉著他坐下道:“剛才宮裡傳旨,讓你明天進宮。”
  “明天?”戰湛一驚,第一個念頭是皇帝知道他要跑路,隨即又否定了這個可能。且不說那個皇帝有沒有這麼神通廣大,他也不是跑路啊。
  雲霧衣道:“我著人去打聽過,說是皇帝新得了一群魔獸,要賞賜給你們。”
  戰湛道:“他錢多燒得慌?莫名其妙賞賜什麼?”
  雲霧衣道:“這些話在娘面前說說就算了,到宮裡可不許胡說。”
  “娘放心,我知道,在宮裡我一定裝得跟孫子似的。”
  “那也不必,戰不敗和雲霧衣的兒子走哪兒都能抬頭挺胸!”
  慈母啊慈母啊慈母啊……
  戰湛感歎。
  雲霧衣道:“這次賞賜倒不是莫名其妙,你拜了試煉師,衛隆跟了藥君,藍雋遠過了國試,正式踏入官場,司徒勤勤被皇太后收在身邊當了隨侍女官。五家除了寧家之外,都開始成長了。”
  戰湛道:“司徒勤勤真是想不開,好好一個大小姐不當,去做什麼隨侍女官?”
  雲霧衣又敲他的頭,“你懂什麼,皇后入宮以前當然要跟著皇太后一段日子,好好學習宮廷禮儀。”
  “她要當皇后?”戰湛想了想,隱約想起書裡似乎提到過司徒勤勤進宮的事。
  雲霧衣道:“嗯,你以後看到她要繞道走。”
  “呃,娘剛剛不是說戰不敗和雲霧衣的兒子走哪兒都能抬頭挺胸嗎?”
  “這是避嫌。”雲霧衣頓了頓道,“你也知道,外頭對你有些誤解。”
  戰湛:“……”不愧是慈母,“聲名狼藉”四個字也可以解釋得這麼委婉。
  雲霧衣道:“放心,明天我和你一道進宮。萬一有什麼事,你什麼都不用管,直接來雲霧殿找我。娘就在那裡。”
  戰湛:“……”雖然這句話他想了很多遍,可這時候忍不住又要再想兩遍……慈母啊慈母啊……
  
  像戰湛這樣無功名無官職在身的世家子弟進皇宮按理說是不能侍從的,但雲霧衣怕他吃虧,直接把一到八號帶在自己身邊,等了進了宮才送到戰湛邊上。
  於是場面就成了衛盛、衛隆、藍雋遠、司徒勤勤和司徒奮站一邊,戰湛一個人帶著八個侍衛站另一邊。但這樣違反宮規的事其他人都習以為常,連世襲禁軍衛的衛家兩兄弟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當做沒瞧見。
  戰湛心裡直打鼓,暗道:怪不得皇帝想除戰家,也太囂張一點了。
  一號看他一臉慌張,安慰道:“小公爺放心,我們回誓死保護小公爺的安全。”
  戰湛道:“我不是擔心這個。”
  二號道:“小公爺是擔心解手時候的安危嗎?”
  戰湛:“……”解手還有什麼安危可擔心的嗎?
  二號道:“小公爺上次就是在皇宮禦廁差點遇刺身亡的。”
  戰湛:“……”早說啊,早知道早餐就不喝豆漿了。
  一號道:“我會陪著小公爺去的。”
  “……謝謝。”難怪他進宮,雲霧衣會這麼緊張。
  
  幾個人等了會兒,終於被皇帝召進正殿。
  對於雲牧皇,戰湛還是很好奇的。書裡寫他面貌俊美,儀態雍容,與寒非邪一見如故,肝膽相照,是寒非邪收的第一個小弟。現在第一小弟的頭銜已經被他搶來,收雲牧皇的事遙遙無期,他很想知道寒非邪到底是虧了還是賺了。
  正殿上,雲牧皇身穿白底金邊龍袍,高踞龍椅,笑吟吟地俯瞰眾人。
  ……
  他虧了。
  戰湛默默低下頭。




31

31、萬萬獸界(五) ...


  眾人行禮。
  雲牧皇俊目一掃,幾個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卻不刻意在任何一人身上逗留,“免禮。我最近連番收到喜訊,心下寬慰。諸位都是帝國未來棟樑之才,平日裡也該多多親近才是。”
  戰湛想:不親近都火花四濺了,再多多親近豈不是血花四濺?
  雲牧皇道:“湛弟。”
  殿內一片靜謐無聲。
  雲牧皇揚眉,又呼喚了一聲:“湛弟!”
  戰湛暗道:站地站地,我們不都站在地上嗎?還要怎麼戰地?難道刨個坑把兩隻腳插進去?
  其他人都轉頭看戰湛。
  戰湛十分茫然。大家都這麼站著,憑什麼就他姿勢不標準?
  他身後的司徒奮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他的屁股!
  “啊哦!”戰湛驚跳起來。
  司徒奮:“……”
  雲牧皇面色不改道:“聽到就好。”
  戰湛:“……”
  雲牧皇道:“前些日子關北行省進貢魔獸數隻,個個兇猛勇武,說是上得戰場護得邊防。聽聞湛弟最喜歡鬥魔獸,想必很有心得。不如給我們說說,這魔獸如何看好壞?又該如何飼養?”
  鬼知道!
  戰湛很想轉身去找雲霧衣,但腳步一挪才想起自己壓根不知道白霧殿在什麼地方,只好低頭胡謅:“咳,這個魔獸嘛,一定要挑兇殘的!越兇殘越好。”
  雲牧皇道:“何為兇殘?”
  戰湛道:“牙尖,爪利。”
  雲牧皇道:“哦,若都很牙尖爪利呢?”
  戰湛道:“看體型,大只的好,皮粗肉厚,耐打。”
  雲牧皇道:“原來如此。那回去又該如何飼養?”
  反正都瞎扯到這份上了,戰湛乾脆破罐子破摔,“大吃大喝地喂。你想啊,先天不足後天不足。它太小只就把喂它成大只。縱向不能發展就橫向發展,條條大路通羅馬嘛。”
  雲牧皇道:“條條大路通羅馬?羅馬是何處?”
  戰湛驚訝道:“沒有這個地方嗎?我偶爾聽來的,還以為這句話很有學問呢。”
  雲牧皇頷首道:“我懂了。魔獸兇猛不過靠爪牙,若去其爪牙,再將它餓上幾天,它就不足為患了。”
  戰湛道:“如果是陛下,那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為何?”
  “您直接讓我爹搞定它,把它獻給您就好了。”戰湛道,“我爹不行就讓藍小子的爹,或者衛家三兄弟的爹,您是皇帝,手下有的是大臣為您分憂。”
  雲牧皇眯起眼睛道:“若是大臣不肯分憂呢?”
  戰湛道:“您是皇帝,您決定唄。”
  雲牧皇默默地盯了他一會兒,突然大笑道:“湛弟比傳聞中更爽直可愛啊。”
  戰湛道:“您和傳聞中一樣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睿智英武和藹可親!”
  “……”雲牧皇乾咳一聲道,“來人,把魔獸帶到殿外。”
  戰湛看他將注意力從自己身上移開,手掌輕輕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冷汗。跟領導說話果然亞歷山大!
  雲牧皇順著階梯走下來。
  戰湛等他先走再跟上去,誰知道雲牧皇手臂一伸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湛弟啊……”
  “在。”戰湛半彎著腰。
  雲牧皇用另一隻手抬起他的下巴,“我沒這麼矮,你站直了說話吧。”
  “哦。”戰湛站直身體,發現雲牧皇比他高了半個頭,自己一彎腰就像靠著他的肩膀,“……”
  雲牧皇道:“你和我一起看看,在場諸位受你點撥之後可有長進。”
  挑不好事後可不能找我的茬。戰湛撇清道:“這要看各人天資。”
  藍衛司徒:“……”
  
  魔獸分別被關在五個籠子裡。
  戰湛手指頭偷偷地數了數人頭,發現不算雲牧皇,他們一共有六個人……
  雲牧皇道:“我記得有六隻,怎麼只有五隻。”
  戰湛冷哼。小氣就小氣,不肯送就直說,裝模作樣。
  宮人忙將一隻比巴掌略大的籠子往前提了提放在五隻大籠子的前面,“啟稟陛下,的確是六隻魔獸。這只原藏在雙頭獸的腹下,清掃時才發現,特地另裝了一個籠子。”
  戰湛:“……”贈品麼。
  雲牧皇點頭道:“這就好。六位卿家,短缺了誰都不好。”
  戰湛看著巴掌大小籠子裡那只迷你得連五官都看不清楚的“魔獸”,無語地想:這種體型才是真短缺啊!帝哥。
  雲牧皇道:“你們誰先挑?”
  幾個人面面相覷,目光很快都落在司徒勤勤的身上。不說她是內定的皇后,光是在場唯一女士這一條就享有優先權。
  司徒勤勤臉蛋紅紅地看了雲牧皇一眼。
  雲牧皇微笑頷首。
  司徒勤勤走到唯一一隻鳥類魔獸面前,沖雲牧皇行禮,“這只便好。謝陛下賞賜。”
  雲牧皇道:“好眼光。它應當被稱為魔禽,名喚三足鳳尾雀,若能馴服,便可駝人日行千里。”
  司徒勤勤臉越發紅,低頭走回原位。
  雲牧皇問戰湛道:“湛弟覺得如何?”
  都誇完了,還能說什麼?戰湛道:“果然好眼光!”
  接下來本應該最小的司徒奮去,但司徒勤勤和司徒奮考慮到自家已經有人第一個挑了,再拿第二不好,便讓給了藍雋遠。藍雋遠看了看衛隆衛盛兄弟,笑著挑了靈耳鹿。
  衛家兄弟和司徒奮都暗松了口氣。
  靈耳鹿顧名思義,是靠著一雙靈耳硬擠上六階,實力不但無法與同階魔獸相比,連五階巔峰魔獸都能輕易打敗它。衛家兄弟和司徒奮都是好戰之人,自然不喜。
  最後司徒奮選了雙頭獸,衛隆衛盛帶走了一對花斑魔虎。
  雲牧皇看著那只巴掌大的小籠子道:“湛弟,那只是你的了。”
  “……謝陛下賞賜。”戰湛迎著諸人譏嘲的目光,昂首挺胸走到那只小籠子面前。
  籠子裡的小魔獸看到人類靠近,立刻搖搖晃晃地站起,喉嚨發出戒備地嗚嗚聲。
  戰湛與它四目相對,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好醜!
  本來額頭有一戳軟軟的紅毛立在一團白毛中間,挑染似的,還挺好看,但紅毛下面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斑微微拱起,像長了個黑色的膿包,立刻拉低整體分數。這也就算了,面向不好,可以用身材彌補。它又偏偏是個駝背,背部像拱橋,稀疏的皮毛蓋不住骨頭的畸形。戰湛掃了一眼,就不忍再細看。
  在戰湛打量小魔獸的同時,它也偷偷地打量著戰湛。黑乎乎的綠豆眼蓋在白毛下,用力瞪著,四隻小短腿顫巍巍地撐著地,努力想表現出兇猛的模樣。
  戰湛正想小傢伙醜歸醜,還挺有骨氣,就見它後肢一軟,蹲下了。
  “……”
  雲牧皇走過來,“湛弟,你覺得這只魔獸品相如何?”
  小魔獸腦袋一顫,身體後仰,後背靠著柵欄,仿佛十分忌憚他。
  戰湛含蓄地說:“十分嬌小。”
  雲牧皇道:“湛弟是不滿意嗎?”
  戰湛歎氣道:“我知道陛下對他們好。”
  此言一出,不止雲牧皇,連衛家兄弟和司徒姐弟的臉色都微微一變,唯有藍雋遠依舊從容。
  雲牧皇面色微沉道:“此話怎講?”
  戰湛道:“這麼小的魔獸要長成其他幾隻那樣,肯定得吃幾萬斤肉。他們幾家人丁興旺,糧食負擔本來就大,不宜再增加壓力。我家人少,還負擔得起。”
  雲牧皇抿了抿嘴唇,“湛弟真是思慮長遠。”
  戰湛道:“以陛下之憂而憂,是為人臣子的本分。”
  雲牧皇道:“既然如此,來宮中領個官職如何?”




32

32、萬萬獸界(六) ...


  戰湛苦著臉道:“陛下若是早說一日就好了,我明日就要遠遊,怕是不能隨侍在陛下左右。但陛下放心,等我學成歸來,一定為陛下鞠躬盡瘁。”
  雲牧皇聽他要遠遊,眼角微微一跳,“去何處啊?”
  “去火焰穀。我有幸拜入試煉師門下,正想好好學習,將來報效國家。”
  “湛弟有心。”雲牧皇轉身往回走。
  戰湛暗暗地松了口氣。要是他手裡有一塊遮天蔽日的布,一定用力蓋在太陽上,然後回家睡大覺!伴君還真不如伴虎。他低頭看小魔獸,發現它也在看他。
  雲牧皇顯然是想拿這個小東西擠兌他。可是小東西有什麼錯呢?它也不願意生成這副不中用的模樣,就好像他前世又何嘗願意當個孤兒。
  這麼一想,他對小魔獸倒生出幾分憐惜之意,蹲下身道:“喂,我是你的主人,你知道嗎?”
  小魔獸眼睛直盯盯地望著他,態度竟漸漸軟化,喉嚨發出一聲低吼,然後就趴下了。
  “跟著我,我給你吃香喝辣。”
  小魔獸:“……”
  戰湛喃喃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吃了會不會便秘。”
  小魔獸:“……”
  戰湛道:“要不給你取個名字吧?王二麻子你喜歡嗎?”
  小魔獸:“……”
  戰湛道:“嘿嘿,開玩笑的,叫法拉利吧!多威風!”
  小魔獸:“……”
  “沉默就是不反對吧?嘿,就這麼定了!”戰湛伸出小手指沖它做了個拉鉤的動作,然後起身轉頭……
  雲牧皇率領其他人就這麼無聲地望著他。
  戰湛:“……”嗚,被圍觀的感覺好恐怖!
  雲牧皇面無表情道:“看來湛弟很喜歡這只小魔獸啊。”
  戰湛行禮道:“多謝陛下賞賜,我等一見如故。”
  雲牧皇:“……”剛剛還挺開心的事怎麼突然就不開心了呢?
  藍雋遠突然道:“陛下。此魔獸如此受小公爺的喜愛,必有果然之處。不如我們定下約鬥,半年之後,在魔獸鬥場與小公爺的法拉利一較高下如何?”
  戰湛:“……”擦!這傢伙一定不是人類,這臉皮的厚度和人性不可能相容。這傢伙一定是厚皮獸!
  雲牧皇看戰湛臉色難看,心底生出一絲快感,微笑道:“藍卿提議甚佳。湛弟,你好好餵養法拉利,我等著一睹他成長後的風采。”
  戰湛微笑:湛泥煤的弟!
  
  從皇宮回來之後,戰湛就拎著籠子回屋發呆。
  仔細想想,去皇宮這趟除了被雲牧皇摸了一下手之外,也沒什麼。小魔獸好不好另說,總歸是不花錢拿來的,也算小賺一筆吧。
  只是……
  他盯著籠子裡的法拉利左看右看,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狗呢?
  法拉利舔了下手掌,開始整理面部衛生。
  戰湛:“……”它就是一隻狗吧?
  “寶貝!”雲霧衣猛然推開門進來,怒氣衝天地問,“你是不是被雲牧皇欺負了?告訴娘,娘幫你出頭!”
  “沒有。”
  “沒有?”雲霧衣看著桌上的法拉利,眼中閃過厲光,“關北行省進貢二十只魔獸,個個兇猛威武。他連身邊的內侍都賞了六階的,偏生就給了你這麼個東西,這不是欺負是什麼?他當我這個姑姑是死的?”
  戰湛見她甩袖就要往外走,連忙拖住道:“娘,娘,娘……別急別急,喘口氣!東西是他的,他想送給誰就送給誰,我們犯不著在這上面找不痛快。再說了,我們家又不指望他送個魔獸過年。”
  雲霧衣道:“他削你的面子!”
  戰湛倒了杯水給他,“他是皇帝嘛,削了就削了。面子又不是面,不能當飯吃。”
  雲霧衣看他真的無所謂,胸口的氣也就順了一些,“你真的不生氣?”
  戰湛搖頭,“就當小朋友的惡作劇唄。他現在掌握了衛、藍、司徒三家,氣勢正盛,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也是應該的。要是不給我才真擔心,說明他是準備動真格了。”
  雲霧衣道:“他現在不敢動真格。邊境亡騎蠢蠢欲動,幾次衝擊邊城,邊城岌岌可危,正要你爹坐鎮。”
  戰湛一聽邊境危險就坐不住了,“娘啊,你還記得我的夢……”
  “娘知道呢!讓你爹在後方大本營呆著。放心吧。”雲霧衣安慰他。
  戰湛道:“您可得下死令啊,一定要我爹乖乖呆在大本營裡,哪兒都不許去。”書裡戰不敗就因為身先士卒陷入孤城被困至死。
  雲霧衣道:“夢而已,信就信了,哪至於此?”
  戰湛很想說,不止是夢,這是預知書,可又不能說,只能唉聲歎氣道:“娘就信我吧。”
  雲霧衣不欲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點點頭道:“你打算何時動身?”
  戰湛道:“夜黑風高夜,我看就今晚。”
  雲霧衣:“……”
  “娘不捨得我啊。”
  雲霧衣道:“娘是不捨得你,更不放心你。今夜月黑風高是沒錯,可是城門關了城牆也高,你打算怎麼出去?”
  戰湛:“……”很多小說主角不都是夜裡說走就走的嗎?哪裡有城門問題?
  雲霧衣道:“要不明天一大早吧,門一開就出去。”
  戰湛想了想道:“我今晚睡馬車吧。我怕我起不來。”
  “……”雲霧衣摸摸他的頭道,“娘會幫你想辦法的。”
  戰湛有種不好的預感。
  
  ……
  這算是什麼辦法?
  吃完晚飯散完步的戰湛被棉被一裹,麻繩一捆,像屍體一樣橫躺在床上。
  一到八號站在床邊圍觀。
  一號道:“小公爺好好睡吧,明天一大早我們會準時把你扛上車的。”
  戰湛道:“你覺得我這樣睡得著?”
  一號遲疑道:“是枕頭不夠高嗎?”
  戰湛道:“要是有蟲子爬到我臉上怎麼辦?我連撓都沒法撓。”
  一號決定把七號八號留下來撓癢。
  “……”戰湛道,“非邪呢?”
  一號道:“寒公子回來之後就一直躲在房間裡修煉。”
  “我想見他。”
  一號讓二號去請人。
  戰湛道:“我要親自走過去見他!”
  一號和二號合力把戰湛抬了起來。
  戰湛:“……”
  
  寒非邪打開門,就看到戰湛被捆成一團送進來,直接放在他的床上。
  寒非邪:“……”
  戰湛道:“是我娘的主意。”
  寒非邪:“……”
  戰湛道:“她怕我明天起不來。”
  “……”寒非邪道,“給個不會想歪的明示。”
  戰湛道:“我是來和你商量明天出發的事。我們明天一大早出城去小鎮子住一天,後天再送你回來和水赤煉會合。然後你們在前面走,我們在後面跟著。”
  他自覺計畫很不錯,轉頭卻發現寒非邪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呃,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寒非邪道:“為什麼要跟著我?”
  戰湛道:“同路啊。”
  寒非邪看了一號他們一眼。
  一到八號自覺地出門關門。
  戰湛疑惑道:“為什麼你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就出去了?”他們知不知道每個月領著誰的工資?
  寒非邪茫然道:“不知道。我只是用眼神問他們,為什麼你一定要跟著我。”
  戰湛道:“把你剛才的眼神給我來一個。”
  寒非邪斜他一眼。
  戰湛道:“擦,這不是‘滾’麼?”
  寒非邪:“……”
  戰湛道:“其實這個問題我研究過了,我覺得就是緣分,我與你一見如故,忍不住引為生死之交,半刻都不願分離!”
  寒非邪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心到就好,不用日夜相對。”
  “淡淡淡淡容易淡出鳥。我們要深深深深,友誼越深厚越好!”戰湛想:堅決不能給其他小弟動搖自己首席的機會!
  寒非邪道:“剛認識你的時候,我覺得你居心叵測。”
  “第一眼認識不夠深刻,有偏差是可以諒解的。在瀑布下生死與共之後,你一定有所改觀吧?”
  “嗯,那時候肯定了你別有所圖。”
  戰湛不氣餒,“回天都的路上,我們無所不談,你一定對我的人品有了正確的評價。”
  寒非邪道:“你的無所不談是指以早起為起點,飯時為中心,就寢為結束的三餐對話嗎?”
  “……”戰湛道,“回府之後我還做了一道紅燒肉給你吃。”
  寒非邪揉了揉額角,“我一直不明白那道紅燒肉的意義。”
  “我是想安慰你!”戰湛怒了,“這不是看你被花嫌棄心情不好嘛!”
  寒非邪走到床邊坐下,低頭看他,“所以我的懷疑是有根據的。”
  “啊?”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呃……”
  寒非邪目光如冷刀,慢慢地割過他的眼皮,切過鼻樑,在嘴唇處停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戰湛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暗叫倒楣,進宮被雲牧皇欺壓也就算了,回來還要被寒霸審問,白溜鬚拍馬這麼多天了。怪不得他們倆在書裡當兄弟,鬼畜二人組!
  “說啊。為什麼?”寒非邪戳他肚臍的位置。
  “哦呵呵……”戰湛蜷腿往上彈了彈,又把一到八號罵了一遍。捆的時候也不知道捆得松一點,還打死結。“對人好需要理由嗎?就不許我慈悲為懷,想普度眾生?”
  寒非邪道:“說實話。”從小到大他一直處於爾虞我詐中,不曾感受過全然純粹的母愛和父愛,更不用說肝膽相照的兄弟情誼。像戰湛這樣熱情的付出對他來說就像一團烈火,既想靠近,又怕被焚毀。
  所以他一直很矛盾,享受著戰湛的好,又提防著他的“壞”。




33

33、萬萬獸界(七) ...


  “快說。”他手指不斷在他肚皮附近落下。
  戰湛怕癢,在床上咯咯咯地邊笑邊扭動,被子床單頭髮繩子全扭得亂七八糟,最後被逼走投無路,哭喪著臉道:“大哥,我輸了,我認栽。其實我是個顏控,就是變態愛美狂,我看你長得好看,所以才想天天看著你照顧你!你還是一腳踹了我吧,讓我哪涼快哪呆著去!別留手,就給我剛才那個眼神叫我滾就行!”
  寒非邪停下手。
  戰湛躺在床上大喘氣,從這個角度看,寒非邪望著他的眼神格外深邃。他突然後悔。擦,早知道剛才就忍一忍。萬一寒非邪真的把他一腳踹開,讓他哪邊涼快哪邊涼快去,他以前的付出不就白費了?
  “呃,非邪啊,不是,大哥啊,我對你容貌的欣賞完全是純潔無瑕的,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就像欣賞花兒那樣,純欣賞!其實,我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的人是吧?一個人上路挺寂寞,有一個人鞍前馬後也不錯?你要是嫌我占地方,我就努力在你面前濃縮存在感。”
  “濃縮存在感不是分量更重嗎?”寒非邪終於開口了。
  戰湛賠笑道:“我用錯詞了,是削弱,削弱存在感。”
  寒非邪道:“你真的是為了我的臉?”
  印象中寒非邪貌似不喜歡別人誇他的臉?也是,大男人被人說靠臉交友也挺膈應。戰湛垂眸,邊想邊道:“剛開始是,後來你不是拿刀和毒藥嚇唬我嗎?我就有點較勁,再後來是真想和你交朋友做兄弟。你教訓我的口氣有點像我哥,我就想著,有哥挺好的。”
  搬出戰雷,寒非邪的眼神軟化了一點。
  “再說,你們寒家和麒麟世家,我們軍神府和皇室,處境也挺相似。”戰湛抬手撓了撓下巴道,“我琢磨著,我們真應該做好朋友的。”
  寒非邪不置可否道:“說完了?”
  戰湛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再讓我仔細想想?”
  寒非邪道:“長得好看,像你哥,家庭背景的處境相似,還有什麼?”
  “……剛才那段話的重點是我投入的感情和語音語調。你總結得太冷酷。”
  寒非邪拍拍他的肚皮起身,“說完就起來吧。”
  戰湛撓完下巴又把手縮回被子裡,“捆得動都不能動,不好回去啊。”
  寒非邪:“……”
  戰湛上半身抬起二十五度角,低頭看麻繩,發現繩都散開了,被子攤開一個角把他的腳趾露在外面,低聲抱怨道:“一號是怎麼綁的,打死結都不會。大哥,幫我重新捆一下。”
  寒非邪:“……”
  戰湛道:“不然不好抬。”
  
  一號聽屋裡半天沒動靜,不大放心,偷偷蹲下身子,眼睛對準刻意沒關嚴實的門縫往裡瞧,只見寒非邪將戰湛用力地翻過來又翻過去。
  “住手!”
  一號大腳踹門,提劍對準寒非邪後背,“你要對小公爺做什麼?”
  四到八號邊往裡沖邊附和道:“做什麼?!”
  沒擠進去的二三號看著密密麻麻的背影:“……”
  “你們總算來了。”剛好輪到趴姿的戰湛艱難地轉頭看他,“繩子都不會捆,剛才全散了。”
  一、四到八號:“……”為什麼小公爺一腦袋遭毒手的慘狀?
  寒非邪淡定地打好死結,將戰湛翻回正面,順手拍了下他的肚子道:“扛回去吧。”
  一、四到八號:“……”
  戰湛像毛毛蟲一樣扭動身體,“大哥,明天一起走,說好了啊。”
  寒非邪抱胸道:“我只是學徒,你應該想想怎麼說服你的師父和我的師父。”
  戰湛愣住。
  “你不是說試煉師和水藥皇有過節嗎?”
  戰湛繼續愣住。擦!他忘了這一節怎麼辦?
  寒非邪道:“你還有一天兩夜的考慮時間。”
  戰湛道:“有什麼友情建議嗎?”
  寒非邪道:“懸樑刺股可提神醒腦。”
  戰湛:“……”
  
  戰湛覺得自己的確失算了,光想著抱主角大腿蹭側漏的霸氣,忘記小說裡的配角和龍套也是有獨立個性的。試煉師們同意去萬萬獸界是一回事,同意和水赤煉一道是另一回事——除非水赤煉是一具屍體。
  一大早,一號進門扛人,發現人正對著床頂發呆。
  一號道:“小公爺,上路了。”
  戰湛歎氣道:“沒想到這麼快就要上路了。”
  一號道:“小公爺放心,我下手很乾淨俐落,不會讓小公爺難受的。”
  戰湛道:“慢點也可以,穩當點。”
  站在門口的雲霧衣聽不下去了,“只是從房間扛到馬車上,哪來這麼多話?”
  戰湛側頭,委屈道:“娘,我失眠了。”
  雲霧衣跑進來,摟著他的腦袋一陣心肝寶貝亂叫,“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學東西哪裡不能學?帝光學院的大門隨時為你開著。”她本就不同意戰湛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去,一看兒子有所動搖,立刻使勁晃。
  戰湛道:“我是想和非邪一起上路。”
  雲霧衣熱情稍減,“你不是說試煉師和水藥皇不和嗎?”
  戰湛道:“難點就在這裡。”
  雲霧衣正色道:“娘只問你一句,是當試煉師重要還是跟著寒非邪一起上路重要。”
  戰湛被問住。
  雲霧衣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揮手讓一號去門口等。
  “娘同意你跟你師父去萬萬獸界是信你真心想當試煉師。若你抱著跟寒非邪一起外出遊玩胡鬧的念頭,娘是絕不會答應的。水藥皇和試煉師的事不該你管,為你的那點小心思硬把他們湊在一起只會加深矛盾,闖出禍事。”
  她語重心長地說。
  若戰湛還是以前那個性子,她根本不會說這麼多,隨便找一些其他好玩的事轉移他的注意力就行。可現在她相信兒子長大了,願意分擔家中重擔,開始與他交流想法。
  戰湛將她的問題簡化之後,發現其實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
  是根據原方針,沾寒非邪金手指的光?
  還是奮發圖強,用自己的肩膀扛起戰家的旗幟?
  雲霧衣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他為自己提出的選擇題難過,不禁有些慌神,忙道:“要不娘勸勸寒非邪,讓他和你一起當試煉師?”
  戰湛回神,看著雲霧衣焦急的眸光,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摟住她的脖子,將頭靠在她的肩窩裡,輕聲道:“娘,一條粗壯的大腿是很重要的。但是,我會試著讓自己的大腿也粗壯起來,扛起戰家,屹立不倒。”
  雲霧衣感動地摸摸他的頭髮。雖然她覺得這句話裡的“但是”用得有些怪,但兒子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這些細節不必深究。
  母子倆剛坐在床上膩歪了一小會兒,莫天河就叫人來催促了。
  雲霧衣只好叫一號進來扛人。
  戰湛苦笑道:“我醒了,可以自己走。”
  一號臉上清晰地表達著自己的惋惜之情:不能扛著小公爺遛馬路真是人生缺憾。
  戰湛:“……”必須加強一到八號的閉臉練習。
  
  戰小公爺出門依舊勞師動眾。
  五輛馬車,三輛坐人,兩輛運物——這已經是戰湛向雲霧衣抗爭後的結果了。
  雲霧衣一路送戰湛到門口,十分不放心,一會兒問他護身的絲衣穿了沒有,一會兒又問他盤纏夠不夠,一會兒嫌馬垂頭喪氣跑不快,一會兒又怕馬車破舊路上顛簸。
  戰湛看石理東開始不耐煩地踢車輪,猛然抱住雲霧衣,打斷了她的叨嘮。
  雲霧衣眼眶微紅,“你去萬萬獸界,娘心裡不踏實。”
  戰湛笑道:“該不踏實的是萬萬獸界的魔獸才對。”
  雲霧衣看一號把法拉利送上馬車,疑惑道:“為什麼帶它去?”
  戰湛道:“它是魔獸嘛,送回萬萬獸界比較好。”
  雲霧衣道:“你想放生?”
  戰湛道:“總不能真的帶它和六七階的大魔獸比拼吧?”
  雲霧衣想起藍雋遠提出的約鬥,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既然法拉利走失,約鬥自然就不成立了。
  戰湛又用力地抱了雲霧衣一下,俐落地轉身上馬車。他怕時間再長一些,自己真的會沉溺在母愛中哪裡都不想去。
  寒非邪坐在馬車裡,望著他紅著眼眶上車,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戰湛腦袋往寒非邪肩膀上一靠,抓緊時機促進感情,“我只有你了。”
  寒非邪淡然道:“你想出讓水藥皇和試煉師和諧相處的辦法了嗎?”
  戰湛:“……”大哥真是氣氛殺手。
  



34

34、萬萬獸界(八) ...


  和雲牧皇說了自己要遠行之後,戰湛就一直提防著雲牧皇的手下帶著聖旨殺出來,並腦補了各種脫身的辦法,但是……他們離開天都將近半天了,後面還是沒有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寒非邪看他一直往車窗外張望,忍不住道:“你在等誰?”
  戰湛臉色凝重地說道:“出行這麼順利,有點蹊蹺。”
  “……你每次出門都會遇到天災人禍嗎?”
  “這次不一樣啊。我們這麼遭人恨,這次偷襲的機會又這麼好……”戰湛都覺得雲牧皇不整點事出來都對不起雲牧皇這三個字。
  寒非邪道:“把‘們’字去掉。”
  戰湛歎氣,拿出一根細肉條逗籠子裡的法拉利。
  法拉利進馬車之後,就一直面朝寒非邪的方向坐著,雙眼戒備,看到戰湛逗它,立刻給了一個白眼。
  ……
  戰湛瞠目結舌,一隻手抓著寒非邪的袖子搖晃,“它剛才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寒非邪道:“你應該問它。”
  戰湛用肉乾戳法拉利的耳朵。
  法拉利耳朵抖了抖,扭頭看他。
  戰湛道:“我覺得它懂我。”
  寒非邪看著法拉利道:“我覺得它煩你。”
  “……”戰湛想起寒非邪腦袋裡藏著一本無所不知的《天芥神書》,頓時興奮起來,拎起法拉利的籠子遞給寒非邪,“你幫我看看,它是什麼獸。我問了娘和一到八,他們都不知道。”差點忘了小說黃金定律:被嫌棄的魔獸背後總有一個閃瞎人眼的拉風身世。
  寒非邪皺了皺眉,低頭看著渾身毛根根豎起的小魔獸,半天蹦出一句:“真醜。”
  戰湛道:“不要說大家都知道的事。”
  寒非邪拎了一會兒,眼底浮現一絲訝異,竟然連《天芥神書》也不知道它的品種,難道是變異?他提起籠子仔細看了看。
  法拉利喉嚨裡發出嗚嗚聲,類似於警告。
  戰湛道:“它好像不喜歡你。”
  寒非邪撇嘴道:“很好,不用單戀。”
  戰湛道:“要不你摘下面具試試?”
  寒非邪:“……”這麼蠢的事,他絕不會做第二次。
  戰湛手指輕輕地戳著籠子,對著法拉利小聲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寒非邪挑眉道:“是老鼠吧?”
  “……”戰湛拿過來,“怎麼可能,它的腿比老鼠長多了。”
  他說完,法拉利就很碰巧地站了起來,四隻小短腿還在原地踏了幾步,顯示威武之姿。
  寒非邪道:“那就是兔子。”
  戰湛道:“它的尾巴細細長長的,怎麼可能是兔子?”
  “兔腿鼠。”
  “……”戰湛道,“其實不知道也沒什麼。”但是不要瞎編啊,兔腿鼠這種名字很傷自尊的。他越發同情法拉利。
  法拉利若有所感地看看,喉嚨發出嗚嗚聲,眼神卻很柔和。
  寒非邪道:“它是公的還是母的?”
  “咦?”戰湛還真不知道。他提起籠子去看法拉利的肚皮。
  法拉利猛然趴下。
  戰湛用肉條逗它,“肉肉,站起來就給肉肉吃。”
  法拉利興致缺缺地舔爪子。
  戰湛將肉條伸入它的胸下方,然後往上一挑……
  肉條斷了。
  法拉利:“……”
  戰湛:“……”
  法拉利伸出爪子,淡定地按住肉條,慢悠悠地吃起來。
  戰湛:“……”
  寒非邪拿過水壺,從法拉利頭上澆下去。
  戰湛一驚,搶下水壺道:“你幹什麼?”
  法拉利被澆了一頭,立刻站起來甩毛。
  寒非邪提起籠子掃了一眼,“母的。”
  戰湛道:“它感冒怎麼辦?”
  寒非邪納悶道,“魔獸會感冒嗎?”
  戰湛反問道:“不會嗎?”
  兩人面面相覷,都沒有正確答案,只好看法拉利。
  法拉利甩舒服了,重新趴下來,頂著一身濕毛低頭吃肉條。
  
  到小鎮正好是傍晚時分,家家戶戶炊煙嫋嫋。
  一號挑了鎮上最大的客棧落腳。
  客棧空房很多,一號本來想一人一間,但試煉師勤儉節約慣了,堅持兩人一間,戰湛想著在分開之前和寒非邪多促進促進友誼,便給了一號一個眼神默許了。
  雖然五個煉藥師加三個徒弟加藍醇加一到八號加寒非邪剛好是雙數,但田馨兒是女的,所以就多出了兩間單人間。戰湛想著寒非邪一間房,推辭了單間優惠,寒非邪含蓄地收下了。
  戰湛:“……”
  一行人累了一天,吃完晚飯,各自回屋休息,一夜無話。
  到第二天,戰湛提出要送寒非邪回天都,試煉師們就露出極度無法理解的神情。
  石理東第一個跳起來,“你腦子沒毛病吧?我們昨天一大早坐馬車來小鎮就是為了今天從小鎮把他送回去?”
  “呃……”戰湛眨了眨眼睛。他本來覺得挺正常的事被石理東一分析怎麼就這麼不正常呢?是啊,他這兩天跑來跑去的到底圖啥?
  莫天河乾咳一聲道:“你要是想送你哥哥回去,我們就在這裡等吧,正好休息休息。”
  戰湛還沒開口,就聽寒非邪微笑道:“不必。本是我送他來此,他再送我回去,來來去去沒完沒了,何時方休?”
  石理東笑道:“我就說嘛。你既然和人約定在天都會合,瞎跟著跑來做什麼,原來是送他!”
  戰湛驚訝地看向寒非邪。他竟是這個意思?
  寒非邪端起豆漿,像各人敬了一杯,然後向一號要了一匹馬,就要出發。
  戰湛送他到門口,猛然想起天都離小鎮將近一天的路程,而水赤煉又與他約在今天,現在才趕去,說不定會遲到。這麼一想,他就不淡定了。
  寒非邪聽完笑道:“你現在才想到?”
  戰湛叫道:“你想到了不早說?”
  “我們約的是中午,我算過,騎馬綽綽有餘。”
  戰湛這才放心,“那你快點上路吧。”
  寒非邪翻身上馬。
  戰湛抓著馬韁道:“等你學成歸來,一定要回天都找我!”
  寒非邪低頭看他,緩緩點了點頭。
  “拉鉤!”戰湛伸出手指頭。
  寒非邪拍他腦袋。
  “……”戰湛放開韁繩,“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
  寒非邪掉轉馬頭,正要前行,就看到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被兩頭赤羽靈獸拖著朝這裡狂奔而來!
  寒非邪和戰湛正要閃到一旁,馬車卻搶先停了下來。
  車門一開,先伸出一隻白璧無瑕的手,隨即是修長挺拔的身姿。
  戰湛吃驚道:“水藥皇?!”
  寒非邪翻身下馬行禮。
  水赤煉風姿綽綽地站在馬車前,含笑道:“我怕徒兒來回奔波辛苦,就自己來了。”
  戰湛才生出這個師父真體貼的念頭,就感到一陣驚懼:水赤煉怎麼知道寒非邪在小鎮上?
  寒非邪仿佛沒有想到這一層,一邊感謝一邊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小鎮上。
  水赤煉等他說完,才道:“嗯,我在天都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正好要提前上路,這樣反倒節省時間。”他頓了頓,指著趕車的青年道,“他是你的三師兄,范雄。”
  範雄長得相貌堂堂,渾身上下透著股爽利之氣,聞言落落大方地跳下馬來和寒非邪打招呼。
  水赤煉道:“天色不早,我們快些趕路吧。”
  範雄拉著寒非邪道:“你與我一道。”
  寒非邪將馬還給戰湛,跳上車轅。
  戰湛依依不捨地抓著馬,正要衝寒非邪揮手說再見,就聽到後面一聲暴吼:“水王八!”
  一隻腳踏進車廂的水赤煉轉過身。
  石理東撥開擋在身前的戰湛,衝動水赤煉面前,手指在他鼻子前方三四釐米處不停地戳著:“你終於露面了!你這個王八蛋!胡說八道把我們害慘了。”
  水赤煉平心靜氣道:“我害你什麼了?”
  石理東道:“我污蔑試煉師都需要嘗百草!”
  “不是麼?”
  “當然不是。”石理東喋喋不休地解釋試煉師是多麼多麼有前途的職業。
  水赤煉淡然道:“哦,這件事是我誤解了。”
  “……”石理東冷靜了兩秒鐘之後更加抓狂,“王八蛋,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還說要幫我們澄清!誰知回去之後變本加厲地抹黑我們!”
  水赤煉道:“上次領悟得不夠透徹,這次不會。”
  石理東恨聲道:“你以為我這次還會相信你嗎?”
  水赤煉聳肩道:“那算了,我不插手,你們自己解決。”
  石理東跳起來,眼睛在他身上挑了半天,終於挑中了衣領,伸手抓過來道:“王八蛋!你闖了禍還想拍拍屁股就走?”
  水赤煉道:“你想怎麼樣?”
  “道歉!”
  “對不起。”
  “……”
  水赤煉將自己的衣領從他的手指中一點點解救出來,“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誰說沒事?!”石理東又把他的衣領拽回來。
  “你想怎麼樣?”
  石理東:“……”
  水赤煉拉衣領,石理東又拽回來。
  ……
  戰湛湊到寒非邪身邊,“反正有時間,我們再聊會兒吧?要不要吃點東西?要不我去端一盤花生來?”
  寒非邪:“……”
  



35

35、萬萬獸界(九) ...


  戰湛的花生還沒端出來,水赤煉和石理東的戰鬥已經升級了。
  石理東拉著水赤煉的領子進屋。
  戰湛看著兩人三十釐米左右的距離,驚歎地想:原來水藥皇的領子可以拉得這麼長。
  莫天河等人看到水赤煉,臉色齊齊一變,要不是目測石理東占上風,估計操起手邊鍋碗瓢盆就要衝上去了。
  石理東嚷嚷道:“我逮到這個王八蛋了!你們說把他怎麼辦吧?煎炸蒸煮,你們想要什麼口味我就怎麼掌勺!”
  莫天河望著水赤煉遠看像大胸的領子,乾咳一聲道:“如果水藥皇自願給個交代,那是最好不過。”
  水赤煉慢條斯理地搶回領子,低頭整理衣服,“各位說個數吧。”
  戰湛震驚:“……”好欠扁!
  莫天河等人也被他厚顏無賴的暴發戶行徑給震驚了。
  石理東怒吼道:“誰要你的臭錢!老子不缺錢!”
  水赤煉一臉無所謂地抬頭看他,“你究竟想怎麼樣?”
  莫天河道:“至少要道個歉。”
  水赤煉道:“對不起。”
  莫天河等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同樣一個道歉,要是千難萬險得來的,就覺得十分值得。反之,到手得太容易,又覺得虧了。
  水赤煉道:“再奉上黃金萬兩如何?”
  石理東倒吸了一口冷氣。
  戰湛:“……”看來試煉師很窮啊。
  莫天河板著臉說:“不是錢的問題。”
  水赤煉道:“兩萬兩。”藥皇挑徒弟主要看徒弟的家世,徒弟家世好,對師父的孝敬不會少。作為當世最著名的藥皇,水赤煉的身家不消說,兩萬兩黃金於他而言不過是毛毛雨。
  石理東被他揮金如土的豪邁閃瞎了眼,一把把戰湛推出去道:“我徒弟有的是錢!”
  水赤煉睨著戰湛。
  戰湛點頭道:“沒錯,兩萬兩黃金真沒啥,起碼乘以十!”
  水赤煉眯著眼睛想了想道:“行。”
  戰湛道:“要現貨,不能拖欠。”
  水赤煉從懷裡掏銀票。
  戰湛道:“不接受支票和信用卡。”
  水赤煉數銀票的手一頓,“支票和信用卡?”
  “咳,銀票和抵押物。”
  水赤煉收起銀票,“你想要一箱一箱的黃金?”
  戰湛低頭,避開他的目光,盯著地上的影子道:“對。說好的是兩萬兩黃金,還是用黃金支付最保險。”
  水赤煉把銀票收回懷裡,負手道:“我拿不出來。”
  戰湛回頭沖石理東邀功,“師父,他說他拿不出來。”
  搓著手打算數銀票的石理東眼底生出巨大的失望,抬手抹了抹微濕的嘴角,“嗯,拿不出來啊,那個要不……”
  戰湛截口道:“要不給水藥皇幾天籌集的時間,作為利息,籌集期間我們的吃喝用度都讓水藥皇包了。”
  石理東聽得連連點頭。
  莫天河雖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水赤煉別有深意地看著戰湛,徐徐道:“好啊,就依你說得辦吧。”
  石理東道:“這次你別想跑!我們一起上路!”
  此言正中戰湛的下懷。他終於找到既修煉又抱大腿的兩全之道。
  水赤煉抽出一張銀票給他,“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這些當做利息吧,不夠到時候再說。”
  石理東伸手將一千兩銀票放進懷裡,“不行,這次我絕不會讓你從我眼皮子底下走脫!”
  戰湛用無比無辜的眼神望著他,“不知道水藥皇欲往何處?說不定我們同路。”
  水赤煉也沒有隱瞞的意思,“萬萬獸界。”
  石理東“哈”得怪笑一聲道:“正好,我們也要去萬萬獸界。”
  水赤煉眼神閃了閃,頷首道:“那就一起上路吧。”
  戰湛沖寒非邪邀功似的眨眼睛。
  寒非邪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莫天河忽然道:“記得六年前我們也是在去往萬萬獸界的必經之路上遇到水藥皇。”
  水赤煉輕描淡寫道:“是啊,我常去。”
  石理東開心地摟住戰湛的肩膀道:“好徒弟!幹得好!對付王八這樣的東西,就得拿根繩子拴住了。這東西一溜就使壞。”
  水赤煉漫不經心道:“你以為是誰同意試煉師來藥王大賽找徒弟?”
  石理東一怔。
  水赤煉轉身往外走,“包食宿可以,但得依著我的行程走。”
  他話音剛落,石理東就五十米衝刺,蹦進水赤煉那裝飾華美的車廂裡去了。
  “……”水赤煉看莫天河。
  莫天河等人看天花板。
  
  雖然過程離奇曲折,但結果皆大歡喜——水赤煉的心情不在戰湛和石理東等人的計算範圍。
  戰湛本來想混到寒非邪和範雄坐的車轅上,但是被石理東拎著領子拽到了車廂裡。
  戰湛道:“師父,原來拉領子是你的個人愛好。”
  石理東拍他腦袋,“你斷奶了沒?一天到晚跟在你哥後面當小跟屁蟲,你累不累,你丟人不丟人。”
  戰湛環顧四周,“難道八個人擠在一個車廂裡就不累不丟人麼?”
  除了藍醇享用獨立大車廂之外,五個試煉師三個徒弟都集中在一個車廂裡。
  莫天河身體微微前傾,從王堅和張強的包夾中脫離出來,“我們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是時候好好學習了。”
  戰湛皺眉道:“現在?”
  石理東又拍他腦袋,“讓你學習你還挑日子?”
  戰湛摸著腦袋道:“師父,你幹嘛老打我?”
  石理東斜了他一眼,“師父打你你很不爽?”
  戰湛道:“挨打不爽是正常的,難道指望我挨打以後喊‘再來一個’?”要是個美女也就算了,以石理東的體型,外貌,性別,年齡……必須是相當的不爽!
  石理東道:“昨天你堂哥打你,你不是很爽嗎?乖乖站著,一動不動,就差沒說再來一下。”
  “……師父,腦補和現實要分清楚!”戰湛頓了頓道,“水藥皇的車廂不是很好嗎?你怎麼下來了?”
  石理東冷哼:“一股王八味,老子坐不慣。”
  莫天河乾咳一聲:“說正事。我現在把試煉師的功法傳授給你們,你們按照功法修煉。有一點要記住,試煉師的功法雖然可以提高劍氣,但對試煉師來說,劍氣修為的提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提高對植物的感知力和溝通力。為了提高劍氣修為而罔顧試煉師的本質是試煉師大忌中的大忌!”
  戰湛等人點頭如搗蒜。
  莫天河道:“跟我背口訣……”
  戰湛等人一個個都聽得聚精會神。
  “脈分陰陽,人分男女。劍沖霄漢,氣回百曲。心存靈台,體遊太虛……”
  戰湛:“……”求說人話。
  莫天河背完問:“記住了嗎?”
  三隻腦袋同時搖晃。
  莫天河點頭道:“也難怪你們。”
  戰湛好奇道:“師父當初一遍就記住了?”
  王堅道:“莫天河師兄怎麼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石師弟當場打起了呼嚕,差點被逐出師門。”
  石理東惱羞成怒:“要不是你睡得連口水都淌出來了,我用得著打呼嚕轉移師父的注意力嗎?”
  戰湛:“……”雖然口訣很枯燥,意境很深奧,基本聽不懂,內心略暴躁,但還不至於要睡著的地步吧?
  王堅看出他的疑問,解釋道:“這段口訣師父背了一個多時辰。”
  莫天河乾咳道:“師父年紀大了,記不全也是應該的,你們應該耐心一點。”
  戰湛:“……”他突然發現莫天河的喉嚨一直在咳,從認識到現在就沒休息過。
  莫天河道:“劍氣修煉要慢慢來。唐裕和馨兒留下,讓我們幾個慢慢教導。戰湛本身修煉過劍氣,理東幫他導一遍,讓他參悟一下。”
  “好!”石理東剛應完,就一手提起戰湛從車廂裡跳了出去,等下一輛馬車駛過時,又打開車門跳了上去。
  藍醇自覺向左讓位。
  石理東抓著戰湛道:“閉眼。”
  戰湛閉起眼睛,身體仿佛成了清晰的螢幕,清晰地展現在意識之中。他“看”到石理東拉著自己手的位置傳過來一把小指粗細的劍,劍被紫色的光包裹著,順著經脈慢慢地來到他的丹田。
  他丹田處也有一把劍,比石理東的劍小得多也細得多,外頭繞著一圈淺淺的藍色光環,說明只是劍士中階藍層,等光環變成紫色再變成紅色,才能突破成高階。他體內的劍顫巍巍地呆在原地,仿佛對石理東傳過來的劍十分敬畏。
  石理東的劍落到丹田上方,抖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順著經脈暢遊起來。
  說來也怪,戰湛體內那把劍竟然很快跟了上去,小跟班似的,石理東的劍飛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直到石理東的劍回歸丹田,它才停下來。
  再細“看”,那圈光環竟隱隱成了藍紫色。
  戰湛欣喜若狂。他知道石理東剛才的是講功法用演練的方式告訴他,沒想到效果如此之好,只是這麼一趟走下來,就有所提升。當初金謙告訴他的功法,他來來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圈也只是將從綠到藍,進了兩層而已。
  石理東見戰湛閉目領悟,摸摸將劍氣收了回去。
  藍醇坐在一邊看書,仿佛對兩人的互動渾然不覺。
  石理東看著他,突然道:“你不是軍神府的僕人吧?”
  藍醇從書中抬頭,驚愕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石理東分析道:“你和一到八號都不熟。”
  藍醇道:“他們是侍衛,等級比我高。”
  “可他們幹活,你不幹活。”
  “……”
  石理東道:“戰湛對你的態度也很尊敬。”
  藍醇支支吾吾道:“唔,他大概覺得我可憐。”
  石理東上下打量他,“你哪裡可憐?”
  藍醇脫口道:“我剛被放出來。”
  “……”
  “……”
  石理東冷靜道:“你犯了什麼事被關進去?”
  藍醇含糊道:“識人不清。”
  石理東強大的腦補系統開始運作,“是不是被最親近的人出賣?”
  “是啊。”
  “你真不容易啊。”石理東拍著他的肩膀,“戴綠帽子就算了,還被自己的老婆聯合姦夫送進牢房,真是慘絕人寰。”
  藍醇:“……”識人不清四個字怎麼能腦補出這麼粗長的故事?
  戰湛修煉完張開眼睛就看到石理東拍著藍醇的肩膀安慰他:“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辦法就是儘快投入到一段新的感情中去。這個世界,女人多得是。你找不到,我幫你找。”
  藍醇哭笑不得,忍無可忍地解釋道:“我說的那個人是男的。”
  石理東:“……”
  
  水赤煉正坐在車裡望著一瓶丹藥發呆,門突然被打開,石理東高大的身影填入車廂狹小的空間裡。
  水赤煉收起丹藥,轉頭看著正襟危坐,渾身都散發著“請當我不存在”氣息的石理東道:“你不是說我車廂裡王八味很重嗎?”
  石理東說了一句莫測高深的話,“我聞那味兒就知道,王八沒到發情期。”
  水赤煉:“……”
  
  自從學會了試煉師的修煉方法,戰湛就開始沒日沒夜地修煉起來。他心裡有一股意念——他一定要改變戰湛的命運,不然對不起穿越大神開的金手指!
  修煉是很枯燥的,而且不是每次都能有收穫,於是這種枯燥就更加明顯。
  剛開始戰湛還用意志力強迫自己不開小差,後來就不用了,完全走火入魔,連睡覺都是渾渾噩噩的,起來吃東西也吃得心不在焉,好幾次別人跟他說話,他都聽不清楚別人說什麼。
  還是寒非邪看出他的不對勁,默默提醒莫天河,莫天河讓石理東押著他吃飯睡覺,時不時打斷他的修煉,才把他的精神狀態給調解過來。
  一鼓作氣的精神頭過去之後,戰湛對修煉的事就沒原先那麼執著了,反正半月突破到劍士巔峰已經是很了不起的進展了——比起舊戰湛的成績來說。
  他決定做一碗紅燒肉慰勞一下自己,順便和冷落了半個月的寒霸聯絡一下感情。


36

36、萬萬獸界(十) ...


  隨手叫來店小二指路,才知道客棧的廚房竟然在茅坑隔壁這種惡劣的環境中生存,戰湛抓著店小二道:“你們客棧興建的時候需要官府的批條麼?”
  店小二道:“自然是要的。客官放心,我們接待過千百個客人,都是平平安安地進來,平平安安地出去,沒出過什麼事。您就在這裡安安心心地住下吧!”
  “咣當!”
  通向廚房的小道深處傳來摔東西聲。
  戰湛抓著店小二的肩膀道:“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店小二道:“是寒公子又摔東西了吧?”
  “寒公子?”戰湛道,“是不是那個像餓得幾十年都在找食物的寒公子。”唔,他不是嫌棄寒非邪的長相,他嫌棄的是寒非邪面具的長相。
  店小二尷尬道:“就是那個很清瘦的寒公子。”
  “他在廚房裡做什麼?”他看著淡定的店小二道,“你難道不好奇?”
  店小二道:“廚房已經被石爺包下了,我們不好進去。”
  “你們不做飯嗎?”
  “吃乾糧。”
  “其他客人呢?”
  店小二疑惑道:“客棧已經被石爺包下了,您不知道嗎?”
  石理東花起水赤煉的錢來真是半點不留手啊。可是包下廚房做什麼?包個茅廁還能向水赤煉徵收排泄費呢。戰湛滿頭霧水,見店小二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親自去廚房探個究竟。
  廚房裡,寒非邪正埋頭生火。
  戰湛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後,正打算嚇他一下,就聽他淡定地說:“你來幹什麼?”
  “……”戰湛道:“你怎麼知道我進來了?”
  寒非邪指著灶臺上的影子。
  戰湛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燒水。”
  “今天不是三月五號啊。”戰湛伸手摸了摸寒非邪的額頭,“你沒事吧?這種事不是店小二幹的嗎?你幹了,他們幹什麼?”
  寒非邪慢慢地站起身,轉頭看他,笑容陰沉,“我在這裡燒水是拜誰所賜?”
  戰湛茫然道:“誰啊?”
  寒非邪抓住他的手,拎起食指,狠狠地戳著戰湛的鼻子。
  戰湛“哎喲哎喲”哀嚎。
  唐裕跑到門口,“水燒好了嗎?馨兒要沐浴。”
  戰湛莫名其妙道:“馨兒要沐浴就自己來燒啊,為什麼要我哥燒水?”
  出於對高富帥的仰慕,唐裕遇到戰湛,態度自然而然地恭敬起來,“是師父說的。路上的吃喝住行都要水藥皇親力親為。”
  戰湛指著寒非邪道:“他哪裡像水藥皇?”
  “他是水藥皇的徒弟。”唐裕說完,一溜煙就跑。
  戰湛明白了。大概是石理東受他啟發,想用勞力來折磨水赤煉,水赤煉順手推舟把雜活壓在了寒非邪身上。於是寒非邪悲劇了……
  他默默地看著他。
  寒非邪塞了個空桶給他,“再去提兩桶水來。”
  戰湛無語道:“一個桶怎麼提兩桶水?”
  寒非邪更無語,“去、來、去、來,走兩趟。”
  要不是自己提出和水赤煉同行,寒非邪也不用遭罪,戰湛理虧在先,乖乖地跑去打水。水井離這裡有一段距離,戰湛做好了走三步歇一歇的準備,誰知他感覺到累時,體內劍氣自發地運功,驅散疲倦。他接連兩趟一氣呵成,連頓都沒頓一下。
  寒非邪看他提著水桶在那裡樂顛顛地笑,疑惑道:“你在開心什麼?”
  戰湛覺得好消息應該分享,“我已經是劍士巔峰了!”
  寒非邪抱胸道:“我怎麼記得你以前是少劍師中階?”
  “……咳,是劍士中階。”戰湛一拍桌子,驅散尷尬,“在這個重大的日子裡,我決定,要做一碗紅燒肉慶祝!”
  大概他笑得實在太開心,寒非邪也被感染了笑意,“劍氣之道,在穩紮穩打,循序漸進才能走得長遠。”
  戰湛道:“可不是,我前兩天差點就走火入魔了,要不是我師父發現得早,我可能就成為一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吸血大魔頭了。”
  寒非邪:“……”
  “來,我來切肉!”戰湛卷起袖子,興致勃勃地找出來豬肉往砧板上一摔,拿起菜刀就麻利地切起來。
  陰暗潮濕的廚房突然多出這麼一個忙碌的身影,感覺就像烏雲密佈的天空突然斜出一道曙光,光清且淡,不夠熾熱,卻明亮得移不開視線。寒非邪鬱積多日的煩躁稍減,和戰湛打了個招呼,拎起燒好的熱水上樓。
  等他送完水回來,就聞到廚房傳出一股濃郁的紅燒肉香味。
  戰湛拿著大勺子在那裡呼呼地吹,見他進來,立刻將勺子送過去,“嘗嘗味道,這次行不行?”
  寒非邪吃到嘴裡嚼了嚼。
  “這次不許說晚飯留肚子。”戰湛打預防針。
  寒非邪道:“餓的時候可以吃。”
  “……”戰湛不可置信地舔著勺子,“真的有這麼難吃嗎?”
  寒非邪見他舔勺子時發乎內心的憨態,內心不知怎的有點躁動,“你自己吃吧。”
  戰湛看他的目光就像看著拋夫棄子的負心人,“說好的當同甘苦共患難的兄弟呢?你這樣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寒非邪不為所動道:“或者叫法拉利陪你吃。”
  “……好主意。”
  戰湛走火入魔了幾天,法拉利就被忽略了幾天,幸好寒非邪還記得每日餵食,不然他可能會成為第一隻因為饑餓而啃斷籠子逃走的魔獸。
  法拉利看著戰湛,喉嚨立刻發出委屈的嗚咽聲。
  戰湛不可思議道:“我怎麼覺得它有點賴上我了?”
  寒非邪道:“你本來就是他的主人。”
  “我打算把他放生。”
  寒非邪理解地點頭,“帶著這樣一隻魔獸的確很丟人。”
  剛被寒非邪半個月來風雨無阻的餵食行為打動少許的法拉利立時對著寒非邪鄙視的眼神呲牙。
  戰湛有點不忍道:“它這麼小,還不夠那些大魔獸一口吞的。”
  寒非邪道:“你是同情它會被吃,還是同情吃它的魔獸吃不飽?”
  “……都有。”戰湛用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在籠子邊上。
  法拉利鼻子動了動,然後趴下,冷靜地觀察戰湛和寒非邪。
  寒非邪道:“它也不好糊弄。”
  戰湛:“……”
  法拉利看寒非邪和戰湛說話,一爪將紅燒肉撥到面前,嗅了嗅又嗅了嗅,勉強張嘴舔了舔,再趴下。
  寒非邪道:“它在考慮,是否冒生命的危險來討好你。”
  戰湛忍不住道,“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沒這麼多話。”
  寒非邪嘴角微微勾起,邪氣地望著他,眼神慢慢地從他的臉移脖子上,緩緩道:“殺人和說話這兩件事我不喜歡同時做。”
  “……”戰湛有種脖子被鉤子勾住的感覺——差點窒息。
  趁他們說話沒注意,法拉利終於一口把紅燒肉吞到嘴裡,然後極快地咀嚼了下,咽下去。
  戰湛驚喜道:“它吃了!”
  寒非邪道:“而且還活著。”
  “……”
  戰湛本來做了兩人份的紅燒肉,由於寒非邪只肯給面子地吃幾塊,所以大部分都落進了戰湛和法拉利的肚子裡。
  戰湛看著法拉利一塊接著一塊往肚子裡吞,疑惑道:“它吞下了和它身體差不多分量的肉。”
  寒非邪道:“死因擴充到兩種,毒死和撐死。”
  戰湛道:“讓它散散步吧?”
  “你要把它放出來?”
  “不,我拎著籠子。”
  “它原地踏步?”
  寒非邪剛說完,法拉利就趴下不動了。
  “吃完不能趴著,要動動。”戰湛用筷子柄捅它。
  法拉利一口咬住筷子,牙齒嘎嘣嘎嘣地將筷子咬碎,吐在籠子裡。
  戰湛:“……”
  寒非邪挑撥道:“向你示威。”
  “沒想到它比我想像中的有用。”戰湛的想法顯然和寒非邪不在一條思路上,欣慰道,“有了這口利牙,回到萬萬獸界,也不用擔心無力自保了。”
  唐裕又跑來廚房問:“什麼時候開飯?”
  戰湛疑惑地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道:“晚飯由範雄負責。”
  戰湛想起原文從來沒有提過寒非邪的廚藝,想來……他了然地打量著寒非邪。
  寒非邪拍他腦袋,“看什麼?”
  戰湛鬱悶地揉頭,“不要再拍我腦袋,都把我師父帶壞了。”
  寒非邪:“……”
  兩人拎著吃撐了的法拉利去散步,走到一半就看到範雄迎面走來。
  範雄微笑道:“小師弟把廚房其他的活都做完了?”
  寒非邪面色不改地答應著。
  “晚上的碗還是歸你啊。”
  “好。”
  戰湛眉頭一皺,範雄人已經走遠了。他拉著寒非邪道:“他欺負人!”
  寒非邪望著他義憤填膺的表情,笑道:“又不是欺負你。”
  “欺負你你還高興?”吃麥當勞長大的吧?
  寒非邪淡然道:“被欺負的事情多了,大大小小都要不高興的話,大多數人的人生都會很不幸。”
  
  儘管寒非邪不在意,但戰湛仍決定給範雄一個教訓。晚上吃飯,他故意搶在所有人前面吃完上樓,一個人跑去推範雄的房門——
  門鎖了,用的還是金屬鎖。
  戰湛覺得這很不科學,書裡的主角偷入別人房間時從來沒有找過開鎖匠!
  他站在門外研究了半天,又想到從窗戶爬過去,立刻回到自己房間推開窗戶往外看,光禿禿的窗戶一個挨著一個,排得整整齊齊,就是沒有陽臺和水管。
  擦!
  難道真的要找個鎖匠來幫忙?
  他正猶豫,就看到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在客棧前停下,駕馬的馬夫身形有些眼熟。他的視角只能看到對方的頭頂,不敢肯定——他也想不出那個人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師父,我們就在這家客棧歇歇吧。”
  他一開口,戰湛就確定了。真的是衛隆。他在這裡做什麼?
  更驚悚的在後面。馬車車廂門被推開,藍醅走了下來。




37

37、萬萬獸界(十一) ...


  戰湛第一反應就是跑去樓下通知藍醇。但他快藍醅更快,他剛沖到大堂,藍醅和衛隆已經進來了。
  千鈞一髮之際!
  戰湛撲到桌邊,用身體擋在藍醇的面前。
  一隻手從他背後伸出來,用力地將他撥開。被擋住視線的石理東不爽道:“我吃飯,你給我看個屁股是什麼意思?就算加個下酒菜,你也拿去鍋裡涮一涮啊。”
  戰湛吃驚道:“怎麼是你在這裡吃飯?”原本坐在這裡的不是藍醇嗎?
  石理東更吃驚,“管天管地管東管西,你還管老子能不能在這裡吃飯了?”
  戰湛壓低聲音道:“我是說原本坐在這裡的人呢?”
  石理東扯著嗓子喊道:“你這麼小聲幹什麼,藍……”
  戰湛捂住他的嘴巴。
  他們倆的動靜太大,已經引起了全場關注,也成功地扯走了藍醅的風頭,打斷了水赤煉和莫天河原本想對藍醅說的話。
  大家只顧著看他們了。
  戰湛也發現了這點,放開手掌在石理東的衣服上擦了擦道:“攔……著我大聲說話是對的。師父,我這樣的確很沒禮貌。”
  石理東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你把我的口水擦在我衣服上更沒禮貌。”
  戰湛環顧四周,沒看到藍醇,心下稍安,暗道:藍醇被藍醅關了這麼多年,一定養成了驚弓之鳥般的靈敏度和雷達掃描般的預警性,很可能自己躲開了。
  他慢慢地坐下來道:“我們還是先把注意力放在新來的客人身上吧。”
  “什麼新來的客人,這家客棧老子包了!想住店就去別家。”石理東說完才覺得藍醅有點眼熟,皺眉道,“你長的……”
  戰湛剛覺得有這樣“善解人意”的師父真是太難得了,就差點被他的話嚇得魂飛魄散,急急忙忙地截斷他的話道:“師父,不要隨便議論別人的長相。這對他們的父母很不禮貌。”
  石理東:“……”
  藍醅沖戰湛微微一笑道:“我們又見面了,戰梁寬小朋友。”
  戰湛道:“咳咳,我們的交情好像還沒有好到直呼彼此小名的地步。”
  藍醅道:“如果你改變主意當我徒弟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戰湛手指從莫天河石理東陳四王堅張強一路點過去,“這些都是我師父。”
  衛隆嗤笑道:“試煉師和藥君能比麼?”
  戰湛很認真地說:“當然不能比。”
  但是誰不能和誰比,雙方的心裡就各自有答案了。
  戰湛道:“你怎麼像我的小跟屁蟲一樣,我走哪兒你跟哪兒啊?”
  衛隆變色道:“誰跟著你,我跟著我師父!”
  戰湛看看他又看看藍醅,“他是你師父?”突然不知道應該同情誰。
  衛隆道:“哼,當然,羡慕吧?”
  戰湛用略輕又不失清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應該是我拒絕之後才選的你吧……”
  衛隆:“……”
  藍醅眸光在戰湛身上掃了一圈,微笑道:“客棧還有空房嗎?”
  一直沒說話的水赤煉終於開口了,“有。店小二,帶兩位客人上房歇息。”
  石理東不滿地跳出來,“我說了,這客棧我包了,不接其他人的生意。”
  水赤煉對店小二道:“記我的賬。”
  石理東還想說什麼,水赤煉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有本事你結帳。”
  石理東:“……”
  莫天河出來圓場,“房間空著也是空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戰湛戳了石理東一下,小聲說:“我有錢,我替你付。”堅決不能讓藍醅住下來!
  誰知石理東竟然搖頭道:“不能便宜水王八。”
  “……”戰湛扭頭看水赤煉,發現藍醅和水赤煉都在看自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自認人微言輕地縮了。
  
  藍醅和衛隆跟著店小二上樓,戰湛立刻打聽藍醇的下落,得到消息在茅廁。他趕往茅廁,正好對上回來的藍醇。
  藍醇道:“我……”
  “你死定了。”
  藍醇:“……”
  戰湛給了他一個更衝擊的消息,“藍醅來了。”
  藍醇面色大變,當即就要回去收拾包袱走人。
  戰湛道:“很可能住在你的隔壁。”
  藍醇:“……”好,包袱也不要了。
  戰湛道:“你說他會不會就是知道你在這裡,沖著你來的?說不定你一出去就把你逮個正著。”
  藍醇抖著嘴唇道:“你出賣我?”
  戰湛道:“我要是出賣你,站在這裡說這些話的人就是藍醅了。”
  藍醇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問道:“你覺得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兩個可能。一個是碰巧,一個是故意。”
  “……果然怎麼想都是這兩個可能。”
  “你打算怎麼辦?”
  藍醇道:“先避一避吧。”
  戰湛看到寒非邪端著碗筷來廚房洗碗,腦裡頓時閃過一個念頭,抓住藍醇的肩膀道:“師父,你要是離開太久一定會被人惦記,要是我其他師父興師動眾地找過來,說不定會驚動藍醅。”
  藍醇聞言十分擔憂。
  “廚房很隱蔽,很適合藏人,但我們必須找個完美的理由讓你留在這裡。”戰湛順手從路過的寒非邪手中接過碗筷交到藍醇的手上,“這樣吧,我就說你作為戰家家僕看不下去堂少爺天天幹活這麼辛苦,主動留在廚房裡洗碗。這樣,師父他們一定不會懷疑。”
  藍醇點頭道:“好辦法。”
  戰湛道:“我們幫你把碗筷從大堂裡運過來,你就不要出去抛頭露面了。”
  藍醇感動地看著戰湛道:“為師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就是收你為徒。”
  戰湛感慨道:“從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出現是為了給世界人民帶來和平和幸福。”
  路人寒非邪:“……”
  
  戰湛和寒非邪把碗盤送進廚房。寒非邪不客氣地指點藍醇該如何洗碗,藍醇一一虛心接受。
  臨走前,藍醇委婉地表達了夜間廚房濕冷,不宜久留的意思。
  戰湛道:“師父放心,我在上面給你把風。等藍醅他們都睡下了,再來通知你回房間。”
  藍醇道:“好。那明天……”
  戰湛道:“我會找一根夠粗夠長的麻繩給你,你可以從二樓的窗戶往下爬,直接上馬車。”
  藍醇拍腿叫絕。
  寒非邪也對戰湛刮目相看。
  戰湛搖頭歎氣道:“這個辦法好歸好,就是不能摸進範雄的房間。”
  藍醇、寒非邪:“……”
  
  夜風很冷,窗縫很粗。
  透著窗紙的月光照著床上人翻了個身,被子瞬間滑落在地。
  “哈欠。”
  他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習慣性地垂手抓起被子胡亂蓋在身上,反向轉身,正要睡第二輪,突然感到一陣心悸,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做。
  擦!師父!
  他呆呆地躺了一會兒,忽如猛虎下山般躥下床,抓起外套打開門就跑。
  床上人自然是不小心把受凍的藍醇忘到天邊的戰湛。
  此時的客棧靜悄悄,黑漆漆。
  他惶急的腳步聲猶如僻靜山道裡一閃而逝的八百里加急快馬。
  靠近廚房小道,戰湛的腳步驟緩,兩隻手像貓一樣清理著面部,心裡默默地組織著藉口。是說藍醅一晚上太鬧騰,剛剛才入睡好呢?還是說自己太忙,被石理東他們教訓到現在好呢?
  正在猶豫不決,就聽到廚房裡傳來一聲極輕的痛呼聲。
  戰湛腳步一頓,提起腳跟,踮著腳尖往裡小跑。
  
  廚房裡。
  “痛麼?”藍醅伸手摸著藍醇的腦袋,順手撥了撥藍醇臉上的鐵夾子。
  藍醇低頭,好似死了一樣。
  藍醅撇嘴,伸手將他臉上的鐵夾子扯下來。
  藍醇抿著嘴巴悶哼一聲。
  藍醅抬起他的面容,看著他臉上劃出的血痕,滿意的微笑道:“你還是狼狽的時候最好看。”他見藍醇無視自己,慢慢地湊過去,伸出舌頭,在傷口上舔了舔。
  藍醇渾身一震。
  藍醅嘴唇湊在他的傷口上吮吸,等血被暫時止住後才鬆開,“這樣就紅潤多了。”
  藍醇抬頭,輕蔑道:“你想怎麼樣?”
  藍醅道:“跟我回去。”
  “我有選擇麼?”
  “沒有。”
  “……”
  藍醅摸著他的臉道:“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日子多麼開心,唉,你為什麼要離開呢?”
  “成王敗寇,我沒話說。但是,”藍醇恨恨地看著他,“你能不能別那麼噁心!”
  藍醅笑道:“不能。你關著我的時候我就想,我哥哥這個人是多麼無趣,每日只用一些毒藥來折磨我,一點情趣都不懂。若是我們反過來,我一定會告訴他,折磨其實分很多種。”他的手指順著藍醇的頸項漸漸向下,一路摸到胸部,對著凸起的位置狠狠地捏了一下。
  藍醇痛得臉都扭曲了。
  藍醅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喲,你徒弟還真來了。不過你猜,你的徒弟要看你被折磨到什麼程度才會沖出來?還是,他根本就是過來看戲的?”
  藍醇勉強側頭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啊!原來你關心的是這個問題。”藍醅手指劃過他的下唇,落在他的下巴上,“你說呢?”
  藍醇道:“不是戰湛,那就是水赤煉。”
  “我的好哥哥真聰明。”藍醅道,“為了找到這麼聰明的哥哥,我向所有藥王級以上的人承諾,只要提供你的下落,我就會送上一張甲級配方。”
  “水赤煉不缺藥方。”
  “可是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啊。說起來最應該感謝的是我們的父母,讓我們長得這麼相像。”藍醅抓起他的手指,輕輕摩挲,“你的徒弟到現在還不出來,真是讓人心情暴躁。”他說著,手指用力一掰,藍醇的小手指發出咯得一聲響,無力垂落。
  藍醇差點痛暈過去!
  藍醅伸手抱住靠在他肩膀上的藍醇,輕聲哄道:“乖,不痛不痛。”
  戰湛之前一直半蹲著偷聽,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身體往前一沖……
  藍醅回頭。
  戰湛“啪”得一下,狼狽地跪在地上。
  藍醅:“……”
  戰湛:“……”不要誤會,他是蹲太久,腳麻了。
  藍醅笑道:“真是師徒情深啊,堂堂小公爺竟然都跪下了。”
  戰湛:“……”就說不要誤會!
  藍醅道:“好吧,看在你跪得這麼真誠的份上,我就放你們一馬。”
  戰湛:“……”您還是繼續誤會吧。
  “不過,哥哥我要帶走。”藍醅低頭抱起藍醇。
  戰湛扶著門框站起來道:“你要帶他去哪裡?”
  “當然是回家。”藍醅慢吞吞地走過來,眼睛在笑,眼底卻彌漫著不經心掩飾的殺意。
  戰湛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剛好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藍醅腳步頓住,眼睛直直地望著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病弱青年。
  寒非邪手縮在袖子裡,偷偷催動火陽之氣催動手中的劍聖聖丹。儘管只能催動千分之五的聖丹劍氣,但營造一個劍王形象戳戳有餘。在《絕世劍邪》中,寒非邪就是靠著這一手唬了不少人。
  此時,藍醅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平靜的臉色終於露出一絲驚愕,“劍王?”
  寒非邪一手摟著戰湛的腰,手心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事出突然,來不及和戰湛對口供,怕他不小心戳穿自己這個“假劍王”。
  出乎意料的是,戰湛竟然很配合,“知道我有幫手就好,快放開我師父!”
  藍醅低頭看藍醇,似笑非笑道:“真巧,他也是劍王呢。”
  戰湛心裡“咯噔”一下,暗叫:糟糕!牛皮吹得不夠大。




38

38、萬萬獸界(十二) ...


  寒非邪面色很鎮定,扶著戰湛腰際的掌心卻更濕了,可是他一個字都不敢說,火陽之氣並不是他本身劍氣,催動已是勉強,更何況支撐這麼長時間。他怕他一開口就吐出一口血來。
  藍醅悠悠然道:“殺一個人再走和殺兩個人再走也沒什麼區別。”
  作為《絕世劍邪》四分之一及大結局讀者,戰湛當然知道寒非邪是只紙老虎,連忙道:“有區別的!很大區別!”
  藍醅道:“什麼區別?”
  “用的力度不一樣!流血量也不一樣!”
  藍醅道:“聽起來很有趣。”
  戰湛看了眼黑黑長長的走道,暗想:要是他現在喊救命,五個師父聽到並且及時趕到的幾率有多大?
  藍醅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慢悠悠道:“你那五個師父很不錯,叫過來一起殺應該很痛快。”
  戰湛:“……”五個加起來也打不過嗎?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五個師父究竟是什麼等級的劍客。
  沉默的藍醇突然開口了,“你放過他們,我跟你走。”
  戰湛:“……”看來是打不過。
  藍醅笑了,“我的哥哥真是可愛呢。你現在就在我的懷裡,不跟我走跟誰走?”
  藍醇道:“我把藥方還給你。”
  “你覺得一張藥方對我來說重要嗎?”藍醅滿臉無所謂,“所有我想記的東西都會牢牢地記在我的腦袋裡。就好像當初你給我灌下去的每一種藥的味道。”
  戰湛道:“打斷一下,下面這個問題僅僅是我個人的好奇,我就是忍不住想問問,不是你囚禁他嗎?”
  “我囚禁他?”藍醅低頭看藍醇,“你是這麼說的嗎?”
  藍醇沒做聲。
  藍醅道:“這麼說也可以,畢竟,他囚禁了我十年,我囚禁了他十天……聽起來好像也差不多。”
  戰湛:“……”十天和十年……他突然覺得藍醅挺看得開。
  藍醅道:“為了補償其中的差價,我決定囚禁你五十年。”
  戰湛:“……”五十年……藍醇師父也看開點吧。
  藍醅道:“小朋友,你有問題最好快問,不然你身後的這位小朋友就快撐不住了。他的身體好像抖得很厲害。”
  戰湛不動聲色地掩住寒非邪的身形,“半夜三更起來上茅廁穿得當然少,寒風一吹抖一抖也很符合客觀情況。”
  “天的確很冷,不能讓哥哥著涼,我們快點走吧。”
  藍醅正要抬步,就聽戰湛嚎叫道:“師父!”
  雖然他現在也分不清楚這對兄弟到底是誰對不起誰,可人總有個遠近親疏之分,就算分不清楚,心裡還是忍不住偏向藍醇一點,不止因為他是師父,更因為原著中根本沒有藍醅這號人物!
  他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戰湛似乎忘了,如果不是他拜了試煉師為師,水赤煉就不會跟他們一道,更不會把藍醇的消息賣給藍醅——原文裡,藍醇和寒非邪一路無事平安抵達萬萬獸界。
  藍醅冷眼看他。
  “你一定要保重遺體!”戰湛滿心憋屈:再這樣下去,他得開一個復活藥廠才能滿足日益增長的需求了。
  藍醇很淡定:“我借了一本書給石理東,你拿去看。”
  藍醅冷笑一聲。
  藍醇落落大方道:“裡面有一張超甲級藥方,是我答應給你的。”
  戰湛看著藍醅:“……”聽說這張藥方是你從藍醅手裡偷來的,這樣明目張膽真的可以嗎?
  藍醅道:“這張藥方是我的,你要是拿去用了,就等於承認是我的徒弟。”
  戰湛內心毫無障礙地喊道:“師父,請好好照顧藍醇師父。”
  “……”藍醅皺眉道,“你不是不想當我徒弟嗎?”
  戰湛厚著臉皮道:“不是每個人說不要的時候都想著不要。”
  藍醅若有所思地看著藍醇。
  藍醇假裝沒看他的視線,“如果有一天,你修煉到了劍皇,就來死亡平原酒鬼莊來找我們吧。”
  戰湛一驚,“劍皇?”
  藍醇歎息。沒到劍皇,來多少人都是白搭。“放心,他不會殺我的!要是我們能殺死對方,早就沒這麼多事了。”
  藍醅呵呵冷笑,踏出步去,身上光環層層疊罩,綠中帶青。
  戰湛看光環沒經驗,但寒非邪一眼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劍皇級!
  
  廚房門口冷風嗖嗖。
  戰湛看看寒非邪,寒非邪看看戰湛,一時都無語。但兩人心中此時已經下了極大的決心——努力提高實力!
  戰湛無聲歎息。救金謙,救藍醇……他怎麼覺得自己開始走向救世主之路了呢?
  寒非邪鬆開手,後退一步,身體靠著牆壁,默默調息。
  戰湛回身扶他,“你沒事吧?”
  寒非邪抬眸,“你怎麼知道我有事?”
  戰湛被問得一愣,“呃,藍醅說的啊。”
  寒非邪伸出手,“扶我回房間。”
  “你不上茅廁?”
  “……誰說我來解手?”
  “那你來幹什麼?”
  寒非邪搭著戰湛肩膀的手忍不住狠捏了一下,咬著牙齒笑道:“不知道是哪個笨蛋半夜三更不睡覺,在走廊裡狂奔!”
  “你聽到了?”
  “這麼大聲,誰聽不到啊?”
  試煉師師父們就沒聽到。戰湛越想越感動,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他。
  寒非邪被他看得一陣彆扭,“走啊?”
  “大哥!認識你是我最幸運的事!”這句話發自肺腑。當寒非邪的敵人很痛苦,可是當朋友很幸福——雖然當上朋友的過程有點漫長和痛苦。
  寒非邪不自在地別開臉。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站到一個人的身後,與他並肩作戰——雖然因為實力懸殊等原因沒有打起來,但是同甘共苦的感覺比想像中更好。
  兩人手搭著肩膀,慢悠悠地上樓,經過藍醇房間門口,戰湛下意識地停住腳步,想要緬懷點什麼,門就無預警地打開了。
  藍醅不耐煩地看著他,“半夜溜達什麼!都回房間睡覺!”
  戰湛吃驚道:“你怎麼還在?”
  藍醅道:“不然我應該去哪裡?”
  “你不帶著我師父遠走高飛?”正常的劇情走向不應該是藍醅立馬將人運回大本營藏在某個機關重重的密室裡,然後日夜操練手下,嚴陣以待嗎?
  藍醅嗤笑道:“有這個必要嗎?你的幾個試煉師師父最高不過劍王初階。”
  戰湛:“……”這麼說也對,他們加起來好像也不是他的對手。
  “再吵我……”藍醅伸出手指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我就把你給吃了。”
  戰湛嚇傻了:“……”藍醅還是個食人狂魔?!
  寒非邪摟著他的肩膀往後退了兩步,冷冷地瞪了藍醅一眼,轉身送戰湛回房間。
  失神的戰湛直到推開門才想起自己要送寒非邪回房間,怎麼反過來了?
  寒非邪按著他往外沖的肩膀,懶懶道:“你打算一晚上和我耗在誰送誰回房間這件事上嗎?”
  “……”戰湛望著那道近在咫尺的門,默默地退回去道晚安。
  
  第二天,戰湛下樓吃飯,發現試煉師師父們看他的臉色十分詭異,尤其是石理東,像是強忍著怒氣,就差被人戳一下肚皮噴出一口火來。
  戰湛道:“晚上沒睡好?”難道真的是他跑得太大聲了?
  石理東磨牙:“老子對你不夠好嗎?”
  戰湛莫名其妙,“呃,哪方面?”
  石理東沒想到他居然沒有否認,還追問哪方面,氣得鼻子都歪了。莫天河等人坐在他旁邊,臉色也不大好看。
  正巧衛隆晨練回來,一看到他就露出譏嘲的表情,“你果然還是後悔了?”
  戰湛道:“我又沒娶你,有什麼好後悔的?”
  衛隆臉色一黑道:“你想得美!我是說你後悔當初沒有答應當我師父的徒弟。”
  戰湛道:“怎麼可能會後悔?看你就知道我的選擇是多麼正確!”
  衛隆道:“那你還送自己的僕人給我師父討好他?”
  “我什麼時候送……”他猛然領悟過來,“你師父這麼說的?”
  衛隆道:“他還說你已經改口叫他師父,以後就是我的師弟。”
  戰湛渾身一冷。
  正好藍醅和水赤煉哥倆好的走進來。藍醅沖戰湛微微一笑道:“乖徒兒。”
  戰湛張口欲反駁,就聽藍醅笑吟吟地接下去道:“你也不想你師父不爽快吧。”這個師父自然是另有所指。
  ……
  擦,好大一口黑鍋!
  戰湛的臉黑得像鍋底。背還是不背,已經不是選擇題,而是無論回答什麼都扣分的坑爹題了!
  衛隆見戰湛啞口無言,心情大好,“小師弟,快過來給師父搬椅子。”
  被一口鍋悶死的戰湛一定是舊戰湛。新戰湛是被“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紀律”一路約束著長大的四有青年,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趴下!
  “好,我搬!”戰湛走到藍醅面前,不等藍醅露出笑容,就把藍醅邊上的椅子搬到石理東面前去了,“師父,您坐。”
  石理東:“……”老子一直坐著。
  不過這種時候不能給自己徒弟扯後腿。他很賞臉地挪動半個屁股在搬來的那把椅子上。
  水赤煉道:“你徒弟真體貼。”
  石理東得意道:“那當然。”
  水赤煉道:“難為他了,有一個這麼大屁股的師父。”
  石理東:“……”
  戰湛沒好意思看他的臉。
  藍醅陰森森地威脅道:“看來你真的很想讓你‘師父’不開心。”
  戰湛歎氣道:“如果師父真的是為了這樣的小事不開心,那我逢場作戲也無妨。可是師父不開心的根源根本和我無關,就算我千依百順,也只是縱容……”他把中間的稱謂含糊了過去,“更加變本加厲而已。”
  藍醅道:“你倒是聰明。”
  戰湛謙虛道:“不要羡慕我。”
  藍醅道:“可是我最討厭聰明人。”
  “……不要嫉妒我。”
  “我決定今天不吃飯了,回去吃掉你的僕人。”
  戰湛:“……”如果藍醇真的被藍醅吃掉的話,他復活藍醇的時候,是不是應該把藥給藍醅吃?擦!情況好複雜!不知道藥方上有沒有復活藥的使用說明和使用範圍!
  他想起藍醇的吩咐,正想問石理東要那本書,就看到一個官員帶著五六十個士兵沖了進來。
  官員焦急道:“你們中間是不是有一位藥皇?”
  戰湛等人非常自覺地看向水赤煉。
  水赤煉道:“是的,我們準備從一百零六號入口進入萬萬獸界,我昨天已經遞交了申請,應該批下來了吧?”
  戰湛這才知道去萬萬獸界要向官府遞交申請——原文裡都給省略了。
  官員道:“申請沒有問題,但我想請藥皇先救一個人。”
  



39

39、萬萬獸界(十三) ...


  眾人看官員面色焦急,都暗自猜測他要救的人的身份一定十分尊貴。
  戰湛知道水赤煉是出了名的貴、慢、難——診金貴,排隊慢,點頭難,暗道這個官員多半要被拒絕,誰知水赤煉閉著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說:“救人如救火,先救人再說吧。”
  戰湛:“……”水赤煉不會也被穿了吧?
  官員聽水赤煉如此說,喜不自勝,忙道:“那就請藥皇大人移駕府衙。”
  水赤煉點頭道:“好,我有馬車,你們在前面帶路吧。”
  石理東跳出來道:“救人這樣的熱鬧我們怎能不去湊上一湊?”
  戰湛:“……”語言是藝術。看看水藥皇,心裡不知道打什麼小算盤,說出來的話多麼冠冕堂皇,多麼動聽。再看看石理東師父,就算語氣婉轉一千倍也很欠扁——何況還沒婉轉一千倍。
  果然,官員對他的印象分立刻從零變成零下。
  莫天河也很無語,出來打了個圓場道:“我們也略懂醫道,希望能略盡綿力。”
  官員臉色這才好一些。
  一行人急吼吼地各自坐上馬車去府衙。正好寒非邪從廚房裡忙完出來,還沒站穩,就被戰湛趁亂拉上了車。手忙腳亂的,誰也沒分配誰坐哪輛車,戰湛和寒非邪這輛十分空閒。他正竊喜,車門就被拉了開來,藍醅和衛隆自來熟地坐了上來。
  戰湛吃驚道:“你也對這份外快感興趣?”
  藍醅不知道外快是什麼,但大概知道他的意思,“讓水赤煉感興趣的事,我也很想瞧瞧。”
  戰湛想起水赤煉被他和試煉師聯手敲了一大筆,含蓄道:“也許水藥皇手頭緊。”
  藍醅道:“他要是手頭緊,忙碌的絕不會是他本人,他手下多的是徒弟。”
  戰湛:“……”雖然有點怪異,可他腦海不由自主地腦補了水赤煉驅使一群小老鼠出去搬米袋的怪異情景。
  寒非邪捏了捏他的手。
  戰湛扭頭看他。
  寒非邪卻閉上了眼睛。
  戰湛:“……”這是嫌他多嘴嗎?
  幸好藍醅也沒打算繼續交談,靠著車廂內壁開始打盹兒。倒是衛隆有點坐不住,幾次三番想和戰湛搭話,只是每次他眼睛一掃過來,戰湛就非常自然地無視,數回合下來,衛隆打消了找茬的念頭,轉頭看窗景。
  馬車從客棧出發到府衙來回不過一炷香的工夫。
  戰湛從馬車下來,就看到官員急吼吼地跳下馬往裡沖。
  水赤煉倒是慢悠悠的,石理東跑得比他快。等水赤煉趕到屋裡,石理東正抓著床上一小姑娘的手,在她手掌裡塞了一朵不知道什麼樣的花,神神叨叨地說著:“這是中毒,還是很新穎的毒。”
  官員礙于水赤煉的面子沒好意思一巴掌把他扇出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水赤煉把活兒搶回來。
  水赤煉不負所望,直接將石理東擠開,抬手扒開小姑娘的嘴巴嗅了嗅,又去摸她的脈搏,最後道:“我要看她的身體。”
  官員面露難色,“這……”
  水赤煉道:“不肯也罷,把批條給我。”
  官員苦笑道:“她是個女孩兒,我……”
  水赤煉面無表情道:“我不會娶她。”
  官員面容更苦。他倒不是想讓水赤煉娶她,只是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孩子被其他男人看了身體,難免會遭來閒言碎語,傳開之後,找婆家就難了。
  “只要能救回阿鳳,你就看吧。”一個悲愴的女聲從戰湛等人身後響起。
  戰湛回頭,就看到一位與官員年齡相若的婦人站在門口,淚漣漣地看著裡面。
  官員跺跺腳,歎氣道:“唉,救人要緊。孩子她娘,你留在這裡給藥皇大人打下手,我們先出去。”
  石理東本想看水赤煉救人的手段,不過既然涉及小姑娘的閨譽,他自然不好厚著臉皮留下,只好和眾人一起出去。但他是個閒不住嘴巴的,忍不住問道:“剛才那小姑娘是你閨女?”
  官員默然地點點頭。
  石理東道:“怎麼中的毒?”
  官員藏了一肚子苦水想說,雖然看石理東不順眼,好在其他人還行,便將視線對準了莫天河道:“說起來,也怪我疏忽。兩個月前我請高手捉了一批魔獸,獻給吾皇。不巧給阿鳳瞧見了,就天天吵著鬧著想要一個魔獸玩玩。我叫人捉了幾個低階的,她又不喜歡,成天朝著要一個花斑魔虎。可花斑魔虎哪裡是這麼好捉的,我當初是出了重金請了數位劍主和劍君才勉強捉到了兩隻。”
  戰湛回頭看衛隆。
  衛隆果然有幾分不自在。因為雲牧皇當初就將那對花斑魔虎賞給了衛家兄弟。他這次出來,魔虎就交給他哥哥衛盛照顧。
  官員又道:“可惜阿鳳被我從小慣壞了,不知天高地厚,帶著兩個侍衛,偷偷溜進書房偽造了一份通關批文就跑去了萬萬獸界。”
  石理東好奇道:“她怎麼中毒的?沒聽說魔獸們吃肉之前先用毒把肉醃一醃啊。”
  官員:“……”
  很顯然,除了官員和試煉師之外,其他人都很欣賞他的幽默感。藍醅甚至很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官員很想甩袖子不說了,莫天河又語氣真誠地表示他們真的很想知道原因,以便為阿鳳治療。
  看在治療的份上,官員又扭扭捏捏地說道:“阿鳳離家之後,我立刻調派人手去萬萬獸界搜找。可是萬萬獸界如此大,人進去就如石沉大海,如何找得到?我找了一個多月,眼見著就要失望了,誰知下面的人突然就說找到了。我見到阿鳳時,她已經昏迷不醒,肌膚泡得發脹,手臂上滿是針孔。我可憐的女兒,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這似乎已經超出魔獸的行為範圍了。就算肌膚泡得發脹是魔獸想要涮一涮,那手臂上的針孔難道是魔獸想看看泡了幾分熟?
  戰湛摸著下巴,搜腸刮肚地想著原文中有沒有提到萬萬獸界住著什麼人或者化形的人,可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他看到的萬萬獸界的那一段只提到寒非邪和藍醇怎麼找藥煉藥了。靈獸倒是出現了一隻,幼兒形態完全沒有戳針孔的愛好。而聖獸們應該算是這本書裡最純淨無暇的種族,應該也不會幹這麼變態的事。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因為自從他抱上寒大腿之後,寒大腿這條主線就朝著面目全非的方向飛奔而去,十萬匹馬都拉不回來了。
  不會到最後,寒非邪的主角地位都被動搖了吧?
  他愧疚地看著寒非邪。
  寒非邪挑眉,眼底閃著疑問。
  戰湛吸了吸鼻子,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寒大腿的大腿能不能變粗,他都會不離不棄。擦!這種明明與背叛無關,內心卻比背叛還糾結的情緒是怎麼回事!
  試煉師等人和官員討論針孔的來歷,都沒什麼結果。
  倒是寒非邪注意到藍醅出乎意料的沉默和凝重,不由將水赤煉的反常結合在一起,對這件事模模糊糊摸到了一點輪廓的邊。
  水赤煉在裡面呆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戰湛等人正圍成一桌吃點心。
  水赤煉:“……”
  石理東大嘴巴地叫道:“你放心,我和劉大人說好了,這些點心是他送給我們的,不會扣你的診金。”
  劉大人就是那位官員,他心裡著急劉鳳的病情,想追問,一出口卻是:“不錯不錯,診金一定照給。”
  水赤煉擺手道:“不用了。”
  劉大人忙道:“這怎麼好意思。我知道藥皇您……”
  水赤煉不耐煩地打斷道:“我救不了她。”
  劉大人呆住。
  “阿鳳!”屋子裡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劉大人拋下眾人急急往裡跑。
  藍醅道:“真的救不了?”
  水赤煉皺了皺眉道:“你覺得我會自砸招牌?”
  藍醅道:“那你在裡面這麼久做什麼?”
  水赤煉一字一頓道:“確定我真的救不了。”
  藍醅呵呵笑了兩聲,繼續坐著吃花生。
  戰湛卻沒什麼好心情了,拿著花生在手裡玩。
  石理東看了看莫天河,最終還是沒坐住,抬腿往裡跑,“我再去看看!”
  莫天河等人面面相覷,還是跟了進去。
  戰湛屁股挪了挪,又頹然地坐下,忽而有點自暴自棄。什麼預言師,他就是個讀者,還是個只看了前四分之一和最後大結局的讀者,就知道寒非邪一小截的成功之路——現在還極可能被他給搞砸了。啐,這算個狗屁的預言師!
  寒非邪看他情緒低落,剝了個花生給他。
  戰湛對著花生歎氣。
  “吃。”寒非邪幫他把花生塞進嘴裡。
  戰湛含著花生歎氣。
  寒非邪奇怪道:“你認識那個女孩?”
  戰湛搖頭。
  “那你難過什麼?”
  戰湛咬著花生,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救不了她,我無能啊。”
  ……
  水赤煉被火辣辣地打著臉。
  幸好石理東等人這時候也出來了,劉大人鞍前馬後,態度判若兩人。
  石理東道:“只能緩解,不能根除。”
  劉大人鞠躬道:“人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石理東道:“毒液我拿走了,我研究研究,要是研究出解藥再給你送過來。”
  “多謝石大人!”劉大人雙腿一屈,要不是石理東見機得早,他就跪在地上了。
  戰湛見衛隆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有心情吃花生了,一邊咀嚼一邊得意道:“你現在知道我當初的選擇是多麼正確了吧?”
  衛隆收起震驚,冷笑道:“碰巧罷了。”
  石理東耳尖,“誰說碰巧。真正的醫者是根據病情來救治病人,而不是根據藥方來尋找病人。”他頓了頓,又用稍微輕了一點但其實沒輕多少的音量嘀咕道,“藥皇都是靠藥方吃飯的,有什麼了不起。”被抹黑的仇終於報了!他頓覺揚眉吐氣。
  劉大人狗腿地附和。
  藍醅笑道:“那藥方又是誰創造出來的呢?”
  ……
  咦?
  除了水赤煉之外的所有人齊齊愣住。因為,大家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40

40、萬萬獸界(十四) ...


  石理東瞪大眼睛道:“是啊,是誰創造出來的?”他再自負也不得不承認試煉師再怎麼修煉也不可能創造出天地玄黃四化丹這樣的超甲級神藥。
  創造出超甲級神藥的人……
  他喉嚨咕嚕咽了口口水。未見其人,已五體投地。
  藍醅見眾人個個呆若木雞,忍不住笑出聲來,“當然是以前的藥皇。你以為像現在這樣,隨便一個阿貓阿狗就能當藥皇了?”
  ……
  水赤煉臉上又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水赤煉淡然道:“當不上的人不是連阿貓阿狗都不如?”
  藍醅笑容一斂。
  兩人對視,火花四濺。
  戰湛在旁無聲呐喊:打一個!打一個!
  大概他的眼神太興奮太火辣,含情脈脈兩人組同時轉頭看他。
  “……”戰湛默默低頭吃花生。
  莫天河看天色不早,提議回客棧。
  水赤煉道:“此去萬萬獸界不過一天一夜的路程,我們不如連夜趕路。也好讓石大師早早施展妙手回春的手段救治劉姑娘。”
  官員聽著連連點頭,轉頭就叫侍從將批文拿來。
  石理東以為他失了面子,拿話擠兌自己,嘿嘿笑道:“你要是表現好,我就讓你偷學兩招。王八學起來慢是慢點,但好在命長,總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水赤煉斜眼看他,“水滴石穿,倒是形象的很。”
  石理東想到對方姓水自己姓石,恨恨地不說話了。
  官員取來通關批文,親自將他們送回客棧,還留下十名士兵供他們驅使。
  水赤煉等人原本就打算用完早餐上路,因此各自回房拿了行李就能走。
  戰湛出門時被石理東堵住了。
  “你不是要書嗎?”石理東把書給他,不解地撓頭道,“我最煩看書,偏偏你那個僕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一定要塞給我,還讓我找個機會還給你。要不是他年紀比你大,又不是個小姑娘,我都懷疑這是情書了。”
  戰湛乾笑兩聲,忍著在走廊翻書找藥方的衝動,將書小心收入懷裡。
  “對了。”石理東又掏出一本書來,“這是我當試煉師的學習筆記,你拿去用吧。別弄丟了,等馨兒和唐裕學會劍氣,你再交給他們。”
  戰湛滿臉色感動地接過,“謝謝師父。”
  石理東豪邁地一揮手,扭頭就走,“看不懂再問我。”才走了兩步,他就被戰湛拉住了。戰湛苦哈哈地看著他,“從頭到尾都看不懂。”他一直很感謝這篇文的設定是中文,可是石理東的這些明顯不是!中文不可能醜成這樣!
  石理東:“……”
  莫天河在下麵催促,石理東和戰湛只能先把這件事揭過去,一起下樓。
  眾人正準備上車。戰湛想著一號等人每天趕車辛苦,有人代替也不錯,自發地將他們車夫的位置交給劉大人派來的士兵,讓一號等人上車休息。
  一號二號和戰湛同輛車,驚奇地看著他上了車後竟然自顧自地盤膝修煉起來。
  一號道:“這是小公爺啊。”
  二號明白他的意思,“是我們軍神府邸的小公爺。”
  一號道:“……是哥哥吧?”
  二號道:“大公子過世了。”
  兩人黯然了一會兒,又重新打起精神。
  一號道:“小公爺終於長大了。”語氣既感慨又感動。
  二號忍了一會兒,忍不住道:“會不會是睡覺新姿勢?”
  一號:“……”為什麼這個理由聽上去更靠譜呢?
  戰湛修煉完睜開眼睛,就看到一號二號睜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你們看什麼?”
  一號道:“小公爺修煉啊?”
  “……”戰湛被問得莫名其妙,“不修煉難道修腳?”
  一號道:“其實我是想問小公爺怎麼突然這麼想不開?”
  “……”戰湛道,“想不開?”
  二號道:“以前大公子叫小公爺修煉,小公爺就說那是想不開的人才幹的事。”
  戰湛低頭歎氣,“可是,哥哥不在了。”
  戰雷,軍神府的驕傲,本註定璀璨帝國的一代天才,卻隕落在崛起的路上。
  一號和二號俱露出傷感之色。
  戰湛道:“我知道我沒有哥哥這麼能幹,但是,我會盡力的。”
  浪子回頭的故事雖然很老套很狗血,可親眼看到,還是很戳淚點。一號被深深地感動了,“小公爺不用自責,你這樣已經很好了。”
  戰湛:“……”這安慰聽起來怎麼這麼像“你不拖後腿就是最大的幫忙”?
  趕路是相當枯燥的事,除了解決正常的生理需求之外,所有人都不得不縮在馬車裡。
  戰湛吃完晚飯修煉了一會兒,就忍不住睡了,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喝了水吃了乾糧,正打算再修煉一會兒,就感到馬車速度放緩,漸漸地停了下來。
  戰湛好奇地打開車門,“到了?”
  趕車的士兵道:“還沒,有一位公子找你。”
  其實不用他說戰湛也看到了。寒非邪拎著法拉利在路邊等,就差豎一根拇指說:“兄弟,搭個車。”
  戰湛停止胡思亂想,一邊拉寒非邪上車一邊問道:“前面的車怎麼了?”
  “沒事。”
  “那你跑過來幹什麼?”戰湛頓了頓,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口,壞笑道,“難道是想我?”
  寒非邪將籠子給他,“你說呢?”
  塞進懷裡的籠子猛烈地震了一下,戰湛低頭發現法拉利竟然在瘋狂地撞籠子。“呃……你對它做了什麼?”
  寒非邪道:“什麼都沒做。”
  戰湛用眼神說:我不信。
  寒非邪用眼神說:敢不信試試看。
  ……
  戰湛委屈地低下頭,戳了戳籠子,“法拉利啊法拉利,你到底是怎麼了呢?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是的話,就繼續撞籠子……”
  法拉利停了。
  戰湛:“……”
  寒非邪冷笑。
  戰湛善解人意地說道:“可能是累了。”
  寒非邪忍不住伸手擰他的耳朵。
  一號很糾結。看著小公爺被欺負,他應該阻止嗎?可是,小公爺的表情又像是痛並快樂著。
  二號就沒一號這麼多情緒,看得挺樂呵。
  戰湛看法拉利蹲了一會兒又開始折騰,猜測說:“難道是發情期到了?”
  寒非邪道:“你當是漲潮,說來就來,來了就要死要活。”
  戰湛道:“要不,叛逆期?”魔獸有麼?
  寒非邪道:“遇到你這麼久了,不可能這麼遲鈍。”
  戰湛道:“要不你說一個!”
  寒非邪低頭觀察法拉利,想了想道:“獸類比人類敏感,魔獸也是獸類。它會不會是感覺到了什麼危險。”
  法拉利這次真撞累了,直接四腳朝天地躺著。
  戰湛替它不好意思,小聲呵斥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家,怎麼可能把下面露出來?”他一邊說一邊想:哦,原來雌魔獸下面的佈局是這樣的。
  法拉利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被他嚇了一跳,兩條腿慢慢地倒向一邊,自然合攏。
  戰湛見它安分下來,拿出肉乾逗它,“吃吧。”
  法拉利翻了個身,表示老娘現在沒心情。
  戰湛用肉乾挑它耳朵。
  法拉利耳朵抖了抖,換了個姿勢,戰湛不依不撓地繼續,法拉利怒了,起來繼續撞籠子。
  戰湛:“……”
  寒非邪斜眼,“開心了?”
  戰湛道:“你問它還問我?”
  “一起問。”
  “我還算平靜。它表達開心的方式真是……壯懷激烈。”
  法拉利撞了一會兒,毛掉了不少,看上去越發醜。
  戰湛有點心疼,歎氣道:“到了萬萬獸界就把你放生,你別撞了,要是撞傻了,以後咋覓食啊?”
  法拉利氣喘吁吁地趴下了。
  戰湛道:“我總覺得它能聽懂我說啥。”
  寒非邪道:“你才發現?”
  “……真能聽懂?”戰湛愕然。
  “當魔獸,總要有點靈性。”寒非邪覺得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攻擊不行防禦不行沒什麼特長,就只能多學點語言了。”
  戰湛認同地點頭。原來是翻譯界的獸才啊。
  
  到傍晚,車隊終於抵達騰雲帝國與萬萬獸界的交界處。
  士兵去遞交通關批條,戰湛等人下車活動筋骨,沒多久就看到士兵帶著守著關卡的士兵心事重重地走過來。
  守關卡的士兵道:“幾位要是不急著去萬萬獸界的話,還是改天再去吧!這幾天萬萬獸界不平靜!”
  “發生了什麼事?”石理東好奇地問。
  “這些天不少聖獸發瘋,在萬萬獸界橫衝直撞,連魔獸都要退避三舍。”
  戰湛低頭沉思。原文裡寒非邪和藍醇沒遇到聖獸,卻遇到不少奄奄一息的魔獸,撿了很多便宜,背後的原因不會就是這個吧?
  守關卡的士兵道:“要是一定要這個時候進萬萬獸界,就換個遠一些的入口。”
  莫天河等人謝過了他,然後聚在一起商量。
  水赤煉率先表態,“我選擇從這裡進。你們害怕的話,可以換個地方。”
  石理東原本還有些猶豫,聽他這麼一說,立刻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也要從這裡進。
  莫天河皺了皺眉,和其他幾個試煉師眼色。
  陳四道:“聖獸會移動。如果註定要遇到的話,換哪裡都會遇到。”
  王堅和張強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莫天河當即表示也要從這裡走。
  戰湛想和寒非邪一起,當然沒有意見。令人意外的是,藍醅提出了異議。“我對聖獸過敏,我要換個入口。”
  水赤煉皺眉道:“你答應過我的……”
  藍醅道:“我答應的是藥方……”
  “條件換了……”
  “我說我考慮……”
  ……
  戰湛聽得心裡直癢癢!說話可不可以不說一半藏一半?!話說,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藍醅跟來做什麼!他不是找藍醇的嗎?不是已經找到了嗎?難道裡面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似乎感受到戰湛的怨念,藍醅終於用了一個句號,“我帶著我哥,不方便。”
  水赤煉道:“你們困擾的問題,也許我有辦法。”
  藍醅眼睛亮了亮,“你說真的?”
  “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
  藍醅猶豫著皺眉。可見他之前根本就沒打算答應水赤煉提出的條件,只是故意逗他。
  水赤煉道:“你不答應也沒關係,但是,不要壞事。”
  水赤煉給戰湛的印象一直是淡定平靜的,但是他說這句話時,整個人就像漫畫中陰險毒辣的黑手,半張臉都可以用陰影表示。
  藍醅躊躇了一下,咬牙道:“你最好不要騙我!”
  水赤煉道:“其實你們需要的是功法,而不是藥。你們研究的方向根本是錯的。”
  他一句話,令藍醅茅塞頓開,倒是有幾分相信他真有辦法來。
  戰湛雖然聽得一頭霧水,卻也知道他們已經達成了一致,心想:要兩個壞蛋一起做的會是什麼事呢?
  ……壞事。
  不過不管什麼事,他們眼前要做的就是進入萬萬獸界。
  守關卡的士兵見勸說不了他們,只好放行。
  萬萬獸界不能使用馬車,他們便將馬車寄放在士兵處,然後繳納看管費用。費用多少根據天數來定,戰湛聽石理東說過試煉師修煉起來都是幾年幾年的算,乾脆直接繳納了十年的費用。
  一號一見就急了,“小公爺,你打算再裡面呆十年?”公主和元帥非急瘋了不可。
  戰湛擺手道:“沒事,多退少補嘛。”
  士兵道:“不能多退少補。”
  戰湛對一號道:“亮牌。”
  一號拿出軍神府的腰牌。
  士兵眼睛直了,但嘴巴還是說:“這是規矩,真不能多退少補。”
  “……”戰湛歎氣,“那就算了吧。他是個好戰士!”
  一號眼睛跟著直了,這是小公爺?!
  戰湛感慨道:“誰讓我是學著《列寧與衛兵》長大的一代呢。”
  



41

41、萬萬獸界(十五) ...


  馬車交給士兵,馬車裡的人就不得不下來了。戰湛伸長脖子尋找藍醇的身影,但眼見著士兵將一輛輛馬車帶走,預料中人影始終沒有出現。
  “不用找了。”藍醅涼涼地說,“我讓衛隆帶他回死亡平原了。”
  戰湛一愣,再找衛隆,果然也沒有,心裡頓時活動起來。他雖然打不過藍醅,但是有一到八號在,群毆一個衛隆小意思。他在衙門見過衛隆,衛隆離開應該是在離開衙門之後,算算時間,也不過是一天一夜的路程。
  藍醅看他眼珠子打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我給藍醇下了藥,你救他就是害他。”
  戰湛不信,“他說過,你殺不了他。”
  藍醅用左手撫摸著自己的右手,“嗯,不能殺,但讓他半死不活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沒問題。”
  戰湛:“……”變態!
  “而且,一旦他從我手裡消失,我就立刻找軍神府的麻煩。你有個元帥父親,公主母親,目標很大。”藍醅頓了頓,看向寒非邪,“對了,現成的還有一個堂哥哥。”他念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語氣十分甜膩,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戰湛:“……”超級大變態!
  藍醅甩完鞭子又給了顆棗子,手指輕輕地抬了下他的下巴,笑嘻嘻地說道:“他不是說了麼?等你修煉到劍皇級,就來死亡平原酒鬼莊找我們。我很期待哦。”
  戰湛退後一步,嫌惡地用袖子擦下吧,“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
  藍醅食指和拇指互相搓了搓,又伸手摸了下戰湛的下巴,“你不提醒,我還沒發現手感這麼好。”
  戰湛:“……”
  兩人互動太多,引起旁人注意。一到八號走到戰湛身後,一字排開。
  戰湛:“……”
  藍醅道:“打算以眾暴寡嗎?”
  戰湛道:“要是能暴,早就暴了,不用提醒。”他轉身對一到八號擺擺手,“用眼神殺一殺他的銳氣。”
  “……”一到八號齊齊瞪大眼睛!
  四號因為眼睛不夠大,不得不抬起頭,用鼻孔彌補面積!
  藍醅:“……”
  戰湛趁機跑去找寒非邪,正好看到水赤煉送藥囊。
  寒非邪接過藥囊,就聽水赤煉道:“為師有事在身,要離開幾日。你拿著藥囊,裡頭有一顆九獸丹,是用不同階的魔獸魔晶提煉而成,你帶在身邊,除魔獸王之外的魔獸都不會靠近你。等為師辦完事,自會來找你。”
  戰湛好奇道:“怎麼找?”
  水赤煉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給寒非邪。
  戰湛湊過去看,發現地圖除標注著一百零三號到九號入口之外,還用不同顏色將萬萬獸界分區,有安全區、危險區、高危區、采藥區等等。只是萬萬獸界太大,地圖區分的僅是滄海一粟。
  水赤煉指著安全區道:“三天后,你……”他瞄了眼範雄,頓了頓道,“和你的三師兄在這裡等。”
  寒非邪點頭答應。
  水赤煉把地圖收了回來,交給身邊的範雄。“你留下來照顧小師弟。”
  范雄低頭應了。
  戰湛看得出他有點不情願,不由好奇水赤煉去做什麼事,難道還有什麼好處不成?而且,水赤煉對寒非邪交代完,一轉頭卻將地圖給了範雄,感覺上就像故意留下範雄照管寒非邪。
  石理東等人搬完行李走過來道:“別磨磨蹭蹭的,太陽都下山了!黑漆漆的怎麼走啊?”
  莫天河拿出一盞燈籠給他,“拿著。”
  石理東雙手抱胸,“天還沒黑呢!”
  莫天河道:“你不是怕黑麼?”
  石理東惱羞成怒道:“誰說我怕黑了!我只是討厭在黑暗的樹林裡趕路!”
  一行人準備妥當,終於進入萬萬獸界。起初,萬萬獸界的樹木高度和還魂魔林差不多,但隨著不斷深入,樹木就像攀爬一樣,慢慢地升高。戰湛覺得自己越來越矮越來越矮,好像闖入巨人國的小矮人。
  太陽漸漸落下,樹林被黑暗籠罩。
  莫天河提著燈籠往裡走。
  戰湛記得地圖上標注這裡是小危險區,不禁有些擔心會有魔獸跑出來。
  石理東突然道:“我走不動了。”
  莫天河道:“我們才走了不到兩個時辰。”
  石理東捶腿道:“已經走了兩個時辰。”
  王堅和張強無奈地看著他,眼裡明明白白地寫著:看,石理東師兄又在夜裡鬧變扭了。
  莫天河考慮了下,妥協了,“再前面是危險區,不適合睡覺,我們就在這裡紮營休息吧。”
  水赤煉道:“我們有事先走一步,戰刀和範雄就麻煩你們照顧兩天。”
  戰湛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戰刀是誰,後來想起是寒非邪的假名。
  石理東嚷嚷道:“不許走!你還欠著錢!”
  “我可以打一架再走。”水赤煉看了看周圍,“不要打擾到其他人,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單挑。”
  遠一點的地方……
  石理東看著黑洞般的遠方,雙肩下意識地縮了縮。
  莫天河道:“我相信水藥皇是位守信用的人。”
  石理東怒道:“他上次說要幫我們澄清,最後不但沒澄清,還變本加厲地黑我們!”
  “水藥皇要是賴帳,我們就黑回來。”莫天河老神在在地說,“戰湛可以為我們作證。”戰湛有小公爺的身份,說話還是很可靠的。
  石理東眉開眼笑,“水王八,你還是賴帳吧!”想到很快能將水赤煉黑成欠錢不還的無恥小人,他心情大好,吹著口哨幫一號他們搭帳篷去了。
  水赤煉看著準備去帳篷休息的藍醅,皺眉道:“你去哪裡?”
  藍醅道:“睡覺。”
  “你和我一起去。”
  “呵呵。”藍醅道,“你連自己徒弟都不敢隨便帶去,要帶我去?你不怕他生氣?”
  戰湛豎起耳朵!他發現了,水赤煉似乎隱瞞著什麼事情,就藍醅知道,但兩人意見不一致。藍醅還喜歡時不時地抖摟些線索出來。擦!他要是福爾摩斯就好了,說不定能從這些線索裡找出事情的真相。
  水赤煉道:“他一直想見你們。”
  藍醅猶豫。
  水赤煉道:“你放心,我有把握。”
  藍醅終於站起來,“你要是騙我……”
  “你不是劍皇嗎?”水赤煉淡淡地說。
  藍醅嘿嘿冷笑兩聲,跟著他走入黑暗的深處。
  石理東從帳篷裡跳回來,對莫天河道:“你說萬萬獸界是不是真的藏著……”
  “咳。”莫天河打斷他,“我們是來修煉的,這些閒事不要管。”
  戰湛聽得心癢癢,恨不得撓著莫天河和石理東說下去。可是石理東被莫天河這麼一說,還真不往下說了。戰湛急得沒辦法,等帳篷搭好,立刻鑽進石理東的帳篷。
  石理東茫然道:“你進來做什麼?”
  “我和莫師父換了帳篷。”戰湛心安理得地坐在他邊上,“師父,你是不是腿累,我幫你按摩。”
  石理東看了他一會兒,恍然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筆記上的問題,好吧,我就……”
  “我想睡覺。”
  “……”
  “但是又睡不著。”戰湛抓住他的胳膊道,“你給我講故事吧。”
  “講什麼故事?”
  “萬萬獸界的故事。”
  “我想想。哦,有了。從前有個漂亮的小姑娘想要找英雄當丈夫,她對所有的追求者說,如果他們能獵殺一頭魔獸王……”
  “不是這個。”
  “有兩個很厲害的劍客約定在萬萬獸界比武……”
  “也不是這個。”
  “有一個有錢人想要收服聖獸當寵物,他……”
  “不是。”
  ……
  “莫天河!”
  剛剛安靜下來的帳篷頓時炸開鍋!
  不過從帳篷裡鑽出來的不是莫天河,而是寒非邪。他一手抱著被子枕頭一手拎著法拉利鑽進石理東的帳篷,面無表情道:“莫先生說他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
  石理東對著戰湛冷哼一聲,抱著被子走了。
  戰湛:“……”
  寒非邪在戰湛身邊躺下。
  戰湛對寒非邪說:“我覺得水赤煉在進行著什麼陰謀。”
  寒非邪道:“嗯。”
  “你也這麼認為?”
  “你想怎麼樣?”
  “就是好奇他在幹什麼。”自從主線劇情一塌糊塗之後,戰湛的心就一直提在嗓門眼,生怕有個風吹草動,他和寒非邪就被蝴蝶給扇死了。
  寒非邪道:“他不是想對付什麼人就是想得到什麼。”
  “你怎麼知道?”
  “猜的。”
  戰湛喃喃道:“那就是和我們沒關係。”
  寒非邪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帳篷有縫隙,投來一線月光,照著他的眼睛,兩片深沉。
  
  半夜風冷,戰湛從夢裡哆嗦著醒來,搓了搓手,正想去掩帳篷的細縫,卻聽到遠方野獸般的吼叫聲。
  “哐當。”
  寒非邪身邊的籠子被撞翻。
  法拉利又開始對著籠子搗騰。
  戰湛覺得不對勁,伸手想推醒寒非邪,卻見他自己坐起來了。
  “好像有野獸。”
  “是魔獸!”寒非邪迅速收拾東西,然後鑽出帳篷。
  莫天河等人都已經起來了。
  王堅道:“情形不對啊。”
  莫天河當機立斷道:“收拾東西離開!”
  石理東道:“去哪裡?”
  “退出萬萬獸界!”
  他說完這句話,沒有人有異議,因為誰都聽到魔獸的咆哮聲正在朝這邊遷徙,速度驚人。未幾,他們就感覺到大地在震顫!
  “別管東西了,馬上走!”莫天河推了把半睡半醒的唐裕和田馨兒。
  戰湛腦海裡冒出兩個字——獸潮!
  他記得寒非邪和藍醇也經歷過一次,兩人被趕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找到不少靈藥和魔獸的屍體,這次地點不同,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了!
  他想歸想,腳下卻半點沒有落下。
  轟隆隆的震顫聲越來越近,像海嘯一般,淹沒了聽覺,淹沒了理智,淹沒了思考。
  戰湛只覺得兩條腿像站在馬達上,不聽使喚地顫動著。
  “快跑!”石理東大吼一聲,然後和莫天河等人一起轉身,出手對付襲來的魔獸。
  戰湛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到五個試煉師化身出五把巨大的劍,勢如破竹地插入迎面而來的魔獸群中!緊接著是一到八號,他們成為試煉師的後盾,從他們身後躍起,居高臨下地打擊著猶不知死活往前沖的魔獸!
  “快走!”寒非邪一把拉過戰湛,奮力往前跑。
  戰湛滿嘴的心酸苦澀,跑得跌跌撞撞,兩條腿軟得像是下一步就要跌倒,可意志力無比堅強地支撐著他的軀體!他腦海裡反復想著試煉師和一到八號的背影,心裡默默地念著:不能倒,不能倒……
  



42

42、萬萬獸界(十六) ...


  ……
  倒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被寒非邪拖起來多少次,魔獸的影子不斷從左邊右邊前面掠過,如噩夢一般,戰湛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四肢酸痛得仿佛是從別人那裡借來的,幾乎無法控制,每次的擺動和跑動都是那麼陌生。要不是依靠著體內的劍氣,他大概早在第一次倒下的時候就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嗷嗚!”
  前方樹林裡發出狼吼般的叫聲,乾脆而清晰,直接鑽入戰湛的耳朵,在腦袋裡震了震。
  他一個激靈,身體往前一撲,屈膝跪在地上。
  寒非邪停下來,扶著高樹喘氣。
  “你別管我,先跑吧!我要是死了,記得拿復活藥來救我。”戰湛累得幾乎不想呼吸,人往地上一滾,四仰八叉地躺著。
  寒非邪道:“這裡應該是地圖上的高危區。”
  “哦。”戰湛閉上眼睛,五秒鐘後又猛然睜開,“高危區?!”
  寒非邪道:“可能有高階魔獸。”
  戰湛哆哆嗦嗦地爬起來,“繼續跑吧?”他說完才發現周遭靜極,獸影和獸吼隨著他意識回歸現實而漸漸淡去。
  寒非邪歇了口氣,恢復幾分精神,“你剛剛不是想死嗎?”
  “想想而已,我小時候還想過坐著公車去月球當月亮王子呢。”危機暫時解除,戰湛又來了勁,抖著腿站起來,手搭著寒非邪的肩膀,轉頭看來路,“剛剛師父和一號他們有追上來嗎?”
  寒非邪搖搖頭。
  “那唐裕和馨兒呢?”
  寒非邪道:“他們好像跟著範雄往東走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沒有了驚心動魄的獸吼聲和奔跑聲,四周靜得詭異,耳朵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撞籠子聲。
  戰湛這才發現寒非邪手裡一直拎著法拉利,“你還帶著它?”
  寒非邪道:“屯著當糧食。”
  戰湛:“……”
  法拉利安分了。
  寒非邪沉吟道:“我們先回去看看。既然是獸潮,魔獸就是流動的,說不定現在已經散了。”
  “好。”戰湛也很擔心試煉師和一到八號,立即附議。
  兩人搭著彼此的肩膀,一拐一拐地往回走。
  “我們倆跑得真快啊,竟然把魔獸都甩了。”戰湛覺得很不可思議,要知道他中學時期,五十米和一千米從來沒有及格過。體育老師如此評語:“用一千米的起步速度跑五十米,用五十米的持久力跑一千米。”
  寒非邪道:“它們應該故意的。”
  “……”戰湛疑惑道,“為什麼?難道還玩欲擒故縱?”
  寒非邪拿出水赤煉給他的藥囊,“應該因為這個。”其實不止這個,他在關鍵時刻還催動了那顆劍聖聖丹,用高階魔獸和劍王的氣息才勉強將那些魔獸逼了開去。
  戰湛恍然,扼腕道:“早知道有這個,師父就不用沖上去了。”
  那些魔獸明顯受了刺激,失去理智,獸性大發,要不是試煉師攔住了大部分,即使有劍聖聖丹和藥囊也克制不住他們。但寒非邪沒有解釋。他貿然催動火陽之氣泡了一夜,人處於強弩之末,只能節省力氣用來走路。
  “你沒事吧?”戰湛明顯感覺到寒非邪身體的重量不斷施加在自己的肩膀上。
  寒非邪道:“累。”
  戰湛左手接過他手裡的籠子,右手摟住他的腰,鼓勵道:“魔獸四隻腳走得四平八穩,我們也有四隻腳,一定也能走得四平八穩。”
  “……聽了你的安慰更累。”
  “……”
  跑的時間過得快,走得時間過得慢。尤其是,途中寒非邪撐不住閉了閉眼,等睜開時,滿眼陌生的景物。
  寒非邪冷靜地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戰湛道:“我一直走直線啊。”
  寒非邪看了看剛剛從東邊升起的太陽,又看了看身後的腳印,“你一直朝著這個方向走?”
  戰湛點頭,“後來我看到太陽出來了,還特意和他保持著三十度角。”
  “我們昨晚是向西跑的。正西。”
  “……”
  “應該對著太陽走。”
  “……”
  寒非邪將僵硬的胳膊從他肩膀上收回來,慢慢地扭動活血。
  戰湛小媳婦兒似的跟在他身後,“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帶你走了歪路。”
  寒非邪淡然地蹲在樹下拔草,“這條路不是我們兩個人一起走的嗎?”
  戰湛道:“如果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兇狠地拔草,我心裡會更好過一點。”
  “……我只是想從植物上辨別四周的環境。”
  “可以嗎?”
  寒非邪聞了聞手裡的草,“我們現在可能在藥材區。”
  “不是安慰我吧?”這麼神?
  “從這邊走吧。”寒非邪從他手裡接過籠子。
  戰湛拉住他,“我們乾脆就在這裡把法拉利放生吧?”
  寒非邪低頭看著籠子,籠子裡的綠豆眼也在看他。“你真的要放生?”
  “你捨不得?”
  寒非邪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了,肉還不夠塞牙縫。”
  戰湛低頭看法拉利撓籠子,心想:語言這東西,聽力和口語缺一不可。光有聽力沒有口語,還不如都沒有,聽懂了不能還嘴更鬱悶。
  他打開籠子,法拉利“嗖”得沖出來,鑽進草叢裡,頭也不回地去了。
  戰湛:“……”
  寒非邪:“……”
  戰湛顫聲道:“它連頭都沒回。”
  寒非邪道:“現在後悔也晚了。”
  戰湛提著空籠子,腦海裡不斷重播法拉利撒腿歡跑的背影,“我不是後悔,我只是……它居然真的連一點猶豫都沒有,頭都沒回一個!我白喂它那麼多紅燒肉了!”
  寒非邪道:“也許這就是它沒回頭的原因。”
  戰湛:“……”
  雖然將法拉利放生是戰湛一開始就做的決定,可是當它真的離開——且是決絕地離開之後,他又忍不住情緒低落。這種低落麻痹了他疲倦的身體,以至於肚子咕嚕咕嚕地響起時,他才發現已經一夜零半天沒吃飯了。
  寒非邪從懷裡掏出一張薄餅,分了一半給他。
  “你居然帶著乾糧?”戰湛驚奇。
  寒非邪道:“我還背著個包袱。”
  ……
  他不說戰湛還真沒注意。
  “裡面有什麼?”
  “乾糧衣物。”寒非邪一個人出門在外慣了,儘管戰湛身邊有一號他們,他仍習慣性地自己帶著點必需用品,果然,這次就用到了。
  戰湛羞愧地低著頭,“我的東西都在二號那裡。”
  寒非邪意味深長道:“這世上不會有人比自己更可靠。”
  戰湛一直覺得自己在迅速成長,可現實總是證明“迅速”的是他的想像。
  兩人吃了點東西,又實在撐不住休息了一會兒,等趕到昨天紮營的地方已經是傍晚。營帳被魔獸踩得一塌糊塗,布陷在土裡,上面滿是爪印,杆子斷了好幾截,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戰湛追著爪印喊人,卻連個獸吼都沒有。
  寒非邪見他表情頹喪,安慰道:“沒有屍體就行。”
  戰湛猛然打了個冷戰,“魔獸會不會把屍體給……”吃了?
  寒非邪沉默。魔獸不是不吃人的。
  一旦提出這個假設,戰湛就克制不住地腦補起來。一會兒回憶石理東一號他們平時與自己相處的情景,一會兒假想魔獸吃人的樣子……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手抱頭,感覺比金謙和一號他們為他擋住魔獸時還要糟糕。
  “你總是這麼悲觀嗎?”寒非邪冷冷地說。
  戰湛苦笑道:“從小到大,我幸運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出來。”作為一個讀者,他居然經常吃泡面沒有調味包,還有比這個更坑爹的事情嗎?害的他吃個泡面還得自備醬油麻油蔥。
  寒非邪道:“什麼是幸運?”
  戰湛一愣。
  寒非邪道:“當你能擺佈命運時,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這樣算不算幸運。”
  “……”雖然知道寒非邪最終能夠走上這條霸氣側漏的路,但是遠水難救近火,在赤裸裸的現實打擊面前,戰湛依舊有點萎靡不振。
  寒非邪拉著他起來,“如果你認為魔獸吃了他們,就努力變強大,打敗所有的魔獸王!”
  戰湛:“……”雖然這個目標很令他熱血沸騰,可是,因果關係在哪裡?
  寒非邪道:“魔獸王是魔獸的統治者,它一定能幫你找到兇手。”
  “能嗎?”
  “前提是他們真的被吃了。”寒非邪頓了頓,“我覺得希望不大。”
  “為什麼?”
  “之所以會產生魔獸潮是因為魔獸受驚,你會在受驚的時候邊吃紅燒肉邊逃跑嗎?”
  “……你怎麼不早說?”戰湛又生龍活虎地跳起來,“他們可能出去找我們了。”
  寒非邪道:“也可能被魔獸逼到了其他地方。”
  戰湛擊掌,“他們脫險之後一定會回到騰雲帝國邊境內。”萬萬獸界這麼大,找人如大海撈針,去邊境集合再好不過了。
  寒非邪眼神微黯,“嗯,我送你去找他們。”
  “你送我?那你呢?”
  “我要找藥材。”
  戰湛想起寒非邪搞定體內魔晶就是靠萬萬獸界的藥材,如果失去這次機會,可能真的和霸氣側漏之路拜拜了,心裡不覺猶豫起來。看起來,兩邊都很需要自己啊……
  寒非邪突然皺眉道:“你聽。”
  戰湛見他臉色凝重,凝神細聽。
  遠處,類似昨夜的奔跑聲再次想起。只是這次聲勢略小,大地震感並不明顯。
  “又來?!”戰湛震驚。
  寒非邪抓起他就跑。
  上次逃跑戰湛滿腦子不能倒不能倒,這次逃跑,他腦袋裡換了個念頭——
  真命苦真命苦……


43

43、萬萬獸界(十七) ...


  昨天兩人從黑夜跑向白天,今天兩人從白天跑向黑夜。
  等停下來的時候,戰湛覺得四肢都要散架了,躺在地上一動不肯動,嘴裡直嘀咕:“要死了要死了,這次真的……死了死了……”
  寒非邪一直拉著他跑,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靠著樹幹坐下,整個人像從澡盆裡舀出來似的,汗滴滴答答地淌下來。送命堂的面具雖然巧奪天工,可泡久了,邊緣仍是稍稍拱起少許。汗水滲著毛孔,微微地發癢。左右只有他們兩人,寒非邪乾脆將面具摘了下來。
  戰湛躺在草上,原本困了,眼睛合起之前剛好掃到月光下的寒非邪,朦朧的絕世容顏如出水芙蓉一般精緻俊秀,看得人怦然心動。他悲哀地發現,自己還真是顏控!明明累得不得了,可看著美男,精神竟有些亢奮。
  他的目光過於灼熱,熱得寒非邪想裝沒看到都不行。“不累的話,起來找地方休息吧。”寒非邪率先扶著樹幹站起來。
  戰湛閉目裝死。
  “地上會有蚯蚓。”
  “……”
  “螞蟻。”
  “……”
  “蜈蚣。”
  “……”
  “蜘蛛。”
  戰湛苦笑著坐起來,“我怎麼覺得我掉進了五毒教呢。”
  寒非邪道:“五毒教是什麼?”
  “蚯蚓毒螞蟻毒蜈蚣毒蜘蛛毒,還有,”戰湛沖他做了個鬼臉,“嘴巴毒!”
  “我嘴巴毒?”寒非邪冷笑一聲,抓起戰湛的手就是一口。
  ……
  “嗷!”夜晚的沉寂被慘叫聲驚破。
  戰湛痛得直跺腳,“你真咬啊!”
  寒非邪捂著嘴。
  戰湛摸著手上的牙齒印,鬱悶道:“被咬的是我,你幹嘛捂臉?”
  寒非邪懊惱地舔著門牙,“你皮太厚。”
  戰湛:“……”咬了人還嫌棄,這什麼人品啊!
  
  兩人結伴走了一段路,總算找到一個勉強能夠棲身的小山洞,洞裡洞外都放著乾草。寒非邪拿起來聞了聞道:“是用來驅蟲的。”
  戰湛道:“啊,也就是說這裡有主人。”
  寒非邪道:“萬萬獸界是魔獸靈獸和聖獸的地盤,山洞有主不稀奇。”
  “那我們這樣進來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
  “……”
  寒非邪將裡面的乾草收拾到一邊,從包裡拿出一張薄毯子鋪子在地上,“睡吧。”
  戰湛走到毯子邊上坐下,發現兩個人一起躺在上頭有點擠,“呃,我不困,要不我先守夜吧。”
  寒非邪沒做聲,到外頭砍樹。
  戰湛跟在他身後,看他砍得辛苦,將匕首搶過來,運起劍氣,朝樹砍去。樹幹被切開三分之一,他大喜,再接再厲,連砍了七八下,才算把傷痕累累的小樹給砍倒了。
  兩人拖著樹放到洞口,堪堪將洞口遮擋住。
  寒非邪道:“不用守夜,這裡是藥材區,普通的魔獸不會進來。而且我身上戴著藥囊,魔獸不會靠近。”他逕自到毯子邊躺下。
  戰湛蹲在地上,推了他一把。
  寒非邪道:“幹嘛?”
  “一起躺。”他指著毯子。
  “……”寒非邪看著他執著的眼神,身體小小地挪了下,躺了半個身子進去。
  戰湛在他身邊躺下來,用手摟住他的腰,用力往自己身上拖。
  寒非邪任由他氣喘吁吁地拖完,淡然道:“你不覺得,毯子皺起來了嗎?”而他半個身子還在毯子外。
  戰湛把他推開,把毯子抹平,再拖……
  像拖把一樣來回的寒非邪:“……”
  折騰了一會兒,兩個人總算都躺在毯子上了。
  戰湛覺得這活沒白乾,睡下的時候還覺得有點涼,運動了半天,汗也出了,人也熱了,眼睛一閉,就進了夢鄉,一覺到天亮。醒的時候,他一個人以“大”字趴佔據整張毯子,而寒非邪已不知去向。他揉著眼睛坐起來,渾身的酸痛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坐著按按腿又按按胳膊,給自己按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往外走。
  外頭陽光正好,天藍中帶綠,樹綠中帶黃。
  他睜大眼睛在陽光下找了好半天都不見寒非邪,有點慌了,暗道:該不會是昨晚睡相太差,把人給踹跑了吧?正焦急,就聽寒非邪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醒了?”
  戰湛轉身,熱淚盈眶,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寒非邪拎著藥材在原地怔了怔,恍然道:“餓了?”
  戰湛道:“我是擔心你。”說完,肚子不識時務地咕嚕咕嚕叫起。
  寒非邪轉身進山洞,“我把包袱留在洞裡你沒看到?裡面有乾糧。”
  “……”戰湛追著他喊,“我是擔心你我真的是擔心你!”
  寒非邪背對著他點點頭,敷衍之意無需言表。
  “……”
  
  潦草地吃完早午餐,戰湛拿起寒非邪帶回來的藥草研究,“這些都是你要的?”
  “嗯。”寒非邪眉飛色舞,“萬萬獸界果然是神劍大陸的瑰寶。”
  “都齊了?”戰湛跟著眉飛色舞。
  寒非邪又不眉飛色舞了,“還差兩樣。”
  這個結果足夠讓戰湛大吃一驚,“之前不是有七八樣嗎?”
  寒非邪含糊道:“我也收集了一點。”當時他對戰湛還抱著戒備,藥名也是真的假的混合著說,其實加上先前搜集的,缺的也不過五種,剛好萬萬獸界就找到了兩種。
  戰湛道:“還差什麼?我和你一起去找。”
  “千年火王參,八階魔晶,連枝夢魂花。”寒非邪頓了頓道,“不過我用了蝕日還陽草,沒有千年火王參也行,但要夢魂花要三連枝。”
  戰湛道:“夢魂花習性怎麼樣?喜歡生長在什麼地方?”
  “陽光下。”寒非邪道,“我剛才看到了七八朵。”
  “……”
  “都是單枝。”
  “以後這種話要連起來說。”
  “我是連起來的,是你在我說話中途插入太多想法。”
  戰湛:“……”
  他們遇到了魔獸潮,說明寒非邪白撿魔獸屍體的情節很可能會發生,只要去高危區溜達溜達就行。最大的問題是三連枝的夢魂花……要是能嫁接就好了,把三朵花插在一起。
  戰湛眼睛猛地一亮,從懷裡掏出石理東給他的筆記,遞給寒非邪道:“你能看懂上面寫的字嗎?”
  寒非邪疑惑地拿起來,看了一眼,“……”
  戰湛道:“這是我師父的筆記。你看看上面有沒有有用的東西。”試煉師不是可以發明新的植物嗎?說不定可以解決嫁接問題。
  寒非邪聞言只好硬著頭皮看下去,看了幾行,連蒙帶猜,竟讀懂了意思,知道了石理東寫字的規律,再往下看倒也不難。
  戰湛看他讀得入神,自己在旁修煉起來。
  等寒非邪看完,戰湛還在修煉,而且眉頭皺緊,像是到了什麼要緊關頭。
  寒非邪一驚,知道他一定是到了升級的瓶頸期,不敢驚動他,躡手躡腳地出門找食物。他帶乾糧不多,兩張嘴巴一日三餐,很容易坐吃山空,必須要找到新的食物來源。
  他想的沒錯,戰湛修煉試煉師的功法之後,一開始進步迅猛,但是到了劍士巔峰就停滯不前,始終找不到突破少劍師初階的契機,不想昨天跑了一天一夜,體內劍氣瘋狂湧動,今天又想著寒非邪的事,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焦急地尋求突破,反倒誤打誤撞衝破了桎梏。
  他“看”到自己體內又增加一圈光環,知道從劍士進階到少劍師,心情激動異常,久久不肯從修煉狀態解除,劍氣遊走一遍又一遍,直到腦仁隱隱作痛,怕自己又走火入魔才依依不捨地出來。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寒非邪坐在邊上,一邊翻筆記一邊啃果子。
  “什麼好吃的?”戰湛見面前還有幾個紅通通的果子,立刻拿過來咬了一口。果子汁多味甜,十分爽口,他連吃了三個才停。
  寒非邪此時讀完筆記,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說吧,要我做什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戰湛將胸脯拍得啪啪響。
  寒非邪道:“你知道試煉師分初級和高級麼?”
  “知道。”戰湛道,“初級試煉師可以通過感知來分辨草藥的好壞以及藥性,高級試煉師可以通過天時地利來催生植物以及培育新品種。”事關前途,這一段他記得很牢。
  寒非邪道:“根據你師父的筆記,如果你能夠成為高級試煉師的話,就能夠將培育出三連枝的夢魂花。”
  戰湛欣喜道:“真的?”
  “問題是,”寒非邪看著他道,“你怎麼成為高級試煉師?”
  戰湛:“……”
  寒非邪:“……”
  相顧無言的狀態持續了三分鐘。
  戰湛緩緩開口道:“我們要相信,這個世界是有奇跡的。”
  寒非邪點頭道:“嗯,我會找到三連枝夢魂花的。”
  戰湛:“……”好吧,他也覺得現成的比他研製的要靠譜得多。
  “不過你還是要好好練。”寒非邪將筆記遞給他。
  戰湛接過來,發現邊上已經寫了很多注解。寒非邪雖然不能當試煉師,但靠著天資和對藥理的理解,將石理東筆記裡的東西吃得七七八八,加上他的表達能力遠在石理東之上,深奧晦澀的藥理被他一解釋,立刻簡單起來。為了便於戰湛記憶,他甚至還編了幾個朗朗上口的口訣。
  戰湛原本還擔心自己學不進去,但看了一會兒,就入迷了,連寒非邪出去都沒發現,直到天色暗下來,山洞裡光線晦暗,看不清楚字,他才從筆記裡抬頭。
  寒非邪帶著風和果子回來,“我明天去遠一點的地方看看,午飯不回來吃了,你自己吃果子。”
  戰湛想到魔獸屍體,道:“我們去高危區看看吧?”
  “高危區?”寒非邪皺眉。
  戰湛道:“剛經歷過獸潮,說不定有屍體撿。你不是要八階魔晶嗎?”
  其實八階魔晶寒非邪手裡已經有了一顆,只是年代久遠,不知道還有沒有功效,所以沒有拿出來。聽到戰湛說去高危區撿一個,頓覺好笑,“魔獸之間會吞噬魔晶,還輪得到我們去撿?”
  被他這麼一提醒戰湛才想起來,原文果然有魔獸吞噬魔晶進階的設定,急起來,“我們現在就去撿!”
  寒非邪被他篤定的態度弄得有點懵,“你確定?”
  “我的直覺很靈!”
  “……你上輩子一定是女人。”
  “不,我肯定是男人。”還是個倒楣的處男。
  



44

44、萬萬獸界(十八) ...


  因為一句直覺就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樹林裡撿屍體的一定不是他!
  寒非邪無法面對自己。
  戰湛拿著樹枝在草叢裡撥來撥去,回頭見他發呆,不滿道:“快點找啊,遲了就被其他魔獸吃掉了。”
  寒非邪道:“你這麼篤定一定有魔獸屍體?”
  “都說我的直覺了……”
  寒非邪正要說什麼,就見戰湛“啊”得一聲,整個人跌進了草叢裡。
  寒非邪:“……”
  戰湛從草叢裡爬出來,蹲在地上。掌心被磨出了幾道細小的傷口,他吐了兩口口水,用手指輕輕地抹開。
  “你在做什麼?”
  “消炎。”
  寒非邪從懷裡掏出一瓶藥,抓過他的手,輕輕地倒了一點在手上。
  戰湛只覺傷心一陣清涼,灼熱感一下子散了,“好東西。”
  “是最普通的傷藥。”寒非邪皺眉道,“你從小到大都沒有用過?”
  “呃,我只是想拍你馬屁。”
  “……”寒非邪拉他起來,“不早了,回去睡吧。這裡是高危區,不安全。”
  戰湛道:“還沒找到屍體呢。”
  “再不走,我們就會變成屍體了。”
  戰湛不太甘心。沒道理寒非邪和藍醇在一起霸氣側漏,和他在一起連撿漏都撿不到。
  “晚上這麼黑,能看到什麼,養好精神……”寒非邪猛然收口。
  戰湛搖搖他的胳膊,“你有沒有聽到……”魔獸的吼叫聲……擦,不會又來吧!
  “噓。”寒非邪先拉著他往草叢裡跑,跑了半路,又改爬樹。
  戰湛看著他靈活地上樹,下巴差點掉下來。
  “上來!”寒非邪道。
  戰湛搖頭,“我不會。”
  寒非邪道:“你不是少劍師初階嗎?用劍氣提身!”
  “怎麼提?”
  “應該是用劍氣往上沖……”他頓了頓,把最後一個若有似無的“吧”字含在嘴裡。
  戰湛對寒非邪抱有極端盲目的信任,二話不說,就將劍氣順著經脈往上提。
  寒非邪怕他走火入魔,急忙往下爬,“算了,我看……”
  戰湛嗖得一下,越過他,跳到大樹的二分之一處。
  寒非邪:“……”
  “啊!”戰湛抱著樹的手微微發抖,“這麼高!”
  寒非邪一邊往上爬一邊道:“你怕什麼,掉下來有我墊著。”
  “我好像有恐高症。”戰湛手腳並用地夾著樹幹,腦袋暈乎乎的,心提在嗓門眼,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吐出來。
  寒非邪很鎮定,“不要看下麵。”
  戰湛想說他也不想看啊,可是一頭大魔獸金光閃閃地跑過來,讓他想不看也不行。
  寒非邪也注意到了,爬到五分之三就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那頭金光閃閃的魔獸飛快地從下麵奔過。倏地,一頭比金光閃閃的魔獸更大更兇猛的魔獸從後面撲上來,一下子將金光閃閃的魔獸撲倒在地。
  金光閃閃的魔獸仰頭長嘯,嘴巴吐出一道金色的射線,正中另一頭魔獸的下巴,頓時發出滋滋地腐蝕聲。魔獸痛叫一聲,向邊上倒去。
  金光閃閃的魔獸從他身下掙扎出來,倒不急著跑了,反過來按住那頭魔獸,露出尖利的牙齒,對準喉管就咬了下去。
  哪知那只魔獸在生死關頭猛然生出一股怪力,將它反掀了過去,這次它沒有留下任何機會,抬起一爪就將金光閃閃的魔獸胸口抓了下來。破開的胸口噴出金水,灑了那頭魔獸一身,兩頭魔獸各自慘叫一聲,雙雙倒地。
  戰湛和寒非邪等下面完全不動,才慢慢地從樹幹上爬下來。
  戰湛曉得金水的厲害,故意繞開走,“這是什麼魔獸?居然是金色的,還會發光。”
  寒非邪道:“腐蝕獸,以礦石為生,它在的地方,一定有礦山。它既然是金色的,說明吃的是金礦。”
  戰湛眼睛一亮。
  “有興趣的話,你問問他在哪裡用餐。”
  戰湛:“……”求宋慈,求狄仁傑,求福爾摩斯。
  寒非邪又觀察另一頭魔獸,“這頭是六爪鐵甲獸,和腐蝕獸是天敵。爪子鋒利無比,用來鑄造兵器再好不過。”他說著,掏出匕首就開始割。
  “我有一個很關心的問題……”
  寒非邪不等他開口,就淡淡道:“他們都是八階魔獸。”
  “哦也!”
  
  六爪鐵甲獸皮粗肉厚,普通兵器難以割開,腐蝕獸又渾身都是類似硫酸的液體,這給解剖帶來了極大的麻煩。寒非邪想了想,抱起六爪鐵甲獸的爪子,慢慢地浸入腐蝕獸噴出的金水中,沒多久,爪子只剩下六根指甲。
  寒非邪拿起指甲,狠狠地插入六爪鐵甲獸的背脊,一點點地拉開。
  這是戰湛第一次看解剖屍體,不覺有些反胃。
  寒非邪道:“過來幫忙。”
  戰湛走過去,血腥氣撲鼻而來,剛想問幫什麼忙,一張嘴就哇得吐了出來。吐了好一會兒,連黃膽汁都出來了,戰湛才擦擦嘴巴,軟軟地靠著寒非邪,有氣無力地問道:“幫什麼忙?”
  寒非邪道:“站遠點。”
  戰湛:“……”
  戰湛原本還想堅持一下,但越想忍越忍不住,最後不用寒非邪趕,自發地就哪邊涼快哪邊涼快著。不得不說,帥哥就是帥哥,哪怕是面目猙獰地解剖屍體,從他的角度看,也是很賞心悅目的——前提是視線集中于帥哥,帥哥周圍自動馬賽克。
  寒非邪勞作了一晚上,不但拿出來六爪鐵甲獸的魔晶和爪子,還將腐蝕獸的皮割下來,做成一個囊盛金水。腐蝕獸的皮雖然不像鐵甲獸這般刀槍不入,但裝金水再好不過,皮子軟薄,用繩子捆住口子,只要不傾斜,金水就不會出來。
  戰湛醒來就看到兩頭魔獸面目全非地躺在一起,頗有難兄難弟的意思。
  寒非邪正將爪子捆成一捆。
  戰湛感慨道:“這個世界居然沒有儲物戒指的設定,真是太不科學了。”
  “你醒了?”寒非邪回頭。
  戰湛殷勤地跑過去,“我現在精神好得不得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做吧!”
  寒非邪也不客氣,把爪子交給他,“走吧。”
  戰湛拎著爪子,興高采烈地跟著他,“現在只剩下三連枝的問題了吧?要不我回去找師父,讓他來解決這個問題。”
  寒非邪道:“關於這個,我有個想法,也許可以試一試。”
  “什麼想法?”
  寒非邪看了他一眼道:“我看過筆記,筆記上說要進入試煉師高階,起碼有劍主的修為。”
  “……還是找師父吧。”不是戰湛妄自菲薄,而是對一個進入少劍師已經沾沾自喜的人來說,劍主太遙遠了。
  “你不想成為劍主嗎?”
  “我還想成為劍聖呢。”
  “那就好。”
  “你不會打算等我吧?”戰湛驚恐莫名。
  寒非邪道:“你是現成的。”萬一他的師父們真的被魔獸吃了,他們找到天荒地老都找不到,他不想浪費時間。
  戰湛結結巴巴道:“可是,劍主……我現在是少劍師初階。”
  寒非邪道:“我有辦法能夠讓你儘快提升功力。”
  儘快提升功力的辦法?
  戰湛想了想,頓時吃驚道:“你你,不行!”儘快提升功力的最好辦法就是吸收聖丹!但是這個劇情是發生在寒非邪身上的,直接加快了他霸氣側漏之路,要是改了的話,誰知道接下來的劇情會變成什麼樣!沒有寒非邪這個主角,世界格局會變的。
  寒非邪睨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知,不知道啊,但是我覺得一定很危險。”
  “放心吧,有我呢。”寒非邪仰起頭,陽光照在他臉上,耀眼得令人不敢正視。
  戰湛看著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蝴蝶扇翅膀的後果該不會是……霸氣側漏的人成了他吧?
  
  兩人回到山洞,各有各的心事。
  寒非邪果然拿出了聖丹,並坦承了聖丹的來歷。“這顆聖丹屬於我寒家先祖寒玉清,你若是能完全吸收,修為一定能沖到劍主之上。但是,有一個要求。”
  戰湛苦著臉道:“就算我成為劍主,也不一定能夠成為高級試煉師啊。”想到自己變成主角的開始他是挺興奮,畢竟男人嘛,沒有幾個不希望自己王霸之氣側漏的,但是再往深裡想想,他又鬱悶了。因為寒非邪的主角之路他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多少次九死一生就不說了,樹立多少敵人也不說了,反正好運總是伴隨著狗屎運,好端端地走在馬路上也會被人看不順眼,更不用說多少次莫名其妙地遭人陷害!在沒有作者光環庇護的前提下,走主角的路必須有堅強的心和頑強的生命力。
  他想起了一個成語,葉公好龍,形容自己再貼切不過了。
  寒非邪沒看出他的糾結,以為他為自己擔心,安慰道:“放心,就算煉不成我也不怪你。你不是叫我大哥嗎?弟弟修為高,當大哥的跟著沾光。”
  ……
  這是那個邪魅一笑間,強敵拔管自滅的寒非邪嗎?溫柔得不現實啊!就算原文中寒非邪有不少小弟,也不見他這麼捨己為人過。
  戰湛吞了口口水,“那你剛才說的要求是什麼?”
  “去麒麟世家拿回一樣屬於先祖的東西。”
  “麒麟世家?”
  寒非邪沉聲道:“你應該知道麒麟世家和我寒家的糾葛,如果你選擇吸收聖丹,就意味著蹚進渾水,我不會允許你抽身。不過,你要是選擇放棄,我也不會怪你。三連枝夢魂花的事我會另外想辦法。”
  戰湛:“……”這不是逼著他選YES嗎?
  “你好好考慮吧,我去摘果子。”寒非邪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洞口,留下戰湛一個人坐在地上長籲短歎,左右為難。
  



45

45、萬萬獸界(十九) ...


  等寒非邪回來,戰湛已經做出了決定。
  “我接受。”
  戰湛表情難得的凝重,眼睛仿佛千年古城城牆的基石,堅硬,頑強。
  寒非邪置若罔聞地將洗乾淨的果子遞給他,“肚子餓嗎?”
  “……這時候你不應該說一點鼓勵或者感動的話嗎?”
  “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戰湛:“……”果然深受鼓舞。
  兩人蹲在地上吃果子。
  戰湛一邊吃一邊眼睛時不時地偷瞄寒非邪。
  寒非邪道:“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戰湛含著果肉點頭。
  “對手是麒麟世家。”
  戰湛繼續點頭,心想:麒麟世家有什麼好怕的?活到最後的才是真贏家。
  寒非邪擦了擦手站起來道:“開始吧。”
  戰湛愣了下,果汁滴滴答答地從指縫裡淌下來,“這麼快?”
  “不快……等你把手擦乾淨。”
  “……”
  擦乾淨手,戰湛面色凝重地盤膝坐下。
  寒非邪問道:“你做什麼?”
  “呃?不是修煉嗎?”
  寒非邪道:“你打算就這樣用聖丹從少劍師直接沖上劍主?”
  “哦哦哦,要先祭拜一下吧。”聖丹畢竟是先人遺物,自己這樣太沒禮貌。他立刻從盤膝改為屈膝。
  寒非邪:“……”
  戰湛見他不說話,遲疑道:“還是先搞個預祝會?”
  寒非邪沒好氣道:“你覺得你的經脈可以連續承受進階嗎?”
  戰湛恍然道:“對對對,會產生瓶頸啊。那怎麼辦?”
  “我去采藥煉丹,你去跑步。”
  “意義是?”
  “鍛煉身體。”
  “……果然很有意義。”
  
  避免戰湛偷懶,寒非邪帶著他一起采藥。戰湛必須在他視線之內跑步。
  連著兩天跑馬拉松,戰湛身體吃不吃得消另說,意志力差不多瓦解了,尤其在風和日麗安全無虞的情況下,才跑了十幾分鐘,腿和胳膊的速度就明顯降下來。
  “你是在散步嗎?”寒非邪頭也不回道。
  戰湛喘著粗氣道:“讓我歇歇。”他跑到寒非邪的身邊,正打算停下來歇口氣,就感到屁股一陣刺痛,“哇”得一聲大叫起來。
  寒非邪拿著一根尖利的樹枝,面無表情地看著。
  戰湛吃驚道:“你不是吧?”
  寒非邪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希望,“我是。”
  “……可以換一根頭沒那麼尖的嗎?”
  “我試過你的皮,頭不夠尖,戳不進去。”
  “……”戰湛含淚,繼續賣命地跑。
  寒非邪繼續找草藥。
  戰湛跑到一半,又忍不住道:“可不可以換一種運動方式?”
  “比如說?”
  ……
  戰湛躺在地上,示範仰臥起坐。
  寒非邪看著他抱著頭在那裡演不倒翁,上半身拉起三十度又倒下去,如此來回,未見成效,戰湛已經汗流浹背。
  “你說的仰臥起坐就是這樣?”
  戰湛苦哈哈地說:“理論上要完全坐起來的,但是我力氣不夠……”
  “你演技很夠。”
  “……”真的不是演技,他真的坐不起來,腰完全沒力了。戰湛紅著臉站起來道,“我還是繼續跑步吧。”
  魔鬼式跑步持續了五天,這五天戰湛的身材明顯清瘦,臉頰兩邊的軟肉也不見了,臉黑了一點,臉型和眼睛像極雲霧衣,但鼻子和嘴唇卻像戰不敗,看上去既秀氣又英俊。
  寒非邪還是老樣子,面容白皙俊俏,好似陽光也格外厚愛他的臉,不忍任何色素玷污。
  “今天跑幾圈?”戰湛吃完果子和一部分乾糧,自發地站起來。本來他們每天都是吃十幾個果子加一點乾糧,但隨著乾糧越來越少,寒非邪在三天前就不再吃了,全留給他。他抗議的結果是跑步加兩個小時。戰湛嘴上是叫苦不迭,心裡卻感動到無以復加,每天的運動都按時按量完成了,甚至在寒非邪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做幾個仰臥起坐加練的——經過鍛煉,他還是能起來幾個的。
  “就今天吧。”寒非邪將聖丹從懷裡拿出來。《天芥神書》已經認主,一直藏在他的腦袋裡,他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也只有這顆劍聖聖丹,此時拿在手裡,還頗有點不舍。不過不舍只是刹那,當他遞給戰湛時,面色已經恢復如常。
  戰湛第一次看到聖丹,不由好奇地睜大眼睛,“看上去像紅色的珍珠。”
  寒非邪道:“因為先祖修煉到了劍聖高階的紅層。”
  戰湛道:“我要是死了,也會有這樣一顆丹嗎?”
  “劍皇以上才有。”
  劍皇,又是劍皇。
  這簡直接高難度任務的分水嶺啊。戰湛感慨著,就看到寒非邪又拿出一個瓶子。這個瓶子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陌生,最近寒非邪修煉的丹藥都放在了這個瓶子裡。
  寒非邪倒出兩顆給他,“你先吃,身體發熱了告訴我。”
  戰湛對他言聽計從,仰頭就將兩顆丹藥吞進肚子裡,然後默默地等著身體發熱。
  寒非邪講解聖丹的使用方法,“當你運行劍氣,就能感覺到聖丹與你產生共鳴,你要有意識地從聖丹中提取劍聖劍氣,融進自己的丹田。一次提一點,不可操之過急。”
  戰湛點頭應了。
  寒非邪又道:“劍聖聖丹對你來說力量太過蠻橫,可能會產生非常強烈的排斥,你一定要堅持住。聖丹畢竟是劍聖一生修為所在,含有劍聖之威,雖然微弱得可忽略不計,但對你而言,足以頃刻間讓你萬劫不復。”
  戰湛:“……”其實這是在勸他打退堂鼓吧?
  寒非邪見他被嚇得夠戧,又放緩語氣道:“一旦修煉開始,就只能靠你自己。你要堅持住。”
  戰湛:“……”就是在勸他打退堂鼓。
  戰湛道:“我身體有點發熱了,現在打退堂鼓還來得及嗎?”
  寒非邪微微一笑,“閉上眼睛。”
  戰湛乖乖地閉上眼睛。
  “開始吧。”
  
  開始進行得很順利。聖丹出乎意料地配合,劍聖劍氣跟著戰湛身體的劍氣到丹田,兩者融合,光的顏色在戰湛的“注視”下順著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路線,一點點地變化。
  難道這就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戰湛有點得意忘形。
  隨著他從少劍師初階進化到巔峰,瓶頸到了。他明顯感覺到經脈發脹,好似隨時會崩裂,聖丹的劍氣也不似之前那麼安分,竟開始順著他的經脈在四處橫衝直撞起來!
  痛和脹兩種感覺交替衝擊著戰湛,仿佛想用車輪戰將他衝垮。
  戰湛咬著壓根,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恨不得張開嘴巴叫寒非邪讓自己停下來。可是他很快意識到無用。寒非邪說過,一旦修煉開始,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如果失敗……
  不!不能失敗,他好不容易有了父母,有了兄弟,有了人生的意義,怎麼能夠這樣輕易放棄!
  每個主角在霸氣側漏之前,必然有一段痛苦糾結的歲月。想想令狐沖,想想張小凡,想想寇仲徐子陵……再近點,想想寒非邪,一個又一個成功的例子就在前面,他怎麼能輕易放棄?
  不能,絕對不能。
  ……
  可是太他爺爺的痛了!
  
  在戰湛拼命說服自己堅持下去的同時,寒非邪正捏著丹藥,臉色凝重地看著他的面色。
  其實他說一旦修煉開始就只能靠自己是假的。他煉製了能夠讓人暫時遮罩痛覺的麻藥,能夠讓戰湛省去瓶頸期的痛苦,只是這樣一來,聖丹吸收效果會減弱。劍聖聖丹不是動物的內丹,隨處可撿,放棄這次機會,就很難再有第二次了,他當然希望產生最好的效果。
  看著戰湛咬緊牙關,他只能在內心默默地鼓勵,直到戰湛面部表情漸漸從痛苦中緩解過來,才緩緩地舒出口氣,將手裡的丹藥放了回去。
  
  一晃眼,又是十天過去了。
  戰湛摸摸下巴。一直以來一個重大的疑問被解決了。那就是……原來小說中的人會隨身帶著刀片和刮鬍子的軟膏,以至於他想像中兩人變成野人的情景並沒有出現。
  寒非邪拿著水果回來。這次的水果上次不同,味道有點酸,比原來那一種更不耐餓。但沒辦法,上次那種果子在兩人辛勤啃食下,只剩下幾隻發育不良的了。
  戰湛道:“再這麼下去,我們是不是該外出獵魔獸吃了?”
  寒非邪道:“今天是最後一次,成功之後,你愛獵什麼獵什麼。”
  “包括魔獸王?”戰湛沒想到寒非邪對他這麼信任。
  寒非邪道:“當然可以,反正只是你吃它還是它吃你的區別。”
  戰湛:“……”
  兩人吃完果子,戰湛盤膝坐定,雙手依依不捨地摸著聖丹。隨著他這幾天的飛速進階,聖丹的顏色越來越暗淡,寒非邪說聖丹放了太久,大部分劍氣都已經消散了,他能利用這麼多已經是福氣。
  戰湛握著聖丹,堅定道:“我這次一定會成為劍主!”他現在已經是劍魁巔峰,離劍主只有一步之遙。與第一次進階時的欣喜若狂相比,他現在已經很淡定了。任何人幾天之內從少劍師一步步地越過大劍師、劍將,成為劍魁,都會變得淡定。
  不過不是麻木,因為他身體的熱血仍在沸騰。
  寒非邪將最後的丹藥交給他,一如既往地叮囑道:“不要急躁。”
  戰湛一口吞下丹藥,痞痞地笑道:“曉得咧!”
  
  經歷過幾天的脹痛,最後一次可說是駕輕就熟,戰湛將劍氣引入丹田,默默地融合,看著劍氣的顏色從綠色漸漸轉青到藍最後呈紫。
  突破的時刻即將到來,身體經脈如往常一般,為了接受更強大的劍氣而膨脹起來。戰湛深吸一口氣,默默地等待著疼痛的到來。但這次的疼痛竟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戰湛只做了五分的準備,這次竟然疼出了十分的效果!
  
  這幾天寒非邪看戰湛適應得差不多,不再貼身守著他,自顧自地煉藥,聽到痛苦的呻吟聲才驚覺不好。只見戰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整張臉滿是冷汗,眼角竟流下淚來。
  他連忙拿出藥,眼睛緊緊地盯著戰湛,心裡卻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這個時候吃藥,會不會導致突破失敗?
  一旦失敗,戰湛將停留在劍魁巔峰,暫時與高階試煉師無緣……
  寒非邪略作猶豫,便做了決定。突破劍主雖然難得,但以後還會有機會,如果因為劇痛讓戰湛對進階產生心魔才是得不償失。
  
  正全力與疼痛較勁的戰湛顯然不知道寒非邪轉過了這麼多心思,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絕對不能讓它變成海市蜃樓!
  疼痛到極致,戰湛幾度以為自己會昏死過去,甚至產生了幻覺,一會兒以為自己躺在二十一世紀的床上睡覺,一會兒又想著自己穿越的身份是不是被發現了,在接受酷刑。如此反復了許久,丹田處的劍漸漸化開,竟變成了一顆虛無的元丹,一枚新生的小劍藏在元丹之中,若隱若現。
  戰湛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發現竟然九條細細的大光環繞著元丹。他知道根據原文設定,沖上劍主之後,未免光環數量過大,難以計算,每一階都會以為初始階段的光環數為基準,往上算光環,如果數量再大,就加寬光環的厚度和寬度,務必讓讀者和劍客都能準確清晰地看出到底有多少光環。劍主的光環基數是五百,他現在看到九條,就意味著自己有四千五光環……那是巔峰啊!
  他直接沖上了劍主巔峰!
  熱淚盈眶有木有!
  尼瑪!人生太美好了!他愛穿越!愛死了!
  
  寒非邪看著戰湛閉著眼睛扭曲自己的臉擺出各種奇形怪狀的表情,默默地將藥收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備註(由低到高排列):
下品:劍工、劍士、少劍師、大劍師、劍將。
中品:劍魁、劍主(目前戰湛在這裡)、劍君、劍王。
上品:劍皇(藍醅在這裡)、劍尊、劍聖。
傳說級:劍神




46

46、萬萬獸界(二十) ...


  一個人在沒有掌握某項技能之前,總會對這項技能產生很多美好的想像。就如戰湛以前看足球運動員在足球場上奔跑英姿就會幻想如果自己能夠來一個弧線射門該是多麼的霸氣側漏。但是真正掌握這項技能的人又會覺得……其實這也沒什麼。
  正如,戰湛現在的狀態。
  他將毯子鋪在山洞門口,坐在上面翹著二郎腿曬太陽,有點不確定地問寒非邪道:“我真的是劍主了嗎?為什麼我一定感覺都沒有?”
  正在研究石理東筆記的寒非邪頭也不抬道:“想想成為劍主時承受的痛苦,有感覺了嗎?”
  “……有,有點了。”當劍主好痛苦!戰湛道:“能不能有點美好的感覺?”
  寒非邪道:“修煉。”
  戰湛道:“我剛剛才修煉完。”
  “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打魔獸!”戰湛摩拳擦掌。玩過網遊的人都知道,組隊打怪可以升級!
  寒非邪這次居然沒有敷衍他,而是很認真地想了想道:“好,你去打一頭肥肥獸來。”
  “看上去又多肥?”
  寒非邪道:“你見過豬嗎?”
  “……我吃過豬肉。”
  “……你把遇到的魔獸都啃一口,味道和豬肉差不多的就是肥肥獸。”
  連吃了幾天的果子,嘴巴要淡出鳥來的戰湛一聽就心動了,身體往前一撲,扒著寒非邪大腿,興奮地問道:“還有別的辨認方式嗎?”
  “長得很像豬,就是頭上有一對能夠產生電流的角。”
  戰湛臉色凝重地問道:“被電到會怎麼樣?”
  “麻痹。”
  戰湛一怔,委屈道:“我問個問題,你幹嘛罵我?”
  寒非邪跟著一怔,“我哪裡罵你?”
  “你不是媽……哦哦哦,麻痹,麻痹。”
  “你聽成了什麼?”
  “麻痹啊,當然是麻痹!”戰湛表情十分無辜。
  寒非邪也懶得追究,繼續道:“你已經是劍主了,這種麻痹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只要不被角直接插中就行。”
  “……直接插中會怎麼樣?”
  寒非邪面無表情道:“插死。”
  戰湛:“……”
  
  肥肥獸是魔獸獵人給它取的外號,它原本有個很霸氣側漏的名字,叫做電角獸。但它那對放電的角並不是持久放電的,每次放完電,它都需要一分鐘左右的休息補充時間。因為這個限制,它只算是三階巔峰魔獸,身法稍微靈活一點的劍客都能獵捕。
  它通常在低危區出沒。很多魔獸獵人不想在高危區過夜,又不願意長途跋涉回安全區,就會選擇留在低危區。這個時候,肥肥獸們就慘了,往往糊裡糊塗就成了獵人們的口中美食。
  但魔獸畢竟是魔獸,被捕捉多了,肥肥獸們的靈敏度大大提高,獵人必須很小心才能不被發現。
  在不經意間連著嚇走三頭肥肥獸的戰湛終於吸取教訓,在第四頭肥肥獸發現危險之前,及時使出劍氣打暈了他,然後直接扛起後腿,興高采烈地拖著回去了。
  山洞前,寒非邪結束了筆記研究,正在搗果子。
  戰湛自從代替寒非邪使用了寒玉清的聖丹之後,一直對他心懷愧疚,所有粗活重活都搶著幹。就像現在,寒非邪眨了下眼睛,果子連藥罐藥杵都被戰湛搶了過去。
  “我來!”戰湛說得豪氣干雲。
  寒非邪抱胸道:“這麼想幹活,就把肥肥獸解剖了吧。”
  “好!”戰湛說完,臉色一變,“我,解剖?”
  寒非邪伸出手戳開他的嘴巴,“張嘴。”
  “啊。”戰湛很配合。
  寒非邪道:“沒有魔獸的牙齒就想連皮吃魔獸?”
  戰湛:“……”
  寒非邪將匕首遞給他,“去吧。”
  戰湛拿著匕首磨磨蹭蹭地走到肥肥獸前,先看了看肥肥獸的脖子,又看看它的肚子,似乎在挑一個下手的位置。
  寒非邪不耐煩道:“我肚子餓了。”
  “就好了。”戰湛答應一聲,舉起匕首,對準肥肥獸的頸項。肥肥獸的呼吸帶動身體起伏,一高一低,昏得十分安詳。戰湛心生不忍,拿著匕首的手一抖,就想收回去。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整只手抱住他的手,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對準肥肥獸的脖子狠狠地紮了下去!
  “噗!”
  血水從脖子裡沖出來,正中戰湛的面門。
  寒非邪紮完那一刀就躲了開去,這時才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去洗洗臉再回來切肉。”
  戰湛默默地點點頭,走到離山洞最近的河邊,慢慢地坐下,發現自己的手有點抖。其實他知道,他抖不是因為他殺了一頭魔獸,而是預感到這頭魔獸也許僅僅是殺戮的開始。
  這裡是神劍大陸,一個充滿劍氣與爭鬥的世界。它不再是小說,而是現實。他身處其中,必然要接受這一點。這是赤|裸裸的生與死,不再有遊戲存檔,也不再能回城重生。
  戰湛一個人對著水洗臉洗了很久,直到確定自己的手已經完全穩定下來,才走回去。
  寒非邪已經切開肥肥獸的大腿,剝掉外皮,放在火上烤,剛才搗的果醬被塗抹在上面。
  戰湛走過去撿起放在地上的匕首,順著寒非邪劃開的口子,將另一條腿也割了下來,然後去了皮,再將腿遞給寒非邪。
  寒非邪抬頭看他。
  戰湛道:“一條不夠吃。”
  寒非邪笑了笑,道:“放著吧。”
  戰湛繼續切肉。
  寒非邪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做,可以放著。”
  “我是劍主。”無比堅定的口氣。
  “……”
  戰湛頓了頓道:“像我這樣年輕有為又英俊帥氣的世家子弟一定會被很多人羡慕嫉妒恨,到時候免不了殺戮,我必須提前適應才行。”
  寒非邪道:“你以前沒殺過人?”在天都那段時間,他雖然沒有刻意打聽關於戰湛的事蹟,但太“光輝”的人物總是免不了被人議論,那個傳說中的戰湛可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當然,就因為那些傳說,讓他一開始始終不能放下對他的戒備之心。現在看來,謠言的威力太恐怕,三人成虎。
  戰湛一窒,才訥訥道:“哦。那個,不算是吧。”背了這麼多舊戰湛的黑鍋,少背幾個又怎樣。
  寒非邪也沒有追問,道:“你說得對。你成為劍主之後,一定會遇到很多機遇和挑戰。想要脫離這樣的環境,只有一個辦法。”
  “自殺?”
  “……”
  “……”
  寒非邪慢吞吞道:“你說的也是一個辦法。”
  戰湛乾笑道:“還有什麼辦法?”
  “成為別人不敢挑戰的人!”
  “劍神?”戰湛脫口道。
  寒非邪眼睛裡眸光一閃。
  戰湛剛想說眸光好亮,腦海已經自動將這道眸光分析為野心之光。“……”
  “目標可以訂得高一點。”寒非邪沒有直接承認。
  戰湛道:“我聞到一股烤焦味。”
  寒非邪淡定地將肥肥獸的大腿翻過來,“嗯,肉烤焦了。”
  戰湛:“……”
  “這條讓給你吃。”
  “……”他不介意吃烤焦的,但是可以不用“讓”這個字嗎?
  寒非邪似乎知道他鬱悶,回頭沖他笑了笑。
  戰湛:“……”讓就讓吧。
  
  吃完烤肉,兩人進行有益健康和減肥的飯後散步。
  寒非邪道:“修煉高級試煉師的方法我已經總結出來了,不一定全對,但一定不會全不對。”
  戰湛道:“聽起來,方法很模糊啊。”
  寒非邪道:“所有的方法都是前人實驗後總結出來的。我們為什麼不能成為實驗的前人?”
  “……會浪費時間吧?”
  “你有更好的辦法?”
  戰湛打了個飽嗝,搖搖頭道:“不,我不急。”解決了溫飽問題,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先簡單地介紹一下吧。”
  “嗯。”
  寒非邪道:“試煉師可以分為兩種能力,也就是初級試煉師和高級試煉師的級別。初級的能力是透析,高級的能力是培育。”
  戰湛點頭。
  “雖然筆記上說要成為高級試煉師必須先成為初級試煉師,使得兩者看上去像是遞進關係,但事實上,完全不是。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能力。”
  “咦?”
  寒非邪道:“透析能力其實就是用劍氣代替自己的意識,融合到植物中去,感受植物的一切。這種能力除了要有極強的感知能力之外,對植物要有一定的瞭解。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習性,這就需要試煉師用不同的方式來融合和感覺。”
  戰湛似懂非懂地點頭。
  “但是,高級試煉師完全不同。”這就是寒非邪當時敢在戰湛身上下賭注的原因,“高級試煉師需要的是講兩種或者兩種以上的植物融合,創造出全新的植物,然後再用初級試煉師的透析來感覺和理解這種植物的特性和作用。但是我們現在只需要三連枝的夢魂花,它的習性我們已經很瞭解了,所以初級試煉師的技巧對我們來說完全不需要。”
  戰湛睜大雙眼。
  寒非邪道:“換句話說,你只要不斷地嘗試著將三株夢魂花種成一株就可以了。”
  “方法呢?”
  “實驗和嘗試。”
  “……”
  寒非邪停下腳步,指著開在河邊的大片夢魂花海道:“材料多的是。”
  戰湛道:“時間?”
  “沒限制。”雖然他很著急,但他知道,有些事是急不來的。他已經等了這麼多天,一點都不介意再多等幾天。
  戰湛看了他一眼,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摸著一株夢魂花就開始催動劍氣。
  寒非邪道:“你做什麼?”
  “發功。”
  “才剛吃完飯。”
  “所以幹勁十足!”
  寒非邪看著他一臉堅持,也不再多說,逕自找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來靠著樹幹閉目養神。這幾天不是煉製丹藥就是研究筆記,空下來的時間還要擔心戰湛的修煉進度,他已經很久沒有放鬆下來好好休息休息了。
  



47

47、藥皇之皇(一) ...


  實驗的難度比戰湛想像中更大。他想,如果做一個試驗進度表的話,一定是零蛋開始,零蛋結尾。在他的想像中,小說中培育應該是字面意思,也就是說,無論主角怎麼瞎搞糊弄,都能成功才對。可是為什麼他瞎搞糊弄了半天,三朵夢魂花還是分開的三朵夢魂花呢?虧他前陣子還以為自己已經加持了寒非邪的金手指,敢情這也是想像。
  寒非邪頭兩天還跟著來看進度,第三天起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萬萬獸界實在是個風水寶地,他不想浪費時間在睡覺上。
  到第十八天,戰湛打算試完最後一次就拖著饑腸回去吃飯,就感到手裡的兩朵夢魂花奇異地產生了感應,兩朵花的花根自發地絞到了一起,慢慢地連接成一株……
  “天!”戰湛跳起來,第三朵夢魂花從他手裡掉下來,孤獨地摔在地上。他卻沒有在意,而是拿著花興高采烈地回去獻寶。
  雖然寒非邪從來沒有催過他進度,可他心裡過意不去。
  寒非邪看到連枝夢魂花,下意識地問道:“你在哪裡找到的?”
  “……是我發明的,不對,是我栽培的!”
  寒非邪這才表現出吃驚,“你會了?”
  戰湛:“……”咦?他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培育出來的。
  寒非邪一看他的表情就猜中了七七七八八,“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麼吧?”
  戰湛撓著頭皮回想,“還是跟原來一樣。刨起三朵夢魂花,用劍氣導入花中,想辦法引導它們……糟糕,我都不記得當時劍氣有沒有進去了。”
  寒非邪皺眉道:“和原來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特殊的事情發生?”
  戰湛這次很認真地想了想,“沒有。哦,我確定我劍氣進去了,一開始兩朵花沒什麼反應,過了會兒,這朵和這朵才糾纏在一起。”
  寒非邪道:“你剛才說有三朵?”
  “對,可惜還有一朵沒在一起。”他懊惱地說。不然任務就能完成了。
  寒非邪盯著他手裡的花半天,面色凝重道:“這都是天意。”
  戰湛:“……”大哥,別這樣,這比給他一巴掌讓他滾還戳心窩子!
  寒非邪道:“還記得我說過,我本來需要的是千年火王參和雙連枝的夢魂花嗎?不久之前,我看到了千年火王參的須。”
  戰湛驚愕道:“別人吃剩的麼?”
  “……”寒非邪淡定道,“應該是拔的時候漏下的。”
  “你眼睛真尖。”須啊……是須啊……
  “還好吧。”寒非邪從山洞裡拿出一截和人差不過高,和胳膊差不多粗的人參須來。
  戰湛:“……”這東西應該叫人參棍。
  寒非邪道:“人參須的效果肯定比人參差一點,不過我之前服用蝕日還陽草,應該能抵一點。”
  戰湛道:“你現在是在做加減法嗎?”
  寒非邪道:“不然呢?”
  戰湛第一次覺得寒非邪不太靠譜,老氣橫秋地說道:“算了,還是我再去碰碰運氣吧。”
  “那就雙管齊下。”
  “萬一你失敗了呢?”戰湛很擔憂。
  寒非邪依然淡定,“繼續練。”
  “沒有什麼後果嗎?”文中主人公不是經常面臨不成功就死的局面嗎?讀者雖然心裡知道主人公有他爸是作者的光環加持,絕對不會有事,但每次看到主人公幸運神附身,戳中了億萬分之零點零零一的機會時,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這,沒有後果聽起來不科學啊。
  寒非邪道:“有。”
  他就說!戰湛緊張地問道:“什麼後果?”
  寒非邪歎氣道:“材料報廢了。”
  戰湛:“……”真是好嚴重的後果。
  
  寒非邪煉丹的速度非常符合小說主人公的金手指,尤其和身邊的廢柴穿越主作對比。戰湛還在一心一意地刨坑採花,寒非邪已經煉出了一整瓶的丹藥。
  “這麼多?”戰湛數了數,竟然有二十顆。
  寒非邪道:“材料有剩。”
  “拿去拍賣能賣多少錢。”
  “得看有多少人跑去吞魔晶。”
  “……”
  寒非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我從明天開始閉關,你不要走遠,替我護法。”
  “好。”
  “頭三天不用送飯,第四天中午開始送。我要吃肥肥獸腿,記得,漿果多塗一點,還要有水和水果。”
  “……好。”他這是要身兼保鏢、保姆兼送餐嗎?
  寒非邪道:“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戰湛握著他的手,認真道:“盡力就好。”
  “……”
  
  兩人世界太久,久得成了習慣,習慣成了自然。寒非邪一閉關,戰湛就覺得人生缺了點啥。夢魂花離山洞有段距離,安全起見,他在寒非邪閉關之前就刨了幾個存著。可是他忘記問寒非邪夢魂花的保質期,兩輪實驗下來,剩下的花全都謝了。
  他看著身邊儲存的肥肥獸,突然有點擔心明天的伙食會有股怪味道。
  頭頂突然傳來洪亮的鳥叫聲。
  戰湛抬頭,就看到一隻大鵬繞著自己的頭頂盤旋了三圈,然後朝西方飛去。他心頭一驚,猛然站起來,幾個縱跳到山頂,朝西方遠眺。
  按照武俠小說的慣例,這種飛行動機不明的禽類往往是被主人派出來偵查的,而且主人通常都在附近。
  當水赤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內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感謝穿越後的世界仍然遵循了小說的慣例好,還是狠狠地啐一口自己的壞運道。
  眼見水赤煉越來越近,他飛快地回到山洞。
  寒非邪盤膝坐在洞內,雙頰通紅,額頭汗水直淌,顯然到了決不能打擾的要緊關頭。
  怎麼辦?
  戰湛呆呆地盯著寒非邪,卻發現最近表現得無所不能的寒非邪此時毫無所知,不能給他提供任何答案。
  “阿刀?”水赤煉的呼喚聲出現在不遠處。
  戰湛下意識地沖過去拿起寒非邪包袱,在這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每個都模糊不清,緊張的情緒讓他根本理不出任何頭緒,心裡只想著:決不能讓他靠近山洞!
  除去試煉師和水赤煉之間的糾葛,只說水赤煉這個人就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他不能確定他會不會對寒非邪不利,寒非邪此刻的狀態是受不了一丁點的打擾的。
  他不敢,也不能冒險。
  “阿刀!”
  呼喚聲越來越近。
  鬼使神差地,戰湛從包袱裡抽出那張人皮面具,拎著包袱就往外跑,嘴裡還答應著,“師父……我在這裡。”
  他沖出山洞,水赤煉和范雄正好從林子裡走出來,六條視線在半空中不動聲色地碰了一下。
  戰湛搶先心虛的移開。
  水赤煉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戰湛想開口,又想起寒非邪的形象是酷帥,便默默地點了點頭。
  水赤煉道:“你這幾天一直呆在山洞裡嗎?”
  戰湛繼續點頭。
  “其他人呢?”
  這個是簡答題,顯然不能點頭了。他張嘴,又怕聲音不像,暴露身份,壓低嗓子道:“失散了。”
  “你的聲音怎麼了?”
  “……吃錯藥。”
  水赤煉別有深意道:“我知道你想成為藥王,不過在成為藥王之前,應該先學會吃對藥。”
  戰湛點頭。
  水赤煉道:“你的堂弟有試煉師在,不用擔心。你跟我走吧。”
  戰湛面色一緊,露出遲疑之色。
  水赤煉眼角不經意地掃過的山洞,淡然道:“或者我們在山洞裡呆一個晚上再走。”
  戰湛連忙道:“現在就走吧,我不累。”
  水赤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回走。
  范雄盯著戰湛的臉。
  戰湛乾笑著打招呼,“三師兄。”
  範雄道:“這裡挺乾燥的。”
  “……”戰湛摸不透的意思,只好打了個哈哈道,“是啊,我來了這麼多天,只下了一場雨。”
  範雄道:“你的臉都起皮了。”
  戰湛愣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臉頰左下方的人皮面具竟然翹起了一個小角!
  範雄看看他,也沒揭穿,悠然自得地跟在水赤煉身後。
  戰湛:“……”現在是什麼情況?既然范雄看見了,水赤煉沒道理沒看見吧,為什麼不揭穿?好吧,就算水赤煉眼神不好沒看見,範雄是真的看見了,為什麼也沒揭穿?
  范雄走了一段路,見他遲遲沒有跟上,不耐煩道:“還不快走?”
  戰湛只好跟上去,然後趁兩人不注意,偷偷地把面具抹平。他不敢回頭看山洞,怕引起他們的懷疑,唯一值得慶倖的是,今天已經是第四天,寒非邪應該快要出關了。他將藥囊留在山洞裡擋魔獸,若水赤煉問起來,他就說丟了,或者送給戰湛了……
  他邊走邊默默地做著總結和檢討。總體來說,今天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自己處理得很粗糙,要是再給他一點時間思考,也許他能夠處理得更好一點。
  他想著想著,就後悔了,一會兒後悔自己戴面具太不仔細,倉促中竟然留下了這麼大一個破綻,一會兒又後悔自己貿貿然地跑出來冒充戰刀,其實他大可用自己的身份站出來,然後說戰刀在魔獸潮中被踩死了,自己繼承了他的遺產……他腸子悔得發青,為了不讓自己一時想不開跑去跳崖,只好暫且將這件事拋開,轉而想起可水赤煉和範雄來。
  先說水赤煉這麼會找到這裡。萬萬獸界這麼大,說碰巧那就太巧了一點。而且他見過大鵬,確定那是水赤煉找過來的方式……想到這裡,答案浮出水面。水赤煉說過,藥囊裡有一顆丹藥融合了各階魔獸的魔晶,魔獸聞之遁走。這說明魔獸對這個丹藥的味道很敏感,大鵬能夠找到就不足為奇了。
  由此可見,水赤煉從一開始就打算跟蹤“戰刀”,可是戰刀究竟有什麼魅力讓水赤煉刮目相看?先打破了原文的劇情,將他收入門下,現在又不顧面具下的人,逮著一個就走……
  咦?難道說,水赤煉真正的目的不是戴著面具的人,而是戴著的面具?
  



48

48、藥皇之皇(二) ...


  戰湛心存疑問,抓頭撓腮。
  範雄看不過眼,開口道:“你撓什麼?”
  戰湛抓著頭皮的手指抽了抽,“太久沒洗澡,癢啊。”
  “多久?”
  “進萬萬獸界以後……”
  “……”範雄自覺地離遠了點。
  戰湛很不自覺地靠過去,“三師兄,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你今天的話很多。”範雄提醒他。
  戰湛心想:反正你都知道了,我為什麼還要裝下去。他乾脆破罐子破摔地勾住他的胳膊,諂媚道:“你跟我說說吧,我嘴巴閑著就難受。”
  範雄:“……”看慣了寒非邪版的戰刀,再看戰湛版的戰刀,滿滿的違和感。
  走在前面的水赤煉頭也不回地說:“說說吧,你是師兄。”
  兩人的這種態度更堅定了戰湛的猜測,也讓他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以水赤煉的為人,要不是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目的,絕對不可能這麼包容他。
  範雄只好道:“我們要去的地方叫做藥皇莊。”
  戰湛道:“師父的老家嗎?”
  範雄道:“這樣講也可以,那裡是所有藥皇的家。”
  戰湛沒聽明白,疑惑道:“一起合租啊?”
  範雄:“……”
  戰湛道:“房契寫誰的名字?”
  範雄乾咳一聲。他本來對面具下的身份還有些懷疑,後來聽到聲音才有了七成把握,現在聽他喋喋不休的說話語氣,真是一點懷疑都沒有了。“只有獲得藥皇莊承認的藥皇才算是真正的藥皇。”
  戰湛道:“可是藥王不是有組織的嗎?”
  範雄笑道:“藥王和藥皇雖然是一字之差,內裡的差別可大了去了。藥王看的是藥方的數量,好好壞壞,真真假假,參差不齊,以前就出現過一個藥師胡編亂造了一些藥方當上藥王的事。可見門檻之低。但藥皇不同,能成為藥皇的人,起碼煉製過一顆超甲級配方的神藥。”
  戰湛聽得津津有味,“師父也煉製過吧,藥呢?”他其實更想問,是不是復活藥,是的話他可不可以直接要一顆?
  範雄道:“自然存在藥皇莊裡。”
  戰湛吃驚道:“所有藥皇煉製的超甲級配方丹藥都在藥皇莊裡?”那藥皇莊不是……發達了?光是賣藥就能富可敵國啊。
  範雄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然非吐血不可。“當然,這是藥皇莊的規矩。何況,這些超甲級配方本來就是從藥皇莊流傳出來的。”
  前面這些消息戰湛吃驚歸吃驚,心裡沒起什麼漣漪,但這一條卻讓他直接氣血沸騰,“你是說,超甲級藥方都在藥皇莊?”
  範雄道:“這些是藥皇最大的秘密。若不是師父收我們為弟子,我們終其一生都不得而知。”
  藥皇莊這個設定是《絕世劍邪》原文的設定嗎?還是他穿越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的改變?至少在他看的四分之一裡,絕對沒有出現過藥皇莊這個詞。
  如果水赤煉真如他想的那樣,是沖著這張面具而來,就能解釋為什麼原文他沒有收寒非邪為徒,現實中卻收了寒非邪為徒。後面一連串的變化是因為他們與水赤煉一起上路,偏離了原文中進入的入口,以至於後面的情節全變了。
  這樣說起來,寒非邪所有的改變都和水赤煉脫不了干係。那麼,他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在不經意間,他帶著寒非邪提前觸動了水赤煉這條情節線——如果原文也有藥皇莊的話。
  提前觸動情節的後果是什麼?會不會改變經過和結果?
  戰湛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他現在最擔心的是,作為原文中的炮灰小BOSS,他到底能不能改變早死的結局?還是像很多電影電視放的那樣,主人公以為改變了一切,卻在最後關頭發現都是徒勞。結局仍是那個結局,只是換了一個達成的方式。
  範雄沒聽到他跟著自己拍馬屁,有點不悅,“你不覺得很榮幸?”
  戰湛回神,隨口應付道:“我們什麼時候能夠成為藥皇啊?”
  範雄面色僵了僵,偷偷去看水赤煉,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禁有些失落,道:“我們現在連藥王都不是,哪裡有這麼快。”
  戰湛道:“那我們去藥皇莊做什麼?”
  說到這裡,范雄有些得意。“當然是學習。藥皇莊每三年會召集各藥皇及其兩名弟子舉辦公開授課,聽得一堂足以受用終生。”
  這就更詭異了。范雄是三師兄,就說明前面還有大師兄和二師兄,這樣好的機會水赤煉不找他們卻找一個剛入門的徒弟來?難道就為了讓新徒弟開開眼界?太浪費機會了吧?
  戰湛一邊想一邊提出疑問。
  範雄不直接接茬,“師父垂青我們,你應該感激才是。”
  戰湛道:“師父人真好。”
  範雄:“……”
  水赤煉道:“翻過這座山差不多就到了,我們走快點,還能趕上吃晚飯。”
  戰湛:“……”他就說這一路水赤煉走得飛快,敢情是為了趕晚飯。不過說起來,他肚子也有點餓。中午水赤煉和範雄都沒提休息吃飯,他只好跟著挨餓,餓得他現在一想到吃,就滿腦子烤雞烤鴨滿天飛。
  在前方有晚餐的誘惑下,三個人都健步如飛,趕在傍晚前翻過大山。下了山,前方又是平原,覆蓋著大片大片枝葉茂密的樹林。大多數橘中帶紅的陽光都被擋在樹冠之外,只有星星點點灑進來,走在其間,如同走在一座巨大昏暗的宮殿中。
  戰湛對藥皇莊的印象立刻扣了分,選址不佳。
  又走了一段路,天越來越黑,樹林裡也越來越暗。
  突地,前方光芒毫無預警地射進來,紮得戰湛眼睛一陣陣發痛。他聽到範雄緊張地問道:“師父,怎麼辦?它們挪到這一邊來了。”
  水赤煉鎮定道:“來就來吧。”
  戰湛用手擋了擋眼睛,等適應了光線才放下。這種光線不像是陽光,更像是手電筒。他很快看到了手電筒的真面目,竟然是——
  獨角獸?!
  他走出樹林,震撼地停住腳步。
  只見樹林與一條蔚藍湖泊之間棲息著數以千計的獨角獸,光來自它們本身,那是一種柔和又無法忽視的光芒。它們或站或臥,姿態優雅,它們端莊大方,愜意悠閒,它們旁若無人,氣定神閑。在它們面前,戰湛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渺小和猥瑣了。
  範雄拍了他一下,“發什麼呆呢?”
  戰湛結結巴巴道:“這些都是獨角獸吧?”
  範雄道:“獨角獸是聖獸最大的分支,數量自然多一點。”
  戰湛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走著,眼睛不時在那些獨角獸身上掃來掃去。
  一頭獨角獸從斜裡躥出來,擋在水赤煉身前,開口說話,“請帶信給謝皇,如果他們再對我們的要求置之不理,我們將會採取進攻。到時候,我們將不再接受任何談判和妥協。”
  水赤煉面色不變道:“我會轉達的。”
  獨角獸收到他的承諾,立刻讓開了道。
  這麼好說話?戰湛想,要是他的話,二話不說先將人扣下來當人質,有了籌碼談判起來底氣就不一樣了。
  所以說,在聖獸面前,他顯得渺小和猥瑣不是沒有原因的。
  湖上有一條木板橋,抹了白漆,皎潔純淨,就像是玉石,十分漂亮。
  戰湛正要踩上去,就聽到右後方有個熟悉的“嗚嗚”聲在響。他一怔轉頭,竟看到法拉利站在幾頭獨角獸之間眼巴巴地看著他。
  它怎麼會在這裡?他吃驚地差點叫出來。
  “阿刀,跟上!”範雄見他又掉隊,有些無奈地回頭叫他。
  戰湛敷衍著應道:“我第一次看到獨角獸,多看幾眼。”
  法拉利顯然認出了他,卻沒有跟上來,而是睜著一雙黑漆漆的小綠豆眼盯著他。
  戰湛現在自身難保,當然不會把它叫回來,呆在獨角獸身邊總比呆在自己身邊來得安全,再說,讓它回歸自然就是他的本意。他動了動嘴唇,用口型說了聲“保重”,然後笑笑轉身。
  他身後,法拉利衝動地上前踏了一步。被它靠近的獨角獸很快站起來,換了個曬太陽的地方。法拉利眼睛微微一黯,默默地低下頭。
  它身後,一頭年邁的獨角獸走過來,“那個人類認識你?”
  法拉利嗚嗚地叫了兩聲。
  “我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嫌棄你。”獨角獸語重心長道,“而是真心希望你能過得快樂。”
  法拉利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獨角獸道:“你很快就會成年離開這裡,未來的路,要好好打算。”
  法拉利又嗚嗚地叫起來,聲音很急。
  獨角獸道:“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留下來的。”
  法拉利繼續叫。
  獨角獸搖搖頭,逕自走開了。
  留下悲傷無奈的法拉利有氣無力地垂下了頭。
  
  橋很長,戰湛估摸著大概有一千米左右,終點是一座小鎮大小的莊園,大門上龍飛鳳舞地寫著藥皇莊三個字,僅是字,已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水赤煉敲了敲門,門房打開門,看到他們,才將門打開,全程沒說一句話,也沒有任何恭敬之色。
  水赤煉也不介意,帶著人直接往裡走。
  戰湛好奇地回頭看了門房一眼,門房也在看他。
  範雄在他耳邊小聲道:“他是劍王。”
  戰湛:“……”也就是說,現在他來這裡應徵門房都不夠資格?成為劍主後的興奮餘韻終於在此刻消散得一乾二淨。
  



49

49、藥皇之皇(三) ...


  莊園內曲橋幽徑,奇花異草,自是不消說了。戰湛一路看來,如劉姥姥進大觀園,看得目不暇接,路上偶爾遇到幾個路人,個個鼻孔朝天高。
  水赤煉倒是客客氣氣地與他們打招呼,也不在意他們有沒有回應。
  戰湛暗道:看來水藥皇在莊子裡混得不怎麼樣呢。
  那些人看到戰湛倒是一愣,一個個面色古怪,連帶著看水赤煉的目光也有點變了。有幾個人甚至流露出貪婪之光,一副恨不得沖上來搶人的樣子。
  水赤煉老神在在,腳步不停,對四周如狼似虎的目光更是視而不見。
  苦了戰湛。他終於明白唐僧被各路妖怪盯上的感覺,說如坐針氈還客氣了,簡直痛不欲生。
  幸好那些人終究忌憚,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
  水赤煉腳步不停,帶著他快步穿過重重園林,來到一個僻靜的小院子門口。這時,天色灰濛濛的,西方天空只剩下一抹淡橘的雲帶,稍一眨眼,雲帶就會四散不見。
  水赤煉先與院子裡一個小童低聲說了會兒話,小童進去了會兒,出來一指戰湛道:“師父說他進去就可以了。”
  “好。”水赤煉轉頭對戰湛道:“你進去吧?”
  戰湛兩隻腳牢牢地釘在地上,“我一個人?我怕。”
  水赤煉道:“為師在門口等你。”
  這樣他更怕。但戰湛看水赤煉堅定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就算不主動進去也一定會被他沒人性地丟進去,想了想,還是走進去體面一些。他跟著小童往裡走。
  小童偷偷打量了他好幾眼。
  戰湛道:“你看什麼。”
  小童面無表情道:“你和小師叔長得很像。”
  小師叔?
  戰湛心裡咯噔一下,叫道:壞菜了。
  面具是送命堂賣掉的。送命堂殺人的規矩是戴著面具殺人,完事賣掉,堅決不浪費一分資源,買家會不會背黑鍋就不關他們的事了,反正是一個願買一個願賣的生意。看眼下情形,擺明著他背上了黑鍋。
  但他轉念一想,天下人都知道喜歡戴面具殺人的是送命堂,事後會大搖大擺戴著面具出來的是買面具的背黑鍋專業戶,小童他師父沒道理不知道。
  那單獨叫他做啥?
  總不會是打聽面具的行情和市價吧?
  戰湛揣著忐忑的心跟著小童走到房間門口。小童恭敬道:“師父,人帶來了。”
  “進來。”尖利的聲音,讓人聞之驚心。
  戰湛心跳加速,在小童催促下推門進屋。
  屋裡滿滿的藥香,走進屋子就像走進大藥房。大藥房還分里間外間,他只看到屏風和屏風後若隱若現的拱門,人沒見著。
  “你叫什麼名字?”尖利的聲音問。
  戰湛道:“戰刀。”
  “嗯。”人從屏風後面出來。是個身材頎長魁梧,面容英俊的中年人。他打量了戰湛兩眼,滿意地點點頭道:“好。”
  戰湛滿頭霧水。好什麼?
  中年人也不解釋,喚來小童說,安置在西廂房。
  戰湛:“……”老子肚子裡正在唱空城計,沒法唱西廂記!他的肚子還很配合地咕嚕咕嚕響了兩下。
  小童怪異道:“你跟我來。”
  戰湛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面,出了門,確定中年人聽不到了才道:“我師父呢?”
  小童道:“送完你就走了。”
  戰湛:“……”不是說好在外面等他的嗎?!擦!水赤煉啊水赤煉,枉費他看文的時候對藥皇水赤煉這個角色充滿好感,敢情就是個包裝體面的另類人販子加滿口胡話的大騙子!
  小童帶他進西廂房,“你好好地呆在這裡,別亂跑,我一會兒給你送飯。”
  戰湛不放心地拉住他,“你會回來的吧?”
  小童奇怪地問道:“不回來怎麼送飯給你?”
  戰湛道:“你不會騙我吧?”
  小童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走了。
  戰湛看他沒鎖門,心頭稍安,在門口轉悠了一圈,竟一個人影也沒瞧見。不知道他現在出去會不會被人攔住?戰湛有些心動。與其躺在砧板上當肉,不如學老鼠打洞。他想著想著,腳步就不由自主地走到院子門口。
  小童迎面跑來,看見他站在門口,眉頭一皺道:“不是讓你別亂跑嗎?”
  戰湛道:“我餓得慌。”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小童道:“我知道,所以我快跑著去小跑著回。”
  戰湛:“……”
  小童送他回房間,將飯菜放下,轉身就要走,就被戰湛拉住。戰湛道:“你陪我聊聊天吧。”
  小童道:“師父曬了藥,我要去收回來。沒時間。”
  戰湛拉著他不肯鬆手,“你陪我吃飯,吃完了我陪你去收藥材。”
  小童與其他師兄年紀相差甚遠,平日裡沒什麼人說話,難得有人說要他陪,心裡早就願意了,聽他說要幫自己一起收藥材,才半推半就地說道:“你吃得快些。”
  戰湛捧起碗狼吞虎嚥,如風捲殘雲一般將飯菜一掃而空。
  小童:“……”師兄們說得對,外面世道果然不太好。
  戰湛跟著小童來到曬藥場,如小學操場大小,藥材曬得密密麻麻。幸好四周豎著燈柱,要不這黑漆漆的,不知收到猴年馬月。他看著小童瘦小的背影,心裡充滿了同情。這群沒人性的,壓榨童工!
  “你要聊什麼?”小童從旁邊推了輛大車出來,低頭將同一類的藥材捆成一捆,放進車裡。
  戰湛一邊依樣畫葫蘆,一邊道:“說說你的小師叔吧。他真的和我長得很像嗎?”
  小童道:“我只看到過畫像,畫像是很像的。聽師父說,他幾年前被人害死了。”
  “畫像掛在哪裡?”
  “每個師伯師叔房間裡都掛著一幅,天天上香祭拜。”
  戰湛:“……”確定掛的是小師叔,不是財神爺麼?
  戰湛又問了一些問題,小童都答得十分普通。戰湛見套不出話來,只好加緊幫他收藥材。兩人正忙碌,突然看到中年人急匆匆地往這裡走。
  小童連忙停下來打招呼。
  中年人怒道:“你帶他來這裡做什麼!”
  小童被訓得不敢回話。
  戰湛解圍道:“我在這裡閑來無事,就想幫一點忙。”
  中年人瞪了他一眼,對小童說:“藥先放著,把人先帶回去。”
  小童低著頭送戰湛回房睡覺。
  戰湛自覺連累了他,一路賠不是,小童都不肯應。戰湛只好獨自進了房間,正要關門,卻見小童也進來了。
  “你……”
  小童道:“我也住在這裡。”
  戰湛:“……”不愧是藥皇莊,藥睡的地方比人睡的地方寬敞。他本來還想趁著夜色出去轉悠兩圈,現在看來是沒戲了。他跟著小童隨便洗漱了一番,和衣躺下。
  人雖然累,可腦袋枕在枕頭上卻怎麼都睡不著。他閉上眼睛一會兒想到寒非邪,想著他不知道成功了沒有,現在怎麼樣了,醒來發現自己不見了會不會著急,一會兒又想起師父他們,不知道安全了沒有,再一會兒想起遠在天都的娘和守衛邊疆的爹,不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
  如此輾轉半夜,好不容易有點朦朧睡意,就被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鬧醒了。
  小童俐落地起床開門。
  中年人走進來,對著還在揉眼睛賴床的戰湛道:“你隨我來。”
  戰湛道:“去哪裡?”
  “問這麼多做什麼!”中年人不耐煩地說完,轉頭向小童交代了一些事。
  戰湛聽著不對頭,怎麼覺得中年人像是要出遠門呢?他道:“我想見見我師父。”
  中年人呵呵冷笑兩聲道:“你哪來的師父?”
  戰湛確定自己被水赤煉賣了,可嘴上仍嚷嚷道:“水赤煉水藥皇就是我師父。”
  中年人道:“我就是帶你去見他。”
  騙鬼呢。
  戰湛心裡咒駡,臉上還要裝出費解的樣子,“為什麼要大半夜去?”
  “哪來這麼多問題!”中年人伸手扯了他一把。
  戰湛竟然半分動彈不得!中年人的實力起碼在劍王之上!知道掙扎無用,戰湛配合地從床上下來,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一到門口,他就看到院子外頭有火光閃爍,還有打鬥聲傳來。戰湛心中一凜,看向中年人,發現他神色有些慌張,帶著他向院子後門走去。
  難道是水赤煉帶人殺過來了?
  戰湛正想著,手就被中年人拉住了。他似乎注意到他走神,冷厲道:“收起你的心思,你要是敢走開半步,我就把你的胳膊腿都擰下來!”
  戰湛乾笑道:“我就是覺得冷。”
  中年人冷哼一聲。
  後門狹窄,穿過去就是一條清幽小徑。小徑兩旁綠樹陰森,月光不至,黑燈瞎火。
  戰湛想:這倒是個殺人埋屍的好地方。
  走完幽徑又到了一座院子,這座院子極大,兩人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才走到頭,然後又出門,順著山路往上走。
  明知道問他無用,戰湛仍是忍不住道:“我師父住在山上?”
  中年人突然回頭掐住他的脖子。
  戰湛大驚!難道真的要在這裡動手?他正要反抗,那中年人卻掰開他的嘴巴丟了一顆藥丸下去,然後一抬他的下巴,強迫他將藥丸吞了下去。
  “這是什……”戰湛發現自己聲音十分沙啞,連忙咳嗽兩聲,再說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中年人道:“囉囉嗦嗦,太惹人煩!”
  戰湛:“……”
  中年人再往前走,戰湛卻是半步都不敢落後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給他吃一顆藥讓他成為一輛遙控汽車。
  兩人走到山頂時,天色將明。
  戰湛看到山頂有一個巨大的石洞,洞口被山嵐籠罩,白茫茫的一片。
  中年人站在霧氣之外,如釋重負地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道:“不肖弟子王遠秋拜見師尊。”
  山洞裡面好半響才透出個低沉沙啞的聲音,“不是叫你們沒事別來煩我嗎?”
  王遠秋道:“弟子無事絕不敢打擾師尊靜修,只是有一個人想請師尊看一看。”
  “這世上還有值得本座看的人嗎?”說話人透露出濃濃的悲愴之意。
  戰湛注意到王遠秋表情有些古怪,既有點不屑,又有點欣羡,可說話語氣一如既往的恭敬,“五年前師尊命我們尋找殺害小師弟的兇手,如今兇手已經找到了。”
  戰湛:那個人不會是……
  裡頭的人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道:“讓他進來!”
  王遠秋急道:“師尊當初說好……”
  “混帳,怕本座賴帳不成?!”
  王遠秋這才喜形於色道:“弟子不敢。”他推了戰湛一把,“進去吧。”
  戰湛扭扭捏捏地不肯往裡走。
  王遠秋抬起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
  戰湛往前一撲,人掉進白茫茫的霧氣中,還沒爬起,就感到頭皮一緊,整個人被拉了起來。他吃痛大叫,兩條腿配合著往前沖了七八步,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他重新趴在地上。
  “抬起頭來。”低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戰湛揉著頭皮,慢慢站起,才發現洞裡有洞,前左右還有三個洞,鼻子裡聞到一股極為古怪的味道,像是藥味、血腥味和果香味的混合,聞起來十分不舒服。
  “這張面具你是從何處得來?”那人問道。
  戰湛心頭一緊,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只好依依呀呀地比劃。
  那人道:“你去右邊那個山洞,打開天字櫥橫七豎八的那個抽屜,吃了裡面的解藥就能說話了。”
  戰湛依言進了山洞,看到四個大櫥一次排列,上面分別寫著天地玄黃,天在最後一個。他打開那個抽屜,看上裡面隨意放著幾顆黑色丹藥,拿起來看了看,有些躊躇不定。
  那人不耐煩道:“本座耐心有限!不想死就快點。”
  戰湛對著藥聞了聞,暗道:反正都吃過一顆了,多吃一顆就多吃一顆吧!他眼睛一閉,將藥吞了下去,順手又藏了幾顆在懷裡,才拉攏抽屜走出去。
  那人不耐煩地將問題又問了一遍。
  戰湛想:問題果然是出在這張面具上。他張口“ABCDEFG”的試了下音,才將面具來歷一五一十地說明白了,只是隱去了寒非邪。
  那人道:“這麼一張來歷不明的面具你也敢用,死了也是活該。”
  戰湛苦笑道:“沒辦法,走南闖北的,有一張面具傍身總是好的。”
  那人道:“若是在兩年前,我是一定要殺你的。不過你運氣好,晚了兩年來,我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戰湛心中一動道:“你不殺我了?”
  那人道:“不殺你是暫時的。我要你辦一件事,你若是辦好了,我便留你一命,你若是辦砸了,我一樣要殺你。”
  戰湛道:“什麼事?”
  “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
  戰湛心頭一顫,強作鎮定道:“什麼人?”
  “就是剛才送你上山的這個人。”
  戰湛愣住,“他不是你的徒弟嗎?”
  那人冷笑道:“什麼徒弟!不過是個覬覦莊主之位的白眼狼。”
  “我從未殺過人。”
  那人輕蔑道:“蠢材!這個世界,你不殺人別人就要殺你。就算我不殺你,王遠秋再看到你也一定會殺了你。”
  “為什麼?”
  那人道:“我曾經說過,誰抓住殺死艾冬的兇手就繼承藥皇莊。哼,你覺得他會讓你再落到別人手裡嗎?”
  戰湛道:“可我不是什麼兇手啊。”
  “他們才不會管這麼多。他們只知道當年兇手戴著面具,你也戴著面具,那麼你就是兇手。”
  戰湛目瞪口呆道:“這簡直是蠻不講理!”
  那人道:“這本來就是個蠻不講理的世界,你要講理,就要先叫別人都聽你的。你現在沒別的選擇,想要活下去,你只有殺了他。”
  戰湛道:“我怕我到時候手軟,還是被他殺。”
  那人怒道:“懦夫!他送你上山可有半點憐憫之心?殺這麼個畜生和殺雞殺狗有什麼區別?”
  戰湛覺得他的世界觀略扭曲。“你讓我想想。”
  “想什麼想!”那人憤憤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算了,你好好想想吧!”
  戰湛松了口氣,靠著山洞,對著一團白霧坐下。那人也不阻止他,仿佛篤定他不會離開。
  戰湛左手握著右手,發現手有點抖。雖然那人說得偏激,可不無道理,他不殺王遠秋,王遠秋未必會感激他,說不定還會因為這種可能而先下手為強殺了他。可知道是一回事,真下決心殺人是另一回事。也許真遇到緊急情況,他稀裡糊塗地殺了也殺了,可現在是預謀殺人。
  這種感覺就像明知道放榜的時候緊張也沒有用,可心裡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緊張和祈禱。現在就是這樣,明知道接受那人的條件是唯一的出路,可是一想到要殺人,手還是抖得停不下來。
  他抱著膝蓋,默默地發呆。


50

50、藥皇之皇(四) ...


  呆到中午,有人送來飯菜。戰湛端著託盤進洞,那人道:“你考慮得如何?”
  戰湛道:“就算我答應也殺不了他。我只是個劍主,他是劍王。”
  那人道:“蠢材!劍主比劍王多一點,你只要多長一個心眼,怎麼殺不了他!”
  戰湛:“……”
  那人道:“再說有我在,我自然有辦法讓你殺了他。”
  “你怎麼不殺?”
  “囉嗦這麼多做什麼!殺是不殺,就一句話!”那人怒斥完,又緩了口氣道,“不過一個不相干的人,有什麼要緊!你殺了人之後,我自會許你好處,做我謝巔峰的關門弟子,到時候再把藥皇莊傳給你,天下藥皇聽你號令,呼風喚雨,連皇帝都要看你臉色,多麼痛快!”
  戰湛:“……”擦,你之前還答應說誰抓到兇手就把位置傳給誰,一轉眼又要殺了那個人,這種信譽度還好意思許好處?還叫什麼謝巔峰,羊癲瘋差不多!
  謝巔峰喃喃道:“給一個外人也好過給那些白眼狼。”他語氣一轉,又不耐煩道,“怎麼樣!你到底考慮好了沒有?!”
  戰湛道:“你先說說要怎麼殺?”他委實不想接受,又怕激怒謝巔峰,只好採取拖延政策。
  謝巔峰可不管他拖延不拖延,自顧自地說:“想開了就好,你走進洞來。”
  “哪個?”
  “你面朝著哪個?”
  “……你看得見我?”
  “哼哼,你以為我本座是瞎子不成?”
  戰湛聽他口氣不善,不敢再問,朝正中的山洞走去。山洞幽深,如隧道一般,外面漆黑,裡麵點了燭光。他手裡捧著託盤,腳步格外小心。
  謝巔峰催促道:“快走快走。”
  戰湛快走幾步,腳下卻踢到了什麼東西,幸好他今非昔比,身體向前撲了四十五度還能用腰的力氣把人正回來。他低頭看踢到的東西,發現竟是一條馬腿。馬腿放在這裡已有些時候,硬邦邦的,不見流血,只有一股濃郁的腥氣。
  “發什麼呆?”
  戰湛聽謝巔峰越來越不耐煩,趕緊跨走幾步。再前頭,狹窄的山洞霍然開朗,陽光從右邊洞口照進來,竟又是一片天地。他走出洞口,發現這是個五六米見方的小山谷,山谷對面還有一個洞,陣陣寒氣從洞裡傳來,打在臉上,十分刺痛,連頂頭豔陽都無法融化分毫。
  “進洞來吧。”謝巔峰道。
  戰湛托著託盤,正要抬步,就看到一個類人的怪物從裡頭躥出來,全身覆蓋著薄薄的毛髮,前額高突,雙眼如炬,嘴角咧得很開,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齒,兇狠地盯著戰湛,伸手就要去搶託盤。
  謝巔峰斥道:“阿猛,自己去玩。”
  阿猛衝戰湛齜牙,腳一拐一拐地走了兩步,手抓住山壁一根藤條,順著藤條一溜煙往上躥去,一晃即沒了蹤影。
  謝巔峰道:“這是我養的蠢物,沒別的用,就是聽得懂人話,殺起人來還算俐落。”
  戰湛默默抗議,既然養了殺人的猴子,還要他做什麼?總不能因為他長得帥,就嫉妒他,糟蹋他吧!……帥哥真煩惱!
  越往裡走,他越覺得冷,到最後,簡直就像走在冰窖裡。他打了個哆嗦,前方出現一張棉布簾子,謝巔峰說了句進來。他掀簾進門,就看到一個大冰窖出現在他面前。
  冰窖靠邊放著一張巨大的冰床,戰湛一邊想不知道天天躺在病床上能不能功力大增一邊聽到謝巔峰道:“你試著躺在那張冰床上。”
  ……
  這麼快就有驗證的機會?
  戰湛走到冰床邊,發現上面躺著一個人,面色青黃,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臉和他戴著的面具一模一樣!
  謝巔峰冷聲道:“你要是敢碰到他一根汗毛,我立刻殺了你!”
  戰湛顫聲道:“放心,我沒有冰戀的愛好。”
  “躺上去!”
  戰湛凍得直哆嗦,身體裡的劍氣雖然保護他的身體,但沒有自動制暖功能,所以他剛躺上去,就大叫著跳下來了。
  謝巔峰道:“廢物!你這樣還怎麼殺人!”
  戰湛道:“殺人那把菜刀就好了,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謝巔峰氣樂了,“你想殺王遠秋他就會站著給你殺嗎?”
  戰湛道:“要不讓猿人兄弟先抓住他,捆起來?”
  謝巔峰怒火沖頂,脫口道:“要是能的話,本座還用得上你!”
  戰湛裝傻道:“為什麼不能啊?你不是王遠秋的師父嗎?”
  謝巔峰不小心說漏了嘴,大怒,“我殺不了他,但能殺你!”
  戰湛對此表示懷疑,不過安全起見沒有揭穿他。
  “躺上去,起碼堅持半個小時!”謝巔峰道,“只有這樣,才能讓王遠秋毫無防備。”
  戰湛哆哆嗦嗦地躺上去,心裡有了點底,“你要往假扮這……個人?”
  謝巔峰道:“什麼這個人那個人,他叫艾冬。”
  我只知道艾青!戰湛躺在屍體邊上打了半分鐘地顫就跳下來了,幸好屍體沒有腐臭,不然他堅持得時間一定更短。
  “廢物!”謝巔峰罵道,“哪個劍主會像你這麼沒用!”
  戰湛道:“我獨一無二啊。”
  “……”
  “而且我肚子餓了,抵抗力下降,當然差一點。”
  謝巔峰道:“不是送了飯菜來嗎?你自己吃吧!”
  戰湛立刻抱著託盤往外跑。
  “去哪裡?”
  “外面吃,裡面這麼冷,容易拉肚子。”
  “那就拉!”
  “萬一臭氣熏天……”
  “那就死。”
  “……”
  戰湛找了個角落委委屈屈地吃飯。菜色不錯,有魚有肉。他問道:“前輩啊,你是不是藥皇莊的莊主?”
  謝巔峰道:“廢話!”
  “那你為什麼會呆在這裡?”
  “閉關。”
  “煉藥嗎?”
  “廢話!”
  “為什麼我以前沒有聽說過藥皇莊啊?”
  “你孤陋寡聞問我為什麼?你蠢唄。”
  “……”戰湛不氣餒,又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殺王遠秋啊?”
  “他要篡位,我不殺他難道還謝謝他嗎?”
  戰湛愕然道:“篡位?不是你答應他交出兇手就讓他繼承藥皇莊嗎?”
  謝巔峰道:“你知道艾冬是怎麼死的麼?”
  “比刺客殺死的?”
  “是毒死的。”謝巔峰道,“我起先也以為是刺客下的手,但兩年前我突然想通了。艾冬是我的徒弟,送命堂的刺客再修煉一千年都不可能毒死他。”
  戰湛:“……”這麼簡單的問題需要想三年嗎?
  “毒死他的人一定是藥皇莊的人。”謝巔峰道,“他們殺了艾冬,又買通送命堂的人假冒他刺殺我……哼!要不是我命大,他們就得逞了。”
  “這和殺王遠秋有什麼關係?”
  “蠢貨!那些人殺艾冬殺我為什麼?難道是為了過年吃肉嗎?當然是為了繼承藥皇莊!王遠秋想要繼承藥皇莊就有嫌疑!”
  “他也只是有動機而已。”戰湛不自覺地為王遠秋說起話來,一方面是因為王遠秋這個仇恨值拉得委實苦逼,一方面也是為了躲避殺人。
  “那已經罪無可恕了。”謝巔峰道,“你唧唧歪歪這麼久,就是不想殺他。別做夢了,他不死就你死,沒有第三條路走。吃吃吃,還吃什麼,快去躺冰。”
  戰湛:“……”
  躺冰神技不是人人能練的。
  戰湛哆嗦了一下午,凍得頭昏腦脹,說話開始鼻塞。他問謝巔峰,“你有沒有考慮過讓我多穿衣服。”
  “好讓王遠秋看出破綻嗎?”
  “我抖成這樣一定會看出破綻的。”
  “放心,我到時候會用藥控制你的身體,絕不會發抖,外表看起來還會和死了一樣。”
  戰湛道:“這麼好的東西不早說,那還練什麼躺冰?”
  “你不習慣冰的溫度,萬一躺久了拿不起刀怎麼辦?”謝巔峰乾脆把自己的計畫說了,“我到時候會假借傳位之名讓王遠秋上山,再命他安置艾冬……遺體。到時候,你就躺在那裡,等他抱起你的時候,拿著我給你的匕首,沖他的喉嚨狠狠地插過去。他只是劍王中階,七彩神衣尚未煉成,全身上下有七大破綻,咽喉便是其中之一。任王遠秋想破腦袋也絕想不到一個死人竟然會在他脖子上插一刀!”
  戰湛道:“萬一沒插中,或者插中沒□去怎麼辦?”
  “你蠢死算了!”謝巔峰叫道,“到時候我渡你一道劍氣,別說一個劍王,就算是劍皇劍尊也保你插死!”
  戰湛一聽有便宜可占,頓時來了興致,“你什麼時候渡給我?”
  “等你能在冰床上堅持半小時的時候!”
  “半小時太久了,王遠秋就算是烏龜也能爬進來了。”
  “萬一他半路跌了一跤打了個噴嚏觀賞觀賞洞內的景色呢?”
  戰湛道:“你就像罵我一樣罵他!”
  謝巔峰道:“我為什麼要罵一個死人?”
  戰湛:“……”所以不被罵就要被念往生咒?他想了想,覺得還是讓謝巔峰繼續罵吧,反正他的詞彙量也就那些。
  就這樣,戰湛暫時在洞裡住下來,每日在冰床上打打滾滾,去外面透透氣。期間王遠秋來過一次,被謝巔峰隨口敷衍了出去。
  謝巔峰雖然嘴上沒說,可戰湛感覺得到他越來越暴躁,好幾次他甚至能夠感覺到殺意。要不是看在自己每日都有進展的份上,也許早就被殺了。
  不過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並不是全然沒有收穫的,至少和猿人阿猛的關係有所改進,最近兩天阿猛開始帶野果給他吃。戰湛吃過一顆,舌頭麻了一天。但最讓他在意的是,來這裡這麼久,他從來沒有見過謝巔峰本人,只知道他住在冰窖邊上的密室裡,就阿猛進去過,但他的聲音和視線無所不在,不論自己在山洞的哪個位置,他都能知道。
  要不是知道《絕世劍邪》是絕對的玄幻設定,他都要懷疑這裡是不是裝了攝像頭。
  這一日,他剛破了昨天在床上躺了二十一分鐘的記錄,謝巔峰便道:“好,你準備準備,後日就動手殺人!”
  戰湛吃驚道:“不是躺足半個小時才能動手嗎?”
  “你這拖拖拉拉的速度要等到猴年馬月?別以為本座不知道你在拖延,哼,這是沒有用的。”
  戰湛見他勃然大怒,不敢再說,訕訕地出了冰窖,走進放著天地玄黃四個大藥櫥的山洞,駕輕就熟地打開抽屜哪了一瓶治凍瘡的膏藥抹在手背上。謝巔峰怕他手長凍瘡被王遠秋看出端倪,所以給他藥,戰湛用了以後覺得挺滋潤,乾脆拿來當護手霜了。
  他正將瓶子放回抽屜裡,就聽阿猛吼聲震天,從洞裡一路狂飆出來。
  戰湛大吃一驚,心想:就用個凍瘡膏,謝巔峰不會這麼小氣怒了吧?
  他正要解釋,就看到阿猛身影從洞口一晃而過,撲出去了!
  戰湛好奇地跟出去。大洞口的霧氣白天黑夜都不散,他走出白霧才看清楚怎麼回事。
  阿猛正在和一個人纏鬥。
  對方身法奇快,阿猛雖然剛猛,卻始終摸不到對方的衣角。
  咦?
  這個衣角有點眼熟。
  戰湛褲腳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身體急忙往後一讓,卻聽阿猛狂嘯一聲,身體暴漲兩倍,變成一個巨大的怪物,抬腳就往那人踩去。
  那人身影一頓,瞬間後移。
  但這一頓已足夠戰湛看清楚對方的面目,脫口道:“非邪?!”他再看之前站的位置,法拉利正舉著爪子,緊張地看著阿猛,仿佛在等待偷襲的機會。




51

51、藥皇之皇(五) ...


  寒非邪眸光順著眼角在戰湛臉上極快地掃了一眼。
  戰湛後腦勺一緊——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介乎於頭皮發麻和輕微腦震盪之間。他急忙沖上去,在阿猛抬腳的時候擋在寒非邪面前大叫道:“這是我的朋友。”
  阿猛抬著腳,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與人神似的瞳孔卻散發著獸性。
  戰湛:“……”阿猛兄弟,一直維持著金雞獨立狀不累嗎?
  阿猛似乎終於感覺到累了,慢慢地將腿放下,眼睛迷茫地望著山洞。
  洞裡始終沒有出聲。
  戰湛不知道謝巔峰是睡著了沒聽到還是故意當做不知道。反正沒反應就是好的反應,他對阿猛道:“你家主人說不定有事要找你,你快去洞裡面候著。”
  阿猛衝著寒非邪低吼了兩聲。
  寒非邪嗤笑。
  阿猛怒目。
  戰湛道:“他在表達他的友好。他面癱,笑起來不太好看。”
  寒非邪:“……”
  阿猛這才雄糾糾氣昂昂地轉頭往回走。
  “呃。”
  戰湛剛想說什麼,就看到阿猛一頭撞在山壁上。他顯然忘記他剛剛才“長高”。
  阿猛似乎感到很羞愧,直接變回正常大小,鑽進濃霧裡去了。
  戰湛松了口氣,轉頭看寒非邪。
  寒非邪抱著熊,眼神不善地看著他。
  “久別重逢的眼神好像不應該這樣子。”
  寒非邪道:“是誰造成了久別?”
  戰湛道:“當時情況很特殊,水赤煉找上門來,我頭腦一熱,想著不能讓他的進來打擾你,就戴著你的面具沖出去了。”
  寒非邪道:“你覺得,我醒來發現你和我的行李一起不見了,是什麼心情?”
  “……”戰湛自知理虧地低聲道,“卷款潛逃。但當時情況真的很緊張,你也知道,水赤煉腿長,走路走得快,我沒時間留字條。”
  寒非邪面色稍緩,冷哼道:“算你還有點頭腦,知道留下藥囊作線索。”
  戰湛:“……”他留下藥囊不是當線索,是防止魔獸入侵啊。不過算了,還是讓這個誤會繼續美麗下去吧。他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寒非邪道:“法拉利帶著獨角獸通知我說,你戴著我的面具去了藥皇莊。”
  戰湛吃驚道:“法拉利?”
  法拉利走到寒非邪腳邊,驕傲地抬起頭,一副快來表揚我的表情。雖然它很醜很小,可畢竟有毛,稍微抖一抖,還是能找出些許萌感的。
  戰湛蹲下身,朝它伸出手。
  法拉利看了看他,似乎在掂量他的誠意,確定不低之後,才踏著女王般的腳步走入他的手掌中。
  戰湛捧起它,湊近它……觀察它。好難找下嘴的位置。他糾結了一會兒,終於伸出頭去,在自己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法拉利:“……”
  戰湛正要放下它,它就一溜煙地跳下來,扒寒非邪的褲腿去了。
  戰湛:“……”這東西,好色啊。
  寒非邪懶得理它,“你來這裡做什麼?”
  戰湛將事情前前後後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寒非邪皺著眉頭聽完,眸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戰湛道:“對了,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的?”
  寒非邪漫不經心地說道:“法拉利帶我來的。”
  法拉利突然嗚嗚地叫了兩聲,然後對著山洞齜牙,神情十分憤慨。
  戰湛則裝了另一番心思,驚喜道:“那我們快點走吧!”
  寒非邪回神,點點頭道:“好。”
  “哼!你當我藥皇莊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直旁聽的謝巔峰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跳出來尋找存在感了。
  戰湛道:“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是外人,不宜插手藥皇莊莊內事務。”
  “誰說你是外人!我已經收你為我的關門弟子,你就是我的徒弟,我就是你的師父。”
  戰湛:“……之前沒聽你提起啊。”
  謝巔峰道:“要提嗎?我想了就是了!”
  戰湛:“……”既然想了就是了,那把王遠秋想死啊,要他做什麼。
  謝巔峰仿佛知道他不願意,又道:“你們要走也行,不過你的這個朋友恐怕活不過十天了。”
  戰湛心頭一驚,忙道:“怎話怎講?”
  謝巔峰道:“本座若是沒看錯,你的這個朋友應該學了某種至陽至剛的劍氣。”
  被人咒死的寒非邪表現得氣定神閑,淡然道:“是又怎麼樣?”
  “但這股劍氣你還不能用得得心應手。”謝巔峰道,“你一直不用還好,只要你用它,就會遭受反噬,且一次比一次厲害。你剛剛和阿猛打得這麼歡暢,現在應該已經感覺到反噬的滋味了。”
  寒非邪沉默。
  戰湛一聽就急了,“不是說沒有副作用嗎?”
  寒非邪不知道他說的副作用是什麼,但猜也能猜到意思,冷著臉道:“是誰害我閉關閉一半就跑出來?”
  戰湛道:“那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寒非邪道:“有……”
  “除非用靈丹調和。”謝巔峰道,“靈丹調和需要用萬年黃綠松的樹根和知天蟬的雙翼。你們有把握在十天找到嗎?”
  戰湛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一定有把握,“師父,你有嗎?”
  ……
  這一聲師父叫得謝巔峰差點沒喘上氣來。他大半生都在研製藥方和藥物中度過,平日裡見的也就是師父師兄弟和徒弟徒侄徒孫。那些人不是古板嚴肅,心高氣傲,就是謙虛恭敬,俯首貼耳,哪有戰湛這樣的厚臉皮。幸好失態只是一瞬,除了他自己沒人看到。他道:“廢話!本座是藥皇莊莊主,藥皇之皇,區區萬年黃綠松樹根和知天蟬雙翼怎會沒有?甚至我還有現成的靈丹。”
  戰湛涎著臉道:“師父,放在哪個抽屜?我自己去拿。”
  “蠢貨,這樣的靈丹本座會放在櫥櫃裡嗎?自然是貼身收著。”
  “那讓阿猛送出來吧。”
  “你當本座是白癡嗎?要是現在把丹藥給你,你還會幫本座殺人嗎?”
  戰湛:“……”該精明的時候不精明,不該精明的時候又死精明。
  寒非邪道:“既然靈丹給我,那麼人就讓我來殺。”
  戰湛忙道:“不用,我可以的。”
  寒非邪道:“我不會失手。”
  戰湛:“……”
  謝巔峰冷笑道:“說的好聽,你先來冰床上躺躺看!”
  寒非邪朝戰湛看了一眼,眼中的堅定讓戰湛把想說的話都縮了回去,低著頭帶他進山洞。
  山洞一層連著一層。戰湛以前覺得長,此時卻覺得很短,正要掀簾子進冰窖,就聽法拉利突然發出淒厲的叫聲,小身體一下子撲在那條遺棄在地的馬腿上。
  戰湛疑惑道:“你肚子餓了?一會兒會有人送飯來,馬腿不好吃的。”
  “……”寒非邪道,“這是獨角獸的腿吧。”
  戰湛:“……”渾身發光的獨角獸的腿?那……會不會比馬腿好吃一點?他的思緒朝著奇怪的方向飛奔了一段,又奔回來。咦,這裡怎麼會有獨角獸的腿?難道是謝巔峰殺的?這樣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獨角獸圍在藥皇莊門口了。來討債的。
  謝巔峰開口了,“這個古古怪怪的小東西和獨角獸有什麼淵源嗎?難不成是獨角獸和其他獸類生下的?”
  戰湛眼睛一亮,這麼說來,倒是很有可能啊。
  謝巔峰接著又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不可能。獨角獸是排外性很強的聖獸,怎麼可能接受其他種族。”
  戰湛道:“會不會酒後亂性……”
  謝巔峰道:“不要把聖獸看得和人類一樣低級。”
  戰湛:“……”謝巔峰同志,你這麼說對得起謝家的列祖列宗嗎?
  謝巔峰道:“你們還要在外面站多久?一條腿有什麼好看的?你們沒有嗎?還不快進來!”
  戰湛和寒非邪看法拉利只是情緒有些失控,沒有什麼其他問題,便放心地掀起簾子進了冰窖。一進冰窖戰湛就打了個寒戰。能夠臥冰二十一分鐘是一回事,怕不怕冷是另回事。
  寒非邪也凍了下,但他恢復正常,逕自走到冰床邊,眼睛看也不看艾冬,直接躺在冰床上。
  戰湛看著呈假死狀的寒非邪,心中景仰滔滔不絕。能當主角的果然有兩把刷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看著一動不動的寒非邪,戰湛從景仰到五體投地再到無話可說。
  “好了,夠了。”謝巔峰語氣中帶著欣慰,“你早該來了。”
  戰湛:“……”
  寒非邪從冰床上慢吞吞地坐起來,下床。
  戰湛好奇道:“不冷嗎?”
  寒非邪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我有劍氣護體。”
  戰湛:“……”所謂的火陽之氣其實就是九陽神功吧。
  謝巔峰道:“我會讓阿猛通知王遠秋明天過來,你準備一下。”
  戰湛道:“準備什麼?”
  謝巔峰道:“接受我的一道劍氣。”
  戰湛道:“會不會有副作用?”
  謝巔峰冷笑道:“蠢材!本座的一道劍氣可以讓他立刻突破劍主的瓶頸,成為劍君,你竟然還問有沒有什麼……副作用呢?”
  ……
  戰湛震驚的不是他的劍氣可以讓寒非邪突破劍主的瓶頸,而是寒非邪已經是劍主了?!
  之前他看到寒非邪太震驚,沒有注意他的等級,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他身上的劍氣光芒的確和自己差不多。看來主角畢竟是主角啊,光環不是蓋的。
  戰湛驚喜之餘也感到十分欣慰。只要寒非邪繼續霸氣側漏,他的前途就依然有保障。
  
  傍晚有人送來晚飯。因為謝巔峰說自己最近胃口大,所以送來的是五人份的,寒非邪、戰湛和謝巔峰三個人吃了還有剩。
  吃完飯,寒非邪和戰湛溜達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謝巔峰讓寒非邪在密室門口盤坐。過了一會兒,密室的門開了一縫隙,一隻枯瘦如柴的手從裡面伸出來。
  戰湛墊腳想要往裡看,就聽裡面阿猛吼了一聲,然後拿著一塊布擋住了。
  他乾笑著走開,雖然看不到情況,但摸到了一點底。謝巔峰的身體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無法行動自如,所以才不得不隱居在密室,借別人之手殺人。
  傳功很快完畢,寒非邪剛起身,那只手就縮回去,密室的門隨之關上,不留一點偷窺的機會,只留了一地的想像空間。
  少頃,謝巔峰道:“這道劍氣你先不要化用,萬一明日殺王遠秋時力有未逮,它能助你一臂之力。”
  戰湛道:“說好的靈丹呢?”
  謝巔峰不耐煩道:“殺了人自會給你,急什麼!”
  戰湛道:“萬一殺人的時候,刀插了一半反噬了,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謝巔峰道:“蠢貨!殺的時候只管用我的劍氣,是讓他用他自己的了?”
  戰湛見騙不到靈丹,暗暗歎了口氣,轉頭卻看到寒非邪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眼神卻十分溫暖,頓時覺得這冰窖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52

52、藥皇之皇(六) ...


  謝巔峰讓阿猛將假死藥轉交給寒非邪。
  戰湛和寒非邪好奇地看著手中這顆深褐色的藥丸。戰湛好奇道:“吃了以後真的像死了一樣?”
  謝巔峰道:“呼吸脈搏暫停,意識不失,時間只能維持半個時辰,期間活動自如。”
  戰湛道:“有沒有什麼副作用?”
  謝巔峰道:“有。”
  戰湛緊張地問道:“什麼?”
  “廢話不會像你這麼多。”
  “……”
  
  明天要殺人,戰湛十分緊張,從吃飯到睡覺這段時間一直在來回踱步。
  謝巔峰看不下去了,“走來走去吵死了!”
  戰湛縮起腦袋,躡手躡腳地走。
  “……”謝巔峰道:“你非走不可嗎?”
  戰湛道:“我緊張。”
  謝巔峰道:“蠢貨!又不是讓你殺人,你緊張什麼?”
  戰湛道:“你不懂的。考試的時候不但學生會緊張,家長也會緊張啊。”
  謝巔峰道:“……你怎麼不去死!死了就不緊張了。”
  戰湛看他動了真怒,乖乖地走回寒非邪的身邊。
  寒非邪正挨個翻櫥。自從戰湛介紹了這塊寶地之後,他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謝巔峰又怒了,“你們懂不懂不問自取謂之賊?”
  寒非邪撥開瓶塞嗅了嗅,又放回去道:“只是看看。”
  謝巔峰道:“這些都是本座的!你看什麼!”
  戰湛搶著回答道:“看看有沒有過期啊。”
  謝巔峰道:“本座做的要怎麼會過期?千百年都不會!”
  戰湛道:“那時候叫風化吧?”
  謝巔峰高叫道:“阿猛!”
  戰湛和寒非邪不等阿猛出現,就乖乖地找地方睡覺了。戰湛原本想把法拉利叫過來一起睡,轉頭發現不見了,馬腿邊上也不在。他故意做出怕冷的樣子,悄悄地靠到寒非邪身邊,頭往他肩膀上一靠,壓低聲音含含糊糊地說道:“你有沒有看到……”
  “法拉利?”寒非邪頭靠在他的頭上,跟著壓低聲音,“好像出去了。”
  “……”戰湛震驚,“難道?”
  “可能。”
  “也許?”
  “嗯。”
  兩人講得沒頭沒尾,卻意外得都懂了。
  戰湛暗道:法拉利多半是去通風報信了。不知道聖獸們知道這裡有一條聖獸腿會有何感想,是暴怒著沖進來,還是進行談判?
  要是沖進來,他們會不會受到池魚之殃?希望到時候法拉利能給力。
  戰湛道:“明天?”
  寒非邪道:“放心。”
  謝巔峰忍無可忍道:“你們要不就大聲說,要不就不說,這樣喁喁私語算什麼?”
  戰湛道:“悄悄話。”
  謝巔峰道:“不許說!都睡覺。”
  戰湛吐了吐舌頭。他感覺到寒非邪的腦袋動了一下,忙看過去,發現他也正在看自己,兩人相視一笑,讓他頗有種上課遞小紙條被老師呵斥的感覺。
  
  翌日清晨,戰湛起得很早。他一動,被他靠著的寒非邪也跟著醒了。兩人邊上放著幾隻水果,都是阿猛采來的。兩人去山洞邊上一條小溪裡漱口洗臉,然後吃果子。
  等他們回去,就看到阿猛奔奔跳跳地從藤蔓上跳下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像白蘿蔔一樣的果子。
  戰湛每天都看到它拿著這種果子進謝巔峰的密室,故意攔住它打趣道:“給我的嗎?謝謝啊。”
  阿猛一邊縮手一邊搖頭,身體撞開他,匆匆忙忙地進洞去了。
  被撞開的戰湛被寒非邪護住,撇嘴道:“一定是好東西啊。”
  寒非邪道:“是朱心雪果。”
  戰湛道:“什麼用?”
  寒非邪道:“外面的雪果可以癒合傷口,防止潰爛,裡面朱心可以在重傷之下守住心脈。”
  戰湛點頭道:“好東西啊。”不過謝巔峰天天要朱心雪果乾嘛?難道是煉藥?
  “弟子王遠秋拜見師尊!”
  他們正想著,外面就傳來王遠秋的聲音。
  來得這麼早?!真是趕著投胎。
  寒非邪和戰湛心頭一緊。戰湛正要往放藥櫥的山洞裡跑,就被寒非邪一把拉回來,揭下他臉上的面具,然後邊往臉上戴邊往冰窖裡跑。
  “師尊?”王遠秋久久沒有聽到聲音,忍不住又呼喚了一聲。
  “唔。”謝巔峰終於應了一聲。
  戰湛靠著要櫥,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心裡不斷想著寒非邪現在在做什麼。
  
  他正在冰床上躺屍。阿猛將艾冬的遺體搬進了密室。謝巔峰似乎很在意艾冬遺體的保存,早一刻都不肯。
  王遠秋道:“今早獨角獸們不知為何突然攻擊大門,恭請師尊坐鎮!”
  謝巔峰不耐煩道:“不是說不用理會那些蠢物嗎?”
  戰湛:“……”雖然他只是聽牆角,也覺得這話說得太不厚道。人家殺上門來都不理會,難道要直接收拾行李走人?
  王遠秋只好道:“請師尊示下,如何個不理會法?”
  哈哈!
  要是可以出聲,戰湛一定給他喝彩,回答得好。
  謝巔峰沉默了下道:“你進來吧,我把藥皇之皇令傳給你,從今以後,藥皇莊就由你全權做主。”
  “師,師父?這不太好吧……”王遠秋被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腦,結結巴巴地說。
  謝巔峰道:“叫你拿你就拿,唧唧歪歪什麼!”
  “是!”王遠秋二話不說往裡走。
  戰湛聽著他的腳步聲,心提得半天高。
  王遠秋似乎進過山洞,並不像戰湛第一次來時走得那麼遲疑,逕自來到冰窖裡。
  謝巔峰道:“把你小師弟的遺體移開,藥皇之皇令就被我冰封在下麵。”
  王遠秋走到冰床邊,低頭看著“艾冬”,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扶住他的肩膀,柔聲道:“小師弟,你安心地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師父和藥皇莊的。”
  他伸手抱起“艾冬”,正要轉身,本應一動不動的胳膊突然抬起,拿著匕首對準他的咽喉狠狠地插了下去。
  血水如噴泉,嗤得一聲飆起。
  王遠秋反手擊向寒非邪,寒非邪身體在半空一轉,輕巧地避開,退到密室邊上。
  王遠秋飛快地掏出丹藥服下,用手捂住脖子,一張臉扭曲到了極點,“你,你果然……拿了復活藥!好,好,小師弟,你竟要殺我。”
  謝巔峰道:“哼!你欺師滅祖,不殺你殺誰!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動手,難道要等他恢復之後再殺嗎?阿猛!”
  寒非邪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就聽密室門一開一合,阿猛從裡面躥出來,雙腳一瞪,就撲向王遠秋。
  王遠秋手掌虛展,十道藍色劍氣破掌而出,凝成一道胳膊粗細長短的氣劍,向阿猛射去。
  阿猛雖然外表剛猛,可頗有頭腦,原地一跳,跳上冰床,胳膊往洞頂一勾,抓著凸石,像蕩秋千一樣跳落下來,再撲向王遠秋。
  王遠秋連退兩步,閃身避過他的攻擊,往門的方向跑去。
  阿猛追了兩步,不防氣劍追來,切了它屁股一下,引得他嗷嗷大叫。
  與此同時戰湛從外面趕到,與裡面的寒非邪聯手朝王遠秋打去!
  王遠秋只好退了回去,嘴裡叫道:“殺了我,謝巔峰不會放過你們!”
  戰湛聞言,下手不禁遲疑了一下。他對謝巔峰的人品也沒什麼信任度,這個人連自己的徒弟都要設計去除,殺他跟寒非邪不跟說笑話似的。
  他放水放得挺明顯,寒非邪就比較高明了,單看他的動作,哪個角度都是盡心盡力,虎虎生風,可加起來沒有一下打在王遠秋身上的。
  謝巔峰怒道:“蠢貨,不要靈丹了嗎?”
  王遠秋道:“你們要什麼靈丹,我都有!”
  謝巔峰道:“胡說八道,你是我徒弟,有什麼?”
  王遠秋道:“我是藥皇莊丹藥房管事,怎麼沒有?”
  寒非邪和戰湛聽他們兩人吵起來,乾脆停下手,戰到一邊看熱鬧,剩下王遠秋一邊和阿猛動手,一邊和謝巔峰動口。他是真的被氣得狠了,“師父!你私盜天化丹和玄化丹,犯下重罪,若非我幫你掩護,你早被制成藥人!”
  謝巔峰哈哈大笑,笑聲中的恨意直沖九霄,“好個你幫我掩護!你果然知道我拿走了天化丹和玄化丹,提前換藥的果然是你!”
  王遠秋愣了下道:“什麼換藥?”
  “少裝蒜!”謝巔峰恨聲道,“如果天化丹和玄化丹有效,我會躲在山洞裡這麼多年?你怕艾冬醒來與你爭奪莊主之位,不但暗中換藥,還將天化丹換做火藥,以至於我……”他聲音顫抖得說不下去。
  但戰湛和寒非邪已經腦補出他下半句話。謝巔峰難道被炸成重傷了。看來這才是謝巔峰非殺王遠秋不可的真正原因。
  王遠秋震驚道:“我是事後發現丹藥被取走,事先全不知情!”
  阿猛趁機踹了他一腳,將他踹到牆角。
  他吐了口血,高叫道:“師父!我是你一手帶大的,若要殺我我絕不還手!可這件事須說清楚!我幾時換過藥?”
  謝巔峰看他樣子不像作偽,淡然地叫了一聲“住手”,“你若不曾換藥,為何艾冬不醒?丹藥房的鑰匙只有你有。”
  王遠秋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突然睜開眼睛道:“師父,你還記得天地玄黃四化丹的來歷嗎?”
  “你在考驗我?”
  “我記得您說過,天地玄黃四化丹分別是四位祖師無意中煉製出來的。但他們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曾再有過,甚至連藥方都不曾記載,直到天賦祖師的出現。他集齊四種藥方,建立藥皇莊,定下取得藥皇資格的規矩,還定了一條鐵律。”
  謝巔峰道:“任何人不得使用天地玄黃四化丹。”
  王遠秋道:“他說是因為天地玄黃四化丹奪天地之功而成,是逆天之舉。他留下藥方只是為了不使前人的心血失傳。後人誰若是使用此藥,必遭天譴。”
  謝巔峰勃然怒道:“你是說我遭了天譴?”
  王遠秋道:“不,我是說從開莊到現在,經歷數百年,成為藥皇之人不勝枚舉,可四化丹的數量卻寥寥無幾。您不覺得奇怪嗎?”
  謝巔峰道:“難道不是你藏在了別處?”
  王遠秋苦笑道:“哪裡有丹藥房安全?”
  “你的意思是?”
  “這些年,一直有人服用四化丹。”
  “那為何……”謝巔峰驚道,“你是說?”
  王遠秋道:“我知道我的想法大逆不道,可是事實在眼前,除此之外,實在別無解釋。”他一字一頓道,“四化丹的藥方是假的。”
  
  


53

53、藥皇之皇(七) ...


  若是地化丹還好說,可天化丹驚天動地,玄化丹死而復生,黃化丹青春永駐,若有效果,定然會被人察覺。可這些年來從來不曾聽聞有誰服用過。
  這麼多的丹藥又確確實實地沒了。
  去哪兒了?
  戰湛的心沉下去。他看書的時候看到寒非邪有藥方,後來也煉製出了丹藥,卻沒有看到他用過。也就是說,復活藥的藥效對他這個讀者來說也是一個謎。
  他真恨不得穿回去把書好好看完,這復活藥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不說清楚太坑爹。
  謝巔峰顯然也覺得很坑爹,好半天沒回神,回神之後又是發怒,“胡說八道!你竟然質疑天賦祖師!”
  王遠秋道:“不然還有什麼解釋?天賦祖師生前愛妻如命,卻不肯聽從旁人勸告用藥復活妻子,還傳為佳話,此時想來,頗為蹊蹺。”
  謝巔峰道:“他當時已經是天下第一藥師,何必整這些有的沒的給自己抹黑!”
  王遠秋歎氣道:“師父忘了嗎?那時候藥師剛剛從試煉師分解出來,正是與試煉師鬥爭最激烈的時候。試煉師有功法優勢,能不斷創造新藥。我們若是沒有超甲級配方,哪裡有風光的藥皇?藥師這個行業也早淪為二流。天賦祖師是借四化丹之名,聯合當時被打壓得一蹶不振的藥師們東山再起。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打壓試煉師,不就是怕他們形成氣候,對我們造成威脅嗎?”
  謝巔峰怒道:“混帳東西!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能夠成為藥皇的哪個不是千錘百煉萬中選一?!藥皇莊一直秉持寧缺毋濫的原則,從未有不濟事的東西。你大師兄就是資質不夠又不肯勤學苦練,被做成了藥人。試煉師算什麼,天下的病人要是都等著他們創造新藥,早就病死了!”
  王遠秋下意識地反駁道:“可我們只是守成……”
  “你當我們這些年找藥人試藥都是假的嗎?”
  “可是我們試出來的都是……”
  “哈哈哈!”謝巔峰突然大笑著打斷他,“我懂了!你編造這個謊言不過是掩飾你私販四化丹之事。”
  王遠秋臉色一變。
  謝巔峰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將玄化丹私下賣給白夢主的事嗎?”
  王遠秋囁嚅道:“這,事出有因。”
  戰湛暗道:原來白夢主那顆復活藥也是從藥皇莊出去的。這就證明了白夢山那個小妮子說白夢山有復活藥的事是真的,但藥是不是真的還另說。
  “不用辯解了!你將丹藥私販給白夢主,又拿一些亂七八糟的其他丹藥冒充,怕被察覺才編出天賦祖師的藥方作假的謊話。哈哈哈哈哈……”謝巔峰聲音裡透著癲狂,“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認你做徒弟!殺了他,阿猛殺了他!”
  王遠秋的手捂著脖子,感覺到傷口漸漸癒合,拔腿就往外跑。
  阿猛一個虎躍撲到他身上,兩人就地滾做一團。
  戰湛聽到密室裡乒乒乓乓一陣摔砸聲,擔憂道:“師父大人,你沒事吧?”
  謝巔峰狂怒道:“畜生!誰是你的師父。”
  戰湛:“……”
  寒非邪突然拉著他的手往旁邊一躲。
  原來阿猛爪子拉開王遠秋脖子上的傷口,王遠秋臨死反撲,劍氣爆體而出,插在阿猛胸口。阿猛怪叫一聲仰面後倒。與此同時,密室的門突然打開。
  一個黑影從裡面撲出來,雙腿跪在王遠秋屍體前,抬起抓著筷子的右手狠狠地朝王遠秋的臉面插下去。
  不過頃刻,王遠秋的臉便被插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碎肉、血和腦漿隨著他的動作迸濺,星星點點地鋪了開來。
  戰湛扶著寒非邪主動遞過來的手,一邊捂著嘴巴幹嘔,一邊往外跑。
  兩人跑出冰窖,後面就一陣疾風追來。
  “今天你們都要死!”謝巔峰兩隻腳詭異地彎曲著,僅靠雙手拍打地面行走,但速度比寒非邪和戰湛還要快一步。不過眨眼工夫,手掌就襲到戰湛背後。
  寒非邪一把推開戰湛回頭,黑如墨的眼睛閃過金橘色的光芒,抬起右手,屈指一彈,嘴裡喊了一聲,“破!”
  謝巔峰硬挨了一下,手指抓住他的肩膀,冷笑道:“小畜生!不自量力!”
  寒非邪被他抓在手裡狠狠甩了出去。
  戰湛忙沖過來接他,卻沒料中位置,寒非邪背正好撞在他的肩膀上,兩人應聲而倒。
  戰湛哭喪著臉道:“早知道就好好學打羽毛球了。”
  寒非邪拍了下他大腿站起來,對準謝巔峰抬起右手,又是屈指一彈,“破!”
  謝巔峰胸口又中了一下,傲慢道:“小畜生,你只會這一下嗎?”
  戰湛摩拳擦掌地站起來道:“看我的。”金謙當初曾教過他一種攻擊術,只是他那時等級太低,沒法施展,等功夫高了就只用來打肥肥獸,到今日才有了對敵的機會。他看著謝巔峰,用力地揮出一拳。
  一道藍紫色的劍氣在半空中化作拳頭,用力地擊打在謝巔峰胸口。
  謝巔峰身體晃動了一下,喝道:“找死。”他雙手往地上一拍,人如球一般朝戰湛砸來。
  寒非邪擋在戰湛身前,冷靜地抬手,屈指,彈!
  “破!”
  謝巔峰胸口被擊中的位置突然爆出一道火光,隨即是血柱。
  寒非邪拉著戰湛轉身就跑。
  “啊!”謝巔峰狂吼一聲,嘴裡射出一邊光芒極盛的黃劍。劍分成千萬道,如一陣暴雨,朝寒非邪和戰湛疾射而去。
  寒非邪叫道:“臥倒!”
  戰湛身體往前一撲就趴在地上了。
  暴雨從他們頭頂射過,竟將洞口的霧氣一卷而空!
  陽光從洞外照進來,驅散了洞內的陰霾。
  戰湛和寒非邪不敢耽誤,連忙爬起來繼續往外跑。
  跑到一半,戰湛忍不住回頭朝裡看了一眼,然後拉住寒非邪道:“看,他不動了!”
  寒非邪回頭。謝巔峰仰面躺在地上,果然沒了動靜。
  戰湛道:“你的彈指神功真厲害啊。彈死了。”
  寒非邪道:“是火陽之氣的火陽指。要不是他的七彩神衣沒了,一定彈不死。”
  戰湛道:“被火藥炸沒了吧?”
  兩人邊說邊靠近。
  躺在地上的謝巔峰突然睜開眼睛,對著兩人獰笑一聲,一道劍氣破體而出,比王遠秋的亮數倍快數倍。戰湛還沒反應,就被寒非邪撲倒在地。
  “擦!”戰湛看著光芒在寒非邪背後一閃而逝,整個人都嚇得呆住了,急忙去推寒非邪,發現他已經昏死過去,但抓著自己胳膊的手卻沒有鬆開,指甲都已經掐進了肉裡。
  戰湛好不容易轉個圈,將他翻了過來,才發現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他爬去看謝巔峰,確定他斷氣之後才回轉。
  “非邪!非邪!”他不敢動他,只能輕輕地拍著他的臉頰呼喚,“醒醒啊,至少醒過來告訴我怎麼辦啊?”他等了半天不見反應,手指鬼使神差地放到寒非邪鼻息下,竟發現沒了氣。
  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呆坐了好半天,突然跑到藥櫥裡拼命地翻箱倒櫃。體內不斷地冒著寒氣,可體溫直接上升,他開抽屜的手都有些發抖,記不清有幾個抽屜被打翻在地。
  咣當咣當的響聲像入室搶劫的現場。
  關抽屜太急,手指被猛地夾了一下,痛感竟然斷了很久才傳到大腦。他跪坐地上,手掌貼著地面,發現地面濕漉漉的,過了會兒才知道是自己的手汗。
  腦袋很久才開始思考。
  寒非邪死了,寒非邪是主角,主角怎麼會死了呢?
  他突然沖出來抱起寒非邪,拼命地沖進冰窖,將他放在冰床上,轉頭沖進密室。謝巔峰說過靈丹妙藥他都貼身收藏,這裡一定有什麼能夠救人的東西。
  復活藥,玄化丹,玄化丹!
  他沖進密室,正要找東西,就看到密室裡有五個臉盆大小的洞,洞裡斜貼著一面鏡子,每一面鏡子上都有不同的景色。一面是洞口,一面是進洞後的十字路口,一面是放著藥櫥的山洞,一面是放著馬腿的洞,還有一面是冰窖。
  這就是謝巔峰的監視器?
  他轉頭,又看到每個洞口下面都放著一個銅質的喇叭。他抬手輕輕地敲了敲,卻聽到聲音從冰窖傳來。
  這是傳聲器,怪不得謝巔峰的聲音無處不在。
  “呃。”
  外頭突然傳來呻吟聲。
  戰湛心頭一緊,想起倒在地上的阿猛,又跑了出去。但起來的並不是阿猛,而是寒非邪。
  四目相對,都有千言萬語要說。
  戰湛說:“你是人是鬼?”
  “……”寒非邪道,“人。”
  戰湛松了口氣,雙腿一軟坐在地上,“嚇死我了,剛剛你都沒氣了。”
  “現在也沒有。”寒非邪從床上下來,“我吃了假死藥。”
  戰湛恨不得一頭撞死自己,“我忘了。”
  寒非邪道:“所以你把我放在冰床上不是想用寒氣壓抑我體內狂躁的火陽之氣,而是覺得我死了,想保存我的遺體?”
  戰湛道:“可以用不顯得我那麼蠢的語氣來說嗎?”
  寒非邪走過來,摸了一下他的頭,“傻人有傻福。”
  戰湛:“……”
  “謝巔峰呢?”
  “死了,在外面呢。”
  寒非邪走到密室裡,沖鏡子看了一眼,背影一頓,扭頭往外跑。
  戰湛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站起來跟著跑。
  寒非邪出來搬起謝巔峰的屍體又折回來,與戰湛正面相對,“有人來了。”
  戰湛下意識問道:“怎麼辦?”
  寒非邪道:“你看著辦,別讓他進來。”
  戰湛應了一聲,假裝鎮定地走到洞口。正想著怎麼在霧裡裝設弄鬼一番,就看到那人面對面地站在眼前。
  ……
  擦!忘了,霧給驅散了。
  那人看到他一驚,喝問道:“你是誰?”
  戰湛跟著一驚,色厲內荏地喝道:“你才是誰?”其實他知道他就是天天來送飯的。
  那人道:“我是元秋藥皇座下弟子王大飛。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出現在我藥皇莊禁地!”
  戰湛道:“我是,我是你小師叔。”
  王大飛怒道:“胡扯!”
  戰湛道:“無禮!我是謝巔峰新收的關門弟子,怎麼就不是你小師叔了?”
  王大飛道:“我根本沒有見過你,師祖怎麼可能收你為徒?”
  戰湛道:“你沒見過我我卻見過你。你昨天是不是穿了一身黑藍色的褂子?前天是白色的長袍,身板挺小,穿衣服的花樣還挺多。”
  王大飛一怔。
  “昨天的菜有排骨湯有炒青菜。前天吃的雞腿,可惜不夠入味。”
  王大飛震驚道:“你,你真的是小師叔?”
  戰湛道:“那還有假的,不然師父能讓我和他一起吃飯?”
  王大飛不疑有他。師祖昨日還遣阿猛叫師父今日來見他,可見平安無事。“那你可見到我師父了嗎?”
  戰湛乾笑道:“遠秋師兄啊,見到了。師父正和他談話呢。”
  王大飛眸光閃爍了一下,“我可否在此等候師父。”
  戰湛道:“今日師父心情不大好,你……”
  “哼!”半空響起一聲冷哼。
  戰湛愣了愣,就看到王大飛雙腿一屈,跪下了。
  “蠢材,絮絮叨叨地說這麼多做什麼,還不回來!”
  這聲音……不是謝巔峰嗎?
  戰湛目瞪口呆。
  王大飛已經嚇得涕淚橫飛了,一個勁兒地自責求饒。
  戰湛轉身跑進山洞,到冰窖,就看到謝巔峰和王遠秋師徒並排躺在冰床上。密室裡,寒非邪正翻箱倒櫃地找東西,謝巔峰床頭床尾的兩個櫃子都被搗騰得差不多了。
  “剛才的聲音……”
  “我說的。”寒非邪頭也不回地說。
  戰湛道:“太像了。”
  寒非邪回頭一笑,聲音突然調整到謝巔峰模式,“蠢貨,這點小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戰湛:“……”不能怨人家能當主角啊,這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
  他看寒非邪拿出幾個瓶子,好奇道:“有沒有找到靈丹?”
  寒非邪道:“沒有。”
  “那復活藥呢?”戰湛道,“他偷了那麼多的四化丹不會都沒了吧?”
  “還有幾顆天化丹。”和藥櫥不同,這裡的櫃子每一格都寫著藥丸的名字,還有藥效和成分,很多藥似乎還在實驗階段,甚至還有改動。天化丹放在最下面,上面除了天化丹三個字什麼都沒有,顯然謝巔峰試了一次之後就沒有繼續。他看戰湛滿心激動,又道,“你去看看謝巔峰的長相。”
  戰湛莫名其妙道:“幹嘛?增加做噩夢的素材嗎?”
  “看看就知道了。”
  戰湛走過去,低頭看了一眼就嚇了一跳,“他的臉……”
  “炸傷的。”
  戰湛:“……”怎麼炸就不用問了。

  他看寒非邪將藥收進懷裡,“你,不要想不開啊。”
  寒非邪道:“研究研究,說不定能炸別人。”
  戰湛:“……”
  寒非邪從床底下摸出一個小匣子,順手打開,發現裡面有一面金色權杖,一面寫著藥皇之皇,一面寫著藥治世,德服人。
  



54

54、藥皇之皇(八) ...


  戰湛雙眼放光道:“純金的不?”
  寒非邪將權杖丟給他,“你可以咬咬看。”
  戰湛作勢要咬,見寒非邪不反對,才嘿嘿笑道:“我才沒那麼二百五,拿著這面權杖可以換一座山的金子。看王遠秋就知道,藥皇莊那些人一定想權杖想瘋了。我不如開個拍賣會,價高者得。”
  他正說著,寒非邪又從床底下拉出有一個箱子。裡面什麼雜物都有,還有手稿,上面寫著不少藥方,寒非邪直接塞進懷裡。
  戰湛從他身後伸手,拿起一個銀質的面具,在臉上比了比道:“藥皇莊還有假面舞會?”
  寒非邪將藥杵藥囊藥罐七七八八地掏出來,始終沒有找到靈丹。
  戰湛見狀收起嬉鬧之心,擔憂道:“沒有嗎?”
  寒非邪平靜道:“沒有是正常的。”
  戰湛道:“你早就看出謝巔峰是個老騙子?”閃光了,傳說中的主角必備技——慧眼如炬!
  寒非邪道:“他用不著。”
  戰湛:“……”主角必備技之二——明察秋毫!
  寒非邪道:“你看上去很激動?”
  “有嗎?”戰湛很確定自己一直保持著面無表情狀態。
  寒非邪站起來,手指指了指他的眼睛,“在閃光。”
  戰湛:“……”原來能看到其他人眼中閃爍精光的不止他一個人!
  兩人把能裝進箱子裡的東西都裝進箱子裡,然後連著箱子一起拖走。
  寒非邪說:“山洞裡還有很多藥。”
  戰湛與他心意相通,點頭道:“不拿對不起辛辛苦苦煉他們出來的汗水。”
  兩人正往外走,寒非邪就看到洞口光亮處還跪著個身影,連忙停住腳步,推了推戰湛。戰湛心領神會地將箱子還給他,大搖大擺地出山洞。
  “你怎麼還在這裡?”
  王大飛哭喪著臉道:“未得師祖示下,弟子不敢擅離。”
  戰湛道:“師父正心煩呢,你別討嫌,快走吧。”
  王大飛略作遲疑,就聽“謝巔峰”怒道:“蠢貨,婆婆媽媽囉囉嗦嗦地做什麼!還不快滾!”
  戰湛讚歎:神還原啊。
  王大飛磕了兩個頭,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麼轉回來道:“小師叔可否向我師父遞個話?”
  戰湛翻了個白眼道:“什麼話?”
  王大飛道:“龐夏師伯被獨角獸踢中腦袋,昏過去了,現在藥材房的鑰匙在水赤煉手中。”
  戰湛一聽水赤煉就腦仁疼,不滿道:“鑰匙是多麼大的事啊,怎麼隨隨便便就交出去了?”
  王大飛瞬間變成苦瓜臉,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苦水,“小師叔不知啊,獨角獸太厲害,前面已經快頂不住了。”他剛才那句話是想告訴王遠秋情勢多麼吃緊,催他快點出來,最好和謝巔峰一起出去前面坐鎮,可剛剛被訓斥了兩次,驚魂未定,不敢貿然開口,只好旁敲側擊地提醒道:“獨角獸兇猛,水赤煉說我們最多還能頂一個時辰。”
  得馬上回去問問非邪,一個時辰跑路夠不夠。戰湛邊想邊敷衍道:“哦,好的,我會幫你轉達的。你快點回去吧,沒有你說不定一個時辰都頂不住了。”
  王大飛還是頭一次被人賦予如此厚望,他很想說自己只是個劍魁,在戰場上起不了作用,可心裡又隱隱生出一股豪氣,想像著自己完成沖進戰場扭轉乾坤的壯舉!
  “小師叔你放心……”
  “誰?!”寒非邪突然暴喝一聲。
  這一聲冒得突兀又尖銳,王大飛倒沒有聽出聲音上的不對勁,只是驚恐道:“祖師?還是弟子王大飛。弟子這就滾!”
  戰湛卻知道寒非邪一定遇到了什麼事,看王大飛頭也不回地下山,立刻心急如焚地往回趕,回到冰窖卻看到阿猛抱著寒非邪的大腿痛哭。
  戰湛:“……”擦!他也發現了寒霸大腿的功效嗎?!
  寒非邪見他進來,眨了眨眼睛。
  戰湛道:“我估計我一個人的力氣拉不開。”
  寒非邪乾咳一聲,摸著阿猛的腦袋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出殺害你主人的主謀,把他千刀萬剮。”
  戰湛:“……”嚴格說來,謝巔峰是自爆死的,嗯嗯,應該不關他們的事。
  阿猛突然站起來,嘴裡吼吼地狂叫著。
  寒非邪道:“放心,你主人臨死前想出了一個找出兇手的好辦法,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阿猛停下來,和一臉問好的戰湛一起好奇地看著他。
  寒非邪面不改色道:“那個兇手既然敢指使王遠秋暗算他,一定有很厲害的來頭和背景,這世上除你主人這麼厲害的人之外,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對付他!”
  阿猛彎彎道道的聽不懂,但主人厲害是知道的,拼命點頭。
  寒非邪道:“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他知道你的主人已經死了。”
  阿猛憂傷地看看謝巔峰的屍體,又看看他,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
  寒非邪忽然轉移到謝巔峰聲道,道:“只要假裝你的主人還活著,他們一定會二次下手,這樣我們就有機會把他抓住了。”
  阿猛茫然地看著他,顯然不是很明白。
  戰湛倒是理解了寒非邪的意圖——假冒謝巔峰。可是意義在哪裡?他把寒非邪拉到一邊,小聲詢問。
  寒非邪道:“王大飛不是說藥材房的鑰匙在水赤煉手上嗎?藥皇莊的藥材房藥材一定應有盡有。”
  “是啊,水赤煉那只狐狸,給了他跟肉包子打狗沒區別。”戰湛頓了頓,恍然道,“你是說煉製靈丹的藥材也許藥材房會有?”
  寒非邪道:“還有丹藥房。藥皇莊既然能當藥皇莊,必然有過人之處。”
  “那去偷就好了,何必這麼麻煩?”
  “從謝巔峰只懷疑王遠秋偷藥來看,丹藥房和藥材房不是十分隱秘就是一般人難以打開。”
  戰湛還是擔心,“要是藥材房也沒有呢?”
  “藥皇莊那麼多人去找總比我們兩個人去找要快一些。”
  戰湛聽得連連點頭,“可是,怎麼假裝,謝巔峰他是……”
  “劍尊巔峰麼。”寒非邪一臉泰然。
  戰湛道:“僅比劍聖差一級啊。”
  寒非邪老神在在,“不是有元丹嗎?”
  謝巔峰是劍尊巔峰,體內已經形成了元丹,只是經歷一場爆炸,身體受重創,之後又心緒不寧,精神和身體受到雙重打擊,早有走火入魔之兆。因此寒非邪和戰湛才能有機可乘,若非如此,以謝巔峰之能,兩人一早成了他的手下亡魂。
  戰湛愣了愣,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愧是寒霸啊,充分利用每一分資源,努力做到零浪費。
  兩人還在竊竊私語,阿猛早已等得不耐煩,沖過來撥開他們,手指指謝巔峰,然後走過去,一掌拍扁了王遠秋的臉。王遠秋這下是徹底的面目全非。
  阿猛由於昏過去太及時,並不知道王遠秋的劍氣破體之後就當場死亡,所以在寒非邪的誤導下很自然地以為王遠秋受人指使殺死了謝巔峰,因此對他恨之入骨。將王遠秋的腦袋拍扁還不夠,又伸出爪子把王遠秋的心硬生生地挖了出來。
  寒非邪走過去道:“我要你主人的元丹。”
  阿猛聽不懂元丹,只能睜大眼睛看著他。
  寒非邪乾脆掏出匕首,直接化開謝巔峰的屍體。
  阿猛見狀大喝一聲,將他拍飛。
  戰湛早有所料,本打算過去的英雄救美,誰知道美人給他拋了個別多管閒事的媚眼,他只好走過去拍拍阿猛的肩膀說:“幹得好。”
  寒非邪:“……”
  阿猛憤怒地噴著氣。
  寒非邪冷靜地走過去,一把推開阿猛,在阿猛撲過來之前,將元丹從謝巔峰身體裡掏了出來。
  戰湛:“……”寒非邪上輩子一定是外科醫生。這叫一個快狠准!
  阿猛感覺到從元丹傳來的熟悉的氣息,驚愕地停住腳步。
  寒非邪出去洗手,順便告訴阿猛可以把謝巔峰下葬了。
  阿猛仿佛明白了什麼,嗚咽著將謝巔峰夾在腋下,跑到山谷裡,順著藤條蹭蹭地往上爬,幾下就不見了。
  跟在他身後的戰湛看到寒非邪有條不紊地洗著指甲裡的血跡,緊張道:“他走了,我們快去吧。”
  寒非邪道:“等等。”
  “等什麼?”
  “等阿猛回來。”
  戰湛道:“你覺得他會回來?”
  “給主人報仇的機會,它不會錯過。”
  “……”戰湛小聲道,“我有點擔心。王大飛說還有一個時辰藥皇莊就要被攻破了。到時候就算他們真的認你做藥皇也沒用了。”
  “你信?”
  “……我信啊。”
  寒非邪轉頭看他,“唔,真是天真無邪。”
  戰湛:“……”
  “藥皇莊要是這麼容易就倒下的話,就不是藥皇莊了。放心吧。”寒非邪轉身去搜刮藥櫥裡的丹藥去了。
  戰湛只好過去幫忙。
  過了會兒,阿猛果然空著手回來了,靜靜地站在寒非邪身後,仿佛他就是新的主人。
  寒非邪從箱子裡拿出謝巔峰穿的斗篷,又戴上面具,手裡捏著元丹,用“謝巔峰”的聲音道,“走吧。”
  阿猛看著他,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戰湛拉起他毛茸茸的手,誘哄道:“乖,阿猛不哭。主人會化作天上最閃亮的那顆星星,一直陪伴著你,保佑著你。”
  寒非邪道:“……謝謝你讓我今後多了一件擔心的事。”
  “什麼事?”
  “那顆星星會砸下來。”
  “……”




55

55、藥皇之皇(九) ...


  戰湛本來擔心藥皇莊七拐八拐的,路不好找,下了山發現自己的擔心多餘了。在半空中呼哧呼哧扇動翅膀的獨角獸就像孤島燈塔,只要朝著那個方向走,就能趕到戰場。
  阿猛正為主人的死憋著滿肚子的悲憤無處發洩,看到囂張的獨角獸立刻來勁兒,嘴裡大吼一聲,身體一跳一跳地跑了。
  戰湛正要叫他回來,就被寒非邪攔腰一抱,整個人騰空而起。
  雖然,他學了劍氣,但是,做了二十幾年的人類,他還是習慣於走多過於飛!
  戰湛緊緊地抓住寒非邪的衣服,生怕被不小心摔下去。
  寒非邪跟著阿猛來到的戰場中心。
  戰場是一塊極大的曬藥場,比小童去的那片大得多。藥皇們正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和獨角獸做殊死搏鬥。但看他們的武器,戰湛就知道他們平時過得多麼安逸。
  掃帚椅子已經是正常範疇,還有一個揮舞著棉被是想怎麼樣,選個枕頭也比棉被靈活啊。
  戰鬥如火如荼,一時雙方能都沒有注意到援軍的加入,直到阿猛不甘心地暴吼一聲,雙方的視線才被引過來。
  “住手。”找到存在感的寒非邪用謝巔峰的聲音大喝一聲。他見阿猛還想偷襲,沉聲道,“阿猛回來!”
  “師父?”
  “師祖?”
  “……”
  藥皇們先激動,後遲疑。因為他們感覺到眼前這個“謝巔峰”實力似乎次了一些?但阿猛是謝巔峰收養的寵物,看它對“謝巔峰”俯首貼耳的樣子,不可能有假。
  獨角獸倒沒他們想得這麼多,直接沖過來道:“謝巔峰,你終於出現了。”
  寒非邪早已鬆開戰湛,雙手插在袖子裡,冷哼道:“你們竟敢大鬧藥皇莊,是想找死嗎?”
  戰湛點評:氣勢有點弱,可以再蠻橫一點。比如說畜生,來送死嗎?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到水赤煉和藍醅正驚疑地看著他。不過驚疑只是刹那,水赤煉很快恢復處變不驚的樣子,藍醅的目光則饒有興致地在戰湛和寒非邪兩個人中間轉悠。
  一頭獨角獸沖到寒非邪面前,頭上的螺旋角幾乎要頂到他的額頭,“你們殺了艾麗莎!”
  其他獨角獸都仰頭悲鳴。
  獨角獸是排外的聖獸,因此族群內部極為團結,這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獨角獸的螺旋角有極高的藥用價值,卻很少有人敢下手的原因。動了一頭獨角獸就是和整個獨角獸族作對!
  其他藥皇都看著寒非邪,蓄力待發。
  誰知寒非邪平靜道:“這件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
  那頭獨角獸愣了愣,“你承認了?”
  寒非邪道:“的確是我們的人幹的。”
  這下不止獨角獸們愣住了,連藥皇莊全體也愣住了。
  獨角獸壓抑著怒氣道:“那你把那個人交出來。”
  寒非邪道:“好。阿猛,過來。”
  阿猛不甘願地跑過來。
  寒非邪道:“你去山洞裡,把王遠秋的屍體拎過來。”
  此言一出,藥皇莊再一次的震驚了。在謝巔峰閉關的日子裡,藥皇莊的大權完全把持在他二徒龐夏和三徒王遠秋手裡,幾乎所有人都吃定新一任藥皇之皇必定在這二人中間產生。可謝巔峰一出關,其中一個就掛了?
  寒非邪趁阿猛回去拎屍體,淡然道:“王遠秋知道本座追究獨角獸被殘害一事,怕受責罰,竟先下手為強,欲加害本座,已被本座就地正法!”
  藥皇莊和獨角獸齊齊譁然。
  獨角獸接受了這種說法。在它看來,謝巔峰要是想找個替死鬼的話,完全可以找個無足輕重的,沒有必要找王遠秋這麼高級的替死鬼。
  獨角獸道:“我想帶走艾麗莎的遺體。”
  寒非邪沉默。
  獨角獸以為他不肯,怒道:“你留著艾麗莎準備做什麼?”
  寒非邪緩緩道:“只剩下一條腿了。”
  獨角獸們:“……”
  藥皇莊:“……”
  獨角獸呆道:“只剩下一條腿是什麼意思?”
  戰湛看到法拉利從獨角獸們的腳邊走過來,仰著腦袋看著帶頭的獨角獸,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音。
  獨角獸聽完後,發出憤怒的吼聲!
  其他獨角獸跟進。
  一時間,藥皇莊被吼聲淹沒。
  戰湛:“……”知道的人知道是獨角獸在這裡悲鳴,不知道還以為藥皇莊請了獨角獸合唱團呢,這高中低音層次不齊的。
  獨角獸發洩完,就看到阿猛拎著王遠秋的屍體過來,重重地摔在獨角獸面前。
  獨角獸低頭聞了聞,用前蹄將他翻過來。
  ……
  人獸都被王遠秋的慘狀震驚了。
  戰湛無比同情王遠秋。前面是謝巔峰戳的,後面是阿猛踩的,不過這個黑鍋他背定了。
  獨角獸畢竟是聖獸,心存善念,眼底閃過不忍,“你下手太……”這已經大大超過狠的範疇,獨角獸為自己詞彙量貧乏而捉急。
  寒非邪道:“這樣吧。艾麗莎的腿你們拿回去,缺的部分拿王遠秋湊吧。”
  獨角獸:“……”人的器官能湊出一頭獨角獸嗎?
  最終,獨角獸帶回了艾麗莎的腿,把王遠秋完整地留給了藥皇莊。寒非邪叫人隨便找個棺材埋了。
  戰湛看著乾淨俐落往回走的獨角獸,心裡暗暗慶倖。真是聖獸啊,這麼好騙。他眼前看到水赤煉走過來,立刻緊張了。聖獸好騙,藥皇難纏。
  水赤煉道:“弟子無能,藥皇莊遭逢大劫卻束手無策,幸得師伯出關力挽狂瀾,才保我藥皇莊!”
  寒非邪冷哼道:“一群蠢材!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其他人一邊乖乖挨訓一邊在心裡腹誹:那頭獨角獸不是你讓王遠秋帶人捕捉來的嗎?除了您老人家之外,誰敢把王遠秋的臉戳成這樣丟出來當替死鬼啊。
  水赤煉頓了頓道:“龐師兄受了傷還在昏迷中,還請師伯妙手回春。”
  戰湛心頭一緊。水赤煉不愧是修煉成精的狐狸,試探的叫一個不動聲色,不知道非邪知道的那些醫理能不能糊弄過去。
  “蠢材!帶本座去看看。”寒非邪道。
  水赤煉躬身道:“師伯請。”
  戰湛暗叫糟糕,坑在這兒挖著呢,非邪哪裡認路。
  寒非邪道:“蠢貨,你先走才叫帶本座去看看,本座先走不就成了本座帶你去看看了嗎?”
  有幾個藥皇繃不住面皮笑出聲來。
  水赤煉連忙道:“師伯教訓的是。”
  戰湛看寒非邪飛揚跋扈水赤煉伏低做小的樣子,心底生出深深的自卑。這才是真影帝!誰能想到不久之前兩個人的態度和地位是完全相反的。不過……怎麼沒人問他的來歷啊?
  他跟在寒非邪身後,為準備好的臺詞沒用上而感到洩氣。這種感覺有點像沒名沒分啊。
  阿猛突然沖過來,戰湛還沒反應,腳面就被用力地踩住了。
  戰湛抬頭看著阿猛。
  阿猛低頭看著戰湛。
  “啊!”戰湛大叫。
  阿猛:“……”
  戰湛用力推開他,抱著腳在原地跳,“你踩我幹什麼?”
  阿猛無辜地比劃著。
  戰湛一低頭,就看到法拉利抓著自己的褲腿,在晃動中艱難地往上爬。他蹲下身,一邊揉腳面,一邊伸手捧起法拉利,“你……”
  寒非邪冷冰冰的聲音在前面響起,“你認識這只小畜生?”
  戰湛心頭一凜,暗道好險,藥皇莊剛和獨角獸打完,法拉利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和獨角獸們眉來眼去,自己這時候要是承認認識法拉利,這關係立刻就複雜了。手改捧為捏,他盯著法拉利,笑容淫|蕩,“多一個下酒菜。”
  法拉利:“……”嗚!她還是獨自闖蕩江湖吧!
  戰湛見它要掙扎,捏得更緊,嘴裡威脅道:“別動!萬一不小心捏破了,屎尿和肉混在一起,怎麼洗?”
  法拉利:“……”
  戰湛聽它發出淒厲的叫聲,手指就被它一口咬住了,血噗噗地往外淌。
  法拉利嘗著嘴裡的血腥味,愣了愣,抬起小綠豆眼看他。
  戰湛淚汪汪地自言自語道:“紅燒肉,紅燒肉。”
  其他人以為他想把法拉利做成紅燒肉,心裡嗤笑。這麼個小獸,能有幾兩肉?只有法拉利和寒非邪心裡知道他是在說他親手做的那頓紅燒肉。
  法拉利松了口,下巴枕在他的拇指上,一臉無辜的模樣,好似邊上那噗噗冒血的傷口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戰湛:“……”謝巔峰說得對,這醜東西絕對和獨角獸沒有關係。獨角獸這麼憨厚的聖獸生不出法拉利這麼狡猾的種!
  
  一行人來到龐夏的別院。龐夏還在昏迷中,他的小徒弟正靠在床邊,一邊替龐夏扇風一邊打瞌睡,猛然見這麼一大幫人走進來,驚得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師伯來看龐夏師兄。”水赤煉道。
  小徒弟忙向寒非邪行禮。
  寒非邪不理他,逕自走到龐夏身邊,抬手把脈。
  其他人都屏息等著。
  寒非邪道:“有了。”
  其他人:“……”有……了?!
  戰湛分明看到水赤煉的嘴角抽了一下,但下一秒鐘又恢復了正常。水赤煉道:“敢問師伯,龐夏師兄有了……什麼?”
  寒非邪道:“我有了辦法。”
  “哦。”水赤煉身後傳來一聲意味深長的歎息。
  寒非邪道:“哪個蠢貨歎的?”
  連水赤煉在內的人自覺地分成兩邊,站在最後的藍醅便露了出來。藍醅微愕,湊上前笑道:“師叔,是我。”
  戰湛有點弄不清這些人的輩分。水赤煉叫謝巔峰師伯,藍醅叫謝巔峰師叔,所以藍醅的師父是老大,謝巔峰老二,水赤煉師父老三?他自動忽略謝巔峰還有其他師兄弟的可能性。
  看藍醅對他的態度,看得出謝巔峰已經和他還算親近,寒非邪便將此頁翻了過去,逕自對水赤煉道:“藥材房的鑰匙在你這裡?”
  其他人起了一陣小小的譁然。龐夏昏過去的時候,很多人正和獨角獸打得死去活來,並不知道鑰匙易主。
  水赤煉不動聲色道:“不錯。”
  寒非邪道:“我念方子,你去取藥材。”
  水赤煉答應著。
  寒非邪開始念。
  ……
  念了半炷香。
  其他人聽得目瞪口呆。
  水赤煉波瀾不驚道:“師伯,藥材太多,弟子沒記住。不如您寫下來?”
  “蠢貨,你們這裡這麼多人,一人記五個還記不住嗎?”寒非邪冷哼道,“連藥材都記不住,做什麼藥皇!”
  水赤煉身體微震,斂容道:“師伯教訓得是。”
  戰湛看著寒非邪威風八面,心中羡慕。寒非邪給全世界受欺壓的徒弟開闢了一個新世界,原來師父可以反過來欺負。想著石理東被他拍了腦門還唯唯諾諾的樣子,他就暗爽不已。


56

56、藥皇之皇(十) ...


  水赤煉辦事很麻利,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十筐草藥就擺在了寒非邪面前。
  寒非邪不滿道:“磨磨蹭蹭!”
  水赤煉虛心接受:“師伯教訓的是。”
  “你們出去吧。”寒非邪揮袖,“不要打擾我煉丹。”
  水赤煉猶豫了下,看其他藥皇魚貫而出,只好跟著往外走。
  戰湛也打算走,就聽寒非邪叫道:“蠢材,留下看火。”
  水赤煉和戰湛同時回頭。
  寒非邪道:“你說你們倆誰更蠢一點?”
  水赤煉搶在戰湛面前道:“自然是我更蠢一點。”為了看“謝巔峰”煉丹,他把自己的臉皮都給豁出去了。
  誰知寒非邪道:“你走吧。看火這麼緊要的事,太蠢的做不來。”
  水赤煉:“……”
  戰湛低頭。他沒有笑沒有笑沒有笑……
  
  水赤煉一關上門,戰湛就心急火燎地想說話,被寒非邪做了個“噓”的姿勢。他走到門口,叫道:“阿猛!”
  阿猛高大魁梧的影子立刻出現門上。
  “在門口好好守著,任何人靠近,格殺勿論!”寒非邪冷冷地說。
  阿猛聞言,眼睛立刻朝四周窺探的藥皇們一掃。藥皇們一哄而散。
  寒非邪這才松了口氣,才懷裡掏出個瓶子丟給戰湛。
  戰湛接過來道:“零食?”
  “傷口很舒服嗎?”寒非邪指了指他的手。
  戰湛低頭看了一眼,發現傷口被法拉利有一舔沒一舔地舔了幾下,已經癒合,只有淺淺的疤痕。他把手給寒非邪看,寒非邪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著法拉利。
  法拉利舔舐著自己的爪子。
  戰湛道:“聽說獨角獸會治癒術。”
  寒非邪想了想,就沒什麼探究的興趣,反正答案想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出現。他低頭挑揀草藥。
  戰湛看他拿出樹根和透明薄片,好奇道:“這就是萬年黃綠松的樹根和知天蟬的雙翼?”
  寒非邪頓了頓,才點頭道:“是。”
  戰湛喜形於色,“我們收拾收拾快走吧。”
  寒非邪道:“水赤煉一定在外面等著。”
  “你猜,要是你讓他抹脖子他會不會聽?”
  寒非邪道:“你猜呢?”
  “……不會。”搞不好還會沖過來抹寒非邪的脖子。戰湛撓腮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有寒非邪在身邊,他總是會非常自覺地忽略腦袋的功能。
  “走一步算一步。”
  戰湛道:“那下一步怎麼走?”
  寒非邪道:“我先煉藥,你看著他。”他指指床上。
  戰湛道:“萬一他醒過來……”
  寒非邪拿起凳子遞給他,“砸過去。”
  戰湛:“……”
  
  寒非邪煉藥的樣子戰湛看過不止一次。雖說認真的男人最帥,不過寒非邪本身已經是最帥的代言人,所以再怎麼耍帥也很難往上加成。
  戰湛靠著床柱打了會兒瞌睡,覺得坐著難受得慌,正想把龐夏往裡推推,自己擠個小角落,就看到龐夏的眼皮子動了動。
  戰湛立刻揮拳。
  正好龐夏睜開眼睛。
  戰湛的拳頭捶在他耳邊的枕頭上,嚎啕道:“師兄,你醒啦!”
  “……”龐夏茫然地瞪著他,虛弱地說,“你誰啊?”
  戰湛深情道:“我是你的師弟。”
  “……來人!”龐夏張嘴就喊。
  戰湛湊過去,“已經來了。”
  龐夏:“……”
  戰湛殷勤地問道:“師兄你有什麼吩咐?”
  龐夏道:“你,你把水赤煉叫來。”
  戰湛道:“他被師父趕出去了。”
  龐夏道:“師父?你說師父他老人家下山了?”
  “是啊。”
  “他在哪裡,我要去見他。”
  戰湛朝邊上指指。
  龐夏轉頭看到一個黑漆漆的背影坐在地上煉丹。他警惕道:“他是……不,他不可能是師父,他只是劍主!師父是劍尊巔峰!”
  戰湛猛然想起寒非邪之前是用功力催動謝巔峰的元丹,水赤煉等人感覺到謝巔峰的劍氣才將信將疑,現在他一心煉丹,自然不可能騰出手來催動元丹,破綻也就來了。
  戰湛乾咳道:“師父練了一門很厲害的功法。”
  龐夏突然坐起來,掐住戰湛的脖子用力往床上一甩,整個人撲了上去。
  戰湛被他壓在身下,一時動彈不得,艱難地開口道:“師,師兄,你冷靜一點。”
  “醒來看到兩個不明人士坐在我房間裡叫我怎麼冷靜!”龐夏憤怒地吼了回去。
  阿猛聽到動靜,跟著怒吼了一聲。
  龐夏倒是認得阿猛的聲音,疑惑道:“阿猛。”
  “鬧夠了沒有!”寒非邪終於在要緊關頭煉丹成功,轉身站了起來。
  龐夏聽到他的聲音,呆了呆地看著戴著銀質面具的人,“師父?”
  “正是為師。”寒非邪暗暗催動謝巔峰的元丹。
  龐夏更迷茫了,“真是師父?”
  寒非邪道:“為師剛剛煉製出一種丹藥,能夠偽裝本身的劍氣。”
  龐夏慌忙從床上跳下來,匍匐在地道:“師父智周萬物,弟子佩服。”
  寒非邪道:“還不給你小師弟道歉。”
  “小師弟?”龐夏疑惑地抬頭。
  戰湛捂著脖子坐起來,在他身後咳嗽了兩聲道:“我啦。”
  龐夏呆呆地看看他又看看寒非邪,“小師弟不是艾冬嗎?師父收了他以後說過再也不收徒的。”
  寒非邪道:“他死了。”
  龐夏啜泣道:“弟子這五年來無時無刻不思念著小師弟,莊中其他弟子也是。我們每個人房間裡都掛著小師弟的畫像,早晚三炷香,希望他下一世好走。”
  戰湛:“……”艾冬還真是好人緣啊。
  寒非邪道:“嗯,有心。”
  龐夏道:“弟子知道師父掛念小師弟,小師弟若泉下有知,也就瞑目了。師父以身體為重,小師弟……”
  戰湛隨口道:“幹嘛?”
  “……艾冬師弟最關心師父,若知道他走後師父為他茶飯不思,也不會安樂的。”龐夏說著說著,竟真的滴下兩滴眼淚來。
  寒非邪長歎一聲。
  龐夏又道:“獨角獸襲擊藥皇莊,弟子想出去看看。”
  “獨角獸已經走了。你剛服用我新煉製出來的安心休養丹,安心休養吧。”
  龐夏一臉感動道:“多謝師父。我的確感覺好多了。”
  “嗯。”寒非邪沖戰湛招了招手,讓他裝了一些珍貴的草藥在隨行箱子裡,打開門走了出去。
  龐夏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看到阿猛,還打了個招呼。
  阿猛摸摸他的頭,仿佛當他是晚輩。
  寒非邪走了沒幾步,就看到水赤煉和藍醅走過來。水赤煉見龐夏出來,微笑道:“龐夏師兄無恙了嗎?”
  龐夏抓住機會拍馬屁,“有師父在,當然無恙。”
  寒非邪道:“不是讓他們走了麼?又來做什麼?”
  水赤煉道:“有一件事要請師伯定奪。”
  “什麼事?”
  “關於藥人的事……”
  龐夏聽了一半就急急打斷道:“藥人之事一直是遠秋管理,你問師父做什麼?”
  水赤煉道:“但是他死了。”
  龐夏怔住,“什麼?”
  水赤煉道:“王遠秋私自捕捉獨角獸為藥皇莊招來大禍而不思悔改,還暗算師伯,已經被師伯就地正法。”
  龐夏一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著寒非邪,顫聲道:“是真的嗎?”
  寒非邪冷哼道:“他是個畜生!”
  阿猛一聽王遠秋就上火,用吼聲應和。
  可獨角獸不是師父說捉的嗎?龐夏心中存疑,卻不敢問。
  水赤煉看龐夏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就適可而止地將話題扯了回來,“第三十七批藥人都已經死了。請師伯示下,是否開始煉製第三十八批?”
  寒非邪沉默了下,道:“帶本座去看看。”
  水赤煉這次沒觸黴頭,乖乖地到前面帶路去了。
  藍醅笑嘻嘻地走到戰湛身邊,“混得不錯嘛,從我徒弟成我師弟了。”
  戰湛道:“哪裡哪裡,就差一個字。”
  “你想差幾個字啊?”
  “師弟變師父什麼……”戰湛看著藍醅笑容泛著冷意,急忙轉回來,“我是絕對不敢想的。”唉……
  藍醅道:“你要不要分享一下飛黃騰達的過程?”
  戰湛道:“你別眼紅了,我的成功之路是不可複製的。”
  藍醅道:“哦?為什麼?”
  戰湛道:“因為就算我師父收下你,你也不可能長輩分。”
  藍醅突然伸出手,擰著他的臉道:“你對前任師父就是這種態度嗎?”
  戰湛單手拎著箱子,只好用另一隻手推他:“痛痛痛,鬆手!”
  寒非邪突然道:“蠢貨!”
  戰湛趁機甩開藍醅的手,還推了他一把,“叫你呢。”
  藍醅:“……”
  寒非邪道:“是你。”
  “……”藍醅笑眯眯地走過去,“師叔有何吩咐?”
  寒非邪道:“不會走路就學學水赤煉!”
  藍醅:“……”
  
  一行人穿過大半個藥皇莊,來到與謝巔峰修煉的山洞截然相反的一座山中。之所以說山中是因為他們又進來一個大山洞,此山洞比謝巔峰閉關的山洞要大十倍。
  戰湛等人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又辛辣的藥味。戰湛捂著鼻子打了個好幾個噴嚏。
  再往裡走,就看到一個巨大的水池,水池裡浸著十幾個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鐐銬,顯然身不由己。戰湛見他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面色青白,心裡陣陣發緊,連帶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很尖銳,“他們是……”
  “藥人。”水赤煉面不改色道,“藥皇莊一直拿他們試藥。”
  他這麼一說,戰湛才注意水池邊上還有一塊空地,上面坐著幾個無精打采的人,聽到動靜看過來時,眼睛裡彌漫著強烈的恐懼和絕望。
  藥人……即使拿活人試藥嗎?
  戰湛想起那個從萬萬獸界裡逃出來的小姑娘……她曾經也是這裡的一員吧?怪不得水赤煉說治不好,他壓根沒有想過要治!
  



57

57、藥皇之皇(十一) ...


  水赤煉道:“他們是第三十八批,師伯要是覺得合適,他們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戰湛:“……”投入使用?!這詞用的。
  寒非邪鎮定地問道:“給他們做過最基本的身體檢查嗎?”
  水赤煉道:“沒有。”
  “檢查一下,萬一他們本身帶著病,就試不出藥的效果了。”
  “好。”
  寒非邪扭頭看著那個水池。
  水赤煉道:“師伯放心,這些屍體很快會被清理走。”
  寒非邪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目光在一群屍體裡掃了掃,發現其中一個胸膛微微地起伏著,抬起手指著他道:“他還活著。”
  水赤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眼神閃爍,“是,他體內產生的毒素已經能夠抵抗新的毒藥,也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活過十年的藥人。”
  感覺到自己被談論,那個人慢慢地抬起頭來,凸起的顴骨更襯托出雙頰乾瘦。
  寒非邪湊近看他,發現他長得濃眉大眼,但眼睛毫無神采,和雕像沒有區別。
  藍醅突然“咦”了一聲,“他長得很像如春師兄。”
  水赤煉平靜道:“他就是杜如春。”
  藍醅愕然道:“他不是師叔的大弟子……呃。”他轉頭看寒非邪。
  寒非邪和戰湛內心震撼異常。謝巔峰竟然將自己的大徒弟拿來做藥人?!
  想想謝巔峰對艾冬的寶貝,再看看杜如春的遭遇,戰湛覺得謝巔峰這個人的一生只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寒非邪對著杜如春道:“還記得本座嗎?”
  杜如春呆呆地看著他。
  水赤煉道:“自從十年前師伯讓他服下喪心丸,他便渾渾噩噩到如今。”
  寒非邪道:“你確定他真的傻了嗎?”
  水赤煉沉吟道:“應當是。”
  “一點神智都沒有?”
  “呃,我想……”
  “半點復原的可能都沒有?”
  “這……”水赤煉道,“藥人原先是王遠秋師兄掌管的,弟子不太清楚。”
  寒非邪道:“蠢貨!既然不清楚說什麼‘應當’、‘我想’?”
  水赤煉乖乖地承認錯誤。
  寒非邪道:“你將他送到……山上,讓本座好好檢查檢查。”
  “是。”
  “其他人的身體也要快些檢查,檢查之後先不要急著試藥,將檢查結果給本座過目之後再決定哪些人留下那些人除掉。”
  “是。”
  甩了水赤煉十七八鞭,甩得他一臉血之後,寒非邪終於想起要給一顆糖了,緩了口氣道:“本座很看好你,你莫要讓本座失望。”
  水赤煉一臉感激涕零。
  寒非邪道:“本座先回山上,有什麼事你再派人通知本座。”
  “天色已晚,師伯不在莊內休息一晚再走嗎?”水赤煉面露關心之色,“也好讓弟子略盡孝心。”
  寒非邪道:“不用,但本座略領好意。”
  水赤煉:“……”
  
  想著多說多做必多錯,寒非邪和戰湛從藥人的山洞出來之後,就逕自回到謝巔峰閉關的山洞裡。到這時,兩人才舒出懸了半天的氣。
  戰湛一屁股坐在地上,拍了拍胸口道:“憋死我了。”
  寒非邪道:“水赤煉生性多疑,我們要早做準備。”
  戰湛挺直上身道:“那些藥人……”
  寒非邪道:“你想救他們?”
  戰湛低頭,歎了口氣道:“一條條的,都是人命啊。”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些人的眼眸,眼中的絕望像重錘,砸得他喘不過氣。
  寒非邪讓阿猛和法拉利去門口守著,自己摘下面具拿在手裡把玩,“我們走的時候可以帶走杜如春,但其他人……”
  戰湛不是熱血上頭就不分輕重的愣頭青,不用他說,也知道將所有人救出去有多難,就算他們救出這一批,也會有下一批繼續遭殃。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消滅藥皇莊!
  他突然明白為什麼他看的四分之一沒有出現藥皇莊,因為那時候的寒非邪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把他們一鍋端掉!這個地方真是……再噁心沒有了!
  “我們會救出其他人的,總有一天,我們會的。”戰湛喃喃自語,一半說給自己聽,一半說給寒非邪聽。
  寒非邪道:“你會游泳嗎?”
  戰湛道:“如果有救生圈的話……”
  “救生圈是什麼?”
  “能夠讓我浮起來的圈圈。”
  “……圈圈讓你浮起來,那你還要做什麼?”
  “努力向前。”
  寒非邪閉了閉眼睛道:“我知道了。”
  戰湛道:“法拉利帶你來的路要游泳?”
  寒非邪道:“藥皇莊四面環水。”
  “法拉利有沒有想過萬一你不會游泳怎麼辦?”
  “不用它想。我的腦袋才是用來解決問題的。”寒非邪頓了頓,“你是製造問題。”
  戰湛道:“不會游泳又不是我的錯!”
  寒非邪道:“不會游泳還跑到四面環水的地方是誰的錯?”
  戰湛:“……”他確定寒非邪的老婆以後一定會很辛苦,因為兩人吵架的時候寒非邪絕對會把陳年芝麻大的事情翻出來說!
  ……如果他娶的到老婆的話。
  
  掌燈時分。
  王大飛又送飯來。
  戰湛朝山路張望,“就你一個人?”
  王大飛道:“師叔想見誰?”
  戰湛沒回答,轉移話題道:“龐夏師兄身體怎麼樣?”
  王大飛道:“師祖妙手回春,龐夏師伯還在休息。”
  妙手回春加還在休息,這真的不是諷刺嗎?戰湛乾咳一聲道:“今晚有雞腿嗎?”
  王大飛得意道:“有,我還和廚師說了,一定要入味。”
  戰湛摸摸他的頭,雙手接過託盤,“好,你去吧。”
  王大飛見他對自己親近,大膽了幾分,小聲道:“之前師父曾經送了冒充小……艾冬師叔的人上來,師叔知道那人現在何處嗎?”
  戰湛迫不及待地拿起雞腿往自己嘴裡一塞,“知道啊。”
  “他是不是已經死了?”王大飛道,“師祖曾說過,捉到殺害艾冬師叔的人就是藥皇莊下一任莊主。可現在我師父……不知道師祖那裡現在又是個什麼意思?”
  戰湛道:“那個人就是我,但我不是殺害艾冬師兄的兇手。你看看我嬌嫩的皮膚就知道,以我五年前的身材根本不可能冒充艾冬師兄。王遠秋就是捉了個替死鬼來,他死得不冤。”
  王大飛:“……”既然是你被捉,還不知道究竟是誰捉了你嗎?
  戰湛道:“大飛啊。”
  “在,師叔有何吩咐?”
  “王遠秋已經被師父列入黑名單了。你放聰明的話,就不要一口一個師父了。”
  “這……”王大飛對王遠秋還是有點感情的,聽他這麼說,心裡頓時有點接受不了。
  戰湛道:“就算心裡想,也不要說出來。你懂嗎?”
  王大飛看著戰湛語重心長的表情,眼眶忽然一熱,顫聲道:“弟子明白,多謝師叔提點!”
  戰湛道:“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吧。”
  “師叔請說。”
  “去抱龐夏的大腿。”
  王大飛茫然。
  戰湛拍拍他的肩膀,“有你的好處。”
  王大飛還想再問,就聽身後響起水赤煉的聲音。水赤煉道:“弟子水赤煉攜杜如春拜見師伯。”王大飛縱有千言萬語也只好暫時藏在心裡。為了揣摩戰湛話裡的意思,他還真的跑去抱住龐夏的大腿,龐夏念在王遠秋的份上沒有將他一腳踹出去。王大飛之後又大著膽子抱了幾次,再之後……都是後話了。
  先說水赤煉上山來,王大飛自覺下山,戰湛端著託盤進山洞。
  寒非邪對著銅管,用謝巔峰的聲音道:“將人放著,你可以走了。”
  水赤煉道:“弟子有些話想要當面對師伯說。”
  “看著本座的臉會讓你說話更順暢一點嗎?”
  “有些話小聲說更好。”
  寒非邪聲音頓了頓,略沉,“譬如說?”
  水赤煉笑吟吟地說:“對著自己的師父一口一個蠢貨,便是戰家家教嗎?”
  正在啃雞腿的戰家人躺槍。
  寒非邪沉默。
  水赤煉道:“你模仿聲音的本事雖然很強,語氣也有幾分神韻,但畫虎畫皮難畫骨。你終究不是謝巔峰,做不到他那般視人命如草芥。他不會管藥人死活。在他眼裡,只有他和艾冬才是人,其他的都是螻蟻。”
  寒非邪道:“你特意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我是來與你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水赤煉一字一頓道:“我把杜如春交給你並放你們離開,你幫我拿下藥皇莊。”
  寒非邪許久未答。
  水赤煉耐心等著,也不催促。
  過了會兒,寒非邪才道:“進來。”“
  水赤煉走到冰窖門口又被叫停。寒非邪道:“你不怕我叫阿猛殺了你?”
  “你覺得我會毫無準備前來嗎?”水赤煉道,“我與藍醅約定半個時辰後下棋。我在房中留了書信,半個時辰之後,他看到書信就會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不用半個時辰我就可以殺了你。”
  “卻沒有時間回去銷毀那封信。就算你們在半個時辰內殺了我又僥倖逃離藥皇莊,但戰家在天都。以藥皇莊的實力,拿下軍神府不過小菜一碟。”
  戰湛蛋疼。舊戰湛好歹還拿著軍神府的名號作威作福過,怎麼他就老是遇上隨便誰都能把軍神府搓圓捏扁的人?
  寒非邪冷哼道:“有何區別?等你掌握藥皇莊之後再來追殺我們?”
  水赤煉不緊不慢道:“藥皇之皇令在你手裡吧?藥皇向來認令不認人,只要藥皇之皇令在你手中,你就不用擔心我會用藥皇莊對你不利。”
  寒非邪狐疑道:“你是否要告訴我,你要藥皇莊是為了住得更舒服一點。”
  “這麼說也可以。”水赤煉道,“見過藥皇莊裡的藥人,難道你覺得這樣的藥皇莊住起來很舒服嗎?”




58

58、藥皇之皇(十二) ...


  “什麼意思?”
  “就像你說的,我想住得更舒服一點。”
  “整個藥皇莊?”
  水赤煉就這麼毫不遲疑地承認了,“整個藥皇莊。”
  “不怕吃不下?”
  “本來有兩塊硬骨頭,你幫我啃掉了。”他笑道,“真是為師的好徒弟。”
  “我拒絕。”
  水赤煉也不生氣,“你還沒有瞭解交易的內容呢。”
  “瞭解你還不夠嗎?”
  “你瞭解為師什麼?瞭解為師對藥皇莊的宏偉改革大計?”
  寒非邪道:“你敢說在藥皇莊這麼多年,從未參與其中?”
  “我傳播謠言抹黑試煉師。”水赤煉頓了頓,“我若是不這麼做,王遠秋就會派人暗殺他們。你也知道他們的腦袋裡能夠派上用場的東西並不多。”
  寒非邪道:“只有這麼一件?”
  水赤煉道:“有一次藥人逃跑,是我抓回來的。你見過那個姑娘,應當知道,就算我不把逃跑的人抓回來,他活下去的希望也很渺茫。”
  戰湛忍不住從冰窖裡探出頭來,“如果我是他,寧可被魔獸吃掉也不願意死在藥皇莊。”
  水赤煉道:“既然都是死,為什麼不死得有價值一點?”
  “當白老鼠就是有價值嗎?!就算你們最後研究出曠世神藥又怎麼樣?那些死去的藥人也不會復活了!人生來平等,誰給你們權利決定拿一部分人的生命換取另一部分人生存的機會?”
  水赤煉道:“人若是生來平等,為何你生來是小公爺,別人卻是你的僕從?”
  戰湛語塞。
  水赤煉道:“再說,他的犧牲是有價值的。因為他,我取得了王遠秋的信任,更靠近我的目標。”
  戰湛道:“要不是我福大命大,也已經成為你成功大道上的踏腳石!”
  水赤煉道:“謝謝你的祝福。”
  戰湛:“……”這自我感覺良好的。
  不管怎麼說,水赤煉的說法打動寒非邪稍許,“你想交易什麼?”
  水赤煉道:“以目前的形勢而言,有個‘謝巔峰’坐鎮更好。所以我不要藥皇之皇令,我只要取代王遠秋。”
  戰湛下意識道:“不要。”
  “為何?”水赤煉好脾氣地問。
  戰湛道:“藥皇莊一定會變得更加恐怖。”
  “你倒是對我有信心。”水赤煉十指交錯,低頭沉吟片刻,方道,“這件事我本來不願意提,但也許能證明我的決心。我父母都被做成了藥人。”
  戰湛、寒非邪:“……”
  戰湛脫口道:“擦!那你不是比謝巔峰還要喪心病狂?”連自己父母都敢下手!
  水赤煉臉色微黑,“那一年我才七歲,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父母拖進那個暗無天日的山洞裡。我被師父看中收為徒弟。就這樣,我在期盼和煎熬中過了兩年,直到有一天,終於找到機會偷偷去山洞尋找我父母,卻發現,那裡都是陌生的面孔。”
  戰湛哽咽:“好可憐。”
  “這世上或許有人比我有能力,或許有人比我更痛恨藥皇莊的藥人,但是痛恨藥皇莊藥人又有能力改變的就只有我一個。”
  戰湛動搖了,不過寒非邪沒說話,他也不好發表意見。
  “你剛才說,藥皇莊認令不認人。”寒非邪緩緩道,“這是否意味著,只要我拿出權杖,就能控制藥皇莊?”
  水赤煉一怔,隨即笑道:“你覺得呢?認令不認人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但規矩總會有人破壞的。”
  “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剛剛是騙你的。”
  寒非邪:“……”
  戰湛對水赤煉的同情心稍打折扣。
  寒非邪道:“我要想一想。”
  “好。”水赤煉道,“希望在你們離開之前能收到答案,這樣對你我都好。藍醅還在等我下棋,我先告辭了。”
  戰湛惦記著藍醇的事,一路追著他往外走,“藍醅和藍醇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水赤煉道:“他們是兄弟。”
  “……”我還知道他們都是男人!“我是問他們的關係為什麼這麼惡劣?”
  水赤煉敷衍道:“一山不容二虎。”
  除非一公一母。
  戰湛自動接下去。
  “你打算一直送我回莊嗎?”水赤煉停下腳步看他。
  戰湛這才發現自己跟著走出了山洞。
  水赤煉雙手攏在袖子裡,半真半假地道:“你說,要是我捉你當人質,戰刀會不會把藥皇之皇令交出來?”
  戰湛強作鎮定道:“不會。”
  “你覺得你沒有價值?”
  “我覺得你沒有信譽。”
  水赤煉笑了笑道:“有道理。”
  戰湛看他轉身就走,忍不住道:“你剛才說你的父母……是真的嗎?”
  “你覺得我像是拿父母開玩笑的人嗎?”
  “對不起。”
  水赤煉頭也不回道:“藥皇莊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你們可以相信我試試,反正沒什麼損失。”他說到失字時,人轉入山道拐角,不見了。
  戰湛滿腹心事地回到冰窖裡的密室,問寒非邪道:“你覺得呢?”
  寒非邪摸著下巴沉思。
  “水赤煉說的有道理。”
  “但他不可信。”
  “……也是。”被水赤煉賣過一次,對他的信任度直接降到負值,“那怎麼辦?”
  寒非邪聳肩道:“明天一大早走人,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和我們無關。”藥皇莊的水又深又渾,蹚進去容易蹚出來難。
  戰湛想了想,覺得這個做法可能更貼近原文,說不定等寒非邪等級練高了,還能回來再刷一次BOSS,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擔任BOSS這個職位的會是誰。他顯然忘記謝巔峰和王遠秋這兩個BOSS是被他們刷掉的,劇情發展已經嚴重脫離原文。
  他道:“那杜如春怎麼辦?”
  寒非邪起身走到冰窖外面。杜如春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門口,從水赤煉帶他進來開始,他就沒有動過。
  戰湛好奇道:“你為什麼把他討來?”
  因為《天芥神書》說他是半毒藥人,身體的每個部分既可以用來當毒藥又可以用來解毒。但提起這個就要提起《天芥神書》,寒非邪想了想便沒說。
  戰湛又道:“你猜他現在能不能聽到我們說話。”
  寒非邪看著杜如春的眼睛道:“向左轉。”
  杜如春一動不動地站著。
  戰湛道:“不行啊。”
  寒非邪道:“剛才水赤煉就是這麼指揮他的。”
  戰湛道:“可能你們的感情還不夠深厚。”
  “你來。”
  戰湛對杜如春說:“別動。”
  杜如春果然沒動。
  戰湛得意道:“哈哈,怎麼樣?”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既然他這麼聽你的話,他以後的衣食住行都交給你了。”
  “可以認真點再來一次嗎?”
  “我會用更認真的語氣宣佈同樣的答案。”
  “這不公平!”戰湛叫來法拉利和阿猛,“我們現在民主投票,贊成寒非邪照顧杜如春站著,贊成戰湛照顧杜如春的飛起來!”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自己飛了起來。
  ……
  寒非邪抱起他甩出去之後,又極快地沖了出去,在他快要落地時接住他。
  戰湛落地第一句話就是:“那也只有我一票。”
  他剛說完,法拉利就被阿猛甩過來了。
  戰湛:“……”
  寒非邪道:“二對二,維持原判。”
  戰湛開始耍賴,“我剛才是被甩出去,不是飛起來。”
  “甩得不夠高嗎?”寒非邪很認真地問。
  戰湛換了一張認真嚴肅的臉,“杜如春的衣食住行有什麼標準?”
  寒非邪抱胸道:“穿好吃好睡好走好。”
  戰湛一臉我瞭解,“簡單說,殺他的時候下手要乾淨俐落是吧?”
  寒非邪:“……”
  
  晚上阿猛和法拉利鬧騰得歡。法拉利對阿猛甩它的事耿耿於懷,一個晚上都追著它咬耳朵。阿猛開始還鬧,鬧久了就煩,先拍打它,拍不著就開始恐嚇,恐嚇無用之後就發脾氣,發脾氣被寒非邪訓了一頓之後委委屈屈地順著藤蔓子溜到別處去了。
  法拉利獲得暫時性勝利還不盡興,在冰床上跳來跳去耀武揚威。
  戰湛乾脆關上密室的門,和寒非邪一起擠在密室小床上睡覺。
  這一天過得太跌宕起伏,以至於他身體和精神都超負荷,躺下沒多久就進入夢鄉。他進入夢鄉到沒有,只是睡姿自由發揮。
  苦了還沒來得及睡過去的寒非邪,一會兒抬手擋住那飛來橫臂,一會兒又要忍受突然拱過來的腦袋。折騰了好半天,寒非邪忍無可忍,乾脆將他往邊上一推,用自己的手腳壓住他。
  戰湛不滿地動彈了兩下,都被包裡鎮壓了。睡相如其人,被鎮壓之後,戰湛就乖了,側著臉,枕著手,安安分分地睡,一動不動。
  寒非邪這才松了口氣。
  到第二天,他一睜開眼睛就迎來戰湛的控訴。
  戰湛坐在床邊,搖頭歎氣道:“非邪,你的睡相真是太差了。”
  寒非邪:“……”
  “你壓了我一整晚你知道嗎?”
  “我知道。”
  戰湛道:“我就知道你不承認……嗯?你知道?”
  寒非邪道:“我故意的。”
  戰湛道:“你考慮清楚,故意和無意在量刑上差很多。”
  寒非邪微笑道:“如果你下次睡覺的時候再把巴掌往我臉上呼,我就整個人壓在你身上。”
  “這不可能。”戰湛想也不想地否定了。
  寒非邪挑眉道:“難道你覺得你的睡相很好?”
  戰湛道:“我是說我不可能呼你的臉,我不捨得!”這張臉簡直是藝術品!他雖然不是藝術家,卻是個藝術愛好者!他怎麼可能做出破壞藝術品的事。
  言者與聽者顯然想岔到兩條路上。
  寒非邪面色怪異地看著他。
  “呃。”戰湛突然想起寒非邪似乎不太喜歡別人關注他的臉,“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瞎說的。”
  寒非邪不自然地避開他的視線站起來,咕噥:“我沒說你有別的意思。”
  兩人吃了阿猛摘來的沾著露水的野果早餐,收拾東西打算離開。
  法拉利在前面帶路,這條路竟然是朝山上走。
  



59

59、藥皇之皇(十三) ...


  山路時有時無,走得很靠想像力。他們來到山巔,就看到下方一條彎彎的河繞著山流淌。
  戰湛嘴角一抽:“我沒練過跳水。”
  寒非邪道:“沒關係,你站著不動就好。”
  “你抱著我跳下去?”戰湛面色如壯士斷腕,“記得抱緊一點。”
  寒非邪道:“我是說踹你下去。”
  戰湛:“……”
  寒非邪招來阿猛,讓戰湛爬到他背上去。
  戰湛剛摟住阿猛的脖子,就皺眉道:“你幾天沒洗澡了。”
  阿猛回頭,咧嘴一笑。
  戰湛捂住鼻子,剛要說話,就看到阿猛開心地……跳崖了。
  “啊!”
  尖銳的叫聲驚起飛鳥無數。
  等阿猛背著寒非邪和杜如春抵達山腳,戰湛已經吐光了今天早上吃的果子。
  寒非邪道:“要成為高手,就不能怕高。”
  戰湛虛弱地擺手道:“我不是怕高,我是怕死。”
  寒非邪正要笑,就看到阿猛對著山壁吼叫。
  戰湛抬頭,就看到水赤煉白衣飄飄地從山壁滑落下來,端的是瀟灑倜儻!
  寒非邪臉色一變,“快走!”
  不用他說,戰湛已經抱起法拉利往水裡跑。他跑到水裡,見寒非邪沒跟上來,不禁轉頭,卻見他渾身裹在藍紫色劍氣裡,朝杜如春發動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杜如春的眼睛依舊毫無光澤,雙手卻有條不紊地攻擊著寒非邪。寒非邪又驚又怒,若非他有火陽之氣護體,剛才杜如春的偷襲已令他血濺三尺!
  戰湛來不及問怎麼回事,眼見水赤煉已經到了山腳,搬起石頭就往杜如春身上砸!
  寒非邪見石頭砸得不准,將身體微微往後一挪,引得杜如春往石頭上撞。石頭正中他的腦袋,砸了個頭破血流,他卻渾然不覺,依舊慢條斯理地進攻。
  戰湛見水赤煉走過來,急了,對阿猛道:“攔住水赤煉!他就是兇手!”
  水赤煉一怔,阿猛已經氣呼呼地沖上來。
  戰湛上去幫寒非邪。
  水赤煉被阿猛纏住,也不急,慢悠悠道:“要不是你們帶路,我還不知道這裡有一條這樣的路。你們是怎麼找到的?”
  戰湛和寒非邪要緊牙關對付杜如春,不理他。
  水赤煉又道:“你們要走我不攔,但藥皇之皇令是我藥皇莊之物,必須留下!”
  戰湛哈哈大笑兩聲,“藥皇之皇令是謝巔峰給我們的,憑什麼給你?”
  水赤煉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我說的是試事實,幹嘛不信?我可以把原話複述給你聽。他這麼說的,與其便宜那些狼崽子,不如給不相干的人,至少我們不可能是殺害艾冬行刺他的兇手!”
  水赤煉沉默。顯然這種思考模式的確是謝巔峰的風格。
  戰湛道:“我們還答應替他尋找兇手,現在看來,兇手自己跳出來了。”
  “哦?”水赤煉眸光閃了閃。
  戰湛道:“承認吧,你就是買通送命堂,暗殺艾冬,又讓他們假扮艾冬行刺謝巔峰的人!”他這麼說一是為了讓水赤煉分心,二是為了讓阿猛下手更狠。
  哪知水赤煉微微一笑道:“這種事,誰都不會承認的。”
  戰湛愣了愣,這語氣……
  水赤煉道:“戰刀,看在師徒一場的份上,你交出藥皇之皇令,我放你們安全離開。”
  寒非邪冷笑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由不得你不信!”水赤煉說著,手裡灑出一把藥粉。
  阿猛到底是謝巔峰培養出來的,異常靈敏地屏住呼吸。
  戰湛剛被杜如春踢了一腳,離得遠,也沒中招,只有寒非邪背對著水赤煉,沒看到他的動作,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吸了一口進去,動作當機遲緩起來。
  戰湛怕水赤煉趁機對寒非邪下手,飛身撲過去抱住他。
  杜如春一腳踹在他的背上。
  戰湛怕摔出去壓在寒非邪身上,咬牙扛了一下,然後半摟著寒非邪往水邊跑,沒跑出兩步,背後又挨了一下。他“噗”得吐了口血,手指用力抓住寒非邪掙扎的肩膀,“跑!”
  寒非邪咬破下唇,使自己神智稍稍清醒,抓起戰湛的腰帶朝水的方向用力甩了出去。
  戰湛在半空狂吼:“我不會游泳!”
  寒非邪充耳不聞地轉頭,卻看到法拉利一口咬住杜如春的脖子,喉嚨裡嗚嗚嗚地叫個不停。
  杜如春抬手將它丟了出去。
  寒非邪努力集中精神,抬手對準杜如春被咬出的傷口,屈指一彈。
  “噗。”
  杜如春脖子兩邊射出兩道箭雨。
  水赤煉看得一愣,轉頭看到寒非邪踉踉蹌蹌地往水裡跑,眼底一寒,身影極快地閃過阿猛,朝寒非邪的方向沖去。
  阿猛的速度顯然不是人類隨隨便便就可以晃過去的。正當他以為甩開阿猛的時候,阿猛的身體又擋住了他的視線。
  水赤煉殺意迸發,屈指成爪,一把扭住阿猛的脖子,用力一掰!
  阿猛張嘴大吼。
  突如其來的口臭令水赤煉右手一軟,阿猛跳了出去,脖子上留下五條血痕。
  “快走!”
  第三個聲音□來。
  水赤煉怔忡了一下,腰部就被緊緊地鉗制住了。杜如春臉色蒼白如鬼,傷口不停地飆血,眼睛卻恢復了神采,“快走!”
  水赤煉掙脫不了,又不想用劍氣傷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寒非邪躍入水裡,氣樂了,“你知道他們是誰,就冒死救他們?”
  杜如春張狂地笑道:“我不用知道他們是誰,我知道你是誰就行了!”
  水赤煉氣得嘴唇直哆嗦,“忘恩負義!你以為你能活這麼多年是靠誰?”
  杜如春死死地抱著他腰,恨聲道:“你以為我願意這樣活著嗎?你讓我活著不過是為了有一個聽話的藥人!”
  水赤煉見寒非邪阿猛都已離岸,突然冷靜下來,“他們已經走遠了,放開我!”
  其實杜如春已是強弩之末,抱住水赤煉全靠意志,聽他說他們走遠,意志猛然鬆懈下來,整個人往後一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水赤煉看著寒非邪離開的方向,撿起地上的石頭,發洩般地射了出去!
  石頭正中阿猛和寒非邪。
  他看著他們沉入水裡,臉色好看些,俯身在杜如春的傷口上撒了點藥,自言自語道:“你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可我不會。無論這條路有多難,我都會走下去!就算不擇手段,就算受盡唾駡……我也會走下去。你要看著,睜大眼睛看著,你做不到的,我會做給你看。”
  
  水裡的寒非邪、戰湛、法拉利和阿猛都是苦不堪言。會水的寒非邪和阿猛受傷,沒受傷的戰湛和法拉利不會水。阿猛好一些,可它只能保證自己和抓著他頭頂一簇毛的法拉利不沉下去,救戰湛和寒非邪就力不從心了。
  幸好戰湛剛剛在水裡呆了一會兒發現,由於體內劍氣迴圈,他暫時不呼吸也沒關係。他定了定神,反過來摟住幾乎力竭的寒非邪,努力學習阿猛撥水的動作。
  寒非邪一直用意志力吊著一口氣,每當兩個人往水裡沉的時候,就奮力遊幾下,直到確定戰湛能夠保證兩個人不往下沉才松了口氣,放心昏過去。
  這應該是戰湛遇到過的有史以來最辛苦的一場鍛煉。要不是在萬萬獸界被寒非邪用跑步折磨了這麼久,他大概不到十分之一的地方就會放棄了。
  幸好,幸好……堅持到了。
  他跪在岸邊,整個人酸痛得一動都不想動。
  不止他,阿猛、法拉利也都仰面躺著看天空。
  “非邪。”戰湛猛然回神,伸手去摸寒非邪的脈搏,確認仍在跳動才稍稍放心。他伸手拍拍寒非邪的臉,發現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由急了,回想著電視裡經常上演對溺水者的救助。
  雙手擠壓他的胸口。
  戰湛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反正用力擠壓就對了。
  寒非邪毫無反應。
  戰湛嚇得手抖,兩隻手一會兒拍打一會兒撫摸,“怎麼辦怎麼辦?”他喃喃自語,突然俯□,雙手分開他的上下唇,將嘴巴湊了過去……
  人工呼吸是將氣吸出來還是呼進去?
  他腦海一片空白,正常的思考能力正在喪失。
  不管了。
  他嘴對嘴地湊過去,先呼了一口,頓了頓,又吸了口……不對,好像救助者不是一直貼著對方的嘴唇,他們還有側頭的動作……
  戰湛正要側頭,就看到寒非邪的眼睛睜開了。
  兩人眼睛對眼睛地看了一會兒。
  戰湛驚喜地鬆開手,扶住他的肩膀道:“太好了,你醒了!”
  寒非邪皺眉看著他,“你剛剛,在做什麼?”
  “啊,這個是人工呼吸。”戰湛抓抓腦袋,“專門用來救溺水的人。”
  寒非邪道:“……我是中毒,不是溺水。”
  戰湛被他看得臉紅,想起剛才自己的動作,更是尷尬,色厲內荏道:“我怎麼知道?你昏過去之前又沒有告訴我!”
  寒非邪閉了閉眼睛道:“你不是要當試煉師嗎?”
  戰湛嘀咕道:“要當不就是因為還不是嗎?”
  寒非邪慢慢地坐起來。
  戰湛道:“你身體裡的毒怎麼樣?”
  寒非邪道:“毒是其次,最要緊的是解決我體內的火陽之氣。”
  “不是有靈丹了嗎?”
  “嗯,要知道個地方閉關。”寒非邪抓著他的手站起來,頓了頓道,“我這次閉關出來,你不會又不見了吧?”
  戰湛乾笑道:“我哪有這麼倒楣?”
  寒非邪看了他一會兒,歎氣道:“算了,希望沒那麼倒楣吧。”
  “什麼叫算了?還有你歎氣是什麼意思?”戰湛看他真的沒事,又精神起來。
  寒非邪睨著他,“難道還能指望你別那麼笨嗎?”
  戰湛:“……”




60

60、藥皇之皇(十四) ...


  這次閉關的時間比想像中更長。
  戰湛閑來無事,跟著阿猛和法拉利四處轉悠。在阿猛、法拉利這兩條地頭蛇的帶領下,發現了兩種能夠熬出味道的草,一種有點甜有點鹹,一種像微苦版的八角。他給它們取名為糖鹽草和苦角,並積極投入到肥肥獸肉的烤制中去,味道居然不錯,收到了中途出關的寒非邪的表揚。
  但再好吃的東西也經不起天天吃,正當戰湛考慮獵一頭別的魔獸試吃時,寒非邪終於出關了。戰湛震驚地看著神采奕奕地寒非邪,失聲道:“劍君中階?”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嗯。”
  戰湛:“……”哇!果然沒抱錯大腿啊!這才幾個月啊,要是在《絕世劍邪》裡,還不夠二十萬字吧?就成了劍君,往上是劍王,再往上就是劍皇……擦,打敗藍醅指日可待!這還不算火陽之氣越級挑戰的特殊性。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寒非邪力壓群芳,哦不,是力壓群雄,自己狐假虎威的美好前景!
  寒非邪見他滿臉喜色,毫無保留地為自己高興,心情頓時一松。出關之前他曾暗暗擔心過,怕自己過快的修煉速度引起戰湛的負面情緒,現在看來,完全是多心了。
  他哪裡知道,自己在戰湛心目中相當於父兄式的保護傘,他越高大,躲在保護傘下的戰湛就越安全,自然巴不得他越霸氣側漏越好。
  戰湛問道:“火陽之氣完全控制住了嗎?”
  寒非邪點頭道:“嗯,經過靈丹調和,體內的火陽之氣已經完全收歸我用。我還煉化了謝巔峰的元丹,可惜謝巔峰這些年劍氣耗損得十分厲害,元丹內的劍氣所剩無幾。”
  所剩無幾還能從劍主沖到劍君……
  戰湛感慨,當主角的人就是不一樣啊,有《天芥神書》和火陽之氣兩根金手指開路,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兩人晚上吃了一頓寒非邪用糖鹽草和苦角烤制的肥肥獸肉。戰湛吃得臉上冒油,略有不甘又不得不佩服地說:“為什麼同樣的東西,做出來的味道差別這麼大?”他還以為自己使用糖鹽草和苦角的造詣獨步天下,寒非邪一出來就讓他止步天下。
  戰湛抱著肚子看寒非邪忙前忙後,心裡無比滿足。
  寒非邪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戰湛坐直身子,“你呢?”
  寒非邪道:“我來萬萬獸界是為了調和體內的火陽之氣以及修煉,如今算是完成了一半。”
  “你還要留在這裡?”戰湛皺了皺眉。
  寒非邪低頭用樹枝撥弄火堆裡的乾柴,“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戰湛猶豫了下道:“我要回家。”離開天都這麼久,他很擔心軍神府的處境。如果他的中途插入沒有改變寒非邪爭霸之路,會不會那些警告也無法改變戰不敗和軍神府的命運
  寒非邪見他滿臉焦急,用樹枝戳了戳他的小腿肚,“你在怕什麼?”
  戰湛歎氣道:“皇帝一直看我們家不順眼,我有點擔心。”
  寒非邪道:“以軍神府的實力,皇帝不會輕舉妄動的。”
  “但願如此。”
  話題陷入沉重,很快終止,寒非邪又扯了幾句旁事,見戰湛興致缺缺,也不再說。
  一夜無事。
  翌日,兩人都起了個大早。
  戰湛啃著阿猛摘來的果子,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寒非邪。
  寒非邪低頭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可以收拾的,從藥皇莊搜刮來的藥草在和水赤煉的戰鬥中遺失了,只有半株極稀罕的萬年紫參被寒非邪收在懷裡,和藥皇之皇令一起帶了出來。
  “走吧。”他朝戰湛揮了揮手。
  戰湛道:“去哪兒?”
  “邊境。”寒非邪道,“你不是要回天都嗎?”
  戰湛道:“你呢?”
  寒非邪道:“送你。”
  “送到哪裡?”
  寒非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希望我送到哪裡?”
  家裡!
  戰湛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沒好意思說,自己又不是小女生,可憐巴巴地巴著一個男人送自己回家算什麼事。他嘿嘿笑道:“越遠越好啊。這些天天天對著你,都看慣了,要是一下子見不著,感覺還挺彆扭。”
  寒非邪道:“這麼久不見你娘你彆扭嗎?”
  戰湛愣了愣,遲疑道:“別彆扭啊。”
  ……
  為什麼他覺得寒非邪看他的眼神這麼詭異?
  阿猛突然沖過來,手裡捧著一束花。
  戰湛一怔,下意識地雙手接花,卻見阿猛咧嘴,舉起花重重地砸向停在他肩膀上的法拉利。法拉利氣得白毛倒豎,嗚嗚地大叫兩聲,沖了出去。
  兩隻打打鬧鬧地跑遠了。
  戰湛“呸”地吐掉嘴裡的草屑,正要說什麼,一隻手伸過來輕輕地撥開他頭上的小花。
  寒非邪撥完花又撣了撣他肩膀上的葉子,“沒事吧。”
  戰湛歎了口氣道:“有點低落。”
  “……因為花不是送給你的?”
  戰湛驚愕道:“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寒非邪笑而不語。
  
  藥皇莊並沒有在萬萬獸界深處,去邊境不過要幾天的功夫。戰湛和寒非邪刻意趕路,很快就來到了之前和試煉師失散的營地。
  營地的殘骸已面目前非。
  戰湛摸了摸脖子,擔憂道:“要是師父他們不在邊境怎麼辦?”
  寒非邪道:“藥皇這樣的人都活著,他們更不會有事。”
  戰湛道:“不是有一句話叫做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
  寒非邪道:“是遺體被唾棄千年吧?”
  戰湛想了想,總結道:“所以做人要做得不好不壞啊?”
  寒非邪道:“你這樣就可以了。”
  “……我哪裡好?”
  “……”
  “不對,我哪裡不好?”戰湛見寒非邪逕自趕路不理他,不依不撓地追在後面,“說清楚啊。你沒見過我拾金不昧的一面,不要這麼快下結論嘛!我節操多著哩!”
  阿猛突然從前面沖回來。
  這次戰湛沒有給它出手的機會,先下手為強地給了一拳。
  阿猛敏捷地閃開,納悶地看著他。
  戰湛冷哼道:“同樣的當我還會上兩次嗎?”
  阿猛指指他,又指指身後,兩隻手努力地比劃著。
  戰湛一邊低頭一邊搖手道:“不用解釋了,我不可能看得懂的!”
  寒非邪道:“抬頭你就看得懂了。”
  戰湛抬頭,就看到一頭獨角獸和法拉利一起慢悠悠地走過來。
  阿猛看到獨角獸,雙眼通紅,兩個拳頭捶了捶胸。
  法拉利沖它發出低吼聲。
  阿猛鬱悶地扭身,一腳揣在旁邊無辜的樹幹上。
  樹應聲倒下!
  “你來帶法拉利走嗎?這次它幫了我們不少忙,替我謝謝它啊。”戰湛看得出獨角獸和法拉利之間關係非同尋常,雖然相處了這麼久,他們多少有點不舍的,但魔獸嘛,還是呆在萬萬獸界比較好。
  獨角獸道:“不,我是來請求你們帶它走,好好照顧它的。”
  戰湛怔忡道:“為什麼?”
  獨角獸道:“因為它不是獨角獸,無法與我們共處。但它也不是魔獸,在它足夠強大之前,很容易受到其他魔獸的排擠。”
  戰湛道:“它到底是什麼?”
  獨角獸沉默地看著法拉利。
  法拉利耷拉著腦袋。
  獨角獸道:“有一天,讓它自己告訴你們吧。我知道因為你們,它才發現了艾麗莎的屍骨,為了感謝你們給予的幫助,我想為兩位賜福。”
  獨角獸的賜福?
  這可是好東西。根據小說裡的設定,有了獨角獸的賜福,體質就會提升一個檔次。平時病怏怏的人就會變成正常人,正常人就會成為非常健康的不正常人。
  總之,是好東西。
  戰湛眼巴巴地看著獨角獸。
  獨角獸猛然抬起前蹄,口中念念有詞,然後低頭,獨角對準戰湛的方向,射出一道金色光芒。
  戰湛被光衝擊了一下,還沒來得及享受,人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坐起來,看了看四周,發現本應該模模糊糊的夜景竟然變得異常清晰,他甚至能看到阿猛的頭頂上有一條小蟲子在爬……它多久沒洗澡了,怎麼肩膀上也有,還有大腿……
  “你醒了?”寒非邪遞了個果子給他。
  “謝謝。”戰湛伸手接過來,發現自己的手也比以前靈活很多。這倒不是說以前不靈活,而是有了現在做對比,就凸顯出以前不那麼靈活。他捏了捏拳頭,“這就是獨角獸的賜福?”
  寒非邪道:“是吧?”
  “你沒感覺嗎?”
  “我沒有接受賜福。”
  戰湛驚道:“你不會是看我昏過去就不敢試了吧?虧了,我跟你說!快跟我去找獨角獸要回來!”
  寒非邪按住他急急忙忙起身的戰湛,哭笑不得道:“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你說快點我不就聽完了?”
  寒非邪道:“我身體遭受火陽之氣重創,又經過各種靈丹調和,早與一般人的體質不同,若是接受賜福,不知道後果如何。再說,以我現在的體質,也無需賜福了。”
  戰湛松了口氣坐下來,“你早說嘛。你後來和獨角獸私聊了嗎?有沒有套出來法拉利究竟是什麼?”
  寒非邪道:“你都昏過去了,我還能套什麼?”
  話是極平淡的,可聽在戰湛心裡,那叫一個溫馨。他喜滋滋地摟住寒非邪的肩膀,“好兄弟!”
  寒非邪閉目不語。
  戰湛趁熱打鐵道:“你跟我回天都吧?”
  寒非邪眼皮子動了動,淡然道:“去做什麼?”
  “吃香的喝辣的。”
  “呵!”
  “……”這高貴冷豔的笑。戰湛嘿嘿乾笑兩聲,“開玩笑呢。我擔心我們家有事,有你在,我安心啊。”
  寒非邪睜開眼睛,“我只是劍君,幫不了你什麼。”如果是劍皇,那就大大不同了。想到這裡,他瞳孔迸發出一抹懾人的光芒來。
  戰湛道:“你知道什麼叫做精神支柱嗎?”
  “嗯?”
  “你往哪裡一站,我就精神百倍啊!”
  寒非邪道:“又不是聰明百倍,有什麼用?”
  “至少,至少早上不瞌睡啊。”
  寒非邪想起戰湛被打包上他床的事,一時無語。
  戰湛看天色有點泛灰,揉了揉眼睛道:“快天亮了,我抓緊時間眯一會兒啊。”
  寒非邪懶洋洋地道:“我不是你的精神支柱,你不是精神百倍不瞌睡嗎?”
  “呃……”
  



61

61、藥皇之皇(十五) ...


  眯了兩個時辰上路,精神果然不一樣。寒非邪不得不拎著戰湛的後衣領才能避免他走著走著就撞到樹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寵物養久了就會和主人一個德行。戰湛睡眼惺忪,法拉利也趴在他肩上春困秋乏睡不醒的模樣。直到中午吃飯,一人一獸才精神起來。
  本來寒非邪還擔心法拉利的身體,畢竟在和水赤煉、杜如春大戰的時候,法拉利咬了杜如春一口,杜如春是藥人,血裡帶毒,怕對它有影響,見它醒過來之後又像老一樣蹦蹦跳跳個不停,才放下心來。
  寒非邪道:“走快點,入夜前能趕到邊境。”
  戰湛道:“不知道一到八號和師父們在不在。”
  寒非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戰湛試探道:“然後呢?”
  寒非邪疑惑道:“什麼然後?”
  “呃,那你……然後呢?”
  “我然後什麼?”
  像寒非邪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聽不懂他的暗示,戰湛想,他之所以裝糊塗一定是不好意思當面拒絕自己的邀請。他歎了口氣,無精打采地垂著頭。
  在他視線之外,寒非邪無聲地揚起嘴角,心情十分不錯。
  
  如寒非邪所言,當天光散盡,大地陷入漆黑,他們終於走出了萬萬獸界,來到了萬萬獸界與騰雲帝國的交界處。
  大概上次戰湛亮牌的舉動令守關卡的士兵印象太深刻,以至於一露面就被認了出來。
  “他就是軍神府的那位公子!”士兵沖其他人大聲嚷嚷道。
  戰湛:“……”一般來說,知道他的身份不應該誠惶誠恐嗎?這種圍觀馬戲團猩猩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寒非邪道:“請問上次和我們一起來的人回來了嗎?”
  那個士兵道:“回來了,又走了。”
  戰湛追問道:“去哪兒了?”
  “萬萬獸界啊。”
  戰湛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所有人都去了嗎?他們往哪個方向走的?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士兵直接聽暈了,簡明扼要地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他們說了再見。”
  戰湛:“……”
  寒非邪道:“去的是幾個人?”
  士兵皺了皺眉道:“五六個吧?”他遲疑地看向其他士兵,其他士兵也是一副茫然的樣子。
  還是其中一個給了個確切的答案,“七個!”
  戰湛道:“怎麼回事七個?”
  寒非邪道:“石理東、莫天河、陳四、王堅、張強加兩個小徒弟,剛好七個。”
  “一到八號呢?”
  那個士兵猛然想起來道:“他們在鎮上的客棧裡。”
  “……”戰湛道:“以後重點要放在前面說!”
  兩人想往裡走,卻被士兵攔住。士兵指著他身後的阿猛道:“它是你們從萬萬獸界帶出來的靈獸?”魔獸不可能這麼溫順,聖獸不可能這麼弱智,所以他們自覺過濾掉了這兩種可能。
  寒非邪將錯就錯地點頭。
  士兵拿出一本厚厚地簿子道:“你們有官府頒發的捕捉許可證嗎?”
  戰湛、寒非邪:“……”聽都沒聽說過。
  士兵看他們表情也知道這兩位爺都沒這方面的常識,又道:“根據帝國律法,未持官府授權的捕捉許可證,不得將捕捉到的魔獸、靈獸帶入騰雲帝國國境。”
  戰湛道:“我現在說它不是靈獸還來得及嗎?”
  士兵道:“你別急,我還沒有說完呢。”
  寒非邪了然道:“可以補辦?”
  士兵道:“一種方法是補辦,在補辦期間,捕捉到的靈獸和魔獸必須交給鎮上的置獸院檢查。另一種是直接交罰款,然後由置獸院出具證明。也就是給靈獸辦一張身份證件。”
  戰湛和寒非邪聽懂了,直接問道:“置獸院在哪裡?”
  士兵收了一個金幣的帶路費,才將人帶過去。
  他們一進鎮,就看到蹲在路邊的四號。
  四號看到兩個人,先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神,興奮地沖上來道:“小公爺!”
  戰湛道:“你們還好吧?”
  四號激動地話也說不清楚,“你沒事,我們都有事,我們都決定你們有事,不是,是覺得……”
  戰湛道:“行了,我先和非邪去一趟置獸院,你先回去報信。”
  “不行!”四號想也不想地否決道,“從現在開始,我必須寸步不離地跟著小公爺。”
  戰湛看他這麼堅決,也不好反對。
  四號在路上喋喋不休地說著分開後的狀況。試煉師和一到八號並沒有和魔獸血戰到底,看戰湛他們跑遠,立刻就找了個機會從戰圈中脫離出來,不過魔獸兇猛,他們被趕出很遠,回來的時候又迷了路,整整浪費了七天才回到原點,再找戰湛他們,卻怎麼也找不到了。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先回邊境碰碰運氣,希望戰湛和寒非邪失散之後先回來了。
  說到這裡,四號幽怨地問道:“小公爺,你們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回來?”
  戰湛總不能說那時候剛好是抱大腿的關鍵時刻,所以他抱著不肯鬆手嗎?他只好含糊道:“萬萬獸界這麼大,哪那麼容易走回來。”
  四號覺得很有理,又接著說下去。他們決定,既不能幹坐著等,也不能無頭蒼蠅亂轉,等人和找人兩件事必須一起進行。想要修煉的試煉師重新進了萬萬獸界,一邊修煉一邊找人,一到八號則留在鎮上等消息,他們約好一個月通一次消息,顯然是做了長期奮戰的打算,沒想到才兩個月,人就自動出現了。
  戰湛看他說得情真意切,心裡十分受用,正要講兩句褒獎褒獎,就聽他說道:“就是馬車寄存的費用拿不回來,太虧了。”
  戰湛:“……”他是不是應該失蹤得再久一點才對得起這筆馬車寄存費?!
  他們說著說著,就碰到了在路上閒逛的三號。於是寸步不離的人有了,通風報信的人也有了,四號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
  
  置獸院就一個院子加一排屋子。士兵將人帶到,立馬就走了,那速度跟後面有老虎在追似的。
  戰湛見門開著一條縫隙,意思意思地錘了兩下推門往裡走,前腳剛踏進去,後腳就轉了向,整個人呈現十分彆扭地扭麻花狀。
  四號道:“小公爺,你肚子疼?”
  戰湛綠著張臉道:“鼻子疼。”
  寒非邪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手捂住他的鼻子,拖著往裡走。
  四號跟著跨進院子,臉緊接著就變了。
  這味道……
  阿猛很喜歡。
  他飛快地跑到屋門口,蹲在地上,對著門縫猛嗅。
  門打開,一個溫潤如玉的青衫青年笑眯眯地走出來,“諸位是來領證的嗎?”
  戰湛:“……”這句話聽上去怪怪的,怎麼像走進了民政局?他乾咳一聲道:“我們是來給我們家靈獸領證的。”
  青年道:“靈獸呢?”
  戰湛道:“一直嗅你鞋的這只就是。”
  青年低頭看了一眼,笑道:“這位公子真愛說笑,它是聖獸,根本無需領證。”
  戰湛吃驚道:“他是聖獸?”
  青年訝異道:“你不知道嗎?它是靈智猿人,雖然在聖獸排名較次,但的確是聖獸沒錯。它方才在幼年期,等再大一些,身上這些絨毛會漸漸褪盡,相貌會與人類更像。”
  寒非邪道:“聽聞聖獸能說人言?”
  青年道:“也不儘然,但靈智猿人是會的。它不但會說人話,而且模仿能力極強,若是加以調教,定能成為兩位的得力助手。”
  寒非邪見他談吐不俗,學識淵博,起了結交之心,“兄台博聞多識,戰刀佩服。”
  “戰兄客氣。在下姓朱,單名一個晚字。如蒙不棄,叫我一聲朱小弟就是了。”青年說罷,自己哈哈笑起來。
  寒非邪也跟著笑。他不便透露家世,一直以戰刀自居,倒是把戰湛的家世說了個七七八八。朱晚聽說戰湛的來歷,立刻誠惶誠恐地表現了一番,見戰湛和寒非邪的確都不是拿腔作勢的人,才恢復了談笑風生的本色。
  兩人一見如故,談得十分投契。
  唯有戰湛冷眼旁觀,心裡另有算盤。這個朱晚在原文中可是個了不得的存在,雖然雲牧皇號稱寒非邪第一小弟,但那是他來得早,趕得巧,如果以寵信度排,朱晚才是真正的第一小弟。
  朱晚這個人博學多才就不說了,寒非邪要不是靠著《天芥神書》這個外掛,絕對不可能令對方心悅誠服。而且他足智多謀,雖然一開始沒什麼機會展現,但是戰湛翻過大結局,清楚記得朱晚那時被人稱為神軍師。神指的當然是劍神寒非邪,兩人的關係、朱晚的地位不言而喻。
  戰湛鬱悶的是,朱晚和寒非邪本來應該是在天都見面的,沒想到在自己誤打誤撞之下竟然提前了。雖說經過幾次同生共死,他和寒非邪的關係和去萬萬獸界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對自己能不能打敗神軍師,他一點信心都沒有。
  擦!難道第一小弟的位置還沒來得及坐暖就要拱手讓人了嗎?
  不甘心啊。
  他仰天長歎。
  寒非邪注意到戰湛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悶著不說話,忍不住拍了他一下,“餓了?”
  戰湛:“……”大哥,你問錯人了,你家豬小弟在隔壁。
  朱晚道:“是小弟的失誤,幾位既從萬萬獸界而來,必然長途跋涉,旅途辛苦。我這就準備飯菜,為各位洗塵。”
  寒非邪也不客氣,應承了下來。
  朱晚說著轉身去買菜了,就這麼留著一夥認識還不到一個時辰的人在家裡,連門都不關。
  四號道:“他不怕我們偷東西?”
  戰湛道:“你覺得他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偷的?”
  “有。”寒非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推門進裡屋去了。
  戰湛一邊跟著往裡走一邊告訴自己:非禮勿視他是懂的,他進去是告誡那個不懂非禮勿視的人快點出來!


62

62、劍意大會(一) ...


  “哇,這是什麼?”
  打算告誡的人跑得比被告誡的人還要快。
  寒非邪快走兩步拉住他的後衣領,“走慢點,看路。”
  戰湛好奇地打量著房屋兩邊的大籠子,“這些都是用來關魔獸和靈獸嗎?”
  法拉利踩著他的肩膀,一條尾巴百無聊賴地掃來掃去,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倒是阿猛表現得很興奮,上躥下跳地跑來跑去,不等寒非邪和戰湛兩個人推門,就逕自闖到裡屋去了。
  “喂!”戰湛正想讓它小心一點,就被裡屋那對金黃色的豎瞳嚇得呆住了。
  寒非邪拍拍他的後腦勺道:“是魔眼金蟒。”
  戰湛道:“為什麼把眼睛挖出來?”這對豎瞳放在兩個同樣大小的銀盤裡,銀盤底托細長,直立在牆邊,正對著大門,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落地燈。
  寒非邪道:“可以用來裝飾,也可以入藥,魔眼金蟒的眼睛能夠使人產生幻覺,作藥的話可以止痛。”
  戰湛吐了吐舌頭,轉頭看到阿猛蹲在一個籠子前面。籠子裡有兩隻半人高的小猴子,一個金黃一個雪白,紅通通的小臉,十分可愛。
  阿猛拍打著籠子和它們打招呼。
  但它們很不領情,嚇得躲在角落裡不肯出來。
  戰湛在旁評論道:“無恥霸王猿,調戲兩美猴。”
  寒非邪道:“這是靈獸,叫福緣猴。據說帶著它們能夠增加福緣,毛色越純越好。這兩隻價值不菲。”
  戰湛用腳尖踢了踢阿猛的屁股,“你喜歡哪只?哥哥我給你買下來當媳婦兒。”知道阿猛還是幼年期之後,他就把自己升級為哥哥了。
  寒非邪道:“它們體型不匹配。這兩隻已經進入□期了,不會大了。”
  “那阿猛興奮什麼?”
  “因為它們進入□期,身體自然而然地散發出求偶的氣味。”
  “可你不是說他們型號不匹配?”
  “……它沒我想得多。”
  戰湛又用腳尖踢了踢阿猛的屁股道,“喂,別想了,你那個部位太大了。”
  寒非邪吃驚地看著他。
  戰湛莫名其妙地回視,“幹嘛?”
  寒非邪無語道:“沒什麼。”
  “你的表情就是有什麼。”
  “本來有點什麼,但仔細想想剛才那句話出自你的口中,實在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必要。”
  戰湛:“……”
  寒非邪聽到外面有動靜,一手抓起阿猛的後頸,一手拖著戰湛往外走。
  走到門口,朱晚已經進來了。
  寒非邪搶先檢討,“家教不嚴,小東西剛才擋不住地往裡闖。”說著,還拍了拍阿猛的後背。
  戰湛同情地看著無辜阿猛。
  阿猛戀戀不捨地看著門,那樣子倒十分符合寒非邪的描寫。
  朱晚哈哈笑道:“無妨無妨。我那兩隻小皮猴都到了□時節,難免招蜂引蝶一些。不過福緣猴雖然稀罕,卻配不上你們家的聖猿啊。”他將懷裡抱著的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招呼寒非邪、戰湛坐下。四號不敢與戰湛同桌,只肯站著伺候。
  阿猛和法拉利另開一桌,朱晚給他們倒了一些飼料。兩個都嗅了嗅,一個吃得歡,一個吃了幾口就跑回戰湛腿上去了。
  朱晚買了酒,給三人斟上,又拿出烤雞腿,“來來來,不要客氣!張嫂家的烤雞可是遠近聞名的咧。”
  戰湛和寒非邪的確餓了,兩人也不客氣,拿起雞腿就啃。
  朱晚笑眯眯地自斟自飲,等兩人吃飽了,才天南海北地胡侃起來。
  戰湛對這個世界不熟,沒什麼好說的,就聽兩人說,聽著聽著,也入了迷,依稀回到自己大學時代,一個寢室幾個哥們,夜半不睡吹牛,你一言我一語,東拉西扯,不著邊際,卻暢快又歡樂,現在也有這樣的感覺。他看著朱晚和寒非邪,心裡暗暗歎了口氣,不服不行,他們倆才是真正註定要當兄弟的人,和自己這種抱大腿上位的不同。這麼一想,他覺得自己也挺可憐的。
  “小戰兄。”
  戰湛呆了呆,“誰?”
  朱晚解釋道:“令兄叫戰刀,是大戰兄,你自然便是小戰兄。”
  戰湛:“……”大戰小戰,有種家無寧日的感覺。
  朱晚道:“我看小戰兄面色不愉,可是藏著什麼心事?”
  戰湛道:“沒什麼,只是吃完之後肚子有點漲,正在猶豫要不要去釋放一下。”
  朱晚大概第一次見到有人上茅廁還要猶豫,失笑道:“這倒是件大事。”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一號帶著人急匆匆地找上門來,聊天只好中斷。戰湛見寒非邪和朱晚離別時,兩人都依依不捨,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問朱晚道:“豬弟弟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天都。”
  論年紀,朱晚比戰湛和寒非邪都大,稱他們為兄是自謙,大概沒想到戰湛這麼痛快地就認了,愣了愣才笑道:“我在小鎮住慣了,天都這樣的地方想也不敢想的。”
  戰湛長歎。他本來想幫著寒非邪把人給收了,說不定寒非邪愛屋及烏,就跟著上天都了。
  寒非邪眸光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戰湛回瞪。這是什麼目光,他這是為了誰?
  朱晚仿佛沒察覺兩人的洶湧暗濤,道謝了一番。
  戰湛道:“對了,許可證……”
  朱晚忙道:“稍等。”他跑回屋裡,過了會兒才出來,手裡拿著一張紙,上面蓋著印章,“雖說靈智猿人是聖獸,可大多人都不識得,我開一張證明,你們路上也好方便些。”
  戰湛笑著接過。
  朱晚突然壓低聲音道:“聽說天都最近不太平,兩位此行說不定險阻重重,還請多多留心。”
  戰湛一怔,正要問什麼不太平,朱晚已經笑著回屋了。
  一號道:“此人不簡單。”
  四號附和道:“不錯,此人胸中藏有大智慧。”
  二號道:“哦?什麼大智慧?”
  四號感歎道:“他連吃雪鰱最好清蒸,酒一定要用桂花酒都知道。”
  其餘幾號:“……”
  戰湛跟在寒非邪身後,小聲道:“他說的不太平會不會是天都出事了?”
  寒非邪道:“應當是。”
  一號耳朵尖,“可我們什麼消息都沒有聽到。”
  寒非邪道:“你們最近可曾特意打探過天都的消息?”
  一到八號:“……”
  寒非邪道:“朱晚此人胸有邱壑,絕非池中物。他知道天都不太平,可見暗中關注。”
  戰湛道:“那他幹嘛不跟著我去天都?”
  寒非邪沒說話。
  戰湛自覺沒趣地嘀咕道:“嫌我們家廟小?”
  寒非邪道:“或許是嫌妖風大。”
  “什麼意思?”
  “他雖然拒絕了你的邀請,卻暗示你此行險阻,已有示好之意。”
  戰湛恍然道:“我懂了,欲迎還拒是吧?等著我們三顧茅廬?”
  寒非邪搖頭。
  “你能直接點嗎?”
  寒非邪停下腳步,看著他道:“我也不知道。”他猜測的是戰家可能遇到大麻煩了,只是這話在沒有肯定之前不能說,說出來既於事無補又擾亂人心。
  但戰湛也不是呆子,自己琢磨琢磨也琢磨過味來了,“他說天都不太平,又叫我小心,是說我們家出事了?”
  寒非邪道:“是或不是,急也無用,趕緊回天都是正經。”
  戰湛忙應了。
  寒非邪原想問他為何突然想帶著朱晚去天都,但看他心急如焚的樣子,就將問題咽了回去。這個時候,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問不問都罷了。
  一到八號將馬車從邊境處要了回來,又托他們給試煉師帶個口信,就說人找回來了,然後收拾好行李連夜趕路。
  戰湛睡了一覺,第二天才後知後覺地問被自己靠了一個晚上的人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寒非邪輕輕地按著發麻的肩膀,“你打算睡完我就把我踢下車嗎?”
  ……
  什麼叫做睡完……他不是始亂終棄的這種人!不對,他壓根不算睡,就是很純潔地靠了一下好嗎?!不行,這種虧不能吃。
  戰湛翻了個白眼,痞痞地挑了下他的下巴道:“對,大爺我就睡了,美人你想怎麼樣?”
  寒非邪面色怪異地看著他。
  知道寒非邪心狠手辣的作風,戰湛內心還是有點怵他,見狀心虛地縮回手道:“玩玩嘛,玩不起啊。”
  寒非邪點頭道:“嗯,玩不起。”
  戰湛:“……”
  “除非……”
  戰湛戒備地退後,“除非什麼?”
  寒非邪伸出兩隻手,按著他的臉,一團亂搓。
  戰湛被搓得話也說不出來,嘴唇被揉了好幾下,好不容易推開寒非邪,立刻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臉,“你沒察覺搓得你兩隻手全是口水嗎?”
  “察覺了。”寒非邪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很濕。”
  “……”戰湛叫道,“你才濕了!”
  寒非邪茫然道:“什麼?”
  戰湛紅著臉,哼哼了兩聲,靠著另一邊車廂睡了。
  看他安靜了,寒非邪又沒話找話說了,“為什麼邀請朱晚上天都?”
  戰湛閉著眼睛道:“你不是挺喜歡他嗎?你看得上眼的人總有些用處吧?”他說完等了很久都沒聽到寒非邪回答,不由睜開眼睛,見寒非邪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疑惑道:“怎麼了?”
  寒非邪緩緩道:“你是在……招兵買馬嗎?”
  “……”戰湛點頭道:“沒錯,我指望他單槍匹馬給我大江山,你看他行不?”
  寒非邪竟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以他的智謀,就算投靠的是阿斗,應該也能扶一扶的。”
  他居然知道誰是阿斗?!
  《絕世劍邪》這本書到底是怎麼設定的?
  不對。重點應該是……
  戰湛怒道:“你說我是阿斗?!”
  寒非邪道:“我說得是就算投靠的是阿斗……你一定要算嗎?”
  戰湛:“……”
  他們起先趕路歸趕路,氣氛還算輕鬆,戰湛雖然擔心卻還沒有到茶飯不思的地步,直到一號打聽來一則消息——
  “元帥兵敗失蹤了!”
  



63

63、劍意大會(二) ...


  趕路的速度立刻從八十碼提升到一百八十碼。一到八號輪流趕車,一路換馬,足足縮短了一半的天數趕回天都。
  天都依舊是老樣子,歌舞昇平,全然看不出帝國元帥兵敗後的頹喪和恐慌。
  戰湛坐在馬車裡,身體靠著寒非邪,臉色清白得猶如病入膏肓,等馬車一停下,就沖下馬車對著自家大門吐起來。
  門房一時沒認出人,氣得差點抬腳來踹,幸好一號機警,提起門房丟掉一邊去了。
  戰湛幾乎連胃酸都要吐得一乾二淨了才停下來,軟軟地趴在門檻上,喘氣道:“八百里加急不是人幹的活。”
  寒非邪扶起他,抓起戰湛的袖子擦了擦他的嘴巴,“沒事了吧?”
  戰湛搖搖頭道:“暈。”
  寒非邪道:“一會兒我給你抓一副寧神止吐的藥。”
  “好。”戰湛踉踉蹌蹌地往裡走。
  一號急忙扶著他的另一邊。
  雲霧衣聽到消息趕來時,看到的就是自家愛子病怏怏地被人攙回來的虛弱樣,這一驚非同小可,紅著眼睛道:“誰?誰把你打傷的?!”
  戰湛擺擺手道:“不是……”
  雲霧衣美目狠狠地瞪向一號。
  一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他跪得太快,戰湛身體一半的力還靠在他身上,不由也跟著跪了下去。
  “……”雲霧衣皺眉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寶貝,你起來好好說,有什麼事娘替你頂著就是!”
  戰湛哭喪著臉道:“我暈車。”
  雲霧衣:“……”
  
  將戰湛抬回房間,雲霧衣照著寒非邪的藥方熬了一碗藥給戰湛喝下,戰湛才好一些。寒非邪一號等人都知道他們母子許久不見定然有很多話要說,識趣地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
  她揉著眉心道:“既然身體不舒服何必急著趕路?你是娘的心頭肉,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要娘怎麼過下去?”
  戰湛聽得心頭一酸,掀起被子跪坐在床上道:“娘,爹真的……”
  雲霧衣垂頭歎氣。
  戰湛道:“派人找了嗎?”
  雲霧衣點點頭,從椅子上挪過來,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道:“這些事娘心裡有數,你放心,只要有娘在,絕不會讓你受一丁點的委屈。”
  戰湛反握住她的手道:“娘也放心,只要我在,戰家就在!”
  雲霧衣微愕道:“你現在是……”
  戰湛自豪地點頭道:“我現在是劍主巔峰!”
  雖然雲霧衣已經覺察,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震驚了一下,“你……怎麼?”
  戰湛道:“這個說來話長,我們一會兒再說,先說爹,爹怎麼會失蹤?娘不是說他守在後方大本營嗎?”
  雲霧衣陰沉著臉道:“的確是守在後方大本營。但守在前線的黃勇將軍戰事失利還謊報軍情,使得你爹錯估形勢,大本營被敵人突襲得手!你爹在戰亂中下落不明。”
  戰湛揪心道:“現在怎麼辦?”
  雲霧衣道:“以藍家為首的文臣最近不斷向皇帝施壓,將戰敗之責全都推在你爹身上,皇帝暫時還沒有鬆口。”
  戰湛道:“雲牧皇關鍵時刻腦子還算清醒,知道我爹是無辜的。”
  雲霧衣搖頭道:“他考慮的不是你爹無辜不無辜,而是你爹還沒有找到,我戰家嫡系兵力也沒有大的損失,這個時候和我們撕破臉,得不償失。”
  “那藍家還蹦躂什麼?”
  “他們是在造勢。縱然不能借這次兵敗將我們家定罪,也可乘機打壓我們的勢力,讓我們近期內不敢與他們正面爭鋒。”
  戰湛冷哼道:“正的不行咱來側的,明的不行咱來暗的!那個謊報軍情的人不是我爹手下吧?”
  雲霧衣道:“是衛家嫡系。”
  “皇帝不找他們算帳?”
  “皇帝有意將水靈公主許配給衛家長子。”
  “咦?”戰湛一臉震驚。水靈公主……不就是那個對寒非邪一見鍾情,一天到晚跟在寒非邪屁股後面非邪哥哥非邪哥哥叫的小丫頭嗎?
  雲霧衣道:“你咦什麼?”
  戰湛打了個哈哈道:“我差點忘記還有個公主了。”
  雲霧衣屈起手指想敲他頭,想起他身體不適,只好輕輕地點了點,“她是你的表姐,這也能忘?說起來,當初皇兄倒是有意將她指給你哥哥,但被皇嫂婉拒了。”
  戰湛:“……”他不想說近親問題,他只想說,他哥真吃香啊。
  戰湛道:“對了,我那嫂子最近怎麼樣?”
  雲霧衣一怔道:“嫂子?”
  “就是甯姐姐嘛。”
  他只是隨口一問,誰知雲霧衣的臉卻拉了下來。
  戰湛道:“怎麼了?”
  雲霧衣道:“宮中傳出消息,說皇帝和太后都有意冊封她為貴妃。”
  “什麼?!”戰湛猛地跳起來,也不管頭在床頂頂了一下,急急忙忙地下床找鞋。
  雲霧衣拉住他,“你風風火火地要去哪裡?”
  戰湛嚷嚷道:“她是我內定你的嫂子,怎麼可以嫁給那些亂七八糟的野男人!”
  雲霧衣氣得在他腦袋敲了一下,“不說你哥現在還躺在冰棺裡,就算他好端端地活著,甯春意也還是甯家的甯春意,沒嫁到我們戰家來呢,你內定個什麼?”
  戰湛沮喪地爬回床上,半天才嘀咕道:“難道就這麼看著雲牧皇搶我哥的老婆?”
  雲霧衣道:“這也要看春意她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甯姐姐喜歡我哥。”
  “喜歡是一回事,沒有希望地等下去又是一回事。”雲霧衣悵然道,“戰雷是我兒子,我是他娘,我等他天經地義。你是他弟弟,你等他無可非議。可春意不一樣,她是沒出閣的姑娘,一沒過門二沒婚約,她憑什麼這麼等下去?姑娘的青春有限,等不起耗不得,若你哥永遠不醒,難道就要她一世守寡嗎?”
  戰湛語塞。現在他對復活藥的藥效也不像先前那般自信了,更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救活戰雷,可是讓甯春意嫁給雲牧皇他又相當不願意。人都是有私心的,雖說原先的戰湛不怎麼樣,作為讀者,他對戰湛也沒什麼好感,可現在他是戰湛了,看人看事的角度又不同。雲牧皇計算戰家,害死雲霧衣,以現在的角度看,那是他怎麼都無法容忍的,自然不想讓這個世界最欣賞的女性嫁過去。
  “那,不嫁雲牧皇不行嗎?”戰湛支支吾吾地說完,發現雲霧衣眯著眼睛打量他。
  “娘?”
  雲霧衣道:“寶貝,你跟娘說實話,你不想讓春意嫁給雲牧皇是因為你哥還是因為你自己?”
  “啊?”戰湛震驚了。
  雲霧衣遲疑道:“你是不是對春意……”
  “不是!”戰湛斬釘截鐵地否認!他喜歡甯春意是因為她不受寒非邪美貌所惑,對愛情十分堅貞,與他個人喜好無關啊。
  雲霧衣道:“其實,你若是有什麼想法,事情倒好辦了。如果春意和我戰家有了婚約,就是皇帝也無法強求。”
  “那哥怎麼辦?”
  “你哥……”她慢慢地收了口。
  雖然雲霧衣沒有說完,但戰湛看得出,她對戰雷能復活這件事並不抱著很大的期望。
  
  入夜,戰湛在床上輾轉反側,終於讓忍不住起來點上燈,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紙在燈下看。
  這張紙就是藍醇夾在書裡說要交給他的復活藥配方。藥方在他手裡已經很久了,久得他差點就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張藥方,可是……
  “飛雪連天射白鹿”這七個字是想表達什麼?
  難道藍醇是讓他向金老要藥方嗎?!
  戰湛捶桌。
  
  第二天早上,戰湛頂著兩個大黑眼圈曬太陽。
  寒非邪皺眉道:“您昨晚又沒有睡好?怎麼臉色還是這麼難看?”
  戰湛道:“我在想一件事。”
  “你爹的事?”
  戰湛搖搖頭。
  “什麼事?”
  “飛雪連天……射白鹿。”
  “……”
  “……”
  寒非邪道:“想的方向是?”
  戰湛湊近他,壓低聲音道:“如果我說,這是藍醇師父給我的復活藥藥方,你怎麼看?”
  寒非邪伸出手道:“藥方呢?”
  戰湛把紙給他。
  寒非邪凝神想了想道:“應該是七種藥吧?”
  “飛狐外傳雪山飛狐連城訣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白馬嘯西風和鹿鼎記嗎?買回一套燒成灰兌水喝?”
  寒非邪習慣將戰湛說的亂七八糟的話自動過濾,“麝可能是麝裡黃。”
  戰湛看了看,驚訝道:“居然是麝香的麝。”
  “你以為是什麼麝?”
  “射箭的射……”他看了飛雪連天四個字,就理所當然地自動腦補了後面三個字……倒是沒有注意麝這個細節。
  寒非邪搖搖頭道:“天和雪字帶頭的藥我隨便一想就想到了七八種……這樣猜測的幾率太小了。”
  戰湛道:“而且說不定這藥方還是從藥皇莊流傳出來的。”
  兩人想到藥皇莊,都齊齊搖頭。
  伺候戰湛的丫鬟突然急衝衝地跑進來道:“小公爺,衛三公子求見!”
  戰湛道:“跟他說,不熟不見。”
  丫鬟張了張嘴,只好跑出去,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道:“衛三公子說膽小鬼才不見。”
  戰湛道:“就說,對,小爺我就是不見膽小鬼。”
  寒非邪道:“藍醅不是讓他送你師父回酒鬼莊了嗎?”
  戰湛聞言精神一振,忙把丫鬟叫回來道:“叫他去花廳等著。”
  
  既然是等著,當然要等一段時間才叫等著。戰湛故意磨蹭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去花廳。衛隆早就等得一肚子火,見他吊兒郎當地走過來,立刻火冒三丈,“你們戰家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晾在外面等?”
  戰湛嘖嘖道:“我們戰家是出了名的好客,當然不會對客人這種態度。”
  “不會這種態度?”衛隆指著自己的鼻子。
  戰湛無辜道:“對待上門來打秋風的又是另一回事。”
  衛隆氣得想拔劍,但劍拔到一半,他僵住了,“劍主?”
  戰湛道:“主什麼主,別每到月底就嘴巴甜。”
  衛隆:“……”
  他無心理會戰湛的調侃,滿腦子都在想戰湛為什麼能在短短幾個月裡從劍士跳到劍主……這裡面的差距幾乎是天壤之別啊!
  戰湛看衛隆光站著發呆,不耐煩道:“所以這次你是專門過來發呆給我看,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呆?”
  衛隆回神,收起滿腹吃驚道:“我這次來是代表帝光學院通知你入學的。”
  戰湛滿腦子問號。他沒記得自己申請過啊。
  衛隆道:“名額是陛下特意批給你的。”
  ……
  是塞吧?
  戰湛乾笑道:“我幾時說我要去帝光上學?”
  “陛下說的。”
  戰湛:“……”
  衛隆將入學證書給他,“明天來報到。”
  戰湛道:“你也去?你不是去酒鬼莊嗎?藍醅不要你了?”
  衛隆咬牙道:“不要你個頭!師父他另有要事,讓我送完藍醇就自己回來。”
  “哦,藍醇還好吧?”他狀若不經意地提起。
  衛隆呵呵冷笑兩聲,“你覺得他會好嗎?”
  戰湛道:“你這樣的都能活著,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死。”
  衛隆:“……”他懊惱得要命,早知道就應該趁著能把他打成豬頭的時候抓緊時間把他打成豬頭……回去練功!
  
  衛隆走後,雲霧衣和寒非邪一前一後進來。
  寒非邪道:“你真的要去學院?”
  戰湛道:“不能不去吧?”帝光……哥哥在的地方。他對戰雷有種莫名的親近。
  雲霧衣皺眉道:“過些日子就是四大學院的劍意大會,皇帝這時候讓你進入帝光,不是什麼好事。”
  戰湛道:“劍意大會是什麼?”糟糕,難道是小說另外四分之三的情節線……開始正式展開?
  
  


64

64、劍意大會(三) ...


  雲霧衣看著他搖頭,顯然對自家兒子如此沒有常識而感到無可奈何,“劍意大會就是神劍大陸四大學院共同籌辦的論劍大會。”
  戰湛擊掌道:“論劍嘛,論劍我就懂了。”作者是金庸迷吧,幾個小屁孩還搞華山論劍……
  雲霧衣道:“每個學院輪流舉辦,這次剛好輪到帝光。”
  戰湛在旁邊點頭。必須的,一切劇情發展都必須配合主角的腳步。
  雲霧衣道:“每個學院會派出最精英的尖子生參加劍意大賽,往年也有比拼太激烈,在比鬥中陣亡的也不少……”
  戰湛:“……”
  雲霧衣摸著戰湛的頭髮道:“你現在應該知道皇帝這時候讓你進入帝光的用意了吧?”
  戰湛道:“他看我太不順眼了。”
  雲霧衣安慰道:“我看他也不順眼。”
  “……”戰湛下意識地看向寒非邪,“我怎麼辦?”
  雲霧衣:“……”寶貝,你娘在這邊。
  寒非邪看了她一眼,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戰湛道:“果然好計!”
  雲霧衣:“……”
  她看著寒非邪道:“看來此次出行,你與戰湛都有奇遇,短短數月竟已入劍君之列,再往前一步,就是大陸頂尖劍客了。”
  寒非邪忙謙虛了幾句。
  “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進入帝光呢?”雲霧衣也不繞圈子,直接說出目的。
  寒非邪面露躊躇之色。
  雲霧衣道:“修為再高沒有好的功法和武技配合就如空有一身蠻力不懂使用的莽夫。帝光學院能位列四大學院,自有不凡之處。雖然帝光學院的院長是皇帝,但我是名譽副院長,只要我一句話,學院藏書自然任君翻閱。”寒非邪如今是劍君,地位不同於以往,她與他說話的口吻也不同於以往。
  戰湛吃驚道:“娘,你還兼職賺外快啊?”
  雲霧衣道:“外快是什麼?”
  戰湛拇指食指搓了搓道:“錢啊。”
  “……沒錢的。”
  “等我們畢業了,你就辭了吧。太黑了。”
  “……好。”雲霧衣對他幾乎千依百順。
  寒非邪做出決定,微微一笑道:“多謝夫人。”
  雲霧衣柔聲道:“你是寶貝的朋友,叫我一聲伯母就是了。不過你的臉……”
  戰湛“哎呀”一聲道:“面具還在嗎?”
  寒非邪道:“放在箱子裡,沒有帶回來。”
  戰湛道:“去拍賣場再買一張吧?”
  寒非邪笑道:“可別又是送命堂的好東西?”
  戰湛乾笑兩聲。
  雲霧衣聽到送命堂立刻豎起耳朵道:“送命堂?”
  戰湛想起回來之後還沒有向她報告此行遭遇,不由頭皮發麻,打了個哈哈道:“我們先去買面具,買回來再跟娘細說,去晚了就沒了。”
  雲霧衣看他拉著寒非邪蹦蹦跳跳地往外跑,追了幾步:“小心點,別摔了!”
  戰湛哈哈大笑著,放開寒非邪做了好幾個朝前的空翻。他翻得開心,沒防著前面有個池塘,眼見要落進水裡,在旁邊跟著的寒非邪關鍵時刻出腳,將他踢到池塘對岸。戰湛在地上滾了兩圈站起來,暈頭轉向了好一會兒,趴著樹幹又吐了。
  雲霧衣:“……”以前這孩子瞎折騰是折騰別人,什麼時候起,開始瞎折騰自己了?
  
  再去拍賣場,戰湛有點緊張,想到自己這麼久沒見甯春意,不知道甯秋水有沒有把她放出來,又想著復活藥的事撲朔迷離,自己不知道該怎麼交代。
  寒非邪見他唉聲歎氣,挑眉道:“擔心劍意大會?”
  戰湛擺手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反正我不上場就是了,非要上場的話,我就上去投降。”
  寒非邪:“……”戰不敗之所以失蹤,是不想回來看到自己兒子丟人的樣子吧?
  戰湛小聲道:“你知道嗎?皇帝想封甯姐姐當貴妃。”
  “不知道。”
  “我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
  “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兩邊都不沾關係吧?
  戰湛道:“我煩啊。”
  寒非邪臉色變了變,不動聲色道:“你煩什麼?”
  “我不想甯姐姐嫁到宮裡。”他糾結道,“說好要當我嫂子的。”
  寒非邪道:“你真是想讓她當你嫂子?”
  戰湛皺眉道:“怎麼你也這麼問?”
  寒非邪抿了抿唇,“復活藥是假的話,你哥不會回來了。你心裡真的沒有其他想法嗎?”
  戰湛猛地轉過頭,盯著寒非邪半天沒說話。
  寒非邪也不知道怎的,怪怪地冷笑一聲,撇過頭去。
  車廂裡氣氛冷硬如冰,直到馬車停下也沒有好轉。
  寒非邪戴著斗笠,將臉藏在斗篷裡,跟著拍馬場的人順著樓梯往上走。戰湛走在他前面,步子很僵硬,整個人散發著小爺不高興,十分不高興的氣息。他心裡有點愧疚,又有點連自己都說不清的惱火。
  兩人就這麼僵持到戰家包廂,發現今日的拍賣場竟然滿座,下面人山人海,鬧騰騰得像炸開了鍋。
  戰湛拉住領路的管事問道:“今天怎麼這麼多人?”
  管事道:“這幾日場裡進了幾樣寶貝,場主給城中富戶發了請柬,所以感興趣的都來了。”
  戰湛不滿道:“我怎麼沒收到?嫌我戰家沒錢?”
  管事大喊冤枉道:“十天前就送到軍神府了。”
  戰湛想大概是公主娘沒空記這些事,點了點頭,又問道:“甯姐姐最近好嗎?”
  管事低著頭道:“好,一切安好。”
  “她在不在拍賣場?”
  “不在,小姐正在府中休息。”管事見他還要問,忙道,“小姐很久沒來,近來的消息我也不大清楚。”
  戰湛淡然道:“那你如何知道她最近安好?”
  管事乾笑道:“府裡沒傳出什麼不好的消息,我猜是好的。”
  戰湛想著一定是甯秋水的禁令沒有解除,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揮手道:“行了,來點好吃的好喝的。”
  管事如釋重負地退下。
  戰湛和寒非邪進了包廂。兩人各坐一邊,心裡都很不是滋味。
  戰湛想,他這是招誰惹誰啊!他不想看著甯春意落入虎口,找兄弟傾訴傾訴也不行?寒非邪這是什麼態度!他說錯話了自己也沒怎麼樣吧?就是看了他一眼。擦!長著臉還不讓人看了,居然擺臉色給自己看!抱大腿的人也是有尊嚴的。不行,太慣著他以後沒自己的好果子吃,一定要把他囂張的氣焰打壓下來——打不下來也要澆點水。
  他立刻收回了主動打破僵局的心思。
  寒非邪戴著斗笠,看不出表情,只能從他的坐姿和散發出來的寒氣判斷——大爺正不爽。
  一到八號也不知道這兩位平時好得如膠似漆的爺是怎麼回事,各自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生怕呼吸太大聲當炮灰。
  管事送上茶點之後,也有多遠跑多遠。
  幸好拍賣師充滿激情的吆喝聲傳過來,打破了寂靜。“休息時間過去了,大家是不是為沒有拿下第一件拍賣品而感到傷心呢?不要傷心!我們還有機會!今日的拍賣品一定讓大家大開眼界,眼界大開!一件比一件精彩,一件比一件吸引人!廢話不多說,多說的不是廢話,讓我們擦亮眼睛,擦好口水,看看今天退出的第二件拍賣品!它就是……”
  下麵的人敲鑼打鼓增添緊張氣氛。
  “三足獍的魔晶。”
  觀眾一臉茫然。
  拍賣師喝了口水解釋道:“三足獍是六階魔獸,幼獸一生下來就會吃掉自己的母親,數量極少,大家沒聽過很正常。”
  他見大多數觀眾表示不敢興趣,笑了笑道:“可是它的魔晶可是香餑餑,不管是聖獸魔獸還是靈獸,都將它視為滋補聖品。因為……”他故意賣了個關子。
  坐在包廂裡的寒非邪慢悠悠接下去道:“它能讓獸類進階。”
  果然,拍賣師道:“它們吞下三足獍的魔晶就能直接進階!聽清楚,是直接進階,沒有任何風險!”
  場內譁然。
  雖然三足獍的魔晶對人類無效,可是在座不少人類都養著魔獸和靈獸,自家魔獸靈獸等級高了,對自己也有好處。不少鬥獸場愛好者蠢蠢欲動起來。
  戰湛也道:“這個不錯,法拉利和阿猛都可以用。”
  寒非邪道:“法拉利更需要。”
  “啊?為什麼?”
  “你身上不是背著半年之約嗎?”
  “對啊,你說……”戰湛屁股挪了幾下到寒非邪身邊,正要說話,猛然想起兩人還在冷戰,臉頓時紅起來,尷尬地想坐回去,誰知剛起身,就被寒非邪一把摟了回去。
  寒非邪眼睛正視前方,“我之前不是那個意思。”
  既然他先開口了,戰湛當然不會傻得把梯子往外踢,本來就是小事,到現在他都沒鬧明白這場冷戰到底是怎麼回事,立刻笑笑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嘛。你是我兄弟,我哥就是你哥,你是擔心我。”他抬起屁股,用頭頂掉了寒非邪的斗笠,卻看到寒非邪轉頭望向自己的眸光晦澀幽深,心突然就顫了一下。
  “兩萬兩,兩萬兩……”拍賣師的叫聲將兩人喚回現實。
  戰湛坐回去,反手摟住寒非邪的腰道:“大哥,你說我們買不買?”
  寒非邪收回搭著他肩膀的手,默默地點頭。
  戰湛張嘴要喊“三萬”,就聽旁邊包廂一個清朗斯文的聲音道:“五萬兩。”
  拍賣師激動了,“五萬兩,五萬兩!還有沒有人超過五萬兩的?”
  戰湛扶著寒非邪的腰,湊在他耳邊小聲道:“藍雋遠。”
  這三個字讓寒非邪眼角一跳,亂糟糟的腦袋瞬間清明起來,陰森森地開口道:“藍家的人麼?”
  戰湛知道寒非邪和藍家的糾葛,心領神會,二話不說地喊道:“五萬零一兩!”
  



65

65、劍意大會(四) ...


  拍賣師乾笑道:“五萬零一雖然是個好數字,不過拍賣場的規矩是萬兩以上一千兩起加,千兩以上一百兩起加,加一兩不合規矩。”
  拍賣場傳出不少譏笑聲。
  戰湛落落大方道:“不好意思,最近手頭緊,想節儉一點。五萬一就五萬一吧。”
  拍賣師道:“五萬一千兩,五萬一千兩,還有沒有人加價的。”
  隔壁的藍雋遠輕笑一聲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小公爺喜歡,藍某豈能做不識趣之人。小公爺請。”
  既然沒了對手,三足獍魔晶自然毫無疑慮地落進了戰湛手中。
  戰湛歎氣道:“貴了。”
  寒非邪道:“還行。”
  戰湛壓低聲音道:“藍家的人的確很討厭。”要不是藍雋遠一下子加了兩萬兩,他一定能以更便宜的價格拿下來。
  寒非邪道:“這種話可以大聲說。”
  戰湛:“……”
  拍賣師很快推出第三樣拍賣物,“人在江湖走,哪能不留手。這樣東西完全滿足了每一個江湖行走人士留一手的需求。一聽名字就知道威力無窮——毒刺手!大家看一看,這幅手套用精鐵打造,卻靈活自如,手背和手掌的細刺沾有劇毒,任何人碰到,一分鐘內必死無疑!不管是追殺還是被追殺,都很實用可靠。底價八萬兩,加價一千兩起!”
  這毒刺手雖然不錯,但戰湛興致缺缺。這東西用得好還好,用不少說不定撓個癢癢就把自己給撓死了。
  寒非邪似乎也沒什麼興致,東西很快被一個富商拿去。
  “哎呀,競爭不激烈嘛。沒關係,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在等最後一樣寶貝!不過在這之前,先讓我們大家休息一下。好東西一定要慢慢地觀賞。”拍賣師賣個關子,立刻被觀眾喝倒彩。
  戰湛是來買面具的,想著最後一樣東西也不可能是面具,打算去找管事私下買賣。他前腳剛出包廂,就看到左邊的兩道門同時開了。
  藍雋遠和衛興兩人同時走出來——加上他就是三個人。
  三人都愣了下。
  藍雋遠朝戰湛微笑著打了個招呼,轉身往左走。不知是說好還是默契,他轉身衛興也轉身,兩人一前一後像排著往前走。
  戰湛敏銳地覺察出衛興和藍雋遠之間有點火藥味,兩人明明近在咫尺,卻無半點交流。他納悶了,還以為自己是其他幾家心目中最不受待見的人,怎麼出去一趟寶座就給人拱沒了。
  他沒多想,到樓梯口找到管事表達了自己想買面具的意願。
  管事沒有立即答應,只說去找找看。
  戰湛知道沒有甯秋水的吩咐他不敢私下做主,便點點頭走回包廂,反正他也想知道最後一樣寶貝究竟是什麼。到包廂門口,就看到衛興和藍雋遠一前一後從司徒家的包廂走出來,兩人臉上掛著笑,眼底卻一點笑意也沒有,然後各自回包廂。
  戰湛想了想,好奇地湊過去看包廂的名字,發現藍雋遠進的是藍家包廂沒錯,但衛興進的是……標有皇室標記的包廂?!
  他回到包廂,將事情對寒非邪這樣那樣一說。
  寒非邪不耐煩道:“你關心的人還挺多。”
  “……”滿心歡喜地分享八卦卻碰了一鼻子灰,戰湛有些沒趣,心裡偷偷埋怨寒非邪的喜怒無常。
  寒非邪自覺語氣有些重,氣氛好不容易緩和,他不想又鬧僵,放軟口氣道:“我不想聽到藍家的名字。”
  戰湛恍然。也對,要不是藍月眉,寒非邪也不會吃這麼多苦頭。他現在要娘沒娘,要爹沒爹,比起自己父母雙全,家大業大,的確慘了一點。這麼想想,他又釋然了,大哥過得不容易,做小弟的只好多擔待一點。
  寒非邪見他坐得遠,皺眉道:“坐這麼遠,怎麼說悄悄話?”
  “哦,對。”戰湛屁股又挪過去。
  寒非邪看著自己的右腿和他的左腿挨在一起,才滿意地點點頭。轉念又覺得自己有毛病,兩個人坐得近有什麼值得高興的……自己這是真有毛病吧?
  戰湛看寒非邪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以為他十分介懷藍雋遠這個存在,忙道:“大哥,你要是想回去,我們就先回去吧。面具可以去別的地方買。”
  寒非邪轉頭看他。
  戰湛盯著他的眼睛,努力分辨裡面傳達的資訊,過了會兒,他懂了,捋起袖子道:“大哥,你說吧,怎麼揍?是現在沖進去找茬,還是在他家門口等?”
  寒非邪道:“你不是叫我非邪的麼?”
  戰湛:“……”
  “為什麼變成大哥了?”
  戰湛語塞。總不能說因為這場冷戰讓他覺得叫大哥更容易提醒自己抱大腿這件事吧?
  寒非邪沉默了會兒道:“是不是因為我提起你哥,所以你想你哥了?”
  “啊?”戰湛發誓他絕對沒有過這樣的念頭。他和戰雷素未謀面,就算想也無從想起,想復活他也是出自對雲霧衣和甯春意的好感值以及戰雷本人杠杠的口碑。
  寒非邪覺得心裡頭怪怪的,這種怪在萬萬獸界兩人獨處的時候就有苗頭了,有點不自覺地想親近他,看他不在又有點心神不寧,到現在這種苗頭越發明顯,甚至產生了一種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獨佔欲。
  沒錯,就是獨佔欲。
  他剖析過心情之後,發現戰湛過於關注別人時自己就會有點嫉妒,恨不得把注意力抓回來,所以才對甯春意這麼在意。
  難道是因為萬萬獸界兩人相處太和諧,以至於自己太在意這段友情?
  寒非邪莫名地煩躁起來。他小時候還在意父親是否關心自己,但這種在意在藍月眉對自己下毒手,父親依舊冷眼旁觀的時候就消散了。從此之後,他習慣了獨處獨斷,一個人自由自在地生活,現在重新在意一個人讓他覺得陌生又緊張,甚至還有幾分恐懼。
  戰湛在意的人太多了。
  戰不敗、雲霧衣是他的父母,戰雷是他的哥哥,都不消說,甯春意是他內定的嫂子——這句話有沒有水分還另說,再加上他的試煉師們、藍醇,還天都這些看似和他們不對付的其他世家公子哥……自己佔據的分量簡直少得可憐。
  戰湛看著寒非邪的面容越來越黑,越來越黑,黑得幾乎擠出墨汁來,終於忍不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給個准話啊,放心,別說你和我等級不一樣了,我們身邊還有一到八號當幫手呢,包管他齊齊整整地落進我們手裡,支離破碎地還到他們家去!”
  寒非邪回過神道:“哦。”
  “……哦是什麼意思?”
  “哦就是,現在在拍賣什麼?”
  戰湛一愣,才發現拍賣場已經吵得熱火朝天了,出價一路從五十萬往上飆升……
  五十萬?
  戰湛驚悚了。他問一號道:“拍賣什麼?”
  一號神情肅然道:“劍神的腰帶。”
  戰湛茫然道:“哈?劍神?哪個?”
  一號道:“麒麟劍神中麟劍神的腰帶。”
  戰湛看寒非邪。神劍大陸一共有三大世家,分別是麒麟、青紋、萬毒。他們之所以當了近百年的大陸頂尖世家,全靠著他們祖上出過劍神。這種家世底蘊是白夢山完全無法比擬的。也因為如此,寒家雖然靠著聯姻聯合了不少世家,卻始終無法在麒麟世家面前抬頭。說穿了,寒家能存活到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寒家長子的容貌,而是麒麟世家沒有趕盡殺絕。要是麒麟世家真的下了狠手,就算寒家當了騰雲、紫氣兩大帝國的駙馬都沒用。
  寒非邪面色凝重。
  戰湛小聲道:“肯定是真的嗎?”有麒麟世家在,他們怎麼會同意自家老祖的東西流落在外。
  寒非邪正要說話,就聽一陣極刺耳的劍嘯聲從半空劃過,緊接著全場譁然。
  戰湛忍不住好奇沖到門口。
  只見拍賣台邊多了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身影。
  拍賣師乾笑道:“這位公子,拍賣這活兒我一個人幹的過來。”
  青年傲然仰頭,“我姓齊。”
  “……”
  全場肅靜。
  戰湛嘀咕道:“大老遠跑到臺上做自我介紹啊?吃飽了閑的。”他剛說完,就看到齊姓青年目光銳利地朝他看來,頓時一驚。
  拍賣師到底見多識廣,顫聲道:“不知是否是麒麟世家……”
  齊姓青年冷笑一聲。
  拍賣師被他眸光掃過,只覺臉如火燒,熱辣辣地痛。
  齊姓青年走到拍賣品前,伸手就要抓。
  “住手!”
  又一個人跳出來,卻是個少女,容貌清秀絕俗,身材婀娜多姿,站在臺上與齊姓青年一左一右相對,十分養眼。少女道:“此物是我交給拍賣場拍賣的,在買賣未成前,是我的東西。”
  齊姓青年眯起眼睛道:“東西是你的?”
  少女點頭,“是我的。”
  “好。”齊姓青年二話不說,拔劍就往少女刺去!
  修煉到上階,也就是劍皇級以上的劍客可以隱藏自己的劍氣,除非使用劍氣,不然其他人很難窺視起根底,青年和少女未出手之前眾人都不知道他們的等級,一出手卻將在場所有人都鎮住了。
  兩個劍皇!
  劍皇交手造成的破壞力可想而知。
  拍賣場立刻成了災難現場,眾人紛紛奪門逃竄。
  戰湛和寒非邪也跑。他們一出來,就看到衛興帶著一個纖細的身影從包廂裡出來。戰湛瞄了一眼,就在心裡吹了個口哨,□,該多的多,該少的少,好身材!只是蒙著面,看不清長相。
  緊接著藍雋遠和司徒奮也出來了,幾個人互視一眼,都低著頭往外跑。
  幸好包廂貴賓有專用通道,不用和其他人一起擠,所以很快就到了門口。
  門口也是一片混亂,幾輛馬車堵著路互不相讓,管事們都低頭哈腰地調停著。
  衛興扶著蒙面少女要上車,卻見少女突然回頭看了藍雋遠一眼。
  藍雋遠立刻湊上去道:“公主放心,我明日就將花送到宮裡去。”
  這下戰湛也知道她的身份了——水靈公主。
  雲水靈嬌嗔道:“我當你忘了呢。”
  藍雋遠微微一笑,也不辯解,自覺退到一旁。
  衛興在雲水靈主動和藍雋遠說話時臉色就變得很難看,此時才僵硬地說道:“公主,上車。”
  雲水靈瞪了他一眼,才乖乖地鑽進車廂裡。
  衛興上馬時,特地警告般地看了藍雋遠一眼。
  藍雋遠一派泰然。
  戰湛算看懂了,經典兩男追一女。不過雲水靈按照劇本不是喜歡寒非邪嗎?難道因為自己的緣故破壞了寒非邪和雲牧皇的機緣,連帶雲水靈也移情別戀了?
  寒非邪看戰湛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疑惑道:“看什麼?”
  戰湛內疚道:“沒什麼。”他原本想找管事問面具的事,見他們都忙著疏導交通,只好作罷。
  不過回家沒多久,拍賣場竟特意送了一張面具過來,明碼標價五千兩。戰湛看品質雖不如之前那個,但好在不是送命堂出品,邊爽快地付了錢。
  寒非邪戴上面具就成了一個高鼻子的普通臉。
  戰湛拉著他在鏡子裡對比了半天,滿意道:“終於體現出我是高富帥了!”他人生一大缺憾就是沒有把握住青春談一段校園純戀,現在老天爺終於又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必須把握住!
  寒非邪看著戰湛得瑟的樣子,又莫名的不爽起來。
  
  


66

66、劍意大會(五) ...


  上頭有人好辦事。
  戰湛和寒非邪從大門走到教室,一號就把他們的入學手續給辦好了。戰湛看著他和二號抱著的半人高的書,嘴角十分明顯地抽了抽道:“不要告訴我,這些都是給我們的。”
  一號道:“您領會了,我就不告訴了。”
  戰湛:“……”
  寒非邪拿著兩本書看了看,“《騰雲帝國史》?《騰雲帝國地貌概況》?”
  戰湛道:“為什麼我們要學這個?”
  一號道:“因為您報的是學者系。”
  “……哈?”戰湛撓了撓耳朵,“我沒聽清,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一號道:“您報的是學者系。”
  戰湛很認真地問道:“就業範圍是?”
  “大學士。”
  “……”鐵飯碗啊,換做上輩子就差不多是院士級別了吧?戰湛美滋滋地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擦!這不是冷宮嗎?”神劍大陸最吃香的職業是劍客啊,和學者有一毛錢關係?他氣呼呼地說:“這太欺負人了,我要轉系!”
  一號道:“是夫人幫您報的。”
  戰湛呆道:“為什麼?”
  寒非邪若有所思道:“因為學者系不需要參加劍意大會?”
  一號點頭道:“的確是這樣。”
  戰湛明白了雲霧衣的用心良苦,她是怕雲牧皇借著劍意大會下黑手。“以後能轉系嗎?”
  一號道:“可以,但要從基礎學起。”
  “我最喜歡基礎了。”戰湛抓著寒非邪道,“走,我們去圖書館看看。”
  寒非邪皺了皺眉道:“我想轉系。”
  “現在?”
  “嗯。”
  雖然寒非邪頂著一張陌生平凡的臉,可戰湛眼裡看到的仿佛仍舊是那張帥得天怒人怨的臉,尤其是眼底的光芒,霸氣就像滾開的泡飯一樣“嗤嗤嗤”地響著。
  戰湛氣血上湧,拍著他的肩膀道:“好,我陪你!”
  寒非邪皺了皺眉,剛想拒絕,就聽戰湛摩拳擦掌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就讓四大學院看看我們一起霸氣側漏的樣子吧,哈哈哈!”
  儘管不喜歡霸氣側漏嗤嗤嗤,但和戰湛並肩作戰的畫面還不錯,寒非邪便默許了。
  一號急了,“小公爺,萬萬不可。”
  戰湛不悅道:“你怕我會輸?”
  四號心直口快,“小公爺輸了沒什麼,被人打死了可怎麼辦?”
  戰湛瞪著他,心裡默默地想:回頭讓總管找個茬扣他工資。
  二號出來打圓場道:“以小公爺目前的修為,輸的可能性不大,不過天下父母心,小公爺不要辜負夫人對您的關懷啊。”
  戰湛的性格裡也含著驢的成分,趕著不走打著倒退,他們越是阻止,越是堅定他參加劍意大會的心,“戰家男兒只有上戰場站著死的,沒有怯陣爬著逃的!”
  這句話說得十分血性,又有戰家特色,倒把一到八號都給鎮住了。
  一到八號原本是戰不敗的親衛隊,跟著戰不敗上戰場出生入死不知凡幾,本來私底下對被派來保護帝國出名的紈絝子弟小公爺這個差事頗有微詞,相處一陣覺得小公爺不似傳說中那般混帳之後才漸漸安定下來,把他當小主人保護。但當小主人和當戰家繼承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當他小主人是因為他不混帳,和戰家繼承人還有著相當的距離,在他們心目中,戰家繼承人就該是戰雷那樣,各方面都出類拔萃得令同齡人望其項背,如一面旗幟,戰湛相較之下就有點平凡過頭,可剛剛這句話讓他們看到了戰湛隱藏在玩鬧之下的勇氣。
  他身體裡畢竟流著戰家的血,這才是戰家男兒!
  他們都激動起來。
  戰湛哪知道自己隨性說的一句話就刷了一到八號的好感度,他思緒已經從劍意大會延伸到別的方向。比如說,如果在劍意大會大出風頭的話,漂亮妹妹們應該都會芳心暗許吧?
  一到八號不知道他的想法,異常熱情地幫他們轉了系。於是,戰湛和寒非邪連學者系的教室都沒進,就被分派到了劍氣系。
  那裡,衛隆正好整以暇地等在教室門口。
  衛隆看到他們,臉上立刻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哦,你們來了。”
  戰湛擺手道:“就說你崇拜哥哥我,還特地跑來歡迎,行了,哥哥知道你的心,跪安吧。”
  “呸!”衛隆立刻調整姿勢從瀟灑狀變為攻擊狀,“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你已經被學院選為參加劍意大會的代表了。”
  “哦也。”戰湛激動地抓著寒非邪的手,“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太棒了!”
  “……”怎麼會這樣?和想像中的不一樣啊。衛隆呆呆地看著他,“你怎麼這麼高興?”
  戰湛道:“聽到好消息當然高興。”
  衛隆道:“你不害怕嗎?”
  “怕什麼?”
  “參加劍意大會啊,已經連著好幾屆有學院重傷致死了。”
  戰湛歎氣道:“死人是不太好。”
  衛隆道:“你才知道!”反應有夠遲鈍!
  戰湛道:“所以我一定會手下留情。”
  衛隆:“……”他看著寒非邪,面露奇怪的表情,“你是戰刀?”
  戰湛道:“不是,兩人長得不一樣看不出來嗎?”
  你以為老子不知道有種東西叫面具嗎?兩人氣質差不多身材差不多,怎麼看都很可疑。衛隆道:“那是誰?”
  戰湛道:“他叫戰……”擦,說好叫什麼來著?
  寒非邪道:“戰正。”
  “對,戰正。”
  衛隆道:“又是你堂哥?”
  “遠房。”
  “……你家什麼時候冒出這麼多人的?”衛隆十分懷疑。
  戰湛乾笑道:“沒辦法,鄉下窮親戚比較多。”
  “鄉下窮親戚”:“……”
  
  劍意大會原意是通過各校學生的切磋來尋找各學院武技功法的不足,互相勉勵提高,但經過近百年的比拼,原意早被忘得一乾二淨,剩下的都是仇怨和面子。
  連著幾屆死人,各學院之間的仇怨已經到了難以化解的地步。
  正因如此,各學院對參加大會的人選一直都是精挑細選。陶城名義上是學院副院長,實際上一直行使著學院長的權力,大會參賽人選也一直是他決定的,但這次雲牧皇突然插手干預,硬塞了一個名額進來,叫他十分頭痛。更頭痛的是同樣不管事的另一位副院長雲霧衣公主也來要了一個名額,這樣一來,大會七個選手名額一下子就丟了兩個,帝光七星只能上五星。
  他看著手裡的紙,上面寫著七個名字:戰雷、衛盛、厲諄、雲水靈、司徒勤勤、藍雋遠、沈一擊。
  戰雷已經被劃掉了,剩下的卻十分棘手。
  雲水靈是公主,司徒勤勤是未來的皇后,這兩位就算上場,對方也會手下留情,他十分放心。衛盛和藍雋遠是五大世家的繼承人,都已明確表示要參加,他自然不能刷下來,剩下的厲諄和沈一擊卻叫他躊躇不定。
  厲諄修為較高,但沈一擊以戰鬥見長,都是不可或缺的戰鬥力。
  他想了足足十分鐘,最終用筆慢慢地劃掉了厲諄的名字。
  參賽名單一宣佈,學院譁然,都對帝光七星排名第三的黃月厲諄沒有進入名單而感動震驚。雖然厲諄在上一次大會中表現不佳,但考慮到他的對手是太古學院學員第一高手南堯,那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南堯連著三屆稱霸劍意大會,連赤焰戰雷都敗在他手下,已經被認為近幾年四大學院第一人,學院因此而棄用厲諄絕對是敗筆。尤其替補的兩個人一個惡名如雷貫耳,一個從來默默無聞,半點信服力都沒有。
  戰湛在學院裡呆了兩天,就倍感壓力。儘管劍主的修為暴露之後多少平息了一部分的抗議,但質疑的眸光從來沒有消失過。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和寒非邪兩個人躲在圖書館裡。
  有雲霧衣這位副學院長的特許,兩人可以閱覽一切書籍,包括帝光壓箱底的功法和武技。
  戰湛想起寒非邪除了彈指神功,之外沒有用過其他武技,立刻找了一遝給他,“喏,這裡有掌有拳還有劍,你看看有沒有需要的。”
  寒非邪隨手翻了翻,掏出一本給他,“你學這個。”
  戰湛拿過來一看,“削鐵如泥爪?好難聽的名字啊。而且用爪一點都不帥!”金謙倒是教過他一點武技,可惜他遇到的敵人都太強,用上的機會很少,所以學習新武技迫在眉睫。
  寒非邪道:“贏就行,要那麼帥幹什麼?”
  “會娶不到老婆的。”戰湛故意苦著臉。
  寒非邪想要拿回武技的手一頓,又塞了回去,“威力大。”
  戰湛拿出一本飛花掌道:“這本好,一聽就很帥!”
  寒非邪道:“爪的力量凝於指尖,劍氣集中爆發,更易傷敵。”
  戰湛似懂非懂道:“受力面積越小,壓強越大?怪不得你用指。”
  寒非邪道:“火陽指需要配合火陽劍氣,你沒辦法練。”言下之意就是要是你能練就教給你了。
  戰湛十分感動,將飛花掌和削鐵如泥爪都抓在懷裡。
  寒非邪原想把飛花掌拿回來,讓他專心學習爪,但看他一臉寶貝,只好作罷。
  
  隨著大會開始的日期越來越近,其他三大學院的參賽選手陸陸續續來到天都。戰湛和寒非邪對練了幾天,就被陶城叫去集訓。
  其他五個人除了沈一擊之外,戰湛都見過,所以重點關注了一下沈一擊,發現這小子是可造之材啊——別人都在那裡裝模作樣地交談或看書,他小子正大光明地睡懶覺,還帶著枕頭和毯子。擦!他明天也要帶。
  戰湛看著窗外暗沉沉的天空,豔羨地打了個哈欠。
  淩晨四點集合真是太沒人性了!




67

67、劍意大會(六) ...


  四點整,陶城帶著一大一小一女一男兩張陌生面孔走進訓練場。其他人顯然認識這兩個人,尤其衛盛,打招呼的表情那叫一個熱情洋溢,要不是戰湛見過他高傲的德行,還以為他當過酒店禮賓呢。
  這裡只有戰湛和寒非邪是新人,陶城特地為他們介紹了兩人——女的是集訓教官劍王級高手吳香芝,男的就是被寒非邪擠下去的厲諄。雲霧衣要的那個名額就是給了寒非邪,為的是兩個人在大會裡互相照應。
  戰湛看到厲諄陰森森的目光,心虛地朝寒非邪靠了靠。
  吳香芝細細地打量著寒非邪和戰湛,發現他們一個劍主一個劍君,頓時驚了。四大學院第一人南堯也不過劍主中階,已令同輩望塵莫及,只憑修煉,他們二人足以橫掃大會。本以為戰湛劍主是謠傳,不想是真的,旁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修為竟然到了劍君,離自己也不過一步之遙,這……怎麼可能?!
  她是教官,自然比學生更明白修為級別一步之差便差之千里,心裡頓時激動不已。有他們兩人在,帝光稱霸劍意大會不是夢想!
  她看著厲諄,有些愧疚。是她堅持把厲諄帶過來一起集訓,為的是戰家兩個若是不爭氣,還能為厲諄爭取一把,現在看來倒是沒必要了。
  不止她激動,連陶城也很吃驚。不到二十歲的劍主和劍君?怪不得皇帝如此忌憚戰家,走了一個戰雷又來了一個戰湛和戰正,戰家果然人才輩出!
  “老規矩,先練反應力。”不管心裡怎麼想,吳香芝表現得很平淡,拿出八個麻袋的麵粉,“你們幾個,一人拎一袋。”
  戰湛有不好的預感。
  吳香芝等他們拿到麵粉袋之後,讓他們佔據八個方位,圍成一個每人間隔兩米的大圈。“老規矩,誰撒中的多被撒中的少誰就贏。沒有時間限制,麵粉撒完結束。開始!”
  她說完開始,戰湛就激動地抓起一把來,打算突襲,卻發現藍雋遠、厲諄、沈一擊和寒非邪按兵不動,司徒勤勤和雲水靈對視一眼,互相靠了靠,衛盛退後了幾步。
  戰湛訕訕地放開麵粉。
  就這一刹,在他對面的衛盛突然向他左手邊的藍雋遠沖去。
  戰湛剛想叫好,衛盛手中的橙色麵粉卻撒向了他。
  戰湛到底是劍主巔峰,即使晚了一步動念,但移動的速度不是蓋的,身體與麵粉撒出的速度保持著高度一致,就像兩條飄移的平行線!
  但這時,異變陡生。
  坐山觀虎鬥的藍雋遠和厲諄同時出手。
  厲諄負責卡住戰湛的退路,藍雋遠揮出一掌,為衛盛撒出的麵粉加速。
  擦!就知道他們會聯手進攻!
  戰湛頓時處於三面夾擊的狀態!
  不過,他的另一邊是寒非邪。
  寒非邪轉身踢出一腳。腳帶出的劍氣猶如一堵無形的氣牆,吸住橙色麵粉,並在衛盛落地的瞬間,鋪天蓋地的反撒了回去!
  回去的速度比撒出的速度更迅猛。
  衛盛眼睛一眨,就成了面人。藍雋遠站得不遠,但躲得很快,鞋面中了些許。倒是司徒勤勤和雲水靈較倒楣,因為站在衛盛身後,掃到的面積更大。兩人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地從衛盛身後向寒非邪包抄。
  另一邊,戰湛眼角看到厲諄移過來就有了提防,不等對方出手,他已經將手掌裡麵粉劈頭蓋臉地撒過去。
  厲諄單手劃圈,赤紅色的麵粉猶如一團烈陽,被他籠在身前。
  戰湛拍出一掌!
  雖然寒非邪一直監督他練削鐵如泥掌,可出於私心,他在閒置時間偷偷地學著飛花掌,這時總算派上用場。飛花掌講究舉重若輕,若有似無,似無還有,洋洋灑灑,連綿不絕,若是使全了,掌法就如漫天飛花,無處不在,正符合目前的狀況。
  所以他打出飛花掌,被厲諄揉成一大團的麵粉立刻被拍得四分五裂。
  厲諄只是劍將上階,與戰湛的劍氣修為差了一大截,正面交手,註定吃虧。龐大的劍氣攻勢湧來,他只能急退!但退不過戰湛咄咄逼人的速度。
  那團大紅粉團就那麼居高臨下地拍打在他身上,將他撒成了一個紅人。
  他這方勝負揭曉,寒非邪更是毫無懸念。衛盛、藍雋遠、司徒勤勤和雲水靈聯手的結果就是被寒非邪的白麵粉撒成了四個雪人。
  吳香芝漠然地在旁看著,忍不住對站在原地的沈一擊道:“你還不出手?打算這樣耗到晚上嗎?”
  沈一擊朝其他人幾人掃了一眼,發現他們手裡的麵粉不是在別人身上就是在地上,不由歎了口氣,拿出麵粉,直接往自己頭上一潑。
  ……
  麵粉戰結束了。
  吳香芝看著沈一擊,嘴角抽了抽,眼角不著痕跡地瞪了陶城一眼,似乎在說:為什麼被刷下去的人是厲諄不是沈一擊。
  陶城笑眯眯地摸了摸鬍子,然後毫無責任感廉恥心地……走了。
  吳香芝:“……”
  “都回來吧。”她道,“哪方勝利不必我說了吧?”
  儘管厲諄一臉紅粉,臉色卻奇臭無比,擰緊的眉頭可以掛衣服。
  吳香芝對寒非邪和戰湛點了點頭道:“你們修為出眾,在初戰會占一點便宜,但初戰是初戰,初戰佔便宜不等於混戰佔便宜。”
  戰湛正得意著呢,聞言一愣道:“為什麼?”
  吳香芝心裡看好他們,表面卻故意潑冷水,一方面是怕他們自高自大而輕敵,另一方面是不想加深他們與帝光其他幾星的矛盾,從剛才一戰就能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和諧。“要是憑修為高低就能分出勝負,那又何必舉辦劍意大會?每年找個人統計一下各學院學員的修為情況排個高低名次不就可以了嗎?”
  戰湛頷首道:“有道理。”
  吳香芝道:“雋遠,你來解釋混戰。”
  藍雋遠道:“初戰由四個學院交叉對戰,贏一場加一分,輸了不加分,最後總計四大學院的分數,排名第一的學院去掉一位得分最低參賽者,第二去掉兩名,以此類推。然後是混戰,混戰即所有剩下的選手同場同時比賽,直到剩下四個人。最後舉行半決賽和決賽。”
  戰湛疑惑道:“那初戰的第一名不是很划算?他們剩下六個人。”
  藍雋遠道:“未必。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剩下的學員越多,越容易引起其他學院的忌憚和聯手。不止人數多寡容易受忌憚,修為高低也是一般。”
  戰湛明白了。就像三國殺國戰,哪國人數多,其他幾國就會先聯手滅他們,哪個武將配合厲害,其他國武將就會聯手打他。
  但藍雋遠沒說的是,有一個人是例外——南堯。
  猶記得南堯第一次出現在劍意大會已經被其他學院盯住,但太古學院其他五名學員竟用同歸於盡地方式硬生生地將南堯送進了半決賽。南堯也不負所望,拿下了當年的第一。到第二年,其他學院故技重施,結果極為慘烈,南堯被激怒後大開殺戒,白夢學院損失最為慘重,全軍覆沒。帝光七星在戰雷的約束下倒沒有太過分,也因如此,後來幾年南堯對帝光還算留情,厲諄上次抽中南堯,都沒受傷。圍攻南堯這樣的場面自此終結,太古也連著三年稱霸劍意大會,其他學院雖不甘也無可奈何。
  吳香芝道:“劍意大會不是逞個人英雄的地方,需要的是團隊配合!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們組成四個團隊。”
  戰湛立刻和寒非邪站在一起。
  吳香芝看了他一眼,手指往厲諄一指,“你們一隊!”
  戰湛:“……”
  司徒勤勤和雲水靈一個是未來皇后一個是公主,自然不能和其他男子太親密,所以兩人一隊。衛盛與沈一擊,寒非邪與藍雋遠。
  戰湛覺得這個組隊名單真的是……
  “現在開始兩兩練習。”吳香芝說完就走了。
  留下戰湛和寒非邪面面相覷。怎麼練習?
  厲諄走到戰湛面前道:“我陪你打。”其他人都拿布擦臉,就他和沈一擊大咧咧地頂著滿臉的粉走來走去。
  戰湛謹慎道:“怎麼打?”
  “你打我。”
  “……有這種好事?”
  厲諄道:“要是打不好,換我打你。”
  “怎麼樣算打好?”
  “打得我沒有招架之力!”
  “比如說?”
  厲諄突然朝他出手,戰湛下意識地躲開,嘴裡叫道:“你騙人,分明是你打我。”
  厲諄道:“躲什麼?還擊啊!”
  戰湛道:“不好吧?”
  厲諄臉色更臭,“戰雷的弟弟果然和他一樣,是廢物。”
  “……”戰湛撲上去狠揍,“我最喜歡打豬頭了!”
  厲諄一邊躲閃一邊說:“速度太慢!下拳位置不對!快!再快……嗷!”
  戰湛一腳踢飛他之後,抬起腳,仰頭對著腳尖“呼呼”地吹了兩下,“你說我可以,不許說我哥!”雖然沒見過戰雷,可他心裡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哥哥……就好像這作為戰湛,他就應該有戰雷這樣優秀的哥哥。
  厲諄爬起來,又沖過來。
  依舊是戰湛出手,厲諄躲閃。
  打了五次之後,戰湛不忍心了,“喂,我們休息一下吧!”
  厲諄站起來道:“戰雷不會這麼快喊累。”
  “……可你會痛啊。”
  厲諄道:“我沒事。”
  戰湛道:“別裝了,我知道你剛剛用激將法。”就算一開始沒看出來,看他被揍了這麼多次不但不生氣還一臉欣慰之色他就明白了。
  厲諄沒有否認,“你拿了我的名額,當然要對我負責。”
  戰湛:“……”他拿的是名額,又不是名節,負什麼責啊?
  戰湛道:“我是替我哥出戰的。”
  厲諄道:“那就更要負責!”
  戰湛:“……”咱家不興亂倫啊。
  厲諄道:“不然你怎麼做你哥哥的弟弟。”
  戰湛道:“都是我哥哥了,怎麼就不是弟弟呢?”
  “……總之,這次大會你一定要贏!”厲諄惡狠狠地瞪著他,“這是你哥哥的心願,也是我的心願!”
  “後面半句不用加。”
  “……”
  戰湛湊過去道:“你和我哥是朋友?”
  厲諄道:“不,我們是比兄弟更親的兄弟。”
  戰雷親弟弟:“……”
  厲諄道:“不管別人怎麼看他,他都是我兄弟。其他的我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他的心願。”
  戰湛結結巴巴道:“我以為你會生氣我占了你的名額。”
  “有一點,我本來想親自完成這個心願的。不過你是他的親弟弟,沒辦法。”厲諄看著寒非邪的背影,“所以我更氣他。”
  戰湛:“……”
  “別發呆了,來練習!你的修為雖然高,但對戰經驗太少,招式全部是破綻,進攻太煩亂,簡直隨心所欲,根本沒有計劃和套路!這些都要著重練習!”
  戰湛看著一臉紅粉猶如關公在世的厲諄,用力地點了點頭。
    



68

68、劍意大會(七) ...


  集訓第一天,任務還算輕鬆,戰湛在萬萬獸界被寒非邪狠狠操練過之後,耐力和承受力有了長足的進步,這樣的任務量和運動量不在話下,當天晚上,只有司徒勤勤稍有些跟不上。但到了第二天,量變了,質也變了,先前小打小鬧沒了,吳香芝直接拉來一批老師和他們對練。
  寒非邪和戰湛的修為在同輩中傲視群雄,紮入老師堆立刻泯然眾人,加上老師們豐富的戰鬥經驗和熟練的戰鬥技巧,寒非邪和戰湛應付得相當吃力。
  人都有攀比的心理。戰湛特意關注了一下其他人的情況,發現情況最好的居然是沈一擊。
  “他非常懂得保存體力。”
  吳香芝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冒起。
  戰湛回神看她。
  吳香芝毫不留情地抓住他的肩膀將他甩了出去,“有時間關注別人,不如把自己的技巧提高。”
  戰湛飛快地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撣掉灰塵道:“我正在取長補短。”
  “你想學沈一擊?”吳香芝道,“那你要先具備敏銳的觀察力和精准的判斷力。”
  戰湛似懂非懂,“就是要不不出手,一出手就……一擊必中?”
  “是這個道理。”
  戰湛肅然起敬。這個道理容易說,可做起來很難,耐力、觀察力和判斷力缺一不可,“萬一等不到機會呢?”
  吳香芝道:“耗死。”
  戰湛:“……”
  吳香芝道:“沈一擊也做不到完美,不然,南堯怎麼可能稱霸四大學院這麼多年?”
  戰湛道:“沒想到教官這麼看好他,我還以為……”
  “不,我更喜歡厲諄這種踏實的學生。”她眼睛望向不遠處與另一個老師對練的厲諄,“學習刻苦認真,死板是死板了一點,但每一點付出都會收到成效。沈一擊這樣的,對天賦機遇要求太高。”
  戰湛點點頭。
  “不要借談話的機會浪費時間。”吳香芝說著,抓住他又是一甩,“連這麼簡單的招式都躲不過去的話,參加大會就是找死!”
  
  如果說前兩天鍛煉的是個人能力,那麼從第三天開始,吳香芝就開始鍛煉他們的團隊合作能力,主要就是原先分配的小組一起對抗老師。
  厲諄雖然修為不如戰湛,但是戰鬥經驗絕對豐富許多,有他在,戰湛就好像頂著一個無形的保護傘,露出破綻的時候,厲諄會非常自覺地出現並且彌補。唯一叫吳香芝他們感到遺憾的是,有戰鬥經驗的修為不夠,有修為的戰鬥經驗不夠,所以配合得總是很彆扭。
  不過這樣的結果還在他們的意料之中,真正出乎意料的是寒非邪和藍雋遠這一組。
  吳香芝將他們分配在一起除了想要老生與新生磨合之外,還因為她認為藍雋遠是七個人中最有戰鬥意識的人,加上戰鬥力最強的寒非邪可以擦出不一樣的火花。
  結果火花是有了,可和他們想像中的非常不一樣。
  藍雋遠連著三次莫名其妙地成為寒非邪的盾牌,心裡微微冒火。他斯文禮貌慣了,連責問都是斯文禮貌的語氣,“戰兄,為何你每次面對攻擊不躲不閃,偏往我身上引?”
  寒非邪茫然道:“有嗎?”
  一次是無心,兩次是巧合,三次總不會還是無心加巧合了吧?
  他看了對面的兩個老師,從對方眼中看到他們的認同。
  寒非邪想了想道:“可能我習慣一個人戰鬥。”
  一個老師說道:“初戰還好說,混戰是一定要隊友支持的。”
  另一個老師附和道:“就算是南堯,沒有其他隊友的支持,也不可能獨自支撐到最後。”
  寒非邪虛心接受批評。
  然後……
  累教不改。
  一天下來,藍雋遠受到的攻擊比厲諄還要多出一倍。畢竟厲諄是在配合中主動承擔攻擊的,而藍雋遠是不斷地成為炮灰。
  藍雋遠嘴上沒有再抱怨,可臉色十分難看。像他這樣的性格會出現這樣的臉色,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和他們對練的老師與吳香芝商量了一下,吳香芝道:“藍雋遠和戰湛交換一下隊友。”
  戰湛一怔,興高采烈地往寒非邪那兒跑,跑到一半被厲諄抓住。厲諄道:“沒有我在你旁邊,你要學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我剛剛看了寒非邪和藍雋遠的配合,簡直一塌糊塗,你自己小心一點!”
  戰湛也看到寒非邪那邊的情況,但他知道寒非邪的真實身份以及和藍家的那些恩怨,心裡多少有點底,打了個哈哈道:“小爺我不是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著的麼?”
  “呸。”厲諄揉著自己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的屁股,表示不屑。
  戰湛小跑著到寒非邪身邊,小聲道:“你會不會做得太明顯了?”
  寒非邪道:“這已經是最不明顯的方案了。我想過直接揍他的。”
  戰湛:“……”果然啊。
  戰湛和寒非邪一聯手,戰鬥力立刻翻了十倍。
  兩個老師發現寒非邪禍水東引的毛病沒有了,反而成為了戰湛最忠實可靠的後盾。他的修為畢竟在厲諄之上,同樣的戰略由他使出來,效果大大不同。只用了四分力的兩個老師很快加到八分力。饒是這樣,戰湛和寒非邪還能時不時地抓住機會反擊。
  到第四天,小組繼續擴張。
  寒非邪和戰湛小組加入了司徒勤勤。司徒勤勤是未來皇后,他加入之後,老師們的出手有分寸了許多。寒非邪看他們投鼠忌器,立刻使用舊招,不斷將對方攻擊牽引到司徒勤勤身上。這樣一來,反倒是老師們被牽引住,落了下風。
  到下午,沈一擊併入他們隊伍。
  戰湛和寒非邪顯然都對他很感興趣,但是沈一擊很低調,低調到大多數時候戰友都在想……尼瑪,人又哪兒去了!
  
  第五天是大會開始倒數第三天。
  吳香芝和各個老師開始針對每個人進行個別指導,主要是糾正他們在戰鬥中的不足。這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好的,他們的目的只是避免他們犯過於低級的錯誤。
  戰湛被著重指出了兩個問題——
  第一,太怕死。
  第二,太不怕死。
  吳香芝覺得一個人身上能產生這樣矛盾的問題簡直是奇葩中的奇葩。
  她對戰湛道:“你沒出手的時候,怕別人打死你,怎麼一出手就不管不顧了呢。”
  戰湛嘿嘿地笑了兩聲,不敢接話。其實他從頭到尾都怕死,到底是穿越過來的人,理智適應和感情適應還有一段距離,明知道在這個世界戰鬥是必然的,有時候還忍不住想萬一自己不小心被打死怎麼辦……現在復活藥都成傳說了。可是真打起來的時候,他又忙著管自己的招式,雖然經過幾次戰鬥,身體養成了一定的躲閃本能,但是雙方還沒有完全結合起來,有時候根本顧不上敵方的攻擊,於是戰鬥起來就成了吳香芝看到的奇怪樣子。
  吳香芝道:“對戰是需要腦袋的,要多思考!”
  戰湛道:“思考出手會慢。”
  “你只有在戰鬥的時候才會思考嗎?”吳香芝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難道不戰鬥就不思考了?不想想進攻的套路防守的方式?你父親是帝國戰功赫赫的元帥,你不會連戰鬥前操練演習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吧?沒有對手也可以在腦海中靜靜地思考。你父親的進攻戰略總不會是上了戰場才想的吧?”她本來就對惡名昭彰的戰二公子沒什麼好感,不過看他修為突飛猛進,最近訓練也有模有樣的份上才沒說什麼,現在怒火一上來,憋在肚子裡很久的話就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了。
  戰湛被說得滿臉通紅。
  中午休息,寒非邪走到他身後,手指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沒關係。”
  戰湛沮喪道:“我給父親丟臉了。”在父親下落不明的時刻,他就是軍神府的代言人。很顯然,他代言得很差勁。
  寒非邪道:“怕死是謹慎的不能,不怕死是勇敢和勇氣,沒什麼好自責的。”吳香芝音量太大,整個訓練場人人都聽到了。
  戰湛感動道:“你太懂得安慰人了。”
  寒非邪道:“我不是安慰你,我是說事實。”他的手還停留在戰湛的後背上,將掌心的溫度慢慢地傳遞過去,“以你的修為,初戰不是問題。混戰我會在你身後,半決賽……那時候我們已經是前四名了。”
  被他這麼一說,戰湛也覺得劍意大會沒什麼好怕的了,“好,大哥,我一定會撐入半決賽給你看。”
  寒非邪道:“你可以再有出息一點嗎?”
  戰湛道:“那進入決賽?”
  寒非邪笑著揉揉他的頭髮,“你只能輸給我。”
  “呃……萬一一不小心發揮失常了呢?”出於對主角光環必勝的信念,戰湛對寒非邪很有信心,反倒對自己沒那麼自信。
  寒非邪道:“我替你報仇。”
  戰湛伸出小指,“拉鉤!”
  寒非邪試探著學他伸出小指。
  戰湛一把勾住,堅定地說道:“以後誰打我欺負我不喜歡我,大哥就替我報仇。”
  寒非邪:“……”怎麼有種將和世界為敵的感覺?
  
  倒數第二天,吳香芝開始解析對手並且制定作戰戰略,其中三名對手被重點勾出。
  第一個毫無疑問是太古學院的南堯。不過除寒非邪和戰湛之外,其他幾個人對他都很熟悉,這個人作為大會的一號種子選手已經被科普得不能再科普額。
  第二個是白夢學院院花孔妍姿。戰湛對她印象很深刻,因為她是寒非邪後宮中,戰湛相對比較有好感的一個,敢愛敢恨。記得原文中寒非邪曾經去白夢學院呆過一段時間,和孔妍姿的關係相當不錯,不過這個劇情在他的破壞下,已經沒有了。
  第三個是聖光學院龍旗。聖光學院是四大學院中最特殊的一個,因為他們的創辦人是聖獸,知道如今,高層依舊由聖獸擔任,但它也是四大學院中最平民化的一個,與其他三大學院不同的是,它招收的標準不是資質和家世,而是品德。龍旗雖然第一次出現在大會,但關於他的評語無例外的都是——一定品學兼優。
  
  倒數最後一天——集訓結束,回家休息。
  戰湛喜滋滋地拉著寒非邪回家,不停地商量著這一天怎麼過,沒什麼比辛苦一周之後的假期更令人期待的了。哪知剛踏進家門,一個噩耗就將他的如意算盤打得粉碎。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亂蹦亂跳的阿猛,疑惑地問雲霧衣道:“什麼叫做法拉利昏迷不醒?”




69

69、劍意大會(八) ...


  雲霧衣剛要開口,就被阿猛搶在前面,連比帶劃地解釋著。
  “好,我明白了。”戰湛一邊點頭一邊把阿猛推開。
  雲霧衣道:“小傢伙最近睡得時間越來越長,醒來倒是好好的。起先我們也沒在意,以為它和阿猛玩得太瘋,但前天晚上入睡之後它就沒醒過,怎麼推怎麼喊都沒用。”她原先並不喜歡法拉利,覺得是雲牧皇拿來埋汰自己寶貝兒子的,相處一陣子發現這小東西挺聰明伶俐,又聽說和獨角獸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心裡就接受了,沒想到出了事。
  戰湛心裡也不好受,卻反過來安慰她,“可能是玩得太累了,我去瞧瞧。”
  雲霧衣歎了口氣道:“要是它出了什麼事……”
  “娘千萬別傷心!”
  雲霧衣道:“娘是怕你傷心。不過沒關係,小東西既然是雲牧皇送給你的,要是沒了,娘再問他去要一個。”
  戰湛:“……”他似乎關心錯了方向。
  
  回到軍神府之後,寒非邪、戰湛、阿猛和法拉利就住在一個院落裡。戰湛原本把主臥讓給了寒非邪,不過這次回來寒非邪又還給了他,主動住到客房去了。考慮到抱大腿的便利性,戰湛默認了這種分配。
  此時,法拉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特製的藤籃裡。
  戰湛道:“這種睡姿不像有問題啊。”
  雲霧衣道:“我早上看它的時候,它還是趴著睡的。”
  一群人看向阿猛。
  阿猛慌忙擺手,表示自己和法拉利的姿勢無關。
  寒非邪手指戳了戳法拉利的肚皮。
  法拉利睜開眼睛看他。
  戰湛和它招了招手。
  法拉利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繼續睡。
  ……
  雲霧衣看著寒非邪神奇的手指,“我早上怎麼戳它它都沒醒。”
  戰湛道:“會不會是戳得位置不對?”
  雲霧衣伸出手指將法拉利翻過來,還沒戳它肚皮,它就睜開眼睛,無辜地看著邊上幾雙眼睛。
  戰湛道:“可能太困了吧。”他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其他人也研究不出什麼,既然法拉利醒了,也就沒有繼續研究的必要。雲霧衣讓戰湛換身衣服出來吃飯,就先走了。
  戰湛看看阿猛,又看看法拉利,對寒非邪道:“要不我們把那枚魔晶給法拉利吧?”
  拿到魔晶好幾天了,他一直沒決定究竟給法拉利還是阿猛。雖說他和雲牧皇有魔獸鬥的約,但是從實際利益考慮的話,阿猛晉級更能增加總體的戰鬥力。但經過這件事,他覺得還是先把法拉利的級別提升上去。
  寒非邪無所謂地聳聳肩膀。其實在他心裡一直是傾向法拉利,阿猛聽話是聽話,可心裡總還有個謝巔峰。要不是水赤煉實力太強,阿猛無法獨自報仇,他很懷疑阿猛還會不會繼續留在他們身邊。
  兩人出發點不同,結果倒是一致。
  戰湛見阿猛也在旁邊,正想著怎麼解釋這件事,就看到阿猛將法拉利的藤籃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戰湛看看阿猛又看看法拉利,遺憾地搖頭道:“可惜型號不匹配啊。”
  寒非邪將法拉利戳醒,言簡意賅地介紹了一下魔晶。
  法拉利立刻蹲起,眼睛賊亮賊亮地看著戰湛拿出來魔晶,一條小尾巴飛快地搖起來。
  戰湛將魔晶在他面前引了引,道:“吃了小爺我的東西,你就歸我了,不得有二心,不然天打雷劈。”
  寒非邪:“……”
  法拉利依舊看著他,但眼底閃爍出些許不耐煩來。
  戰湛:“……”為什麼連獸類的情緒他也能看出來?
  法拉利趁戰湛沒注意,撲上去一口將魔晶咬住,然後搖著尾巴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繼續搖尾巴。
  戰湛捏著魔晶,感覺到法拉利濕漉漉的口水正在順著自己的手指往下淌,猶豫了下,終於放手。
  法拉利一口吞下魔晶,趴在藤籃裡又不動了。
  “……”戰湛不甘心地戳戳它的背脊,“我剛剛和你說的,你聽到了嗎?”
  法拉利調整了下位置,用屁股對準它。
  戰湛:“……”
  他鬱悶地看向寒非邪:“我怎麼覺得養了個不孝子?”
  寒非邪糾正他,“是不孝女。”
  戰湛:“……”
  
  法拉利吃了魔晶之後又睡著了。
  戰湛和寒非邪都沒見過魔獸進階,看阿猛的樣子不是很擔心,也只好順其自然。一天休假,兩人基本還是修煉和戰術演練。這些東西本應在平時上學時學的,集訓不過是考前突擊一下,對寒非邪和戰湛來說遠遠不夠。所以寒非邪又想出一套和戰湛的配合來。
  戰湛聽完之後大吃一驚,“什麼叫做你擋住所有的攻擊?”
  寒非邪道:“混戰的情況你應該聽說了,就算南堯也需要戰友的支援才能堅持下來。在混戰中,我們的戰友只有彼此。”
  彼此?
  戰湛先覺得淒涼,又覺得感動,最後開心起來。寒霸這是承認自己是他最親密的戰友了嗎?哈哈哈!雲牧皇和朱晚都是自己手下敗將了,第一小弟的頭銜非自己莫屬啊。上輩子怎麼沒發現自己抱大腿的功力如此深厚!
  “……”寒非邪納悶道,“你在開心什麼?”
  戰湛收斂笑容,乾咳一聲道:“沒什麼。你放心,我一定會成為你最可靠的後盾!”
  寒非邪道:“你說反了。”
  “啊?”
  “到時候,我會努力讓你進入半決賽。”
  戰湛呆滯道:“為什麼?”原文中霸氣側漏得旁若無人的寒霸竟然要犧牲自己成全他?聽起來很美好,怎麼感覺起來涼颼颼的?
  寒非邪道:“因為你才是主角。”
  戰湛此時的表情只能用驚悚來形容了,結結巴巴道:“你,你什麼意思?”難道說寒霸知道自己是書中人物了?還是,寒霸其實也是穿越過來的?可是沒可能啊,如果寒霸也是穿越過來的,他應該知道他自己才是主角啊……
  他疑惑寒非邪更疑惑,“雲牧皇要對付的是你和軍神府,我只是陪你看看。你不是主角誰是?”
  戰湛小心翼翼道:“你是這個意思?”
  “不然呢?”
  戰湛舒了口氣道:“那就好。”
  寒非邪覺得他話裡有話,湊過去,“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近距離看絕世美人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不止不好受,簡直呼吸困難。戰湛別開頭道:“沒,我是怕你有,有什麼想法。”
  寒非邪覺得他反應很逗趣,捏住他的下巴將他掰過來,“我會有什麼想法?”
  戰湛屏住呼吸看他。
  寒非邪道:“你怎麼不說話?”手指捏住的肌膚手感很是不錯,他忍不住搓了一下。
  戰湛毛骨悚然地往後一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驚恐地看著他。
  寒非邪道:“你怎麼了?”
  戰湛好半天才回神,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覺得剛才摸得那一下子很有種……魂飛魄散的感覺!擦,好驚悚的形容。他慢慢地回神,乾笑道:“沒,沒什麼,剛才口水有點……氾濫,怕一開口噴到你。”
  寒非邪的表情很難用言語形容。
  戰湛的心情也很難用言語形容,只能說,他很希望剛才這句話是他的幻覺。
  寒非邪半晌才道:“所以現在我們這個是安全距離嗎?”
  戰湛:“……”
  寒非邪抱胸道:“看來你口水的射程不遠嘛。”
  “……”戰湛道,“用上劍氣就會遠了。”
  寒非邪沉吟道:“戰鬥的時候可以用上試試。”
  戰湛:“……”然後以噴口水名揚四大學院嗎?
  於是,戰湛的假期以驚恐開頭,驚恐結尾。
  大會開始的那天清晨,雲霧衣將他送到門口,輕聲道:“輸贏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保護自己。”
  戰湛明白她的意思,“娘,你放心,我懂。”
  雲霧衣壓低聲音道:“混戰的時候,除了非邪誰都不要相信。”
  戰湛笑道:“娘看誰不順眼,我上去先給他捅冷刀子。”
  兩個人說的當然都是帝光學院的人。
  雲牧皇既然讓戰湛參加劍意大會,絕不會不準備驚喜,而衛盛、藍雋遠、司徒勤勤和雲水靈都是雲牧皇的鐵杆支持者,誰都有可能暗中出手。沈一擊明面上和他們沒關係,但誰也不知道他私底下會不會被買通。畢竟雲牧皇是騰雲帝國的皇帝。
  雲霧衣笑道:“傷害我家寶貝的,娘都很看不順眼。”
  戰湛把寒非邪拉過來,得意地宣佈道:“娘,我和非邪勾過手指,以後誰欺負我不喜歡我,他就揍誰!”
  寒非邪:“……”
  雲霧衣欣慰地說道:“那就太好了。放心,到時候娘一定支持你們。”
  寒非邪:“……”
  
  劍意大會在帝光學院召開,學院裡除了帝光學院的學生之外,還有不少從其他學院趕來助陣的學生。戰湛和寒非邪一進學院,就被吵鬧聲鬧得頭大。
  戰湛和寒非邪到了地方,就看到很多顏色的陣容,其中最扎眼的莫過於白色和紫色。
  戰湛猛然想起白夢學院的人好像都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是不是怯陣了?”衛隆突然從他們身後冒出來,一臉傲然地說。
  戰湛微笑道:“不好意思,怯陣這種事不能和你分享了。”
  衛隆:“……”戰湛這句話戳了他的軟肋。本來戰雷過世之後,他自信自己能頂上帝光七星剩下的那個名額,對這次參加大會也是志在必得,誰知道居然被戰湛和他那個又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堂哥搶了去。這也就算了,以為像戰湛這樣不學無術的人知道自己參賽之後一定苦惱得死去活來,但今天看來他的狀態竟然還不錯。
  他冷哼一聲道:“穿白衣服的是白夢學院的人,他們出手一向心狠手辣,跟他們交手過的人,不論勝負都很少有完好無損的,你最好小心一點。”
  戰湛一臉感動道:“謝謝。”
  衛隆:“……”這是威脅好嗎?
  戰湛似乎真的沒聽出是威脅,指著紫色陣容問道:“他們呢?”
  他不是來這裡當解說的!
  衛隆冷哼道:“不告訴你!”
  戰湛:“……”




70

70、劍意大會(九) ...


  “他們是太古學院的人。”厲諄從人群中走出來,“你們怎麼才過來,儀式就要開始了。”
  厲諄怎麼說也是七星中排名第三的人,衛隆看到他也不敢太放肆,冷哼著走了。
  戰湛跟著厲諄往會場中心走,“儀式?什麼儀式?大家跪在一起磕頭嗎?”
  經過幾天的相處,厲諄對這個紈絝子弟的印象提高不少,又因為戰雷的關係,心裡隱隱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現在聽到他說出這麼沒常識的話,又好氣又好笑,“你哥哥當初真應該堅持把你送到眼皮子底下看著!”
  戰湛隨口道:“現在你看著我也一樣嘛。”
  厲諄面色僵了僵,悵然一歎,道:“比拼之前,四大學院會派出代表總結各自學院每年在劍意理論上的新突破,並進行探討。你哥也當過,這次是藍雋遠。”
  戰湛悄悄撞了撞寒非邪,“你去不去?”
  寒非邪面無表情道:“上去總結什麼?劍尊元丹的味道嗎?”
  戰湛:“……”
  兩人在厲諄的帶領下走到帝光學院的隊伍中,藍雋遠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領口袖邊都繡了天藍色的絲線,乍看乾淨樸素,實則精緻繁複。他人本就長得俊秀,此時更顯得卓爾不群。
  戰湛見雲水靈時不時地朝他投去愛慕的目光,心裡替寒非邪不值,忍不住撞了撞寒非邪道:“你比他好看多了。”這是馬屁,更是實話。藍雋遠的俊秀還停在人類範疇,寒非邪已經超凡脫俗了。
  寒非邪並不喜歡別人議論自己的容貌。一來他的容貌並不是獨一無二,而是寒家長子的標誌,實在沒什麼值得炫耀的,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是先出生的是寒非愚,這張臉就換人了。二是作為男子,總希望別人更關注自己的內在和實力。但奇怪的是,聽到戰湛的讚美他卻不覺得排斥,甚至還有些竊喜?
  他覺得自己的毛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戰湛道:“你覺得水靈公主怎麼樣?”
  寒非邪心底產生隱約的不快,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麼怎麼樣?”
  “容貌、家世、氣質都不錯。我看性格也挺溫柔的。”戰湛頓了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他分析了一下自己心態,大概是看不慣自己支持的主角被人撬牆角吧。雲水靈本來就是寒非邪的後宮,現在居然轉投敵人的懷抱,真是太沒節操了。
  “你喜歡她?”
  寒非邪冷不防的一句話讓戰湛一愣。
  “你喜歡她?”寒非邪見他沒反應,好脾氣地又問了一遍。
  “怎麼可能。”戰湛連忙否認,“我們是表兄妹啊。”
  寒非邪道:“親上加親不好嗎?”
  “不好!生出來的孩子會很笨。”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不過他斬釘截鐵的態度還是取悅了寒非邪,讓他暫時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
  四大學院的代表陸陸續續上臺。另外三所學院上的都不是三大學院的種子選手,可見各大學院對於成果的交流並不看重。戰湛想了想就明白了原因。四大學院競爭得這麼厲害,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藏起來當秘密武器,怎麼可能廣而告之?果然,藍雋遠作為東道主代表最後一個上去,也是走秀一樣,東拉西扯了一些廢話就下來了。
  陶城作為大會主辦方上去講了幾句話,然後宣佈下午開始抽籤。
  戰湛和寒非邪跟著厲諄在食堂吃飯。
  戰湛看到藍雋遠等人坐在另一邊,不安地推推厲諄的胳膊道:“你不和他們一起嗎?”他這麼擔心是有道理的,畢竟寒非邪的故事主線肯定不會是學院,自己也不知道會呆到什麼時候,厲諄因為他們得罪藍雋遠衛盛他們實在不值。
  厲諄看穿了他在想什麼,淡漠道:“我們本來就不和他們一起。”
  他用的是“我們”,戰湛立刻想到指的是厲諄和戰雷。也對,戰雷是戰家的人,論威脅,遠勝於自己,衛盛藍雋遠這些人肯定不會和他走在一起,厲諄既然是戰雷的好朋友,自然也不是同一路人了。
  “我哥走後,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他不放心地問。
  厲諄看著他,有點好笑,“你覺得會怎麼樣?”
  “呃。”
  “你想太多了。”
  “……我是擔心你。”
  厲諄拍拍他的頭,“窮擔心。”
  寒非邪扭頭看戰湛的頭,覺得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戰湛低頭吃飯,吃到一半發現寒非邪的手慢吞吞地摸著自己的腦袋,那感覺就像在……擦手。“擦乾淨了嗎?”他沒好氣地問。
  寒非邪又擦了一下,才滿意地收回來:“手感不錯。”
  戰湛:“……”是飯前洗手,不是飯中擦手好嗎?!哪來的毛病啊。
  
  下午抽籤,四大學院的七個學生排成四排,隊伍最前各有一個箱子。每個箱子裡放著除了本學院以外的其他參賽者名字。每個人比試兩場,抽中一場,被抽中一場。
  戰湛和寒非邪手裡都被厲諄塞了一個錦囊,還叫他們別打開。
  戰湛手癢,忍不住打開寒非邪那個,發現上面寫了兩個字,字上蓋著一個符號——南堯,叉叉。
  寒非邪將紙揉成一團丟掉。
  戰湛心痛道:“別丟,這是護身符啊。”
  寒非邪道:“萬一真的抽不中怎麼辦?”
  戰湛驚愕道:“你要和南堯打?”
  寒非邪道:“我不是來欺負弱者的。”
  戰湛:“……”主角和配角的差距就在這裡啊。他握著懷裡的錦囊,默默地想:不要南堯不要南堯不要南堯……
  
  抽籤結果出來。
  戰湛抽到的果然不是南堯,而是……龍旗,聖光學院NO.1。
  看到這支上上簽,他只有一個感想,厲諄怎麼不多寫幾個名字。
  不過寒非邪也沒有抽到南堯,他的運氣也不錯,抽到了白夢學院的NO.1——孔妍姿。
  戰湛看著他手裡的簽,心思有點複雜。也許這就是緣分,雖然寒非邪沒有按照原來的路線進入白夢學院,可故事的發展依舊讓他和孔妍姿相遇了。
  這就是命運啊。
  他又惆悵了,因為不知道自己的結局。戰不敗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雖然雲牧皇沒有明著操刀子,但他有種感覺,雲牧皇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一網打盡的機會。
  寒非邪看戰湛抽完簽之後,臉色就變得十分黯然,不由摸摸他的後腦勺道:“想什麼?”
  戰湛道:“想我爹。”
  寒非邪的手頓了頓。要是比賽他還能安慰安慰,說到家人,他自己家的問題更嚴重,根本沒有安慰人的資格。
  他們這邊抽籤結果出來,另外三個學院的結果也有了。
  戰湛的另一個對手是太古學院的學生古凡,而寒非邪——
  如他所願,南堯抽中了他。
  兩人隔著兩支隊伍對了一個眼神。
  戰湛感慨:不愧是小說的世界,帥哥和鮮花一樣氾濫。
  和寒非邪的絕美,藍雋遠的俊秀不同,南堯長得端正陽光,十分有男人味。這種長相有些顯老,就戰湛來看,這樣相貌的人和寒非邪對戰簡直是老牛吃嫩草。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寒非邪,被寒非邪狠狠地敲了好幾下腦袋。
  
  抽籤結束,儀式就結束了,各個選手看好自己比賽的時間,按時來參加就行。
  戰湛和寒非邪回到家先跑去看法拉利,發現它讓陷入沉睡,而阿猛仍在邊上守著它之後,才回房間休息。他們第二天都有比賽。
  都是太古學院,戰湛的對手是古凡,寒非邪的對手是南堯,一個上午,一個下午。
  戰湛上場之前十分緊張,忍不住拉著寒非邪不停地說話。
  寒非邪道:“你連水赤煉都敢打,還怕他嗎?”
  “……”戰湛道,“可是那次我打輸了。”
  寒非邪道:“把他當水赤煉的替身,狠狠地揍回來。”
  ……
  古凡站在場上正想和對手打招呼,就發現對手眼神十分犀利地盯著自己,隱隱有火焰燃燒。
  古凡:“……”
  劍主對劍魁,戰鬥的結果毫無懸念。
  戰湛戰戰兢兢地上去,得意洋洋地下來。
  寒非邪遞了條手帕給他,“打得不錯。”
  戰湛邊擦臉邊道:“要是水赤煉也能被這麼打就好了。”
  兩人回頭,古凡捂著眼眶飛奔離場。
  
  下午,寒非邪對南堯。時間不到,場邊已經人山人海。
  戰湛一入場,就覺得氧氣被其他人吸走了,只剩下二氧化碳。他仰頭找寒非邪的身影。寒非邪站在場邊,漠然地看著太古學院喜氣洋洋的啦啦隊。
  戰湛覺得輸人不輸陣。他跳起揮手帕,“戰正,戰正,戰無不勝!”
  可惜他聲音太弱,很快就淹沒在人海。
  只有寒非邪沖他看過來,還笑了笑。
  比賽正式開始。
  南堯和寒非邪站在臺上,任由下面歡呼的浪潮一波波地掀上來。
  南堯道:“你是我見過最年輕的劍君。”
  寒非邪道:“也會是最年輕的劍聖。”在外人面前,他沒把牛皮吹到最大化。
  “狂妄的人。”南堯道,“我雖然落後一小步,但很快會追上來的。”
  寒非邪挑眉。
  “而且,就算是劍君,我也不一定輸!”南堯說著,雙手一張,一個巨大的劍氣球在身前緩緩形成,猶如一面巨大的盾牌。
  寒非邪不動聲色地看著。吳香芝說過,南堯的絕技之一就是氣盾。它不止是盾,還可以用來當做攻擊的手段。
  氣盾突朝寒非邪的方向撲來。
  寒非邪往上躍起。
  氣盾鋪開,籠罩住整個賽場,正要寒非邪下來,就一定會落在氣盾之內。
  



71

71、劍意大會(十) ...


  戰湛看著半空中寒非邪的身影,覺得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詭異地定格了一下,接下來的每一秒都過得奇慢無比,視線裡的寒非邪的每一個動作都被放大再放大,連帶的,連南堯的動作都清晰起來。
  寒非邪頭朝下,腳朝上地落下來,手指對著氣盾連彈了三下,在他落地的刹那,氣盾如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從中間向四面破碎開來。
  南堯臉色一變,在他落地的同時,拳頭已經揮了出去。
  這套拳法是他的秘密武器之一,還未在劍意大會用過,沒想到這次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就被逼使了出來。
  寒非邪落地之後身體向後一翻,看似自然流暢,其實正好配合南堯的拳法,悠然地躲避了開去。
  到了劍主和劍君這個級別,身法速度在在大多數人眼裡已經快得不可思議。只有各大學院的老師和少數選手才能將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
  戰湛一邊看,一邊咋舌。雖然他的級別還在南堯之上,他是劍主巔峰,南堯只是劍主中階,可是兩人真的對上,自己一點取勝的把握都沒有。
  不是他怯陣,而是南堯攻擊的精准和速度完全彌補了他在修為上的不足,就算寒非邪是劍君,在正面對戰的初始也落了下風。
  “放心,南堯修為不足,久戰不利,只要戰正保持不敗,天平就會傾斜過來。”吳香芝突然出現在他邊上。
  戰湛按著胸口道:“教官,您出現的時候能不能先打個招呼?”
  吳香芝嘴角抽了一下,“乾脆提前一個月通知你我要在今天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用這種方式出現在你旁邊吧?”
  戰湛道:“那還是算了。”
  吳香芝給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戰湛喃喃自語道:“萬一你爽約,我還要隨時提心吊膽有個人會不聲不響地冒出來。”這樣更恐怖。
  吳香芝:“……”
  太古學院的加油聲巨響無比。
  雖然寒非邪在帝光學院沒什麼名氣,不過學院的胳膊肘都是往裡拐的,更何況今年是在帝光學院的地頭上,作為東道主怎能在聲勢上輸給其他學院?
  圍觀的帝光學員自發地喊起加油來。
  眼見著兩個人勢均力敵,打得難分難解,四周的加油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起勁。
  南堯是誰啊,四大學院無冕之王,太古學院的榮耀,其他三大學院的恥辱。自家學院的選手竟然能在南堯的攻擊下支撐這麼久不呈敗相,簡直是帝光希望之光啊!
  本來是為了加油而加油的帝光學員們漸漸激動起來,到最後根本就是用生命在呐喊了。
  戰湛也被感染了,聲嘶力竭地喊道:“戰正,戰正,戰無不勝。”
  “戰正,戰正,戰無不勝!”
  他喊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成了帝光學院啦啦隊隊長,其他學員非常有默契地等他喊完才跟著喊一遍。
  戰湛:“……”
  他一停,其他學員也都停下來,用不解加疑惑的目光看著他,仿佛在說,老兄,發什麼呆呢,繼續啊。
  帝光有口號,太古也不甘示弱。很快他們的口號也出來了,“太古南堯,學院之表!帝光戰正,差之遙遙!”
  他們剛念完,就看到寒非邪和南堯兩個人極快地撞了一下,又極快地分開來。
  寒非邪退了兩步站穩,而南堯直接退出了賽場。
  ……
  加油聲呐喊聲都被抽空了。
  全場肅靜。
  寒非邪面無表情地盯著南堯。
  “我輸了。”南堯在裁判宣佈之前,先宣佈了賽果,然後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漠然轉身走入人群中。
  輸了?
  南堯竟然輸了?
  一人稱霸劍意大會多年的南堯竟然,輸了?
  詭異的寂靜之後,全場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帝光學院的學員們熱淚盈眶,興奮之情堪比聽到“放假十年考試全免”的消息。
  戰湛沖到寒非邪身邊,用力抱住他,兩隻手不停地在他背上拍啊拍啊拍,“我就知道大哥一定會霸氣側漏的!剛剛太帥了,帥得太要命了!最後一下簡直是所有高手對戰的必備畫面啊!”
  寒非邪道:“我覺得他沒盡全力。”
  戰湛愣了下,以更興奮的語氣拍馬屁道:“南堯一定是被你嚇得連力都不會使了。”
  寒非邪還想說什麼,但看到戰湛興奮得意的表情,又咽了下去。
  吳香芝走過來,也是滿臉的興奮,“贏得漂亮!”
  寒非邪微微頷首。
  吳香芝道:“我知道你後天的對手是孔妍姿,她的弱點是……”她巴拉巴拉地介紹起來。寒非邪贏了南堯讓帝光學院看到了奪冠的希望,忍不住賦予厚望。
  戰湛聽著孔妍姿,想的卻是龍旗。作為聖光學院的NO.1,龍旗就算弱也不會弱到哪裡去,就看明天他能不能發揮好了。回憶寒非邪和南堯的對戰,他的信心又動搖起來。
  吳香芝顯然也記著這件事,說完孔妍姿就開始對他說龍旗。龍旗今天也打了一場,吳香芝將觀察所得傾囊相授。
  戰湛聽完之後總結出一句話——
  龍旗就是個油鹽不進的超級血牛。
  寒非邪贏了南堯之後,一躍成為四大學院第一黑馬,身價水漲船高。第二天去學院,就被一大群人包圍住,情書紛至遝來。
  寒非邪不接,其他人就近塞給戰湛,反正現場這麼亂,誰也顧不上誰。
  戰湛臉皮薄,不好意思當眾讓女孩子難堪,結果就成了書童——放情書的筒。
  好不容易突破重圍,他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將情書遞給寒非邪,“你不看嗎?”
  寒非邪皺眉道:“有什麼好看的?”
  “也許有美女。”戰湛嘀咕著,將信一封封地梳理好,然後看到其中有一封竟然寫著戰湛親啟,“咦?”他驚訝地抽出來打開。
  寒非邪用眼角餘光掃過去。
  戰湛越看臉越紅。
  寒非邪越掃臉越黑。
  戰湛看完信,訥訥道:“有人寫情書給我呢。”
  寒非邪淡然道:“其餘都是給我的。”
  戰湛:“……”嫉妒兄弟是不對的。他一腳踩死剛剛冒起的小嫉妒,一臉苦惱道:“你說,我要不要赴約呢?”
  寒非邪道:“隨你。”
  戰湛拿著信翻來覆去地看。
  寒非邪看著他的嘴角,覺得刺眼之極,心裡頭有什麼東西翻江倒海地搗騰著。他知道是自己的佔有欲作祟,可這情緒不好正大光明地說。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產生佔有欲……還不是老爹跟兒子,這算什麼事。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戰湛的臉上挪開。
  戰湛見寒非邪不感興趣,也不好意思再說,生怕表現得太過,像一輩子沒碰過女人的猥瑣老處男——雖然有一半是事實,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說起來,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寒非邪明明用了一張普通臉,怎麼魅力值還這麼高呢?看來美女還是愛英雄啊。自己下場比賽必須再加一把勁!
  直到一天的比賽結束,兩人坐馬車回家,寒非邪主動提起這件事,他才知道對方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呃,我也沒想好。”他有些猶豫,“你覺得呢?”
  “你決定吧。不過不知道對方什麼樣子,”寒非邪不動聲色地提醒道,“萬一不喜歡,還要想想怎麼拒絕。拒絕之後,再見面多少會有些尷尬。”
  戰湛點頭道:“這倒是。”
  “萬一她口風不緊傳出去,風言風語就難免了。”
  “呃,沒錯,人言可畏啊。”
  “孤男寡女,人都會同情女人,到時候很難說清楚。”
  戰湛皺著眉頭。
  “嗯。”寒非邪見打消了他見面的意思,十分滿意。
  戰湛突然抓著他的胳膊道:“要不,我們遠遠地看一眼?”
  寒非邪:“……”
  “你和我一起,要是說起來,就說我們不小心經過的。”戰湛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開心得臉泛紅光。
  寒非邪咬著牙,微笑。
  
  情書上寫的地址很偏僻,但有小河有柳樹,再加上夕陽斜照,倒有幾分情調。
  戰湛和寒非邪站在橋邊,遠遠地看著。
  過了會兒,就看到一個少女撐著一頂傘,沿著河岸,慢悠悠地走過來。雖然她的面容被傘遮住了,可是那身段,那氣質,簡直像從古書中走出來的絕代佳人。
  戰湛看得雙眼發光。
  司徒勤勤、雲水靈和甯春意都是大美人,可是她們身上都缺乏那個少女如詩般的古雅韻味。
  寒非邪看著戰湛的側臉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眼底的陰霾若是放到天上,能立刻讓傍晚變黑夜。
  戰湛搓著手道:“要不,我去看看?”
  寒非邪挑眉道:“好。”
  戰湛走了幾步,看到寒非邪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疑惑道:“你也來?”
  寒非邪微笑道:“既然是未來的弟媳,我當然要好好幫你把把關。”
  戰湛鬧了個大紅臉,忙道:“我沒想的那麼長遠,我就是想看看。”想看看兩輩子收到的第一封情書到底出自怎麼樣人之手。
  寒非邪摟著他的肩膀,笑得十分親切,“我也很好奇。”
  戰湛推脫不過,只好和他一起前往。畢竟人是他自己拉來的,半路丟下也不太好,只希望對方不要介意。
  撐傘的少女似乎看到了戰湛,傘微微往上抬了抬,露出小半個下巴和脖子,但只這麼一點,已令戰湛倒吸一口涼氣。雖說他是宅男,但是宅男有宅男的世界,不然哪來的宅男女神。他肯定自己見過的那麼多女神之中絕對沒有一個人的下巴和脖子能和眼前這個少女相比。
  若要形容,只有四個字——巧奪天工。
  “請問……”戰湛剛說了兩個字。
  就看到傘轉了轉,少女終於露出臉來。
  戰湛只覺一陣頭昏眼花……
  



72

72、劍意大會(十一) ...


  要不是寒非邪極快地扶住他,他已經倒在地上了。
  戰湛盯著那張臉,心裡驚駭莫名,雖然這張臉的確很令人驚訝,但自己的心理素質沒有脆弱到連站都站不住吧?他掙扎著想站起,發現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寒非邪皺眉道:“迷藥?”
  少女慢慢地收起傘,本應秀美絕倫的臉因上半邊的燒傷而顯得極為猙獰恐怖。她冷冷地看著戰湛,“今天是你的死期。”
  四道破風聲分別從前後左右傳來。
  寒非邪眼神一凝,乾脆將人扛在肩膀上,極快地躍起。
  “哪裡跑!”
  兩道身影攔住他的去路,一出手就是置人於死地的殺招。
  寒非邪身體疾墜,剛從他們的夾攻中解脫出來,一左一右就遞過來兩把劍!
  不止如此,他身後,少女的傘變成一把奪命的劍,封住了所有退路。
  “只是這樣嗎?”
  少女頭頂剛響起淡淡的詢問聲,眼前已經失去了寒非邪和戰湛的身影。
  “小心後面!”同伴提醒的刹那,她的脖子上已經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劍!
  戰湛軟綿綿地靠著寒非邪的肩膀,有氣無力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買的劍?”
  “不是我的,是他的。”寒非邪用眼神指了指其中一個刺客,“現在更重要的問題不是他們到底是誰嗎?”
  戰湛道:“我有種預感,他們會主動說。”
  果然,少女不顧脖子上的劍,大咧咧地轉過身,恨恨地盯著戰湛道:“你這種人,一定會有報應的。就算我殺不了你,你也會不得好死!”
  戰湛道:“理由是?”
  少女面目更加猙獰,“你忘記了嗎?古橋村的茅屋!”
  戰湛道:“呃,再具體一點?”
  “畜生!你簡直毫無人性!”少女的四個幫手都蒙著臉,但其中一個一出聲戰湛就知道他是誰了。
  “張暮?”不能怪戰湛記性好,要怪就怪張暮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任何人在考場上被考官這麼陷害過,都會記憶猶新。
  張暮見他認了出來,乾脆扯下蒙在臉上的布,咬牙切齒地說道:“畜生!你作惡多端,總會遭到報應的!”
  不用問也知道,又背黑鍋了,而且這次的黑鍋特別黑,特別厚。
  戰湛心虛道:“有話好說。”
  少女滿臉絕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淌下,“你貪圖我的美貌不成,就指使人縱火,害我變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哈哈哈……好說?你要如何好說?”
  戰湛心裡咯噔一下,結結巴巴道:“我,我指使人縱火?沒有啊。”
  少女道:“休想抵賴!屈肅說過是受你指使。我也打聽得很清楚,他的確是你軍神府小公爺的親信!”
  一聽屈肅這個名字,戰湛就放下了一半的心。他忙道:“冤枉啊!我不久前才知道屈肅假借我的名義到處為非作歹,已經將他法辦了!”反正屈肅已經黑了,不差再黑一點。
  張暮怒道:“你是不是人,居然敢做不敢當!”
  戰湛道:“不信你問我大哥!”
  寒非邪點點頭。不過他不覺得對方會相信自己的話。
  果然,五個人眼裡都是譏嘲之色。
  戰湛又道:“你要是還不信,就去麻婆小鎮打聽打聽,他現在還在牢房裡蹲著呢!”
  少女道:“那日你調戲不成憤然離去時,明明說過不會放過我!”
  戰湛道:“我既然調戲你就說明我喜歡你,我既然喜歡你就應該多找些人把你搶回來,燒你做什麼!我又不是嫉妒你長得比我好看。”他說是這麼說,心裡卻明白以原來那個戰湛狂妄傲慢的心理,絕對會因為被拒絕而惱羞成怒派人放火。
  少女呆了呆,道:“真的不是你下的命令?”
  戰湛幾乎要哭了。小說裡的女配角果然都很單純善良好騙。他努力地抬起胳膊,輕聲道:“我發誓,絕不是我派人放的火,若有虛言,天打雷劈。”老天若有眼,就劈舊戰湛!
  張暮見少女動搖,忙道:“阿靜!你別信他!天都誰人不知道軍神府小公爺□擄掠無惡不作!他不過怕死,才栽贓給自己的手下!”
  寒非邪終於開口道:“各位既然是來討公道的,就應該做得公道。冤有頭債有主,單憑一面之詞就要定人生死,不覺太草率了嗎?你們若是不信他的話,便將當日縱火之人找出來,當面對質。”
  少女凝眉,仿佛在思考。
  張暮急了,對她道:“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樣的機會,怎能平白放過?”
  寒非邪手裡的劍輕輕地敲了敲的少女的肩膀,“你真的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張暮啞然。
  寒非邪收起劍,丟還給少女,“解藥呢?”
  少女接過劍,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們。
  戰湛無奈道:“真的不是我啊,親!”
  寒非邪扶著他肩膀的手緊了緊,冷笑道:“你這麼口花花下去,也難怪別人誤會。”
  戰湛:“……”此親非彼親啊,是好評包郵親啊!
  少女轉頭看張暮,低聲道:“師父。”
  張暮皺眉道:“你不會真的信了他吧?”
  “他說得對,我是來討公道的,就應該要公道。”少女頓了頓,冷冷地盯著戰湛道,“我今日放過你,若來日查明的確是你指使……那我們就新帳舊賬一起算!走!”
  “解藥呢?”寒非邪看她要走,身影一晃,抱著戰湛擋住她的去路。
  張暮從懷中拿出藥瓶丟給他。
  寒非邪拔開瓶蓋聞了聞,確定沒有問題才放他們離開。
  等他們走後,戰湛眼巴巴地看著寒非邪,等他給解藥,誰知寒非邪將解藥放入懷中,將他往肩上一甩,就這麼朝軍神府跑去。
  戰湛道:“這個姿勢不舒服。”
  寒非邪置若罔聞。
  戰湛道:“求解藥。”
  寒非邪繼續置若罔聞。
  ……
  戰湛小聲道:“那求公主抱行不行?”在頂著胃,他就要吐了。
  “不行。”
  “……”
  
  回到軍神府的時候,正好趕上吃晚飯。
  寒非邪在大門口給瞭解藥,但戰湛軟了一路又顛簸了一路,身體疲乏得厲害,沒什麼胃口,就草草吃了兩口。他注意到寒非邪吃的也不多,而且每次視線對上,都不像以往一樣給好臉色看。
  難道寒霸懷疑火是自己放的?
  戰湛覺得這種禍根不能埋,必須及早解釋清楚,於是飯剛吃完就屁顛屁顛地跟在寒非邪身後。
  寒非邪佯作不覺。
  “這兩天天氣還不錯啊。”戰湛沒話找話說。
  寒非邪道:“最適合私會佳人。”
  “……”戰湛道,“火真的不是我放的。”
  寒非邪道:“人總是你親自調戲的吧?”
  戰湛:“……”
  寒非邪見他不否認,臉色越發難看,“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是這種人。”以前聽到關於戰湛的謠言,都以為是打壓戰家的惡意中傷,如今看來,傳言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
  戰湛低聲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寒非邪冷笑道:“過去?看來屈肅會這麼無法無天都是你縱容出來的!”
  戰湛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寒非邪越想越憤怒,“要不是你縱容,柳柳也不會被屈肅這個人渣侵犯!”
  戰湛訥訥道:“不是的,我不想這樣的。”
  寒非邪聽他翻來覆去只會說這兩句,更是失望以極。他相信以戰湛的人品絕不會指使人去縱火,可是若不是他的縱容,屈肅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借他的名頭殺人放火!在這件事上,他就算不是主謀也是幫兇。
  他怕再說下去,自己會忍不住將怒火發出來,深吸了口氣,轉頭就走。
  戰湛看著他的身影越走越遠,鬱悶地捶胸。擦!小說這麼多人物,穿越誰不好,為什麼偏偏是戰湛?
  一到八號站在邊上圍觀小公爺自殘,等他告一段落才道:“小公爺今天傍晚去哪裡了?”直接從馬車裡消失了,害他們一通好找。
  戰湛懊惱道:“我去找死。”沒事赴什麼約會!真是沒事找死!
  四號道:“好像沒成功啊。”
  其餘幾號:“……”
  戰湛搖頭道:“不,就差一點了。”他看著寒非邪消失的方向,心煩意亂地按著太陽穴。以寒非邪的執拗頑固,要解開心結比登天還難。
  這麼下去,別說第一小弟了,連小弟這個頭銜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
  
  翌日,戰湛起了個大早。事實上他是一夜沒有睡好,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應該認個錯。寒非邪說的沒錯,不管這件事是誰指使的,借的都是軍神府的名頭,治下不嚴這個罪名是逃脫不掉的。他認命,世上事總是有利有弊,誰叫他占了人爹娘,搶了小公爺的身份。
  但他到了門口才發現寒非邪竟然起了。
  一號道:“寒公子已經出發了。”
  戰湛呆道:“自己走的?”
  一號道:“寒公子說要鍛煉。”
  戰湛猶豫了下,問道:“帶行李了嗎?”
  一號疑惑道:“帶行李做什麼?”
  戰湛松了口氣。


73

73、劍意大會(十二) ...


  到學院後,戰湛走一圈沒見到人,立刻派一到八號出去找,言明只能暗訪。
  一到八號明白了,這是鬧彆扭了。
  臨走前,一號語重心長地說:“小公爺,寒公子再漂亮也是男人。”
  “……我知道。”
  一號見他不開竅,又道:“寒公子一定不喜歡被別人誤解的。”
  戰湛莫名其妙地反問道:“誰誤解?”寒霸漂亮歸漂亮,男性特徵很明顯,要誤解的話,駱英更危險吧?
  二號乾脆直說:“小公爺看寒公子的眼神很熱切啊。”
  戰湛道:“當然啊。”不熱切怎麼抱大腿?
  一號二號潰敗,三號來戰,“小公爺看著寒公子的時候在想什麼?”
  茁壯成長吧!未來的巨腿!
  戰湛臉色古怪道:“呃,沒有統一地想,主要看當時的語言環境。”
  四號看著一號二號三號,恍然道:“你們是說小公爺看上了寒公子?”
  其餘幾號:“……”
  戰湛:“……”
  “胡說。”戰湛笑了笑,發現其他幾個都沒有想笑的意思,訕訕道:“不要告訴我,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一號別有深意道:“寒公子的確很漂亮。”
  其他幾號點頭認同。
  戰湛:“……”明明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同的角度,為什麼得出來的結果都是他好色又猥瑣?
  他鬱悶地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二號道:“小公爺從一開始就對寒公子好得不同尋常。”
  一號道:“府裡其他人也說,從未見小公爺對誰這麼好過。”
  戰湛:“……”原來表現得這麼明顯嗎?虧他還以為自己把舊戰湛新戰湛兩個角色過渡得非常成功呢。
  四號道:“不過比起傳說中的小公爺,我更喜歡真正的小公爺。”
  其他幾號也點頭。
  戰湛內心剛湧起一絲感動,就聽二號感歎道:“犧牲寒公子一個,造福千萬姑娘家啊。”
  “……還不快去找人!”
  得益於他們的打岔,戰湛後來的心思都不在大會上,直到厲諄通知他比賽就要開始了,才想起這一場的對手是龍旗。
  他被匆匆忙忙地送上賽場,連個緩衝時間都沒有,就在裁判示意下,迷迷糊糊地和龍旗打了個招呼,打起來了。
  酒有後勁,恐懼也有。
  戰湛打了五六分鐘,才緩過神來,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和聖光學院的NO.1戰鬥,心情立刻緊張起來。
  龍旗看著剛剛十分從容的對手慢慢地變了臉色,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動作遲滯,不由愣了愣,暗暗反省自己是不是在不小心的時候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下手也跟著變慢。
  旁人不知道兩人的心理活動,只看到一場龍爭虎鬥在雙方有意地留手和放水下變成一場莫名其妙的拉鋸戰,憤怒地叫囂起來。
  加油聲變成了喝彩聲,當事人壓力更大。
  龍旗看戰湛臉色發白,關懷道:“你沒事吧?”
  戰湛眸光往台下掃了一眼,沒看到寒非邪的人影,心情更差,幾乎就不想打了。
  龍旗見他支支吾吾不說話,更以為出了什麼事,柔聲道:“你若是狀態不佳,我們就算平手吧?”
  戰湛震驚地看著他。
  龍旗以為他嫌自己臉皮厚,面紅耳赤地解釋道:“我知道你的修為在我之上,但是我不能不戰而降。你要是趕時間的話,我們可以速戰速決。你放心,我不會故意拖時間的。”
  ……
  聖光學院的學生才是真品學兼優啊。在這個世界看多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突然遇到一個閃耀著光輝的聖父,他簡直要感動地流淚。
  “好,我們平手。”
  戰湛說完,龍旗就退後一步。
  喝彩聲驟止。
  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場中的兩個少年身上。不管戰湛有多少負面的評價和流言,但在劍意大會上,他的表現可圈可點,贏得了不少人的欽佩,也改變了他紈絝子弟的形象。
  因此今天的這場比賽是初戰的重頭戲之一,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聖光NO.1和帝光前NO.1現NO.1弟弟的輸贏——前No.1是戰雷,現任是寒非邪,他打敗南堯之後就被拱上了這張寶座。
  可是事情的發展顯然出乎他們的預料。
  怎麼好端端地打著打著就停了呢?
  難道還要搞個中場休息不成?
  就在場下議論紛紛之際,裁判已經和兩人商議完畢,宣佈平局這個結果。
  消息一出,全場譁然。
  雖然他們沒說出黑幕潛規則等專業名次,但表達的意思都差不多。
  戰湛答應之後沒想到會引來這麼大的反對浪潮,不過他也顧不得許多了。他記得寒非邪和孔妍姿的比賽差不多要開始了。
  他和龍旗匆匆地打了個招呼,就在一號等人的護送下奔向另一個賽場。
  這時候,比賽才剛剛開始。
  孔妍姿見過寒非邪和南堯的那場大戰,知道寒非邪的修為極高,因此她從一開始就拿出了絕活——夢裡欺霜劍法。這套劍法是白夢山的入門劍法,她學到這套劍法說明已經獲得了白夢山的認可,成為白夢山未來的弟子。
  白夢山與白夢學院不同,它是超級世家級別的龐然大物,即使是入門劍法自然也比平常的劍法高出不止一籌。
  寒非邪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在前五分鐘內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
  戰湛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因跑動而劇烈跳動的心頓時跳動得越發激烈,他幾乎聽不到周圍的喝彩聲加油聲,眼裡只有寒非邪不斷躲閃的狼狽身影。
  加油!
  寒霸!
  加油,寒非邪。
  戰湛握著拳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抹身影,仿佛想借著視線將力量傳遞過去。
  他的視線雖然不能真的傳遞力量,但寒非邪的確在視線內反擊了。夢裡欺霜劍法雖然神秘莫測,但孔妍姿接觸不久,學得並不到家,加上寒非邪的火陽指無堅不摧,論威力更在夢裡欺霜劍法之上,一旦劍法的套路被看破,孔妍姿就註定兵敗如山倒。
  不過短短十分鐘,勝負已分。
  這一場持續的時間雖然比寒非邪和南堯那場要短,可孔妍姿打的是全攻擊,寒非邪用的是以攻對攻,精彩程度猶有過之。
  一場比賽打完,觀眾們大呼過癮,連好鬥的白夢學院這次也沒怎麼說寒非邪的壞話。
  戰湛看著寒非邪在眾人如英雄般在眾人歡呼下緩緩走下來,心底冒出尖銳的自卑感。也許阿靜的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是老天爺在提醒他作為一個小配角的本分。不管他怎麼努力,始終都是配角。
  看,同樣的比賽,差不多水準對手,寒非邪就贏得風風光光,自己卻靠著對手的憐憫拿了個平局。
  他眼睛浮現一層霧氣,隔著霧氣看人,人像遠在天邊。
  “小公爺?”四號見寒非邪要走遠了,戰湛還在原地,不禁焦急地推了他一把。
  戰湛垂著頭,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到八號面面相覷:“……”這是怎麼了?
  並沒有走遠的寒非邪假借和旁人說話,佯作漫不經心地回頭,卻沒看到想像中的那個人,臉立馬沉下來。
  他臉上戴著面具,很多表情別人看不出來,但渾身散發的陰冷氣場瞞不了人。
  少女本想借機表達一下愛慕之情,現在卻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戰湛垂頭喪氣地回到軍神府之後就關在臥室裡,連晚飯都沒有出來吃。
  雲霧衣從一到八號那裡瞭解事情經過之後,並沒有去找戰湛,而是攔住了剛剛進門的寒非邪。
  寒非邪一看她的架勢就知道她要說什麼。
  “寶貝今天不開心。”她開門見山。
  寒非邪抱胸道:“是嗎?我今天還沒有見過他。”
  雲霧衣微笑道:“那昨天呢?”
  “不太清楚。”
  雲霧衣放緩口氣道:“寶貝從小到大都被我慣壞了,要是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你當哥哥的只管訓他。”
  寒非邪沒吭聲。
  “但是,別不理他。”雲霧衣道,“他只有你一個哥哥了。”
  從進門到現在一直表現得很無動於衷的寒非邪終於動容。他很明白戰雷在這個家的地位,更明白雲霧衣暗示他與戰雷同等地位代表著什麼。
  雲霧衣看他放下手臂,知道他放鬆了戒備,再接再厲道:“他本質不壞,只是有點小孩子脾氣,你若是不能包容,就把他擰過來。”
  寒非邪皺了皺眉。
  她看得出來,雖然沒有承諾,可表情和動作都出賣了他。
  
  戰湛在穿越前就算是沒心沒肺的代表,倒不是說他做人如何狼心狗肺,而是很少有事情留在他心裡。孤兒的遭遇是一件,寒非邪的冷遇也是一件。
  他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摸著枕頭,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胸口的位置好像缺了什麼,怎麼躺都不舒服。
  門被輕敲了兩下。
  他動也不動地回答道:“不吃。”
  門又被輕敲了兩下。
  他有點煩了,大聲道:“不吃!”
  門被猛踹開來。
  ……
  戰湛吃驚回頭。
  寒非邪端著飯,冷冷地說:“不吃也得吃。”
  戰湛:“……”
  



74

74、劍意大會(十三) ...


  寒非邪將託盤放到桌上,斜眼看著還賴在床上的戰湛。
  戰湛立刻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飛快地下了床,在桌邊坐下。
  寒非邪眉頭一挑,“不動筷是等著我喂嗎?”
  戰湛動筷。
  看他這樣聽話卻不說話,寒非邪心裡越發不爽,“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戰湛夾菜的手一頓,扯出笑容道:“恭喜你今天又贏了。”
  寒非邪道:“聽說你今天協議平局?”
  戰湛垂頭。
  寒非邪道:“是喜歡上龍旗了想要調戲他嗎?”
  戰湛鼻子差點插進飯裡,怔忡道:“啊?”
  “劍主巔峰打不贏剛剛升入劍主的初階,”寒非邪抱胸道,“不是調戲是演戲?”
  戰湛撓頭道:“今天不在狀態。”
  “……為什麼?”
  “心情不好。”
  “哦?”
  戰湛被寒非邪陰陽怪氣的態度弄毛了,一摔筷子道:“誰讓你一大早不說一聲就走!”他開口說了兩個字,根深蒂固的抱大腿慣性將本應該憤怒的語氣稍稍修飾了一點,於是聽起來不但不想質問,還像是——
  軟綿綿的撒嬌。
  戰湛和寒非邪都愣了一下。
  戰湛埋頭苦吃。
  寒非邪沉默了會兒才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戰湛抬頭,鼓著臉看他。
  “那把火究竟是你下令放的,還是屈肅自作主張放的?”
  寒非邪表情很平靜,但戰湛就覺得自己臉上的每個毛細孔都在對方的監控之下,面部肌肉一動不敢動,心裡不住地打鼓,究竟該承認還是否認。
  承認的後果毋庸置疑,可否認一時爽,等阿靜他們核實回來,證明的確是自己下的命令,後果之慘烈一定是現在承認的好幾倍。至於承認穿越者的身份……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先不考慮別人信不信,只考慮別人相信之後自己如何自處,他就渾身打顫。
  他不敢想像雲霧衣知道自己鳩占鵲巢搶了她兒子的身體之後會是什麼表情。說他卑鄙也好,懦弱也好,他嘗到了當戰湛的甜頭,且食髓知味地上了癮,不想冒任何失去的危險。
  可是這樣一來,問題又回到了原點,承認還是否認?
  寒非邪見戰湛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肯開口,心頭沉了沉又沉了沉,一路下滑到穀底。耐心終於告罄,他冷哼道:“既然不想說,就不用說了。”
  “不,不是的。”戰湛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我是在回憶。那天我是有點生氣。我畢竟是個有錢有勢的帥哥嘛,被一個村姑拒絕很沒面子的。”
  寒非邪:“……”
  “當時那麼生氣,嘮嘮叨叨也是難免的,我肯定我沒有下令說放火,但是,氣話可能是有的。我不知道屈肅是不是誤會了……”戰湛越說越小聲,一張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他覺得這個解釋簡直爛透了,可是倉促之間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藉口。
  寒非邪皺了皺眉。
  戰湛忙道:“我昨天晚上已經深刻反省過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是我以前做人太荒唐,才會釀成大禍。我已經下定決心痛改前非。大哥,以後你監督我,我哪裡做得不對你只管罵沒關係。”他和雲霧衣是命中註定的母子,說懲罰都是罵,絕口不提動手。
  寒非邪睨著他,“你真的這麼想?”
  戰湛表情真誠得不能再真誠了。事實上他內心也的確是這麼想的,舊戰湛三觀歪到火星去了,自己肯定不能順著老路走,但突然改變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人佛祖還在菩提樹下參悟了七七四十九天,他不能表現得太卓越,有寒非邪打掩護再好不過。
  “這件事以後再說。”寒非邪道,“如今要提防的是張暮那群人。”
  戰湛道:“哦,我想過了,下次遇到他們,我會和他們商量賠償的事。屈肅是我的手下,管教不嚴是我的錯,理應承擔後果。大哥昨天罵得對。”
  “你覺得以張暮等人對你的怨恨會接受你的和解嗎?”
  戰湛看寒非邪胸有成竹的樣子,虛心求教,“大哥說怎麼辦?”
  “派人跟蹤他們,若他們真的認為屈肅是受你指使……”寒非邪冷聲道,“就先下手為強。”
  戰湛震驚:“……”
  寒非邪緩緩道:“留著總是後患。”
  戰湛:“……”這,到底是誰的三觀需要挽救?
  “你捨不得?”他注意到他的遲疑。
  戰湛猶豫了一下道:“他們畢竟是受害者,這樣好像不太厚道。要不這樣,我們幹掉屈肅吧?”屈肅,只能對不起你了。
  寒非邪眯了眯眼睛。
  戰湛心底一顫。
  寒非邪道:“屈肅若是死了,你頭一個被懷疑。”
  戰湛:“……”
  “算了,你先派人盯住他們,有什麼時候以後再說。”
  “……好。”戰湛松了口氣。
  “飯涼了,快吃吧。”寒非邪放柔聲音。
  戰湛心情經歷大起大落,沒了吃飯的胃口,隨便扒了兩口白飯,就叫來丫鬟把東西撤下去了,轉頭看到寒非邪還盯著他。
  “……”
  “……”
  對視了一會兒,戰湛先敗下陣來,“呃,恭喜你啊。”
  “恭喜什麼?”
  “你今天贏了比賽。”
  “你吃飯前已經恭喜過了。”
  戰湛:“……”糟糕,敷衍暴露了!
  幸好寒非邪沒打算計較,“明天下午會宣佈比賽結果,也會宣佈淘汰名單,你一勝一平,被淘汰的幾率不大。混戰要好好努力。”
  戰湛雖然覺得他話題轉得太快,有點不適應,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寒非邪終於起身離開。
  戰湛松了口氣。他們之間的冷戰結束了,可通過這場冷戰得到的教訓並沒有消除,也許不應該叫教訓,而是本來就留在他心底的不安——對戰湛這個角色命運的不安,對軍神府未來的不安,對蝴蝶效應之後世界走向的不安,以及對自己抱大腿這個行為的蔑視。
  說來可笑,他真的有點看不起自己了。
  如果,他想,如果他離開寒非邪,是不是能夠靠自己的雙手帶領軍神府走出困境?
  這一夜,又是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四大學院比賽結果出爐。雖然有寒非邪力挫白夢學院、太古學院兩大高手,也有戰湛飽受爭議地議和,但其他學員的失利讓他們名列太古學院之後,僅排第二。白夢學院第三,聖光學院墊底。
  但這個排名已經令帝光學院的高層們欣喜若狂。要知道之前幾年帝光學院一直和聖光爭奪第三,不說太古學院,連白夢學院都能穩壓他們一籌。第二這個名次超出預期。
  這樣一來,他們在混戰中只要去掉兩個選手,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壞事是選誰不選誰又是難題。
  司徒勤勤、雲水靈是未來的皇后和公主。除非帝光學院打算搬到隔壁,給紫氣帝國增光去,不然就不敢打她們的主意。衛盛勇武,藍雋遠冷靜,沈一擊高效,是陶城等人十分看好的新秀,淘汰他們誰都捨不得。剩下寒非邪與戰湛……換做以前,他們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這兩個,可是這次初賽他們表現突出——戰湛與龍旗的平局也突出了他出色的外交能力,這是其一,其二,雲牧皇親自下令要留他們到最後——皇帝的命令自然是不能不聽的。
  就在陶城考慮來考慮去,決定將藍雋遠和沈一擊劃去時,司徒勤勤和雲水靈主動要求退出比賽。
  這自然求之不得。
  陶城十分虛偽地惋惜了一番。
  
  名單和安排很快出爐。
  太古六名,帝光五名,白夢四名,聖光三名,休息兩日進入混戰。
  不過戰湛這時候關心的卻是另一個消息。
  他抓著雲霧衣的手,又驚又喜地反復確認道:“爹真的沒事嗎?”戰不敗就是軍神府的定海神針,只要他在,軍神府就在。戰湛有自知之明,不管他日後成長到什麼地步,劍尊也好,劍聖也好,哪怕是劍神,都不可能代替戰不敗在軍神府的地位,因為這是軍神府,要的是軍神!
  雲霧衣微笑著點頭道:“嗯,不過現在還不宜露面。”
  戰湛道:“爹什麼時候回來?”
  雲霧衣道:“說不準,看情況再定。”
  “爹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嗎?”
  雲霧衣面上一寒,道:“哼,與其說是麻煩,不如說是陷阱。”
  “雲牧皇挖的?”他小聲地問。
  雲霧衣抿了抿唇,摸著他的腦袋道:“這件事以後娘再與你細說,你還是將精神放到劍意大會上來。據說這次是雲牧皇親自下令將你送入混戰名單的,絕對不安好心,你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戰湛微笑道:“娘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娘還是那句話,除了非邪,其他人你都要提防著點。”
  聽雲霧衣對寒非邪如此推崇,多少讓他有點吃味,“娘這麼信任他?”
  “娘看人還是又有幾分本事的。娘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挺喜歡你,並不是利用。”
  戰湛心猛然一跳,耳根微微發紅。
  



75

75、劍意大會(十四) ...

  
  混戰是劍意大會最關鍵的一戰,可以說是一戰定勝負。它比的不止是選手的修為,還有戰略戰術。每個學院制定的戰略都是一樣的,不惜一切地保護自家種子選手,拖垮別家的種子選手。當年就是因為太古學院其他選手的犧牲和保護,南堯才能在三大學院的夾攻中倖存下來。
  但是對目前的帝光學院來說,是否能夠執行這樣的戰略是個完全的問號。陶城也沒底。即使是帝光七星時代,內部也存在很多問題。當時戰雷在威望高,這些問題被壓制下來,現在的戰正雖然大出風頭,可是根基不穩,未必能夠服眾。
  為了保證五個人在賽場上一條心,他在比賽開始之前特地將人叫過來促膝長談。
  他說得情深意切,而聽的人——
  藍雋遠笑而不語。
  沈一擊托腮發呆。
  衛盛面無表情。
  戰湛敷衍著點頭。
  只有寒非邪發出了一聲,“嗯。”
  陶城感動地看著寒非邪,“到時候他們會全力保護你,你一定要堅持住。”
  寒非邪道:“嗯。”
  等他們從陶城辦公室出來,戰湛小聲問寒非邪:“你真的相信他們會全力保護你?”
  寒非邪道:“不相信。”
  “但你嗯了。”
  “鼻子癢。”
  戰湛:“……”
  
  混戰賽場差不多五百平方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反正一眼望去,每個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殘殺起來相當方便。
  戰湛亦步亦趨地跟在寒非邪身後。就算沒有雲霧衣那番意味深長的談話,他也會緊緊地跟住寒非邪。正如雲霧衣說的,在這場比賽中,只有寒非邪是他可以信任的戰友。
  唯一的問題是,這是否是他最後一次抱寒非邪的大腿。
  寒非邪看他心不在焉地盯著龍旗,皺了皺眉,“在想什麼?”
  戰湛下意識地回答道:“大腿。”
  “……”寒非邪眼睛直溜溜地掃過龍旗的大腿。
  正和同伴交流戰術的龍旗大腿有點怪怪的感覺,轉頭看到寒非邪直白的目光,不由一愣,想笑著打個招呼,對方卻別過頭去了。
  “很普通。”寒非邪的評語。
  戰湛沒抓住他話裡的重點,反問道:“什麼很普通?”
  “大腿。”
  “……你太謙虛了。”
  寒非邪:“……”
  戰湛看到他的眸光中發出了“咦”的質詢聲,立刻回以“嗯?”
  寒非邪緩緩道:“你說的是我大腿?”
  “你說誰?”
  寒非邪道:“你覺得我的大腿不普通?”
  “呃,粗壯吧。”
  寒非邪面色怪異,“粗壯?”
  當然,粗壯的大腿抱起來才有安全感,不過正打算自食其力的戰湛當然不會明目張膽地說,只能含蓄地表示:“嗯,大腿粗壯的人才頂天立地啊。”
  寒非邪道:“下次誇獎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好。”
  “試一遍。”
  “什麼?”
  “不拐彎抹角的誇獎。”
  “……”戰湛堆起笑容道,“大哥是頂天立地的真漢子!”
  寒非邪的表情十分莫測高深。
  戰湛納悶:照道理,就算不得意也應該略開心啊。
  “在你心裡,我是你大哥?”
  “當然。”
  “和戰雷一樣?”
  “呃,當,當然。”以戰雷的人品和威望,這絕對是讚美啊。
  可寒非邪的表情與“開心”、“得意”差得越發遠了。戰湛發現自從冷戰之後,他們的關係和默契一落千丈,冷戰果然傷感情啊。也許這是老天爺讓他自力更生的暗示?
  搖擺不定的天平漸漸朝不再抱大腿這個選項傾斜。
  裁判宣佈比賽開始。未免選手拖延時間,比賽規定每個選手每分鐘都要出手一次,如果超過一分鐘沒有動手,裁判會直接宣佈出局。
  不過既然是一分鐘之內,那麼至少有五十幾秒是可以放空的。
  戰湛眼睛四下掃了掃。
  陶城建議了兩套戰術,一套是對付聖光學院,因為無論是人數還是每個選手的修為,聖光都是四大學院中最弱的一個。而且他們生性平和,真打起來也不會以死相拼,是相對安全的選擇。第二套是聯合白夢學院,對付太古學院。不過這個還要看白夢學院到時候態度的。第三套是聯合太古學院對付白夢學院,一樣要看太古學院的態度。總之,陶城的意思是,除非白夢學院和太古學院正面對上,不然他們就不要輕易招惹他們。因為這兩塊都是難啃的骨頭。
  這套戰術在以往或許有效,可是放到今天註定失敗。原因很簡單,帝光學院已經NO.2,太古和白夢不可能傻乎乎地自相殘殺,讓他們坐收漁翁之利,所以當時間走到四十幾秒的時候,白夢學院竟然搶先向帝光發起了攻擊。
  衛盛似乎也愣了愣,嘴巴發出了“咦”的聲音。
  藍雋遠反應很快,第一個反身迎上。他的武器是扇子,戰湛覺得十分符合他斯文中帶著幾分禽獸的特質。不過他感慨的時間不多,白夢學院NO.1,美麗大方英姿颯爽的孔妍姿已經沖到了他的對面。
  戰湛一邊躲閃一邊問道:“你的對手不是寒……含羞帶怯的戰正嗎?”
  “含羞帶怯”的“戰正”“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
  戰湛渾身哆嗦。
  孔妍姿笑道:“你快點輸,你輸了就去找那位含羞帶怯的戰正!”
  居然敢調戲大哥!戰湛雄糾糾氣昂昂地回調戲,“不行,我捨不得你。”
  孔妍姿道:“好啊,我陪你玩玩!”
  戰湛只覺眼前一花,嬌俏可人的孔妍姿突然化作道道白光,每道光還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夢裡欺霜劍法!”他單腳一跳,拔地躍出劍光籠罩的範圍,一出手就是剛學沒多久的飛花掌。
  飛花掌和夢裡欺霜劍法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都是以速度化幻影,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只是飛花掌的檔次差了一點,孔妍姿接了兩掌就勘破奧妙,反守為攻,追著戰湛四處亂跑。
  戰湛開始是吃不消才跑,後來發現孔妍姿追不到自己,膽子又大了,帶著她拼命往其他人的戰圈裡鑽。他看龍旗和別人打得歡,立刻沖到龍旗前面,狂叫道:“龍旗大哥,救命!”
  龍旗大概第一次在混戰中遇到向敵方求救的人,出手的動作頓了頓,差點被對手削掉頭發。
  孔妍姿好氣又好笑,叫道:“你敢不敢轉過身來?”
  戰湛轉身沖她做了個鬼臉,鼻子卻差點被孔妍姿一劍刺中,嚇得直接往寒非邪那裡跑。
  寒非邪一直關注著他一舉一動,在他滿場亂跑的時候差點衝動地伸手把人抓回來。現在看他跑回來,當即飛起一腿踢開前面擋路的人,飛身到戰湛身後擋住了孔妍姿的攻擊。
  孔妍姿道:“光跑算什麼?”
  寒非邪道:“他願意。”
  孔妍姿道:“你這樣護著他,他永遠長不大。”
  寒非邪面不改色道:“我願意。”
  孔妍姿道:“你能護他一時,難道還能護他一世嗎?”
  寒非邪淡然道:“有何不可?”
  “你不怕你未來的娘子吃醋?”
  戰湛聽兩人你來我往的,早就不耐煩了,聽到這裡忍不住殺出來插了一句,“關你屁事!”
  孔妍姿也不生氣,呵呵笑道:“我是關心你啊。”
  “他說得對,關你屁事。”寒非邪眉頭一挑,下手突然淩厲起來。
  孔妍姿本來還想說兩句,但突來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來。寒非邪的招式並不快,也不奇巧,但就那麼普普通通的招竟封死了她所有的進攻套路。不止如此,連夢裡欺霜劍法獨有的寒氣都被驅散。她只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熱風迎面撲來,讓她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
  眼前這個戰正居然比初戰更加強大!
  難道他在初戰中隱藏了實力?
  她畢竟是十幾歲的少女,未身經百戰磨練出處變不驚的剛強意志,此時的她心神大亂,連帶招式也雜亂無章起來,在寒非邪勢如破竹的攻勢下很快丟盔棄甲。
  幸好白夢學院沖過來兩個幫手,幫孔妍姿分擔了一部分壓力,讓她有機會穩了穩心神。她知道自己夢裡欺霜劍法完全落入對方的掌控,乾脆改用白夢學院最普通的劍法。
  這倒是收到了奇效。
  因為夢裡欺霜劍法並非白夢學院人人能練,她身邊的兩個幫手就不曾學過,配合起來有些礙手礙腳。倒是那套普通劍法,白夢學院人人都會,三人聯手起來默契十足,反倒打了寒非邪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這邊以三敵一,白夢學院只剩下一個人要以一敵四。戰湛和沈一擊還沒動手,那人就被藍雋遠和衛盛聯手清理了,可與此同時,太古學院的人終於發動了全力進攻。太古學院之前佯作與聖光學院打得難分難解,其實是暗中保存實力,想等白夢與帝光兩敗俱傷之後左手漁翁之利,但寒非邪強橫得出乎他們意料,未免被帝光學院各個擊破,他們不得不提前動手。
  太古學院是在場人數最多的學院,六人之中除了南堯和一個瘦猴樣的少年依舊拖住聖光學院之外,其他四人聯手向戰湛等人發起攻擊。
  戰湛活動了半天,整個人慢慢地進入了戰鬥狀態,倒是不跑了,笑嘻嘻地看著對手道:“說起來我還是你學長哩!我在太古學院麻婆分院呆過。”
  對方冷冰冰地回道:“我來自內院。”
  戰湛當然知道他言下之意是看不起分院的人,卻佯作不懂,依舊嬉皮笑臉地說道:“那就是內人了。”
  對方眼皮子一翻,揮出一拳朝他的左臉打來。
  這種動作簡直簡單粗暴得毫無技巧可言啊。戰湛一邊閃一邊在心裡默默吐槽。
  以他目前的速度,閃過這一拳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是左耳突然傳來破風聲,速度竟比前面這一拳還要快。他心頭一震,扭了一半的腰不得不再往另一個方向扭去,如此一來,他整個人就變成上半身向右後方彎曲的詭異姿勢,身體的重力全部放在膝蓋和腰間。所以當一條腿突然掃中他膝蓋後方時,他非常乾脆地……
  跪了。




76

76、劍意大會(十五) ...


  膝蓋觸碰到地面的刹那,戰湛幾乎能夠聽到骨頭的脆響聲,疼痛從膝蓋一路鑽到大腿處。他勉強抬起胳膊擋住前方的一拳,後腦勺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腦袋是人的司令部,就算有劍氣護體,他也懵了一下,恍惚間大腿側邊一痛,竟被人踢飛了出去。
  他在地上打了個滾,面朝下地撞在地上,牙齒磕在嘴唇上,血腥味從細微他疼痛處蔓延開來。他單手撐地,剛想起身,就感到一陣勁風從右側襲來,下意識地抬起右手。
  但一道身影更快地插入他與勁風之間,硬生生地擋下了攻擊!
  ……非邪麼?
  戰湛跪在地上,晃了晃腦袋,神智稍稍清醒過來,轉頭發現擋在他身前的並不是寒非邪,而是沈一擊!
  寒非邪在沈一擊不遠處,對手從三個增加到了五個,情況不像開始那般樂觀。
  “沒事吧?”
  戰湛愣了下。
  說話的人是沈一擊,他身法極快,比起戰湛猶生一籌,出手又快又准,唯一的弱點就是——出手的次數太少。從戰湛清醒到站起來,沈一擊只出過一次手。一直是對方攻擊他逃竄,但是唯一一次出手的品質很高。衛盛臉上的巴掌印可以證明。
  咦?
  衛盛?!
  戰湛這才反應過來,“你們?”
  沈一擊白了他一眼。
  戰湛仿佛明白了什麼。
  沈一擊道:“去幫你哥!他剛才爆發了一下。”
  戰湛開始沒聽到沈一擊說的爆發是什麼意思,靠近才發現太古學院的兩個選手一個出手遲緩,仿佛受了重傷,一個身體重心放在單腿上,另一條腿幾乎不用力。
  他加入戰圈之後,太古學院和白夢學院的選手竟然都松了口氣。
  戰湛莫名其妙地問寒非邪:“他們覺得我是來給你拖後腿的嗎?”
  寒非邪面如其姓,寒若冰霜,“你沒事?”
  “腦袋和大腿挨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嘴巴磕了一下,沒事。”
  孔妍姿不自然地動了動胳膊,道:“幸好你沒事,剛才你哥差點和我們同歸於盡。”完全不防守,只進攻。幸好他主要目標是太古學院的兩個人,他們幾個被牽連了一點,受的都是輕傷。
  戰湛吃驚地看著寒非邪。在他的印象中,原文的寒非邪是一個講義氣卻很理智的人,這點看初見時楊成奇被屈肅打得遍體鱗傷寒非邪卻沒有立刻出手就知道。可現在孔妍姿居然說寒非邪要和對方同歸於盡?他大仇未報,壯志未酬,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犧牲自己?
  寒非邪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往後一拖,“發什麼呆?”
  戰湛回神,對準伸過來的拳頭就是一爪子!
  削鐵如泥爪本就是殺傷力極強的陰毒功夫,戰湛出手又毫不留情,對方殺豬般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後翻去。戰湛張開五指跟著驚叫起來。
  剛才那一下,他竟然扯下了一層皮!
  雖然他是無心之舉,卻著實震住了對手。混戰不是沒有殺人,卻沒有這樣殘酷的殺法。
  戰湛也很驚恐。人和肥肥獸畢竟不一樣,更何況就算是肥肥獸,他也不曾活剝皮。
  寒非邪冷冷地說道:“還有九隻手。”
  其他四個人都覺得手上皮膚一疼,攻勢頓時一緩。他們本以為寒非邪和戰湛兩人中戰湛是弱環,現在倒更願意對上寒非邪。
  寒非邪和戰湛本就是所有人中修為最高的兩個,兩人之前又磨合過戰術,加上對手出手畏首畏尾,漸漸佔據上風。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衛盛和沈一擊打起來了?!”處理完事情匆匆趕來的陶城震驚地問。
  帝光學院一個都沒做聲,倒是白夢學院的人哈哈大笑道:“衛盛和太古學院的人偷襲戰湛,沈一擊看不過去吧。”
  “帝光帝光,品學優良。對著同伴,背後一槍!”
  除帝光學院之外的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陶城臉色鐵青,看著衛盛的眼睛幾乎可以射出刀子來。
  衛盛很沉穩,沉穩地應對著沈一擊的攻擊,臉上看不出任何波動。
  “我……”被抓掉手背一層皮的太古學院選手正要認輸,就看到在孔妍姿和兩個白夢學院選手夾擊之中的寒非邪暴跳而起,在半空中分成數個幻影,其中一個倏地出現在他面前。
  那名選手的同伴反應過來,右腳對著寒非邪的後背使出連環踢已是不及。
  寒非邪手指在那人眉心一戳,那人悶哼一聲倒地!
  全場靜謐。
  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搶在對方認輸前前行擊殺的還是頭一回。這已經不是比賽,而是仇殺!
  “啊!”被殺選手的幾個同伴齊齊放棄對手,朝寒非邪殺來。
  白夢學院和聖光學院自發地退出戰場,找彼此繼續。
  衛盛和沈一擊糾纏,帝光學院只剩下藍雋遠。他看著對手棄自己而去,眉頭微微一皺,眸光掃過衛盛,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陶城。
  陶城臉色鐵青,嘴唇抿成一線,對上藍雋遠的時候,瞳孔微微收縮,卻一個字都沒說。
  如果藍雋遠是戰湛這種性格,這個時候一定大喊坑爹。他是來參加比賽的,這都是什麼事兒!但他不是戰湛,所以僅僅花了數秒鐘就做出決定,沖上去糾纏住一個太古學院的選手。
  不管他的出發點是什麼,這種做法倒是讓寒非邪和戰湛少了幾分壓力。
  持久戰對修為高的人有利,因此寒非邪在驚天一指之後並沒有大動作,有條不紊地拖著太古學院的幾個人,打算用消耗戰。
  但太古學院並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有南堯。
  南堯雖然不如寒非邪,卻絕對不是庸手!
  戰湛明顯感覺到自己這邊的壓力在慢慢地增強。太古學院五個人中,寒非邪和戰湛各占兩個對手,南堯居中策應。但南堯在寒非邪主要是防守策應,在戰湛這邊卻是攻擊策應。戰湛的削鐵如泥爪亮相之後已經受到所有人的提防,喪失了攻其不備的效果。
  於是局面成了拉鋸戰——究竟是南堯這邊先被拖垮,還是戰湛先被打敗!
  儘管寒非邪有天芥神書和謝巔峰的元丹,但比起戰鬥經驗遠遠不如南堯。南堯又有戰友支持,竟能幾次封住寒非邪的突襲。
  如此一來,局面就變得非常難看,既枯燥又沉悶。
  戰湛感到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後腦勺那一擊的後遺症凸現出來,人的精力有些不集中,腦袋隱隱作痛,大腿處也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想過要放棄。
  或許是孔妍姿那句同歸於盡給他的震撼太大,以至於這個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同歸於盡,以死相拼……
  不過想要同歸於盡以死相拼也要有條件。
  他打著打著,大腿就抽搐了一下,整個人歪了歪,左邊露出偌大一個破綻來。高手之戰,戰得就是一瞬間!
  南堯和他的兩個同伴眼睛齊齊一亮。南堯插|入寒非邪和戰湛中間,用身體隔斷寒非邪支援。另外兩個人一個鎖住戰湛的右路,一個對準破綻猛攻。
  本應無路可退的戰湛嘴角勾起,踉蹌的身影一頓,飛快地朝左路反撲!竟完全不顧右路,一出手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對方明顯一怔。
  這一秒的空隙給了戰湛搶佔先機的機會。他五指屈起,勾住對方的手腕,用力一掰!
  那人臉色慘白,突來的痛楚讓他心神渙散!
  戰湛右肩不管不顧地硬接了一掌,仍不放手,掰斷對方手掌之後,逕自抬腿一腳,踢斷對方手肘,反手將人擒下,一個轉身送向右路。
  右路那人個子很高,伸出的手掌剛好摸到同伴的頭髮,下意識收回。戰湛卻趁機將人質一推一收,與人質迅速換位,抬腳踢向高個子的下巴。
  高個子身體後仰,躲開腳尖,卻沒有躲開戰湛猛然下蹬的鞋底!
  “嗚!”高個子胸口挨了一記,朝後一退,哇得出血來!他就是剛剛被寒非邪以死相拼的太古學院倒楣蛋之二,本就被寒非邪擊中胸口受了內傷,如今更是傷上加傷。好在他激靈,躺地之後不等其他人反應,立刻認輸,一溜煙就下場了,顯然怕戰湛和寒非邪追殺。
  他的擔憂極有先見之明。
  寒非邪看他下場之後,眼底還閃過一抹失望。
  比賽至此,結果已經明朗起來。
  在寒非邪面前,南堯縱有壯志也難力挽狂瀾。他心思靈活,眼見場上優勢漸漸傾向於寒非邪等人,立刻向白夢學院拋出橄欖枝。
  白夢學院唯孔妍姿馬首是瞻。孔妍姿想了想,竟婉拒了,反倒與聖光學院聯合。
  聖光學院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如此一來,太古學院只剩下與帝光學院聯合一途——這條路顯然在戰湛被偷襲,太古學院選手被一指點死的時候就被堵死。
  此情此景,南堯只能默默吞下苦果。
  這些年來,太古學院獨佔鰲頭,早成眾矢之的,難得今時今日有機會將他們拉下馬,其他學院又怎麼會放棄?至於他們之中誰能,那是他們三家的事,總之,先將太古學院擠出局。
  南堯極識時務,竟主動放棄。他一走,太古學院其他選手自然跟著認輸,如此一來,初戰第一戰前最被看好的太古學院竟然成了第一個淘汰的學院!
  四大學院的無冕之王竟然在混戰中認輸這是何等難得之事!要知道當初面對三大學院的聯手,南堯選擇的是帶著同伴殺出血路,而現在他們面對的局面顯然沒有那時那麼險惡!
  南堯對四方投來的驚訝、猜忌、疑惑、幸災樂禍等目光一一無視,抱起同伴的屍體,昂頭挺胸地穿過人群。
  戰湛感慨道:“這個人長好了是英雄,長歪了也是梟雄!”
  寒非邪道:“你倒是很欣賞他。”
  戰湛道:“對手,當然要好好研究。最好趁他還沒長,就直接掐死在嫩芽狀態!”
  寒非邪道:“你怎麼樣?”
  他不問還好,一問戰湛就覺得自己頭痛腿痛,全身都痛。
  孔妍姿笑眯眯地問龍旗,“先聯手對付帝光學院如何?”
  龍旗猶豫了下,見同伴都望向自己,輕聲道:“好。”
  



77

77、劍意大會(十六) ...


  白夢學院和聖光學院雖然在初戰中排名第三第四,但在混戰中一直保存實力,到現在都沒有大的折損,雙方聯手後還剩下七個人。
  帝光學院雖然有五個人,但戰湛受了傷,另外兩個正在內鬥,前景不容樂觀。
  戰湛看著衛盛與沈一擊兩人一個剛猛一個靈動,勢均力敵,壞笑兩聲,悄悄地溜到衛盛身後,準備學衛盛來一次偷襲。誰知道他走到背後,觀眾裡就有人大喊道:“戰湛要偷襲!”
  衛盛回頭就是一拳。
  “……”戰湛閃了閃,正要正面進攻,衛盛居然借機跳出賽場,冷冰冰地說了一句:“我認輸。”然後頭也不回,趾高氣揚地走了。
  擦,這到底是誰欠了誰的!
  戰湛內心世界頓時複雜了!
  沈一擊看他眼睛發直地往外跑,忙攔住他:“你去哪裡?”
  在旁邊觀戰的厲諄和陶城擋在賽場週邊。
  陶城道:“衛盛的事學院會處理,你專心比賽!”
  厲諄也道:“若是戰雷在這裡,絕對會以比賽為重!”
  戰湛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悶過去,剛好一個與衛盛極為相似的身影從面前走過,立即叫道:“衛隆,你給我站住!”
  衛隆停住腳步,板著臉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罵吧。”
  “……罵你簡直是誇獎你,老子要揍你!”戰湛更氣了。他認出剛才提醒衛盛的人就是他。
  衛隆面無表情道:“好,我會來的。”他說完,學著二哥那樣,逕自往大門走去。一樣地挺胸收腹,趾高氣揚,不可一世。
  戰湛眼睜睜地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大門外,不可置信地看向厲諄和陶城道:“你聽見了吧,他他居然……”
  厲諄理解地點點頭道:“如果到時候不夠人手,叫上我。”
  陶城看白夢學院和聖光學院將帝光學院的選手包抄在中間,焦急道:“快回去比賽!”
  戰湛深吸了口氣,一跺腳轉身。龍旗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看他回身才道:“請賜教!”
  戰湛:“……”真想把衛盛抓回來,指著龍旗告訴他什麼叫做做人的標準!
  龍旗內疚道:“這次不能平局了。”
  戰湛真誠道:“敗在你手裡,我甘心!”
  雖然仍是以一敵三,但動作比之前遲緩許多的寒非邪突然精神一震。與他對戰的三個人都感覺到熱浪撲面,竟帶著隱隱的刺痛。
  寒非邪手指對準左邊那人的肩胛骨輕輕一彈。
  那人身體微側,自信可以閃避過去,誰知彈出的火陽之氣竟有了智慧一般,在他側身的同時,跟著側了一下,正中肩胛骨!
  寒非邪看那人望著肩膀跳開去,臉上滿是喜悅。
  他修煉火陽之氣之後發現,威力並沒有《天芥神書》宣傳的那麼好,經解釋才知道自己並沒有發揮出火陽之氣的威力。要知道天芥神書開始說在雙方武技等其他條件完全相等的條件下,火焰之氣可以越級挑戰高階劍客。這是何等逆天的劍氣!可是他成為劍君以來,莫說挑戰高階修為,就算是比自己低階的劍客也很費力氣。
  天芥神書說他未能將火陽之氣的精髓融會貫通,可每當他問如何融會貫通得到的永遠只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直到這場混戰,在他目睹戰湛偷襲受傷時,全身劍氣突然逆流而行,經脈如火燒一般,體內的火陽之氣充盈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他之所以敢使出同歸於盡的手段是因為當時的他完全有自信在對方的所有攻擊下全身而退!
  可是這種狀態持續得並不久,很快又退了回去。
  他幾次嘗試,始終找不回當初的感覺。
  就在他陷入沉思時,戰湛的一句“敗在你手裡,我甘心”讓他體內的火陽之氣再次逆行。這回有條不紊地感覺著火陽之氣在體內運行的感覺,且是試著掌握主導,然後發現,即使劍氣從指尖射出,他依然能夠控制它的路線!
  剛剛轉彎的火陽指便是如此。而且他已經摸到了讓火陽之氣翻倍提升的門路,持續時間並不長,但他已經滿足了,至少他證明了火陽之氣越級挑戰是可行的。
  白夢學院的人自然不知道他在戰鬥中的新領悟,以為他之前隱藏實力,看他的眸光驚疑交加,下手越發謹慎。這反而給寒非邪更大自由地發揮新招式。
  孔妍姿見這樣下去,自己這邊遲早頂不住,把心一橫,右手拇指推了一下劍柄,劍竟然一分為二。她左手接過其中一把,形成左右雙劍!
  同樣一套夢裡欺霜劍法由兩隻手同時使出來,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寒非邪在猝不及防下,竟被她逼得連連敗退。
  另一邊,被聖光學院兩個選手夾擊的藍雋遠形勢卻十分不妙。他的腳已經被逼退到場邊,再往後就出去了。到了這個地步再下場,他委實有些不甘心。他眼珠子朝兩邊掃了掃,握著扇子的手猛然一轉,打開扇面擋住攻擊,雙腳畫了個圓弧,竟硬生生從夾擊中轉了出來,搶到戰湛身後。
  戰湛現在最怕的就是別人站到他身後,連忙往旁邊一閃。
  本想請戰湛分擔一下壓力的藍雋遠眼睜睜地對上了龍旗,倉促格擋,卻無餘力對方身後兩個人,兩邊肩膀一沉,兩柄劍已經抵住他的脖子。
  他苦笑一聲道:“我認輸便是。”說起來,這場戰鬥能夠以這樣的方式認輸,已經十分幸運。
  戰湛這才明白他靠過來的意圖,不禁有些愧疚地看著他。
  藍雋遠明白他的意思,泰然道:“帝光的希望便在你們身上了,不要讓我們失望。”
  戰湛重重地點點頭,強打起精神朝龍旗攻去。身上疼痛了一段時間,他已經漸漸適應,反倒沒像之前那樣容易分心。只是他現在以一敵三,壓力陡增,暫無還擊之力,只能帶著龍旗三人滿場跑。
  好在沈一擊和寒非邪同時分出了勝負。
  沈一擊無愧一擊之名,手中劍一擊刺入對方咽喉一公分。饒是如此,對方已被嚇出一身冷汗,立刻揚手認輸。
  寒非邪則是受到孔妍姿的啟發,試著左右開弓,一起使用火陽指,果然可行。而且手指到底比劍靈活,孔妍姿只占了一分鐘的上風,立刻兵敗如山倒。
  她人輸了,嘴上卻有些不甘,“不能留一個名額給白夢學院麼?”
  寒非邪抱胸道:“早晚都輸,早點輸還能省點力氣。”
  孔妍姿:“……”
  沈一擊和寒非邪打敗自己的對手之後,立刻支援戰湛,戰湛壓力頓緩。寒非邪主動攬走了龍旗,戰湛的對手就成了一個馬臉的矮個子。他見沈一擊很快淘汰自己同伴,場上只剩下五個人時,當機立斷地選擇了認輸。
  戰湛愣了下,聽到裁判喊比賽結束才反應過來。混戰結束的條件是賽場上剩下四個選手,剛才加上馬臉矮個子一共是五個人,所以他一輸,龍旗就能直接進半決賽。到時候,只要不遇上寒非邪,龍旗還是很有希望拿亞軍或者季軍的。
  屬於帝光學院的掌聲如雷。
  陶城興奮得滿臉紅光,連衛盛偷襲同伴這件事也被他拋到了腦後,哈哈大笑著沖到寒非邪等人前面,連聲道:“好好好,幹得好!就是保持著這股勢頭,把一二三名都給拿下來!”
  戰湛揉著肩膀道:“衛盛……”
  陶城笑容一斂,沉聲道:“你放心,學校一定會給他應有的懲罰。”
  “具體內容是……”
  陶城道:“要經過學院其他院長研究決定。”
  “……”學院院長似乎是雲牧皇吧。靠他研究決定……戰湛發出了一聲相當高貴冷豔的冷笑,“呵!”
  陶城暗示道:“這件事我會與雲副院長先商議一下。”
  雲副會長當然是指雲霧衣,但戰湛並不是太想讓她知道。他知道雲霧衣的性格,知道這件事之後一定會殺到衛家討個說法,但現在戰不敗行蹤為名,軍神府正處於非常危險微妙的位置,實在不宜樹敵。
  他清醒地想了想,突然就沒有之前的衝動了。他暗暗告訴自己,這筆賬他不是不算,而是不急著算。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雲霧衣的消息網和行動力。從戰湛參加劍意大會起,她就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劍意大會的消息,如今聽說戰湛被衛盛偷襲受傷,整個人就坐不住了,直接坐馬車沖進皇宮。
  雲牧皇得到消息,只是微微一笑,對通報的侍衛道:“母后前陣子還提起姑姑,說她太久沒來,十分思念,先請姑姑去見一見母后吧。”
  侍衛走後沒多久,雲水靈帶著一身寒氣進來,“皇兄,我聽說衛盛偷襲戰湛,是真的嗎?”
  雲牧皇佯作驚訝道:“是嗎?什麼時候?”
  “就是剛剛,劍意大會。”
  雲牧皇搖搖頭道:“他真是不知分寸。”
  雲水靈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皇兄,你別裝了。他是你指使的。”
  雲牧皇面色一沉,“放肆!戰湛是朕的表弟,朕令衛盛刺殺他做什麼?”
  雲水靈撇嘴道:“皇兄,你我兄妹還要來這一套麼?”
  雲牧皇臉色微緩道:“你幾時對衛盛和戰湛感興趣的?”
  “我是好奇。”雲水靈道:“劍意大會雖然是刺殺戰湛的好機會,可衛盛畢竟是帝光學院的選手,如此作為,豈不是落人話柄?”
  雲牧皇老神在在地反問道:“那又如何?”
  雲水靈不解。
  “朕是帝光學院的院長,又是一國之君,會有什麼後果都由朕決定。”雲牧皇慢吞吞道:“你放心,衛家三兄弟朕各有安排,衛盛這個虧是一定要吃的。”


78

78、劍意大會(十七) ...


  雲水靈道:“皇兄是故意的?你知道他殺不了戰湛?”
  雲牧皇微微一笑道:“衛家與戰家素來不和,衛盛殺戰湛出自他的本意,與朕何干?不過戰湛修為進步如此神速的確出乎朕的意料,看來戰家藏在暗地裡的力量不可小覷。”
  雲水靈走到他面前,仰起頭看他,帶著幾分不悅,“皇兄打算如何處置衛盛?又打算如何安排衛家三兄弟?”
  雲牧皇戲謔道:“人還沒過門,就打聽起夫家事了?”
  雲水靈臉色微變,正要說話,就聽雲牧皇緩緩道:“衛家三兄弟之中,就屬衛興為人最為沉穩可靠,做駙馬再好不過。至於衛盛,帝光學院自然不能再容他,我會將他安排到軍中磨練,經此一事,他當學會收斂鋒芒。衛隆年紀雖小,卻是可造之材,朕屬意他來繼承禁軍衛統領之職。”
  雲水靈抓住他的袖子,焦急道:“皇兄,我對衛興只是兄妹之情……”
  雲牧皇面色不改,“你親兄長是朕,表兄是藍雋遠,哪裡還有其他兄長?”
  “但我與衛興……”
  “水靈。”雲牧皇的手從雲水靈手裡慢慢地抽出來,伸手撫摸她的頭髮,“藍家與麒麟世家交惡,隨時有傾覆之險,朕怎麼放心讓你跳上藍家這艘船?”
  “藍家是母后的娘家,你如何忍心?”
  “此事朕與母后通過氣,她明白個中利害。”
  雲水靈不服氣道:“衛盛與戰家交惡,一樣很危險!”
  “這怎麼相同?戰家再怎麼說也是朕的臣子,有朕在,戰家能耐衛家如何?”
  雲水靈身體猛然一抖,恍然道:“我明白了。我明白皇兄的意思了!軍隊一向是戰家天下,衛盛得罪了戰家,就等於得罪了大半個軍部。他若想在軍中站穩腳跟,只能依附皇兄。就算日後他在軍中坐大,但只要戰家嫡系還在,他就永遠不能成為第二個戰家。你讓衛興當駙馬,不過是怕他和我成為第二個戰不敗和姑姑!”
  雲牧皇冷冷地看著她。
  雲水靈含淚大笑,“皇兄真是好算計!司徒勤成為皇嫂,司徒家就可以取藍家而代之,藍家自然也沒有了利用價值。再加上寧家的財力,天都五大世家很快就會成為皇兄的囊中之物。”
  雲牧皇道:“你想偏了。”
  “哦?我哪裡想偏了?是皇兄沒有一邊打壓一邊重用衛家?還是皇兄無意用司徒家取代藍家?”
  雲牧皇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扯到胸前,嘴角勾起淺笑,弧度卻冷硬無比,“藍家也好,衛家也好,都不能改變,你是我騰雲帝國雲氏公主!”
  雲水靈雙手貼著他的胸膛,神色悽楚,“皇兄如此算計身邊之人,不怕有朝一日眾叛親離嗎?”
  “皇者之路註定孤獨。這是父皇生前說的。”雲牧皇咬著牙齒,冷笑聲一點點地從牙齒縫隙中迸出來,“我永遠不會忘記,當年我纏綿病榻,受病痛折磨,戰家那些人卻幸災樂禍,想要謀奪朕的江山!戰家不滅,此仇此恨永難消!”
  
  另一邊,戰湛回到家才知道雲霧衣竟然直接殺進皇宮去了。原文中雲霧衣被雲牧皇逼死皇宮的情節歷歷在目,他當下跳上馬背就往皇宮裡趕。
  寒非邪本來想回去好好參悟今天領會到的火陽之氣,見狀無法,跟著躍上車廂,看著馬車在大街上橫衝直撞。好在這個時間街道上沒什麼人,沒有釀成任何交通事故。
  戰湛趕到皇宮門口,午間太陽正熾熱。
  寒非邪見他跳下馬就往裡沖,立刻伸手攔住他,“你去哪裡?”
  “見我娘。”
  “見皇帝不需要什麼規矩麼?”
  “……”戰湛愣愣地看著他。
  寒非邪也被看愣了,皺了皺眉道:“比如說,通傳?”還是騰雲帝國已經開明到覲見皇帝不需要任何手續,像串門子一樣就能見了?
  戰湛道:“我是他表弟!”
  “所以?”
  “……當然要通傳。”戰湛道,“我就是去找人通傳啊。”
  他正說著,雲霧衣氣勢洶洶地出來了。
  “娘!”他沖上去。
  雲霧衣陰沉的臉色一碰到他,立刻撥雲見日,“寶貝,娘聽說你今天在劍意大會表現很出色!”
  戰湛得意道:“沒什麼,主要平時出色慣了。”
  寒非邪:“……”
  雲霧衣摟著他上馬車。
  “我的馬車……”戰湛指著自己駕過來的那輛。
  雲霧衣道:“我戰家的車,誰敢動,放著吧,閑了再叫人來拿。”
  “那我停到角落裡去。”
  “停到角落裡誰看得到?”雲霧衣傲然道,“我戰府的車就像戰府的人,從來都是堂堂正正!偷雞摸狗地事我戰家從來不屑做!”她說的聲音不輕。皇宮守衛一個個裝得跟個呆頭鵝似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戰湛有點同情馬,這日曬雨淋的,“馬會餓肚子。”
  雲霧衣好氣又好笑地戳了下他的腦袋,“小笨蛋。”
  她帶著他上了自己的馬車,才道:“這些馬都是你爹從戰場上帶下來的戰馬,雖然不能上戰場了,可都立過戰功,寶貝得很。你真以為娘捨得把它孤零零地丟在這裡?”
  戰湛吐了吐舌頭。
  雲霧衣伸手剝他的衣服。
  戰湛驚恐地護住前胸,“娘?!”
  雲霧衣面不改色道:“讓娘看看你身上的傷。你是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身上哪兒娘沒見過?怕什麼?”
  “但,但是……”他眼睛一掃,看到寒非邪,忙道,“但是寒大哥在!”
  正關車廂門的寒非邪聞言,下手微重,門“砰”的一聲撞上,“都是男人,怕什麼?”從非邪到大哥到寒大哥,在過幾天,他是不是見面會先拱手,客客氣氣地叫一聲寒公子?
  戰湛敏銳地覺察出寒霸散發出來的陰鬱氣息,但沒深想,只是奮力地阻止著雲霧衣不停剝衣服的手,“娘,娘,冷靜點,我沒什麼事……哦痛!”
  “撕拉!”
  車廂內一時靜了。
  寒非邪若無其事地將撕下來的袖子疊好放在座位上,對雲霧衣道:“這是他肩膀上的傷口。”
  “嗯!”雲霧衣佯作研究。
  “還有。”
  寒非邪剛說這兩個字,戰湛就意識到不好,立馬按住大腿,但已經遲了,大腿的布料也被撕了一塊下來。寒非邪見那一塊碎步放在袖子上,對雲霧衣道:“這裡。”
  大腿這塊淤青十分嚇人,一大片都是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雲霧衣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寒非邪道:“還有……”
  “沒了。”戰湛身體迅速朝另一邊靠去。
  “有的。”
  “沒了!”
  寒非邪一把的抓過他,按了按他的後腦勺。
  “嗷!”戰湛慘叫。
  寒非邪道:“這裡不是?”
  戰湛揉著腦袋,眼淚汪汪地說道:“我怕你把我頭髮撕下來。”
  寒非邪:“……”
  戰湛吸了吸鼻子,發現雲霧衣雙眼怒意高熾,仿佛下一秒就要衝進皇宮找雲牧皇拼命,嚇了一跳,忙坐到雲霧衣身邊,伸手抱著她,柔聲道:“娘,我不痛了。”
  雲霧衣努力地平息著怒火。今日進宮,她沒有見到雲牧皇,只有太后出面不陰不陽地說了兩句。她與太后的關係本就不近,後來她嫁給戰不敗,兩人的關係可以說差到極點,雲牧皇將她抬出來,意思已經很明顯。
  忍了這麼多年,雲牧皇終於決定要打壓戰家了嗎?
  “娘?”戰湛抓住她的胳膊,輕輕地晃了晃。
  雲霧衣回神,拍拍他的手背道:“你放心,有娘在,娘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戰湛開心地答應一轉,轉頭卻看到寒非邪臉上一閃而逝的欣羡和渴慕。
  說起來,寒非邪在《絕世劍邪》裡的設定就是有父無母?雖然知道作者有作者的考量,這樣寫是為了更好的發展情節,可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抱怨那位作者太無良。不給老婆又不給老媽,這是讓寒非邪徹底與異性絕緣嗎?
  
  馬車回到軍神府。
  戰湛遮遮掩掩地下馬車,想飛奔回院落換衣服,哪知一進門就看到衛隆拿著木棍等著他,“你……”
  他剛說了一個字,就被義憤填膺的雲霧衣打斷了,“衛家老三,你竟然還敢上我們軍神府!”
  衛隆將木棍朝戰湛一丟。
  “哈!”戰湛反應靈敏地一腳踢飛。
  衛隆:“……”
  戰湛冷笑道:“你以為我還會給你偷襲的機會嗎?”
  衛隆盯著他的大腿,“你褲子……腿怎麼了?”
  輸人不輸陣!戰湛故意抖了抖腿,道:“曬太陽,怎麼了?”
  衛隆默默地將木棍撿回來,遞給他,“你不是說我要揍我嗎?我來了。”
  “呃……”戰湛低頭看了眼木棍,遲疑道,“你說真的?”
  “嗯。”
  “可我想揍的是你哥。”
  衛隆道:“我們兄弟一體!”
  戰湛皺眉道:“我不想牽連無辜。”
  衛隆道:“大男人婆婆媽媽地算什麼!你打不打?不打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戰湛道:“呸!你想得美!”
  他話音剛落,寒非邪拿起木棍就朝衛隆打下去。
  衛隆下意識地用胳膊去擋。
  戰湛雖然不想動手,但看他一邊說讓他揍一邊還還手,就直接怒了:“你還還手?”
  胳膊上的力道頓時卸下來,衛隆放下手臂,腦袋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然後……昏了過去。
  戰湛驚訝道:“他沒事吧?”
  寒非邪用木棍戳著衛隆的肚臍眼,“我也覺得打輕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雲霧衣看到衛隆挨揍,心情稍微好了一點,“衛家三公子難得來我們府上,怎麼可以不留飯呢?先抬到院子裡擱著,吃飯的時候再叫他。”
  戰湛道:“娘真的要留他吃飯?”
  雲霧衣道:“邊看人挨揍邊吃飯,能增進食欲。”
  戰湛:“……”
  



79

79、劍意大會(十八) ...


  軍神府小公爺受傷是大事。
  戰湛剛進房間,就看到雲霧衣帶著六個婢女端著大木桶沖進來。
  正要換衣服的戰湛立馬跳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驚呼道:“娘?”
  雲霧衣道:“比賽這麼多人,一定出了很多汗,快過來洗澡。”她順手將一個瓷瓶放在桌子上,“洗完澡記得過來擦藥。”
  戰湛道:“我自己來,娘先出去。”
  “好。”雲霧衣二話不說走人。
  “……”戰湛看著留在房間的六個婢女,“你們也出去。”
  婢女對他行禮,“公主命我們伺候小公爺。”
  戰湛道:“我可以自己來。”
  兩個婢女走上前,伸手來抓被子,“請讓我們伺候小公爺沐浴。”
  湊近看,兩個婢女都是細皮嫩肉,一個丹鳳眼,一個桃花眼,長得十分標緻。戰湛喉結不自然地上下動了動,抓著被子的手也沒像剛才那麼堅決了。
  穿越嘛,總是要有點福利的。戰湛正打算半推半就地站起來,就看到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進來。看到寒非邪的刹那,伸出去的腿條件反射般地縮了回來,他對抓著自己的胳膊婢女義正詞嚴地說:“你們出去吧,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心軟的人。”
  婢女不識趣,疑惑道:“小公爺剛才不是站起來了嗎?”
  戰湛道:“我只是換個坐姿。”為了加強可信度,他示範剛才的盤膝式,再示範現在的抱膝式。
  婢女道:“這是公主的命令。”
  “你們聽娘的,娘聽我的,你說你們聽誰的?”戰湛問。
  婢女異口同聲道:“聽公主的。”
  戰湛:“……”怪他,題沒出好。
  看了會戲的寒非邪終於開口道:“我幫他洗。”
  婢女告退。
  戰湛:“……”不是說聽公主的嗎?寒非邪是哪門子的公主啊?
  寒非邪等人全都離開之後,走過來掀被子。
  戰湛驚了,“我自己來就好。”
  “我答應她們了。”
  “我自己能洗?”戰湛無奈了。雲霧衣溺愛兒子,誇張行事也就算了,怎麼寒霸也這麼膩歪?
  寒非邪道:“還是你希望她們來?”
  “哈哈,沒有。”戰湛一邊否認一邊在心裡暗暗奇怪。自己身為軍神府小公爺,有幾個丫鬟伺候洗澡是很正常的事情,怎麼就那麼介意寒非邪看到呢?他想了想,很快為自己的想法找到了解釋。一定是因為有了屈肅和楊柳柳的事件,怕在寒霸心裡留下自己是花花公子的印象,引起他的反感。
  寒非邪道:“你洗吧,我在邊上看著。”
  “我洗澡你在邊上看著算什麼?”戰湛莫名地暴躁起來,“我洗澡的花樣很簡單,沒什麼觀賞價值,不需要觀眾。”
  看出他的不耐煩,寒非邪這次倒沒有再勉強,起身道:“好吧,我在門口等著,你有什麼事說一聲。”
  “嗯。”戰湛敷衍地揮揮手。
  寒非邪從房間裡出來,將門帶上,臉色慢慢地陰沉下來。但他的陰沉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自己究竟是著了什麼魔,為什麼看到雲霧衣帶著丫鬟幫戰湛洗澡會這麼煩躁得想要破壞?要是戰湛是女人倒還可以解釋,可他明明是個男人。
  他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也越來越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也許會走向一條極為危險的路。
  這時候的他雖然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這條路是什麼,但心裡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戰湛很快洗完澡出來,正要叫人把木桶搬走,一開門就看到寒非邪面色凝重地看著自己。
  “出什麼事了?”戰湛跟著緊張起來。
  寒非邪道:“劍意大會結束,你有什麼打算?”
  戰湛愣了愣。這個問題他倒真沒有想過。雖然雲霧衣已經有了戰不敗的消息,但一天沒看到他平安歸來,他心裡總是不踏實。“等我爹回來吧。你呢?”
  寒非邪道:“我想回萬萬獸界修煉。帝光學院雖然有不少好書,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更需要實戰。”
  戰湛有點吃驚,有點不舍,又有點松了口氣。他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從寒非邪的羽翼下走出來,寒非邪提出離開,等於主動幫他做了這個決定。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戰湛小聲道。
  寒非邪聽他沒有一點挽留的意思,胸口怒氣疾聚,冷冷地說道:“你希望我什麼時候走?”
  戰湛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不爽,怔忡道:“看你什麼時候方便……”
  寒非邪道:“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沒什麼不方便的。”
  戰湛覺得這話聽得十分刺耳,可又找不到反駁之詞,撓頭道:“你洗澡了嗎?”
  寒非邪挑眉。
  “你也受傷了吧?”戰湛道,“我娘給了我藥,我們一起擦。”
  寒非邪面色稍緩,抬腳進屋,“藥在哪裡?我幫你擦。”
  戰湛本想說肩膀和大腿兩個位置他自己就可以,轉念一想,以免兩人剛剛生出的莫名其妙的嫌隙進一步擴大——真的是莫名其妙,他倒現在都沒搞明白矛盾點在哪裡,離開時寒非邪自己提出來的,他明明什麼都沒說。
  他坐在床上,寒非邪將藥倒在掌心裡,兩隻手搓了搓,才輕輕地抹在戰湛肩膀上。
  戰湛本做好了吃痛的準備,哪知寒非邪動作輕柔,藥又很清涼,基本感覺不到痛。
  寒非邪抹完肩膀又幫他抹大腿。
  戰湛對大腿較為敏感,寒非邪的手剛放下去,他就“咯咯咯”地笑起來,腿不由自主地躲開。
  寒非邪:“……”
  戰湛道:“我自己來吧。”
  “我手裡沾了藥,別浪費。”他將他的腿掰回來繼續。
  戰湛笑倒在床上。
  看他這麼開心,寒非邪總算恢復了幾分好心情。
  丫鬟匆匆跑來,“衛二公子來了,公主讓我通知小公爺一聲,說不想見就不必理。”
  戰湛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見,怎麼不見!”
  寒非邪按著大腿的手稍稍用力。
  戰湛“嗷”的一聲叫起來。
  寒非邪道:“你見他做什麼?”
  戰湛道:“算帳!”
  “不像啊。”
  “那像什麼?”
  “見心上人。”
  “……”戰湛道,“說真的,比起衛二,我寧可衛三當我的心上人。”
  寒非邪:“……”
  是錯覺嗎?怎麼覺得寒霸心情指數又跌了。
  ……
  這到底是更年期還是經期啊?怎麼這麼起伏不定?
  戰湛覺得日子沒法過了。
  
  衛二非常好地保持了劍意大會的狀態,持續面癱。
  戰湛一進客廳就聽雲霧衣冷嘲熱諷道:“看到你從大門走進來,讓我吃驚不小,我還以為衛家人已經忘了堂堂正正四個字怎麼寫呢。”
  衛盛道:“我三弟呢?”
  雲霧衣見戰湛進來,笑眯眯地問道:“寶貝,你看到衛家三公子了嗎?”
  戰湛道:“看到了。”
  衛盛眸光一亮,“他人呢?”
  戰湛道:“咦?不是劍意大會之後跟著你走了嗎?”
  衛盛面上閃過一絲怒火,很快壓抑下去道:“今天的事……對不起。”
  戰湛道:“今天的什麼事啊?”
  說了第一句,第二句就沒那麼難出口了。衛盛道:“今天偷襲你的事。”
  戰湛道:“今天誰偷襲我啊?”
  衛盛知道他故意刁難,但自家弟弟落在對方手裡,不得不忍氣吞聲,“今天我偷襲你的事。”
  戰湛道:“給我個理由。”
  衛盛道:“看你不順眼。”
  “這不可能。”戰湛一口否決,“我這麼人見人愛,你換個靠譜的來。”
  衛盛:“……”
  戰湛道:“不說就不讓你見你弟弟。”
  “……”衛盛嘴角微抽,憋著氣道,“因為你太人見人愛……我嫉妒你。”
  戰湛歎息,“我怎麼這麼完美呢?”
  衛盛:“……”
  雲霧衣道:“因為你有一對完美的爹娘。”
  衛盛:“……”
  



80

80、劍意大會(十九) ...


  寒非邪戴著面具進來。
  衛盛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殺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雙眼緊緊地盯著他。
  寒非邪道:“外面單挑。”
  衛盛猶豫了下,似乎意識到這場架不可避免,“好。”
  戰湛看著劇情突然從家庭情景劇《母子鬥二貨》轉成動作片《寒霸決戰衛老二》,有點回不過神,“呃,你們回來吃晚飯嗎?”
  ……
  衛盛呆了下道:“這,家裡準備晚飯了。”
  戰湛道:“你弟吃的。”
  衛盛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寒非邪別有深意地看著戰湛。
  戰湛朝他使了個眼色,“加油!”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門。
  “衛盛!”戰湛突然大叫一聲。
  衛盛莫名其妙地回頭,“何事?”
  戰湛道:“讓我再看你一眼。”
  “……”衛盛抖了抖雞皮疙瘩。
  寒非邪:“……”
  戰湛仔細地看了會兒,道:“看好了,你們去吧。”
  雲霧衣見戰湛朝另一個方向走,疑惑道:“寶貝不去觀戰嗎?”
  戰湛道:“毫無懸念。我剛剛已經記住衛盛的長相了,一會兒對比一下,就知道過程激不激烈。”
  雲霧衣道:“那你去哪兒?”
  “我去看看衛三。”戰湛道,“我們不是還要留人家吃飯嘛。”
  雲霧衣道:“哦,那我們菜是做好一點,還是差一點?”
  戰湛笑道:“當然好一點。堂堂軍神府,必須吃山珍海味啊。”
  雲霧衣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過對她來說,兒子做什麼當娘的都會無條件支援,便笑著應了。
  戰湛跑到後院,衛隆靠著石凳呼呼大睡。
  戰湛用腳踢了踢他。
  衛隆呼聲大作,猛然驚醒,“誰?!”
  戰湛道:“你戰哥哥!”
  衛隆看著他,漸漸回想起發生的事,慢慢地站起來道:“我走了。”
  戰湛攔住他,“吃了晚飯再走啊。”
  衛隆豎眉,“我已經挨了一下,你還想怎麼樣?”
  “那一下又不是我打的。”
  “你哥打的!”
  “對啊,又不是我打的,不能算在我頭上。”
  衛隆道:“好,我找你哥算帳去。”
  “去吧。”
  “……”衛隆知道自己打不過寒非邪,不耐煩地說道,“你說吧,到底想要怎麼樣?要是嫌那一下打的不夠,我再給你打一下。”
  戰湛搖頭道:“你以為你讓我打回來,就能彌補我內心的創傷了嗎?你不懂,我真正受傷的不是腦袋,而是心!”
  衛隆見他說得情真意切,又想起當時的情景,覺得自家二哥做得的確很不厚道,愧疚感再度冒出來,“那你想怎麼樣?”
  戰湛道:“你要彌補我心靈的創傷。”
  “怎麼彌補?”
  戰湛摸著下巴道:“說點滿足我虛榮心的話吧。”
  衛隆遲疑道,“你很帥?”
  戰湛道:“‘你是人嗎?’和‘你是人。’你覺得一樣嗎?啊?一樣嗎?”
  衛隆撇了撇嘴角,敷衍道:“你很帥。”
  “我更受打擊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樣吧!你當眾說很崇拜我,認為我德智體全面發展,是國民偶像,是帝國希望,是萬眾景仰的大英雄!”
  衛隆:“……”
  “不記得嗎?我再來一遍。”
  “我記得,”衛隆慢吞吞道,“國民偶像,帝國希望,大英雄……”
  戰湛鬱悶道:“沒讓你抓關鍵字!你給我好好地當眾說一遍!一定要用崇拜的語氣,不然就是衛家對戰家……挑釁,不,宣戰!”
  衛隆:“……”
  
  衛盛本來就不是寒非邪對手,再加上他沒什麼鬥志,所以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胖揍。
  戰湛帶著衛隆出現時,衛隆差點沒認出來,不過還是有點不太肯定,“二哥?”
  衛盛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沖他點點頭,冷靜道:“沒事就好。”
  衛隆眼眶濕了。雖然衛盛擅作主張的偷襲讓他面上無光,可是他們畢竟是兄弟,所以他願意來戰家負荊請罪,就像衛盛明知道自己來戰家不會有好結果,還是會為了他而來。
  “咳咳!”戰湛輕聲提醒道,“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衛隆強壓著淚意,看著戰湛,認真道:“你是國民偶像,是帝國希望,是萬眾敬仰的大英雄。”他剛剛被衛盛感動,聲音還有些哽咽,聽起來格外真摯。
  戰湛搖頭道“我知道你很崇拜我,但是,我們不適合……”他本來想說我們不適合當朋友,後來一想,說不適合當朋友簡直抬高對方,不禁猶豫了一下,想加個什麼別的,但一時沒想出來,於是就空白了。
  然後,其他人的表情也空白了。
  衛盛皺眉道:“什麼意思?”
  衛隆也很莫名其妙,“不適合什麼?”
  他們不說戰湛還沒覺出什麼,被他們一提醒,他也覺得這話有點曖昧。他見衛隆一臉嫌棄,逆反心理就上來了,冷笑一聲道:“不適合在一起啊,你不是喜歡我崇拜我嗎?”
  ……
  院子靜了。
  戰湛抱胸,志得意滿。當宅男這麼久,該知道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雖然以前沒賣過腐,但偶爾賣一下發現很有震懾效果。
  可惜,欣賞的人不多。
  衛隆反應過來,“嗯,你說得對。”
  戰湛:“……”咦?
  衛隆道:“所以我們兩清了吧?”他意有所指。
  他說的如此坦蕩,戰湛反倒譏嘲不下去,含含糊糊地應了。
  衛隆道:“二哥受了傷,我帶他回去療傷,先告辭了。”
  “留步。”在旁看戲的雲霧衣終於走出來,“衛二是在我戰府受的傷,我若是讓他這麼走出去了,戰家的臉面往哪裡擺?”
  衛隆走到衛盛身前,用身體擋著他,“那依照公主的意思?”他為自己跑來軍神府賠罪的衝動而後悔。
  雲霧衣道:“當然是為兩位上藥。”
  衛隆看向衛盛。
  衛盛給他一個“既來之,則安之”的眼神。
  難兄難弟只好留下來。
  在傷藥上雲霧衣到沒有為難他們,給的都是最好的藥。衛盛一抹上就覺察出來了,對戰家的防備也稍稍鬆懈了一點。不管怎麼說,這次他們兩兄弟在這裡付出的代價不小,就算雲霧衣和戰湛不能完全消氣,卻也不好意思再拿這件事來說。
  這多少讓衛盛松了口氣。
  偷襲戰湛是迫不得已,有選擇的話,他更願意和戰湛堂堂正正地對決。可惜雲牧皇並沒有給他這樣的選擇。知道雲牧皇下這個命令的只有他爹、大哥和自己,他們三人都對這條命令心存質疑卻毫無辦法。
  劍意大會前,大哥拉著他在院落裡坐了半宿,兩人什麼都沒說,就是一起欣賞月色。他知道,大哥是怕他晚上睡不著,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他。而現在,一直讓家裡擔心的老三也在用他的方式來説明自己。這種感動,卻是比在戰家所受屈辱要多得多。
  而且,老三魯莽的舉動也緩和了衛家和戰家的關係,他看得出來,雲霧衣惱怒歸惱怒,卻還留著餘地。只是這樣一來,不知道皇帝又是什麼想法。
  他按著頭,腦袋裡裡外外都有些疼。
  擦好藥的衛隆看他皺眉,忙走過來道:“二哥哪裡不舒服?”
  衛盛搖搖頭道:“我沒事。”
  “二哥為什麼偷襲戰湛?”衛隆忍不住問。
  衛盛猶豫了下,講事實據實以告。他畢竟是衛家的一份子,今天又挨了一棍,自己必須讓他知道這一棍是為什麼挨的。
  衛隆震驚道:“陛下?為什麼?”
  衛盛歎氣道:“他不想我們與戰家太平靜吧。”
  衛隆皺眉,嘴角動了動,想說點負氣的話,終因有所顧忌而收斂。
  正好戰家派丫鬟來請他們吃飯,兩人結伴去了。
  戰湛分了兩桌,戰家的人一桌,衛家的人一桌。
  衛隆和衛盛一坐下,就知道戰湛唱的是哪一出了。放在他們面前的是兩碗白飯,而戰家他們卻全是山珍海味,美味佳餚。
  戰湛笑嘻嘻地說:“請。既然請兩位吃‘飯’,我自然要拿好飯招待。”
  衛隆氣得想丟筷子,被衛盛按住,兩人就這麼默不吭聲地吃起飯來。
  戰湛原本還興致勃勃的,見兩人受氣包似的樣子,心莫名就軟了,不由暗罵自己沒出息!不就是吃兩碗白飯嘛,有什麼同情憐憫的。衛盛偷襲自己的時候,可沒那麼多情緒。
  他想是這麼想,可心裡總有些不舒坦。
  最後,整人的被整人的,都沒吃好。
  衛家兩兄弟好不容易熬完這頓飯,立刻提出要走,這次雲霧衣倒是沒攔他們,只是讓廚房準備了個飯盒,將幾道好菜都放了進去,讓他們帶走。
  衛隆衛盛一臉莫名其妙,似乎不明白他們這又是在唱哪一出。
  雲霧衣淡然道:“是寶貝的意思。”
  戰湛一怔,驚訝地看向她。
  雲霧衣戳著他的腦門,“知子莫若母。難道你想什麼,為娘會不知道嗎?”她又對衛盛道,“今日之事,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你要明白,很多壞人背後都有一段悲傷的故事,這不意味著他們便可肆無忌憚地傷害別人。這次,我看在寶貝的份上,看在兩位的誠意份上,且記在心裡,如有下次,休怪我無情!”
  衛盛心中大喜,知道她是願意將這件事壓下去,頓時覺得這傷也不算傷,痛也不算痛了。
  兩人走後,戰湛和寒非邪也去休息,留下雲霧衣對著空氣歎氣,“不敗,寶貝的心腸越來越軟,日後可怎麼辦才好。”
  



81

81、劍意大會(二十) ...


  劍意大會是鬥智鬥勇,“招待”衛家兩兄弟是鬥勇鬥志,接連兩場下來戰湛有點吃不消了,尤其身上還負了傷,他一進院落就想回房睡覺,滿腦子都是床床床……可是當他走到房間門口時,寒非邪突兀地插|入他和門之間。
  “呃?有事?”他疑惑地看著他。
  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寒非邪表情在夕陽下一覽無遺,那是一種帶著迷茫疑惑和無措的糾結。
  難道是因為衛家兩兄弟拿走的飯盒……
  原文裡的寒非邪只是記仇,沒說小氣啊。
  戰湛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等著他先開口,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仍見他完全沒有說話的意思,內心悄然崩潰了。寒霸大人!求開口,求指示啊!如果不開口不指示,那就求挪地兒,求睡覺啊!
  他的表情過於豐富,豐富得寒非邪不好視若無睹下去,終於開口道:“你在想什麼?”
  “……我想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在想什麼?”戰湛極其後悔前世沒有學心理,遇到寒霸之後這簡直成了他的生存技能!但是,每當他破掉一關,就會有新的一關在後面等他,而且難度與日俱增,讓他常常感到力不從心。這個時候要是有一本攻略就再美好不過了。他無比懷念《絕世劍邪》的作者和那篇乏人問津的小說。
  寒非邪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搖頭道:“沒事。”
  戰湛:“……”他們在夕陽下,你看我我看你,當了半天木樁就是為了一句“沒事”?
  “你睡吧。”寒非邪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樣摸摸他,但到了半路,手又縮回去了,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向他住的廂房。
  戰湛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腦袋像被藥杵搗過,一團漿糊。
  幸好他太累了,不管大腦存有多少疑惑,身體還是自發地做出了睡覺這個決定。
  
  沒有比賽的日子是很悠閒的,睡睡懶覺,吃吃美食,看看還在沉睡中但身體明顯變大的法拉利,逗逗最近喜歡在法拉利邊上吼叫的阿猛,戰湛覺得這種狀態再美好不過了,如果說有什麼不滿意,那就是……
  自從那日傍晚無聲對視之後,寒非邪就很少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
  這倒不是說寒非邪不見了,每天吃飯時間,他還是會準時出現,但吃完之後就不見人影。戰湛幾次主動與他搭話,都得到了不冷不熱的回應。
  這種狀況就好像參加藥王大賽之前,不,或許比那個時候還差一些。
  戰湛抓耳撓腮,想了半天想不出原因,跑去直接了當地問寒非邪只會得到兩個答案。
  “沒有。”
  “你想多了。”
  ……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兩句話加起來——“你沒有想多了”才是正確答案。
  雲霧衣也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對勁,想來溺愛孩子到無法無天地步的她自然不能坐視自家寶貝被這種事情困擾,於是十分懇切地找寒非邪又談了一次。
  這次的寒非邪顯然沒有上次那麼容易被打動,說出的話客氣有禮,但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我和戰湛一點問題都沒有……
  才怪。
  雲霧衣笑容也掛不住了,匆匆從寒非邪房間裡出來,當著他的面去了戰湛的房間。
  戰湛正在發呆。
  雲霧衣道:“寒非邪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戰湛愣了下,很快釋然。也對,以雲霧衣對他的關注以及寒非邪這些天不加掩飾的冷淡,她發現兩人友誼面臨巨大考驗是很正常的事。
  他想了想,把對視那天的事簡要地說了一遍。
  雲霧衣聽得一頭霧水,“送飯盒之後?”
  戰湛肯定地點點頭,“送飯盒之後。”
  雲霧衣和自己兒子產生了一個同樣的念頭,難道寒非邪見不得衛家兩兄弟從他們家拿吃的?她想了想道:“說起來,衛家和寒家沒什麼交集,應當沒有理由才對。”
  戰湛道:“難道還在為我被偷襲的事情打抱不平?所以才格外不待見他們。”不是他自我感覺良好,而是……除了這個理由他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了。
  雲霧衣道:“為你打抱不平卻疏遠你,這不是本末倒置嗎?而且寒非邪不像這麼幼稚的人。”
  戰湛道:“那只有一個理由了。”
  “嗯?”
  “經期吧?所以心情不好。”
  雲霧衣:“……”好久沒打日子,手略癢。
  
  不能怪戰湛母子猜不出寒非邪的心思,連寒非邪自己都難以接受。當戰湛說衛盛喜歡他暗戀他,想和他在一起時,他的內心竟然會生出異常瘋狂的妒意。
  這決不能再用佔有欲來形容了。
  他非常肯定自己在那一刻有過一種衝動,希望戰湛口中的那個人是自己。
  雖然他對感情之事懵懵懂懂,並沒有什麼經驗,卻也知道這種感情出現在兩個男人之間是相當詭異的。當他決定修習火陽之氣時,已經做好摒棄男女之情的準備,也身體力行地與所有女性保持著距離,可為什麼到頭來這種感情會出現在一個他當做朋友和兄弟的同性身上?
  寒非邪從來沒有這麼混亂過,驚慌、恐懼中又帶著難以啟齒的釋然和期盼,而這種釋然和期盼又給他帶來了更多驚慌恐懼。兩方面的情緒不斷地迴圈和拉扯,不斷地折磨著他,讓本就亂哄哄的腦袋更加難以思考。
  他最後決定自己絕對不能繼續留在軍神府了,等劍意大會一結束,他就要離開這裡!
  也許會產生這種感情的根本原因是他和戰湛在一起太久,久到讓他替代了自己生命所有重要的人。
  他暗暗地說服了自己,並下定了決心。
  
  劍意大會的最後四場——兩場半決賽,兩場決賽很快來臨,依舊是抽籤決定對手,但是勝利之神並沒有眷顧帝光學院,他們抽中了對帝光學院來說最糟糕的組合——
  龍旗vs沈一擊。
  寒非邪vs戰湛。
  這意味著戰家兩兄弟最好的成績就是一個冠軍一個季軍。不少人根據四人之前的表現以及本身的修為,做了個結果預估。幾乎大多數人都看好寒非邪奪冠,龍旗居次,戰湛拿第三,但是……比賽一場就讓觀眾大跌眼鏡。
  寒非邪和戰湛上賽場不過一分鐘,勝負就有了分曉。
  寒非邪異常瀟灑地退出了賽場,輸掉了比賽,留下戰湛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還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觀眾席有人喝彩有人喝倒彩。
  喝倒彩的顯然是覺著這場比賽是戰家內定的結果。畢竟戰湛才是戰不敗和雲霧衣的嫡子,軍神府的繼承人,戰正表現雖佳,可寄人籬下,自然要“識趣”。
  可戰湛知道自己也好雲霧衣也好決定沒有做過這樣的暗示,設置這樣的想法都沒有!
  雲霧衣是她的驕傲讓她不屑用這種手段。何況在她心裡,戰湛如今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並不需要劍意大會的冠軍來錦上添花。
  而戰湛這裡更一直默認寒非邪才是主角,所有霸氣側漏的經歷都應該記他的名下。
  直到寒非邪一個人走到學院門口,戰湛才追上他。
  “為什麼?”他擋住在無數道好奇驚疑同情目光下,顯得格外孤傲蕭索的身影。
  寒非邪淡然道:“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故意’,”他加重這兩個字的讀音,“輸給我?”
  寒非邪眸光閃爍了下,“我對劍意大會的冠軍不感興趣。”總不能說自己看著他,就忍不住想把好東西留給他吧。自從意識到對戰湛離經叛道的感情之後,他對戰湛的一舉一動都敏感到了極點。越想忽略,越忽略不掉。看見他的時候,目光隨著他轉,看不見他的時候,思緒隨著他轉,全然不受理智約束。
  不過不管他的內心多麼澎湃多麼衝動,表面上的寒非邪依舊是那個冷靜、從容的寒非邪。“戰正也不是我的真名,對我沒有用。”
  戰湛道:“會有獎品。”
  寒非邪道:“就當我這些日子在軍神府吃住的費用。”
  戰湛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似乎在控訴他的疏離。
  寒非邪內心也不好過,但這個過程必須要有,這個決心必須要下,與其讓兩人在他詭異的心思中走向反目成仇或形同陌路的不歸路,倒不如現在保持距離,等他收拾好這種不該有的感情之後,再恢復友誼。
  不過戰湛是看不到寒非邪的想法的,他又一次陷入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的糾結之中。
  
  另一場比賽沒有爆冷。穩紮穩打,不給對手留下任何餘地的龍旗輕輕鬆松就戰勝了靜待一擊卻沒有等到的沈一擊。如此一來,第三第四場就是寒非邪對沈一擊,戰湛對龍旗。
  戰湛想,他和龍旗大概是宿命中的對手,不然怎麼會每次都遇到?
  要說對這個結果有什麼不滿的,當屬帝光學院副學院長陶城了。本來是十拿九穩的冠軍,現在卻變成了二分之一的希望。
  他在戰湛和龍旗賽場邊上看到了前來觀戰的寒非邪,有些不滿地說道:“你要是遇到什麼不公正待遇,應該說出來。”
  寒非邪道:“沒有不公正待遇。”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打不過戰湛?”
  寒非邪道:“……我打不過他。”因為他根本不想打。
  
  龍旗和戰湛一上場,就有學員拉橫幅,上書:拒絕平局!
  龍旗靦腆地笑了笑道:“這次我不會留手。”
  戰湛卷起袖子,“我也是。”


82

82、小城之行(一) ...


  聖光學院的學生絕對不缺聖獸賜福,這種好處戰湛收到過一次,得益匪淺,但龍旗絕對不止一次,這種兩人短暫的交手就能感覺到。
  戰湛覺得自己的胳膊就像擊打在鋼鐵上,又硬又疼,劍氣護體都擋不住。他開始後悔練飛花掌和削鐵如泥爪……這種時候他需要的是武器,最好長一點,棍子什麼的,以便兩人保持安全距離。
  可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龍旗充分地詮釋著“不會留手”四個字。
  戰湛狼狽地閃過對方的攻擊,腳跟推到賽場邊緣。
  帝光學院的學生們激動地吼叫著。
  “沖上去!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戰湛:我不屬馬。
  “還手啊!躲什麼?”
  戰湛:你把胳膊借給我,我就還手。
  “別怕,我們在你身後!上!”
  戰湛:別身後啊,來身前啊,來身前我就不怕。
  他一邊苦中作樂地反駁,一邊觀察著龍旗的一舉一動。所謂弱點,是對比出來的,就像矮子,以雙方的體能對抗來說,他處於下風,肉搏顯然不適合他。要說武技,他穿越到這個世界才半年,認認真真學習才幾個月,飛花掌和削鐵如泥爪還是臨時抱佛腳學的,更不能和龍旗相比。那麼剩下的,只有修為了。
  可是修為這東西屬於特內涵的東西,比如說持久力,爆發力……和內功差不多。戰湛找了半天還沒有找到可以表達內涵的點,整個人卻已經被追得繞著賽場邊緣好幾周了。
  場下的喧嘩聲越來越響,他的心也越來越慌張。
  龍旗突然低聲道:“注意力集中!”
  戰湛一驚,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
  龍旗:“……”
  寒非邪正好出現在戰湛的對面,雙眉緊蹙,一副相當不滿的樣子。
  戰湛心頭緊了緊,暗道:自己這個機會是寒霸讓出來的,要是自己輸了,不是連寒霸的一起輸?怪不得寒霸眉頭皺得這麼緊……壓力更大了!
  寒非邪的確是不滿,不過他不滿的是自己。早知道戰湛會在賽場上撐得這麼辛苦,他在半決賽的時候就應該把他一腳踢下場的……踢太暴力了,推吧。
  在這樣的壓力下,戰湛終於爆發了,突然殺了一個回馬槍,飛身躍起,瞬間使出一套飛花掌。他完全閉著眼睛瞎打,也不管打沒打中,更不管手掌拍到對方時有多疼,就像打針一樣,咬著牙,哼哼哈嘿得就出去了。
  龍旗愣了下,雖然拼命格擋,但是這下回馬槍殺得太出乎意料,而且速度太快,身上中了好下,這還不算,最主要的是額頭挨了一記,讓他整個人有點晃悠。
  他開始佩服後腦勺受重擊還堅持到混戰結束的戰湛了。
  戰湛飛花掌使完,發現龍旗下盤不穩,想也沒想地來了一招掃堂腿。
  龍旗小腿結結實實地被掃中,往右邊挪了兩步,很快調整狀態,抬腳朝戰湛使去。
  戰湛覺得他踢過來的角度簡直無與倫比的完美!削鐵如泥爪裡面有一招就是這樣的角度這樣姿勢……幾乎是本能地,他左手扣住對方的腳踝,右手抓住膝蓋,用力地將人拋了出去。
  龍旗身體在半空轉了轉,伸手想要在地上撐一下借力反彈,但是他低估了戰湛拋出去的高度,手掌雖然碰到了地面,卻已經是賽場之外。
  他借力返回賽場,卻聽裁判哨聲響起,立刻知道了結果,眼睛和面容上的神采盡失,流露出失望和懊惱的表情,不過只是刹那,他很快收斂情緒,風度翩翩地朝戰湛道喜。
  歡呼聲震天響!
  託福於主場優勢,帝光學院學員們的尖叫聲和鼓掌聲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連陶城都熱淚盈眶。
  他幾乎記不得帝光學院上次拿到這個榮耀是哪一年了,被太古學院和白夢學院壓了這麼久,他們終於又一次,又一次的揚眉吐氣!
  儘管周圍很吵,戰湛還是儘量大聲地讚美龍旗,“你打得很漂亮。”他真心實意地說。
  龍旗禮貌地笑笑,“你贏得很漂亮。”
  對方換做別人的話,戰湛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自吹自擂一番,不過對龍旗,他表現得非常紳士,在裁判宣佈他獲勝,成為劍意大會這一屆的冠軍龍旗是亞軍之後,他稍稍擺了擺手,就和龍旗勾肩搭背著下了場。
  他一下來,歡呼聲更響亮。帝光學院的學員們不怕痛地拼命鼓掌,像是恨不得自己的手掌是鑼鼓。
  陶城激動地沖上來,抓住他的手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你表現得太好了……想不到啊,真是想不懂啊……”
  戰湛:“……”這是有多麼難以想到啊?好歹他的修為比龍旗高那麼一點吧?還是,他應該表現得差勁點來迎合陶副院長的殷勤期望?
  “寶貝,龍旗說得沒錯,贏得漂亮!”雲霧衣推開陶城,將他摟在懷裡。很顯然,陶城的“沒想到”得罪了不止一個人。
  戰湛開心地反抱住雲霧衣,在他懷裡得意地蹭了蹭,才鬆開手,正想和的寒非邪打個招呼,就看到雲牧皇站在雲霧衣的身後,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陛下?”他驚悚了。
  雲霧衣感覺到放在自己腰際的雙手抖了抖,立刻按住了他想要縮回去行禮的手,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雲牧皇道:“聽聞陛下最近一直在為不敗收爛攤子,日理萬機,辛苦得很,怎麼有時間觀賽?”
  雲牧皇雙手負在身後,泰然道:“帝光學院是帝國精英的搖籃,劍意大會是帝光學院最重大的盛事,難得這次有三位學員闖入了半決賽,其中一位還是湛弟,朕作為院長怎能不親臨打氣?”
  雲霧衣暗嘲道:“若當初參加混戰的是水靈和司徒勤勤,也許今年的冠軍就是她們中的一個了。”
  雲牧皇臉皮出乎意料的厚,聞言竟然點了點頭道:“真是太遺憾了。”
  雲霧衣:“……”
  戰湛想起雲牧皇本來應該是寒非邪小弟,只是情節路線被他破壞,以至於兩人到現在才見面。他非常好奇寒非邪對雲牧皇的看法,看兩人會不會如小說那樣天雷勾動地火,一見如故。
  寒非邪站得有點遠,藏在觀眾中,相當低調。兩人中間還隔著人,戰湛眯著眼睛,努力了半天也沒看到清楚對方臉色,只好放棄。
  此時衛興突然匆匆走來,附在雲牧皇耳邊低語。
  雲霧衣想趁機走開,卻聽雲牧皇道:“聽說湛弟與甯春意關係非同一般。”
  聽到“甯春意”三個字,戰湛精神一振,謹慎道:“陛下指的一般是?”
  雲牧皇笑道:“普通朋友。”
  戰湛道:“怎麼樣的算普通朋友?”
  雲牧皇道:“湛弟活了這麼久,連個普通朋友都沒有嗎?”
  戰湛道:“我為人十分真誠,要不不做朋友,要做就做好朋友。”
  雲牧皇道:“原來甯春意是你的好朋友?”
  戰湛乾笑道:“我倒是想啊,可沒機會。陛下是要為我們牽線嗎?”
  雲牧皇隨著他呵呵笑了兩聲,抬手屈指敲了敲他的前額道:“你想得倒美,她是要做你嫂子的人,你以後最好避忌些。”
  戰湛呆道:“陛下想將她賜婚給我哥?”雲牧皇什麼時候這麼善解人意了?
  “融洽”的氣氛因為他這句話,突然就冷場了。
  雲牧皇表情沒什麼變,可眼底的溫度直線下降。
  戰湛有點驚慌,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幸好雲霧衣挽住他的手臂,無聲地鼓勵著他,才讓他堅持住,沒有奪門而逃。
  雲牧皇柔聲道:“在湛弟眼中,只有死去的戰雷一個哥哥嗎?”
  廢話,再要個弟弟,戰不敗和雲霧衣還能努力,再要個哥哥……得先問哆啦a夢借個時光機。戰湛吐槽完,猛然意識到雲牧皇口中的哥哥是誰,後背頓時一僵,乾巴巴的笑容越發地乾巴巴,簡直像十年無雨的乾裂地面,“陛下雖然是我的哥哥,但更是帝國皇帝,這個充滿榮耀的身份常常會蒙住我的眼睛,讓我覺得您是那樣的,高不可攀!”
  雲牧皇聽完之後,眉頭動了動,就在戰湛覺得自己拍的馬屁不夠重時,他終於笑了起來,“湛弟啊,你說朕怎麼捨得不把你帶入宮中。你是如此地討朕喜歡。”
  戰湛道:“距離產生美。天天看,就看膩了。”
  雲霧衣在旁邊幫腔,“宮中供職又辛苦又麻煩,不適合我的寶貝。”
  雲牧皇笑容一斂,淡然問道:“姑姑以為,湛弟適合什麼職位呢?”比起這位有些蠻橫有些驕縱的姑姑,他倒是更願意和戰湛打交道了,儘管他經常編一些小謊話,可悅耳動聽,不考慮他是戰不敗和雲霧衣的兒子,他還是頗有些喜歡他的,讓他進宮不單單是想看著他。
  但雲霧衣顯然不領情,“當我軍神府的小公爺,吃的喝的都不短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逍遙自在。”
  雲牧皇看向戰湛道:“湛弟也打算一輩子庸庸碌碌,無所作為嗎?”
  戰湛“胸無大志”地回答道:“我畢生志願是追求精神上的快樂!”
  “比如說,劍氣上的修為。”雲牧皇介面道。
  戰湛心裡咯噔一下,心想:果然要說起這件事。他修為進展太快,必然會引起對方警覺,從而懷疑點什麼,可是用寒霸家老祖宗內丹修煉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說的,無論是這句話裡的哪個單詞。可這樣一來,解釋起來就相當麻煩了,更麻煩的是,要編個聽過去靠譜的。
  但雲牧皇似乎沒有追究的打算,很快將話題轉回劍意大會上來,將寒非邪和沈一擊都叫到跟前,非常和藹地讚揚和鼓勵了他們,並提供了相當誘人的職位等他們畢業。
  寒非邪和沈一擊回答得都很模棱兩可。
  這讓雲牧皇有些沒趣,但他陰沉慣了,也沒表露出什麼不滿,很快帶著衛興離開。
  他離開之後,雲霧衣才低聲對戰湛說:“春意離家出走了。”
  戰湛震驚:“……”怪不得剛才雲牧皇特意提起他和甯春意的關係,原來是在敲打他。不過雲霧衣知道消息的時間似乎比雲牧皇更早?
  雲霧衣見他滿臉疑問地看著自己,小聲道:“回去再說。”
  



83

83、小城之行(二) ...


  第三名第四名爭奪戰緊接著開始,戰湛和雲霧衣等寒非邪切菜一樣地切完沈一擊才回家。
  路上戰湛忍不住提起這個問題,雲霧衣道:“宮中傳出消息,雲牧皇有意在立後大典之後就冊封春意為貴妃,此事已征得太后許可,司徒家也沒什麼異議。”她見戰湛張口欲言,擺了擺手道,“掌禮司已著手準備,據說有兩頂鳳冠。春意入宮縱然只是貴妃,地位也不比司徒家小姐差多少。”
  “擦!”戰湛怒了,“差多少也是差。他讓甯姐姐當皇后還委屈呢,何況還是個貴妃!”
  上車後半天沒言語的寒非邪突然道:“當皇后怎麼委屈了?”
  戰湛道:“後宮佳麗三千人,每天輪一個,還得等十年呢,黃花閨女都成黃花菜了。”
  寒非邪挑了挑眉正要說什麼,已被雲霧衣截斷,“哪來的後宮三千人?你聽誰說的?”
  戰湛道:“呃,我就這麼順口一說……反正他要娶別人的。”
  雲霧衣道:“我雲氏皇帝向來實行一後三妃制。三妃以貴為尊,德妃次之,賢妃最末。雲牧皇為春意定制鳳冠,其地位想必比貴妃再高一些。”
  戰湛道:“那也是左擁右抱!”
  雲霧衣看他義憤填膺,神色複雜,歎了口氣道:“雲牧皇也算年少俊傑,地位尊崇,嫁給他也不算太壞。”
  戰湛道:“不算太壞,是壞得不能再壞!”拆CP的黃瓜不舉!
  寒非邪和雲霧衣都看他。
  戰湛疑惑地摸摸臉,“看什麼?”
  雲霧衣道:“我原本想過一個辦法打消雲牧皇的念頭——你向春意求親。”
  “哦?哦?哦!”戰湛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面靠了靠,正好寒非邪的胳膊擋在他的背後,讓他硌了一下,不由轉頭看他。
  寒非邪沉著一張臉——或許是面具的效果,戰湛不敢太肯定,但一直放在自己後背沒有收回去的手相當相當的有存在感。
  雲霧衣道:“現在春意都離開了,這個計畫自然孤掌難……”
  “啊!”戰湛輕呼了一聲。
  雲霧衣身子緊張地往前探了探,“怎麼了?”
  戰湛乾笑著按住寒非邪在背後不規矩的手,屁股不自在地挪動了下,道:“我是在想……那個,就是甯姐姐她……會到哪裡去呢?”剛剛一定是他的錯覺,寒霸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地捏他屁股?
  沒錯,一定是錯覺……
  擦!又一下!
  雲霧衣道:“自雲牧皇有意贏取春意之後,我一直暗暗關注寧府。”
  戰湛:“……”就像微博的悄悄關注?
  “甯秋水早些年就有意將寧家的產業朝紫晶商行的方向發展,橫跨兩大帝國,前年就有了動作。這個時候,春意唯一能去的地方應當就是紫氣帝國。”
  戰湛:“……”這是……開啟新地圖了?
  雲霧衣拍拍他的腦袋,“有什麼不對嗎?”
  戰湛回神道:“哦,沒有,我在想甯姐姐在紫氣帝國人生地不熟的,會不會遇到麻煩。”
  雲霧衣微笑道:“寧家是騰雲帝國五大世家之一,又有意向紫氣帝國發展,怎會沒有任何準備。”
  聽她如此說,戰湛放下心來。比起呆在騰雲帝國被雲牧皇虎視眈眈,倒不如走得遠點,權當旅遊散心了。
  寒非邪的手忍不住又捏了他一下。
  這次戰湛有所提防,只是面容扭曲了一下,牙齒咬著舌頭,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
  雲霧衣眸光朝兩人身體交疊的位置看去。
  戰湛立馬往旁邊坐了坐,想擋住她的視線,但他動作幅度過大,半個身體陷入寒非邪的懷抱,看上去就像投懷送抱。他自己也察覺不妥,想坐回來,可另一邊的衣服被扯住,強行挪動的話,衣服會被扯得變形……
  在理智明白為什麼之前,他下意識地覺得兩人的小動作並不適宜讓雲霧衣發覺。
  雲霧衣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
  到了軍神府,戰湛拉著寒非邪往房間走,想報車上被捉弄之仇,可腳剛邁出一步,就被雲霧衣提到書房裡去了。
  他很少見到公主娘表情這麼嚴肅,不經有點害怕,倒不是怕雲霧衣對他做什麼,而是怕收到什麼壞消息。進書房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寒非邪回房間也是這條路,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
  他回頭時,日頭正曬。白花花的陽光照在寒非邪的臉上,面目模糊。
  戰湛突然難以呼吸。
  “寶貝。”雲霧衣在書房裡呼喚。
  戰湛忙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把門關上。”
  戰湛轉身關門,卻發現寒非邪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從這個位置看他,臉倒是很清楚,但表情太模糊。他的注視似乎被注意到了,寒非邪默默地轉身走了。
  戰湛:“……”今天的寒霸很古怪……好吧,最近就沒正常過。經期太長,何時到頭啊!
  雲霧衣等他關上門才道:“你爹正在陲安。”
  戰湛對地理一竅不通,“什麼時候回來?”
  “他打算先查出內奸,奪回失土。”
  戰湛:“……”的確是戰不敗會做的事情,他忍不住為這樣的父親驕傲。
  “寶貝,你想不想去陲安幫助你爹?”
  戰湛愣了愣,很快點頭。雖然這個提議來的很突然,卻正中他的下懷。穿越至今,他享受了小公爺這個身份帶來的太多好處,卻付出甚微——特指抱住寒霸大腿這一點,之所以說甚微是因為他覺得抱得不太穩,莫非是寒霸皮膚太好,滑不留手的關係嗎?
  雲霧衣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宜快不宜慢。春意離家出走,雲牧皇定然會有所動作。明日是劍意大會授獎典禮,你出面領獎之後,就悄悄出發吧。”
  戰湛脫口道:“這麼急?”
  雲霧衣摟住他,“以後有的是機會。”
  戰湛貼著她的耳朵,看不到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卻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改變。
  
  離開書房之後,戰湛有些心神不寧,寒非邪和雲霧衣的改變讓他不安。雖然已經將這個世界當做了真正的世界,可是人物設定的觀念根深蒂固,一旦設定出現偏差,就讓他不得不擔憂起情節走向的偏差。
  希望是好的吧……
  他只能如此祈禱。至少寒霸和雲牧皇沒有一見如故,戰不敗還安然無恙,軍神府仍屹立不倒。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著。
  就是寒霸的態度……
  他跨進院落之前,正想著怎麼和寒霸談一談,就見阿猛大吼著從房間沖出來,兩隻胳膊興奮地擺動著,就像在跳哪個部落的民族舞。
  “呃,我說……”戰湛看到從它身後冒出來的身影,目瞪口呆地說,“我不必說了。”
  一隻京巴大小的白色某獸正大搖大擺地走出來,繃緊前肢伸了個懶腰。
  戰湛:“……”
  白色某獸眯著眼睛打量了一圈,然後以紆尊降貴的眼神默默地盯著戰湛,仿佛在說:看在你態度恭敬內心虔誠的份上,我就賞你一個眼神。
  “滾過來!”戰湛憤怒地呵斥。
  ……
  白色某獸撒腿進寒非邪屋子裡去了。
  戰湛:“……”它是不是忘了紅燒肉是誰做的!
  
  氣勢洶洶地走進寒非邪的房間,法拉利老神在在地躺桌子上,肚皮朝上,任由寒非邪的手指在她的腹部摸來摸去。
  這兩個沒節操的,有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
  戰湛乾咳一聲道:“你沒事了?”
  法拉利被撓舒服了,蹬了蹬腿。
  “……”戰湛微笑道:“我看到你肚臍眼下方……”
  法拉利“嗖”地跳起來,趴在桌上瞪著他。
  不得不說,長大後的法拉利——姑且算是長大吧,比原先漂亮很多。毛色雪白富有光澤,額頭的包不再是黑乎乎的,而是粉嫩粉嫩的淺紅,背脊依舊鼓起來,但看慣了之後就當橫版的駝峰,還覺得挺有個人特色。
  “沒事了?”戰湛走到桌邊,溫柔地伸出手。
  法拉利默默地蹭上去……
  戰湛抓起它用力按入懷裡,拼命蹂躪,“讓你無視我,讓你無視我……”
  半分鐘之後。
  閃亮登場版法拉利變成流浪半年版的法拉利。
  “嗚。”它投入寒非邪的懷裡。
  寒非邪將毛捋順。
  戰湛讚歎道:“沒想到你還有當良母的潛質啊。”
  寒非邪把手一頓,淡然道:“我還以為你心目中的賢妻良母是甯春意呢?”
  “甯姐姐當然是。”戰湛道,“我嫂子,能差嗎?”
  寒非邪張了張嘴,又覺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結這個問題顯得相當幼稚。
  戰湛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寒非邪眯起眼睛,“公主對你說了什麼?”不是他多心,他明顯感覺到下馬車時,雲霧衣看向他的眸光帶著警告。
  戰湛道:“她讓我去見我爹。”
  寒非邪皺眉道:“你爹是不是在邊境?”
  儘管在他加入之後,小說原來的人物性格產生了細微的變化,但他對寒非邪的人品有信心,所以並沒有避忌地承認了。
  這種毫無條件的信任讓寒非邪心情好轉不少。自從發現自己隱蔽的不可說的感情之後,他也發現自己的情緒很容易受戰湛左右,因此並沒有將好心情表現出來,平靜地說:“一定很危險。”
  戰湛道:“戰家男兒不怕危險!”
  寒非邪道:“那你怕什麼?”
  “怕你不理我啊。”戰湛湊過去。
  寒非邪心狠狠地悸動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捧住他的臉。
  戰湛眼珠子疑惑地努力斜視他放在自己左臉上的手。
  寒非邪察覺自己舉動詭異,狠狠地捏了一把。
  “啊!”
  屋裡傳出一聲慘叫,然後是一陣翻江倒海的騷亂……
  那個“啊”的人怒氣衝衝地嚷嚷著:“看我削鐵如泥爪!給我你的臉……還有屁股!擦,稍息立正不許動!”
  
  


84

84、小城之行(三) ...


  鬧得狠了,吃晚飯的時候兩個人行動都有些不便。戰湛右腿在桌角撞了一下,走路一拐一拐,寒非邪抓的時候太用力,傷了筋骨,夾筷子只能換左手。
  旁邊,雲霧衣一雙美目在兩個人臉上掃來掃去。
  戰湛本來吃得挺正常,被雲霧衣這麼掃了幾下,就有點坐不住了,親自夾了一塊雞在雲霧衣的碗裡。
  雲霧衣筷子按著雞肉,問寒非邪,“非邪日後有什麼打算?”
  戰湛心中一動,轉頭眼巴巴地看著他。雖然之前已經聽他說過要去萬萬獸界繼續修煉,可還是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寒非邪回答的依舊是萬萬獸界。
  雲霧衣有些訝異,眉宇間的糾結卻微微一松,含笑道:“我派人送你。”
  寒非邪婉拒了。
  雲霧衣也沒有勉強。
  戰湛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直覺兩人之間有些怪怪的,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晚飯後,他被雲霧衣拎到書房諄諄囑咐了一番。她還將手伸入他的衣服中,發現他沒穿那件刀槍不入的絲衣,臉立馬拉下來,“你參加劍意大會竟然沒穿絲衣?”戰湛受傷的位置都在絲衣之外,她沒有在意,沒想到他壓根沒穿。
  戰湛紅著臉道:“太緊了。”
  “可是安全。”雲霧衣道,“你一路上指不定會遇到什麼,有寶甲護身娘才能安心一點。”
  戰湛嘴巴動了動,含含糊糊地咕噥了一句。
  雲霧衣沒聽清,豎起耳朵問道:“什麼?”
  戰湛乾笑著不肯說。
  雲霧衣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
  戰湛兩世為人,卻沒什麼與美女“深情對望”的經驗,儘管心裡不斷告訴自己,這是他老娘,可是心還是撲通撲通地亂跳,最後扛不住敗下陣來。“穿了腰會變細。”
  雲霧衣:“……”
  戰湛怕她不信,還用手比了比,“本來是這個腰圍……”手掌間的距離突然拉近,他語氣悲愴,“現在只有這樣了。”他見雲霧衣看他,還拉起了衣服。
  雲霧衣捂著嘴巴,“有什麼不好?”
  “……”
  “……”
  “我是男人啊!”戰湛捶桌悲呼!
  一個男人擁有一個水蛇腰,能看嗎?能看嗎?他以前瘦歸瘦,可勝在骨架大,撐起衣服來也像模像樣。現在可好,腰帶一系……盈盈一握。
  他發現的時候差點直接把自己給折了!
  雲霧衣安慰他,“好過沒有。”
  戰湛:“……”聊勝於無嗎?可腰這東西,除了承上啟下之外總要有點裝飾功能吧?在牙籤和水桶之間他毫無疑問地選擇水桶。
  “今晚可以不穿,可上路之前一定要穿上!不要讓你娘擔心,”她將他摟在懷裡,“娘不可以沒有寶貝。”
  戰湛感覺到她抱著自己的手臂傳來的力度,堅定又軟弱,包含著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所有關懷和擔憂。他反手抱住她,“娘!”
  雲霧衣抱得更緊。
  
  劍意大會的頒獎典禮並沒有什麼新意。就是四大學院的人站在一起,看著第一第二第三名依次上去領一塊獎牌——戰湛拿到手裡之後才發現不是獎牌,而是一把巴掌大小的劍。
  龍旗見他翻來覆去地打量,溫柔地解釋道:“這把劍是仿造樂天劍神的樂天劍,看,劍柄這邊是個樂,另一邊是個天字。”
  戰湛只知道三大世家以前都出過劍神,所以格外囂張。比如麒麟世家,欺壓了寒家這麼多年,在寒家不斷聯姻政策下依舊將它吃得死死的,可見底蘊深厚。這個樂天劍神倒是沒什麼印象,不會是《絕世劍邪》作者寫的時候手邊剛好放著樂天口香糖才這麼寫的吧?
  “聽說樂天劍神畢生所學都藏在劍裡,劍就藏在大陸的某個地方,靜待有緣人。”
  戰湛愕然道:“就這麼靜待?”
  龍旗茫然道:“安靜地等待……”
  “沒有一點提示?”
  龍旗拿著手中只有顏色之差,沒有款式差別的樂天劍模型道:“提示便在劍中。”
  戰湛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問道:“有什麼地方叫樂天或者天樂的嗎?”他知道自己的問題很蠢,可是除此之外,他什麼都看不出來了……總不能問有沒有地方叫口香糖吧?
  出乎意料的是,龍旗回答:“有。”
  戰湛眼睛一亮。
  龍旗道:“五十年前已經改名叫安靜城了。”
  “為什麼?”
  “和你想法相若的人太多。”寒非邪懶洋洋地走過來,不經意地插|入兩人之間。
  龍旗知道寒非邪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對他十分欽佩,露出善意的微笑,“樂天劍等的是有緣人,說不定戰兄就是。不必為前人的失敗而裹足不前。”
  戰湛道:“被你這麼一說,我倒覺得非去不可了。”他哈哈大笑才兩聲,就戛然而止,嘴角還誇張地翹起,一雙眼珠子卻朝中間靠攏,無聲地盯著寒非邪的右手。
  那雙白皙修長卻絕不纖細的手正牢牢地夾著他的鼻子。
  戰湛扯下他的手,疑惑道:“你最近怎麼了?”從屁股到臉到鼻子……這就是夾夾版的蹬鼻子上臉啊!
  寒非邪道:“手指缺乏運動。”
  “……沒有正常一點的運動嗎?”
  “比如說?”
  “彈琴什麼的。”
  “談情?”
  戰湛覺得寒非邪的表情很怪很微妙,以為他在音樂方面可能有些不欲人知的隱疾,又道:“不想彈琴也可以經常打打算盤。”他知道這個世界是有算盤的。
  寒非邪低頭看著自己仍被他抓在手裡的手,摸摸地掙脫開,“沒事。每天夾一夾就行。”
  “……夾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問問被夾物品的意願?”
  “屁股、臉和鼻子,你覺得它們那樣能出聲否決我?”
  “哼哼!”戰湛鼻哼。
  “好吧,我放過鼻子,還剩下屁股和臉。”
  戰湛道:“放屁這個技能我雖然很少用,但是不用不等於我不會,你等著,我醞釀醞釀!”
  寒非邪:“……”
  幸好興奮的陶城雖然有很多廢話,也把這些廢話用最囉嗦的方式說了出來,可總是有個結尾的。頒獎典禮之後就是慶祝大會。
  帝光學院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海洋中。
  寒非邪和戰湛心裡卻十分惆悵,這意味著到了分別的時候。
  戰湛不舍地拉著寒非邪,叮囑他見到他的試煉師師父們一定要替他問候,又叮囑他萬萬獸界雖然很大,但藥皇莊的勢力也很大,要他自己小心。
  寒非邪一一答應下來。
  到最後,戰湛躊躇了一下道:“我看朱晚這個人不錯,你要是遇到他,儘量結交。”
  寒非邪對朱晚也十分欣賞,也想著路過小鎮的時候登門拜訪,可這話從戰湛嘴裡說出來,就令他有些不是滋味了。
  殊不知戰湛說完這話心裡也不是味道。要知道在歷史上皇帝與臣子,主公與幕僚的關係有時候就像是情人,要是皇帝或者主公和別人走近了,冷落了自己,心裡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不滿和嫉妒。
  就像現在,明知道朱晚是寒非邪最信任和最得力的小弟,收服他是必須的,戰湛還是有點泛酸。尤其他預見他們兩人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見面。到時候寒非邪在朱晚的輔佐下一邊升級一邊散發王霸之氣,自己這個小弟的分量和地位自然會一日不如一日……
  寒非邪看他歎氣,問道:“你歎什麼氣?”
  戰湛此時的表情比葬花的林黛玉也不遑多讓,五分憂鬱五分哀怨地說道:“此時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要是寒非邪是被電視劇荼毒長大的青年,一定會對這樣老掉牙的對白不屑一顧,但他不是——他是剛剛發現自己陷入愛河的菜鳥,內心一下子就被感動得一塌糊塗,連一向淡定自若的臉也失了鎮定,眼神卻不敢與他目光相對,只能看著他的鼻樑道:“我會來找你的。”等他把心裡不該有的念頭壓下去之後。
  戰湛道:“我覺得你好像在看我的鼻子。”
  “……嗯。”
  “準確的說,似乎是鼻孔這個位置。”
  “你可以更精確一點。”
  “鼻孔中間的分界線?”
  “鼻毛。”
  “……”
  
  戰湛換了裝束,在一號二號的掩護下坐上一輛極破的馬車,直接出了城。正好白夢學院的人出城,他們混在其中,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他們出城之後,在附近一座偏僻的小樹林裡邊休息邊等待,大約一個半時辰之後,三號和四號帶著法拉利趕到了。
  戰湛驚訝道:“阿猛呢?”
  三號道:“皇帝駕到,軍神府裡裡外外都有他的眼線,不好動手。”
  戰湛皺眉道:“他來做什麼?”
  三號道:“聽說是為了寒公子。”
  戰湛聽到後的第一個念頭是:寒霸果然豔名遠播。




85

85、小城之行(四) ...


  三號繼續道:“好像打算招攬他入宮。”
  “……你是不是多說了一個‘攬’字?”
  三號無辜道:“沒有。”
  “……”戰湛承認錯誤,“是我腦補太多。”
  一到四號:“……”怪不得小公爺有時候講話牛頭不對馬嘴。
  一號道:“有夫人在,寒公子不會有事的。”
  “嗯。”戰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見一到四號都眼巴巴地看著他才反應過來,“要上路了是吧?”
  一到四號:“……”
  一號面無表情地糾正道:“是趕路,小公爺,趕路。”
  戰湛躊躇道:“阿猛沒來,我心裡空蕩蕩的。”
  一到四號:“……”這種話當著他們的面說,置他們四個於何地?加起來還不如一隻魔獸有存在感……
  “要不,先等等,說不定軍神府會傳來什麼消息。”戰湛有點心神不寧,倒不是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而是,覺得少了點什麼,幹什麼都提不起勁來。難道他把天都當成了家鄉,還沒離開就得了思鄉病?他換了個站姿又換了個站姿,然後發現自己連站都站不好了。
  二號道:“皇帝很快會知道小公爺離都的消息,未免與皇帝硬碰硬,還是儘早離開為妙。”
  戰湛張了張口。
  二號又道:“小公爺若是不放心,可以留三號在這裡。”
  戰湛道:“不能把我留在這裡嗎?”
  二號道:“您確定這是個問題?”
  “我確定不是,”戰湛歎氣道,“是牢騷。”
  五個人整頓了一下,重新準備上路,前頭突然傳來馬蹄聲。一號立刻停下馬車,靜待前面的馬過去。誰知那馬拐了個彎朝這邊駛來。
  這座小樹林一無店鋪二無人家三無道路,平日裡就給過路客歇歇腳,來人直接前來,定有所圖。
  三號四號暗暗戒備。
  就在雙方距離十來米時,對方停了,女聲高喊道:“軍神府戰小公爺在不在?”
  戰湛自言自語道:“有點耳熟。”
  二號提醒道:“孔妍姿,白夢學院學員,身高一米七左右,出身……”
  “有三圍嗎?”
  “什麼是三圍?”
  “胸的大小什麼的……”
  一三四號:“……”
  二號鎮定道:“等著將來小公爺自己用手去量。”
  戰湛:“……”好,好美好的前景。
  “戰小公爺?”孔妍姿不耐煩了。
  戰湛冒出一個念頭:《絕世劍邪》明明有各種各樣的美女,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寒霸礙于火陽之氣不能近女色也就算了,他作為穿越者,有一根金子做的小手指,為什麼就不能點一點自己,討個漂亮的老婆?
  甯春意是他嫂子,預留給哥哥的,剩下孔妍姿、雲水靈、司徒勤勤……前途很光明燦爛嘛!
  戰湛興致來了,不等她問第三遍,就大咧咧地走出去道:“孔小姐不遠千里來相會不知所為何事?”
  “……”為什麼她覺得他左眼寫著色,右眼寫著狼呢?是錯覺吧?記得上次更近距離見面的時候,他人模人樣的。孔妍姿本來對他真有點好感,知道他跟在身後,想邀請他一同上路,所以才在等了許久不見對方追上來之後拋喜下大部隊私自折返,可是眼前這個“戰湛”突如其來的熱情澆熄了幾分她的熱情。她倒是更喜歡那個嘴巴有點毒可看上去很機靈的劍意大會“戰湛”。這個略呆啊……
  戰湛見她半天不說話,眼睛盯著自己猛瞧,不自在起來,覺得今天腰帶勒得太緊,十分突出腰部線條,對方一定是在看他的腰。雖然礙於母命,他出發前又穿上了絲衣,但心裡還彆扭著,最怕別人注意,口氣頓時不爽起來,“跟你說話呢。”
  孔妍姿看他順眼了,微笑道:“你去哪裡?”
  戰湛道:“關你什麼事?”
  “說不定同路呢。”孔妍姿道,“孤身上路多寂寞,有個伴兒還能消磨時間。”
  一到四號:“……”他們果然是透明嗎?
  戰湛狐疑道:“你在向我發出同行的邀請?”
  孔妍姿道:“還要專門寫一張請帖嗎?我可沒帶筆墨。”
  戰湛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也不計較她之前盯著自己的腰了——當然,這是他的腦補,“我看著你的眼睛,看到了滿滿的真誠,好吧,我答應你。”
  孔妍姿看他一臉施捨的模樣,只覺好笑,“哦!那走吧。”
  “等等。”
  “等什麼?”
  戰湛慢條斯理地打開車門道:“等我上馬車。”
  “……”
  “你開道嘛。”
  孔妍姿:“……”他好像有點蹬鼻子上臉?自己是不是該給他一個下馬威,把他管教得服帖一點?
  不過戰湛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直接坐進馬車,然後興奮地做了個“yes”!果然是男不壞女不愛,只要自己保持水準,攻略孔妍姿是遲早的事。
  他終於明白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了——彌補寒霸的感情線。
  既然寒霸不能近女色,那麼,這些美女都讓他來征服吧!
  
  他們很快追上白夢學院,中午下車休息時,孔妍姿看戰湛的目光有點疑惑,“你是不是……”
  戰湛把自己臉最佳的觀賞角度對準她,用略顯低沉沙啞的聲音道:“嗯?”
  “睡了一覺?”
  “你怎麼知道?”
  “你頭髮亂了……”
  “……”戰湛從默默拿出鏡子的二號手中搶過鏡子,臉色一變。
  孔妍姿大笑著走開。
  下午,戰湛在車裡正襟危坐,紋絲不動,吃晚飯下車時——
  孔妍姿看著他的目光又有點疑惑,“你是不是?”
  “不是!”戰湛一邊回答,一邊對著二號舉起來的鏡子悄悄打量。
  “可是你的衣服和中午的不一樣。”
  “衣服……嗯?哦,衣服。”戰湛道,“是的,我下午換了一件衣服。因為我發現上午睡覺的時候壓住了後擺,有點褶皺。”
  “……”孔妍姿道,“這是難免的。”
  戰湛道:“所以我會勤換衣服。”
  孔妍姿的眼睛突然一亮,道:“我想到了一個避免的辦法。你可以在睡覺的時候把衣服脫光,等睡醒再穿。”
  她說完,發現戰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驚覺說錯了話,對一個男人說衣服脫光不太妥當,正想著挽回,就見戰湛直勾勾地盯著她問道:“你要不要去我的馬車睡一會兒?”
  孔妍姿:“……”她今天在小樹林裡沒看錯。
  
  由於直白這個技術性錯誤,戰湛的晚飯只能和一到四號一起吃。吃完之後孔妍姿直接修煉去了,沒有給他任何道歉和解釋的機會。
  戰湛只好也跑去修煉。
  說起修煉,他有點沮喪。自從他一口氣抵達劍主巔峰之後,就停滯不前了。劍主和劍君之間的距離像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死死地擋著他前進的步伐。
  這時候他不免想起寒非邪。要是跟在寒非邪身邊,說不定又能沾上什麼光,跟著一飛沖天。他很快又把這個念頭按下去了。
  這趟出來除了想為疼她的雲霧衣,死去的戰雷,努力支撐軍神府的戰不敗做點什麼事之外,還想試一試,試一試自己離開寒非邪之後,能不能依靠自己的雙足屹立在這個逐漸熟悉的世界。
  他終究不是小說中設定的角色,他有著自己的私心和野心,希望自己並不像其他一些小弟一樣,一味地活在寒非邪的陰影下。這並不是說他不抱大腿,而是在抱大腿之餘,能夠做點自己的事情,保留點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書裡的小弟那樣,所作所為都是跟著寒非邪轉的,就連雲牧皇在坐穩皇位之後,也開始沒頭腦地無條件支持寒非邪——雖然作者用金手指證明,他的投資眼光十分正確。
  有了這個想法,他修煉得十分認真和投入。正因如此,所以當他結束修煉,睜開眼睛,看到旁邊坐了一個本不應該在這裡出現的人時,差點驚得魂飛魄散。
  “你?”
  “嗯?”聲音低沉、沙啞。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
  “你不是被招進宮裡去了嗎?”
  寒非邪側頭。夜間微寒,車廂也有點冷,可他的臉更冷,“你希望我投靠雲牧皇?”
  “當然不希望!”戰湛斬釘截鐵地否定。他可不想自己付出了這麼久的努力化作烏有。他用諂媚的口氣撒嬌道:“你是我哥,當然站在我這邊。”
  換一個人這麼說話,寒非邪一定一腳把他踹到車廂外面去,可是眼前這個人這麼說……他竟然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十分受用。他撫著額頭,為自己的“病”困擾不已。
  戰湛道:“是娘讓你來的嗎?”
  “我不能自己想來嗎?”他有點不悅地反問。
  “原來大哥是自己想來!”戰湛很感動。他的付出果然是有回報的。
  “……是公主讓我來的。”
  戰湛:“……”
  寒非邪道:“雲牧皇有意讓我入宮當衛興的副手,我拒絕了。正好雲牧皇拿你離開天都的消息刺探公主,她就順水推舟地說我要來找你。”
  戰湛道:“雲牧皇是有多缺人手啊,怎麼見一個拉一個?”
  寒非邪道:“這叫禮賢下士,求才若渴。不像你。”
  戰湛道:“我怎麼了?”
  “美女當前,如饑似渴。”
  “……你什麼時候來的?”
  “去我的馬車睡一會兒?”
  “……”
  “或者是,胸的大小?”
  “……”戰湛叫道,“那你怎麼不早點出來?”
  寒非邪淡然道:“不忍打攪。”要他怎麼說,看到他們打情罵俏的自己既憤怒又難堪,像個角落裡的丑角,連站出去的勇氣都沒有。他行事一向果決果斷,愛恨分明,可這次,真的……驚慌失措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86

86、小城之行(五) ...


  母親的早逝,父親的忽視,讓他習慣在心臟周圍豎立防禦,將所有人推到對立面反復審視。可戰湛從來不按照他的步調走,像顆霸道的小釘子,不依不撓地防禦牆上反復敲打,久而久之,釘子越釘越緊,穿透牆壁,等他回過神來,那枚釘子已經紮進了心裡,動也痛,不動也痛。
  想要遠離。可人剛走,他心就慌慌張張地怦怦直跳,恨不得拿根魚竿把人再勾回來。因此當雲霧衣讓他追來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明明可以繞一圈,往北走的。
  戰湛有點怕寒非邪的眼神,或者不是怕,而是比怕更深沉的感覺——慌兮兮。此刻的寒非邪並沒有戴著面具,帥到驚天動地鬼哭神泣的臉就這麼近距離得任他觀賞,眼神還直勾勾地盯著他,頗有點欲語還休的味道,讓他心臟很是吃不消。
  “大哥,我錯了!”他憋不住道。
  寒非邪眉毛動了下,“錯在哪裡?”
  戰湛道:“這是個填空,原因你可以自己填。”
  寒非邪道:“隨便什麼都可以?”
  “你先說說看。”
  寒非邪瞟了他一眼。
  戰湛骨頭有點酥。
  寒非邪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心情毫無保留地說出來。“我不喜歡你和孔妍姿走得太近。”
  “擦!太直接了吧!”戰湛不是沒有想過這個答案,但寒非邪一直是個成熟穩重內斂的人,沒想到在打擊情敵的手段上這麼豪放。
  寒非邪道:“你知道?”
  戰湛有點沮喪,“看出來了一點。”看來攻略手冊上的孔妍姿是必須除名的了。不管怎麼說,原文裡寒霸和孔妍姿互有好感,能不能是另一回事,但自己不能不厚道地橫刀奪兄弟所愛。唯一值得慶倖的是世界很大,美女很多,他不必吊死在一棵打了孔的樹上。
  寒非邪卻領悟成了另一個意思,緊張地問道:“看出了什麼?”
  戰湛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何況他對孔妍姿的好感完全出自于男人對美女的追求,倒沒有多少執著,“就是王八綠豆什麼的……”
  寒非邪驚愕地看著他。
  戰湛以為他害羞,拍拍他的手道:“好啦,我懂的,一場兄弟,挺你到底!”
  寒非邪低頭看著手,雖然覺得他的語氣聽起來不像那麼一回事,可輕輕一碰即烈火燎原的欲望忍不住讓他將那只手反抓在了手中。
  戰湛有點納悶,無論是文字記憶還是圖像記憶,寒非邪都不是這麼黏糊的人,不過這樣拉近距離的好機會他不會放棄,立刻將另一隻手也放了上去,鼓勵道:“勇往直前地追吧,我相信金城所致,金石為開。”
  ……
  自欺欺人也有個限度。
  寒非邪再傻也不會覺得戰湛是在鼓勵自己主動追求他,那麼剩下的另一個選擇是……他開口問道:“追誰?”
  “孔妍姿啊?你不是喜歡她嗎?”
  寒非邪:“……”多希望能有一次驚喜和意外!
  戰湛看他突然冷下來的臉和自己被瞬間拋棄的雙手,有點摸不到頭腦。前面不是說得好好的嗎?還是他誤會了什麼?他仔細回憶著兩人的對話,覺得一搭一唱十分和諧,沒什麼不對勁。想來想去問題只可能出現在最後一句上……
  “你不喜歡孔妍姿?”他試探著問道。
  寒非邪本來不想回答,可又怕他真的傻乎乎地相信自己喜歡孔妍姿——大多數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誤會自己另有所愛,兩人的前途已經無亮了,他不喜歡還充滿障礙。
  “不是。”他否認。
  戰湛道:“我懂了。”
  寒非邪對他的“懂”不抱任何希望。
  “你是愛。”
  寒非邪:“……”掐死他,自己就不用糾結了吧?反正手癢著。
  一號搭好了帳篷,可戰湛見寒非邪沒有下車的意思,乾脆就坐在車上陪他。兩人先是靠著各邊的窗戶睡,睡到後來,身體睡得僵了,就無意識地動起來。車廂狹窄,想動的話只有朝中間和朝兩邊這兩個方向,當他們已經靠著邊的時候,向中靠攏成了唯一的選擇。
  當戰湛的腦袋枕在寒非邪肩膀上時,寒非邪警覺地睜開眼睛。毛茸茸的觸感讓他脖子發癢,可他捨不得推開,只是將頭歪向一邊,擱在戰湛的腦袋上,感受著那個人低緩的呼吸。
  
  等戰湛起床時,寒非邪已經不在了。他靠著窗戶,胳膊和腿有點發麻,下車轉了兩圈才見好。他問一號寒非邪的蹤跡。一號道:“走了。”
  戰湛道:“我對他離開時的動作沒興趣,我只想知道他去了哪裡!”
  一號道:“不知道。”
  戰湛:“……”混薪水混得太明目張膽了,好歹說個離開時的方位啊。
  二號道:“往北走的。”
  戰湛:“……”這個就專業多了。
  孔妍姿走過來叫他上路。
  戰湛微笑著應了,身體自發地退後三步保持“純潔”距離。
  孔妍姿雖然覺得他古裡古怪,一會兒一個樣,不過軍神府的繼承人嘛,總要保持一點捉摸不透的特質,才能讓他的敵人雲裡霧裡。她毫無誠意地幫他找了個理由,成功地掐滅了自己的好奇。
  戰湛望著她婀娜的背影,內心悲涼:為什麼和他關係好一點的女性不是娘就是嫂?
  “嗚嗚……”沒吃早飯的法拉利像太后一樣,慵懶地趴在四號的懷裡,對他發出懶洋洋的抗議。
  戰湛:“……”為了保持這個記錄,他是不是應該把阿猛和法拉利配成對,然後叫他們猛哥猛嫂?
  
  上路後連著幾天,寒非邪都沒有再出現。可戰湛知道他在,因為法拉利有時候會盯著一個方向搖尾巴,諂媚的程度讓他不得不懷疑它其實是一條狗。後來一號也證實了他的想法,寒非邪有時候會問他們要吃的。
  戰湛覺得很費解。假設寒非邪喜歡孔妍姿,應該把握現在日久生情。假設他不喜歡孔妍姿……那更沒道理躲躲閃閃了。
  他想不明白,就想把寒非邪叫出來好好聊聊,可寒非邪仿佛知道他的想法,無論他對著大樹許願,還是對著石頭抱怨,都無動於衷。
  孔妍姿撞見過幾次,覺得他不是捉摸不透,而是腦袋欠揍。
  就這樣走走停停半個月,終於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戰湛有點期待又有點惆悵。期待的是,寒非邪要是顧慮白夢學院才不肯露面的話,等他們分開之後,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了,惆悵的是,萬一寒非邪見色忘友,跟著孔妍姿走了,那麼這次就是他們離別的時刻。
  同行這麼多天,雙方雖然沒有產生感情,也沒有增進瞭解,但畢竟混了個臉熟。除了孔妍姿之外,戰湛也能叫出其他人名字了,雖然這些名字很快會被拋諸腦後,但不妨礙雙方在還記著的時候互相稱兄道弟著辦個告別晚宴。
  孔妍姿撕著烤肉,笑眯眯地問戰湛道:“你哥哥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
  戰湛差點跳起來,“這麼多天了,你怎麼現在才想起問這個?”
  孔妍姿道:“之前不需要和你沒話找話說。”
  “……”
  “不想回答就算了。”
  戰湛還真不想回答,“你喜歡怎麼樣的男人?”
  孔妍姿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怎麼說我也是女孩子,你這麼問真的不要緊嗎?”
  戰湛道:“我有什麼要緊?”
  “……”孔妍姿覺得不能用普通尺去量他的臉皮,一定超額,“你問這個做什麼?”
  “幫你介紹物件。”
  孔妍姿哈哈大笑起來。
  戰湛靜靜地等她笑完,問道:“笑得跟你一樣粗獷的?”
  “胡說。”孔妍姿踹了他一腳,不重,對躲在不遠處樹上的寒非邪來說,就是赤|裸裸的打情罵俏。
  她想了想道:“不需要很好看,但絕對不能不好看。”
  “好看兩個字就能概括了。”這一項,戰湛給寒非邪打了十分——總分五分。
  孔妍姿道:“不需要太聰明,卻絕對不能笨。”
  “聰明。”戰湛打了八分。不是說寒霸不聰明,而是他的容貌珠玉在前,讓其他優點黯然失色。
  孔妍姿總算適應了他的方式,“善良。”
  戰湛:“……”給寒霸一個友情的三分。
  “能保護我。”
  “……”八分。
  “會說笑話。”
  “……”寒霸能把你變成笑話……這算是達到要求了吧?八分。
  “愛乾淨。”
  “……”五分。
  孔妍姿亂七八糟地瞎扯了一堆,自己都覺得好笑,回頭看戰湛在認真地計算,有點愣了。
  火光溫柔兩人的面部線條,讓他們一個看上去認真專注,一個看上去溫柔多情。
  孔妍姿柔聲道:“你得了幾分?”
  換做以往,戰湛一定喜滋滋地貼上去,現在卻避之惟恐不及地回答道:“我算的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她也不惱,就直盯盯地看著他。
  “我哥。”
  “戰正?”
  “嗯。”
  “你不用算了。”孔妍姿歎氣道,“他什麼都好,可惜長得不好。”
  戰湛道:“男人看的是實力!”
  孔妍姿道:“女人看的是臉。”
  戰湛:“……”
  孔妍姿戲謔道:“你是男人,他有實力,要不你們試試?”
  黑色的空中突然爆開數朵淺藍色的禮花!
  戰湛站起來,問一號:“今天什麼日子?”怎麼有人放煙花?
  孔妍姿等人卻臉色大變,紛紛起身聚集到一起竊竊私語。
  二號低聲道:“這是白夢山的集合信號,淺藍色信號是最高級別,難道白夢主到了?”
  



87

87、小城之行(六) ...


  果然,孔妍姿很快走過來向他辭行。
  戰湛本來想藉故套點話,但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愣是沒給他一點講話的時間。
  一號見戰湛眼睛緊緊地盯著孔妍姿的背影,以為他情根深種戀戀不捨,湊上去道:“我們要不要悄悄地跟在後面?”
  二號閑閑地說:“然後被白夢主當做心懷不軌的小賊,一鍋端掉嗎?”
  一號道:“白夢主不會這麼不講理吧?”
  “對他們這樣的巔峰強者來說,殺個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你踩螞蟻之前會先問螞蟻有沒有偷過你家的米?”
  “我不踩螞蟻。”
  “更糟糕,你殺之前根本連看都不看。”
  “……”
  戰湛等他們鬥嘴終於告一段落,才笑眯眯地問道:“請問,我們可以上路了吧?”
  一號和二號立刻恢復面癱臉,臉上赤裸裸地寫著:我們沒有上路不是因為我們廢話講太多,而是你沒有下命令。
  戰湛:“……”好討厭的自帶“讀臉技”。
  他上車的時候朝來路看了看。如果寒非邪是因為孔妍姿才不肯露面的話,那麼現在也該露面了。
  “小公爺?”一號提醒他。
  戰湛歎了口氣,默默地坐進車廂內。
  馬車重新上路。
  戰湛因為想著寒非邪詭異的行蹤有些心不在焉,暗暗猜測著他是不是在修煉什麼不為人知的功夫——儘管這個猜測並不怎麼受他的歡迎,但是以寒非邪的性格,提高實力絕對比提高後宮數量重要的多。
  他打了個哈欠。遭遇瓶頸之後,他練功的積極性就大大下降,就像現在,換做一個月前他一定不會浪費時間地努力修煉,可現在,他只想打瞌睡。幸好四號和一號正在聊八卦,讓他稍稍地提起了點興致。
  四號道:“像白劍聖這樣的人也會到處走嗎?”
  一號道:“大概沒什麼人敢對他下禁足令吧?”
  “可是他走來走去做什麼?他已經是劍聖了啊?”
  三號嗤笑道:“他是劍聖又不是瘸子。”
  二號道:“不想亂說。”
  比起一號來,二號在八個號中似乎更有威信,他這麼一說,其他人立刻就安靜了。
  二號道:“還魂魔林的教訓忘記了嗎?”
  其他幾個人想起白夢山恐怖的耳力,都覺得頸間一涼。如果白夢山的普通弟子已經有那麼好的耳力,身為山主的白夢主一定更加不同凡響。結合之前二號說踩死螞蟻論,其他人頓時噤若寒蟬,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這樣靜謐的環境給戰湛睡覺創造了良好的條件。他很不客氣地呼呼大睡起來,直到——
  馬車被一陣怪風才掀到一旁。
  事情發生得極快,戰湛和一到四號在事情發生的前一秒都沒有感受到任何預兆,就那麼一瞬間,車向左翻起,滑行數米,車頂撞在一棵古木上,發出巨大的碰撞聲。
  戰湛完全懵了,劍氣護住了腦袋的表皮,沒護住內在。他腦袋裡剩下一團漿糊。
  一號在前方大叫:“發生什麼事?”
  戰湛正要回答,就看到頭頂上的右邊車門被大力拉開,一個腦袋探進來,關切地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戰湛站起來,露出腦袋看了看四周,“怎麼回事?”
  寒非邪伸出手,原本想拉他出來,可拉到一半又塞了回去,然後自己也跳進了狹窄的車廂內。之所以說狹窄是他們發現並排站的時候,兩個人靠得極近。
  戰湛有點不自然地蹲下身,仰著頭抓著寒非邪的褲子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寒非邪道:“我也不太清楚。我看到一個影子閃過去,馬車就翻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桀桀怪笑聲由遠而近,“皇甫雲,你的本命劍火在我手裡,難道不想要了嗎?”
  寒非邪跟著蹲下,與戰湛肩並肩地坐著。
  戰湛低聲問道:“本命劍火是什麼?”
  寒非邪做了個噓的手勢。
  戰湛不敢說話了,因為他感覺得到,那個人似乎已經到了附近。
  過了會兒,另一方向傳來陌生的歎息聲,“常恨,以前是我對不起你,這朵本命劍火就當我的賠禮,你拿去吧。”
  常恨不可置信道:“你真的不要了?”
  “嗯。”
  常恨聽出對方語氣滿是肯定,突然暴怒起來,“混帳!你當我是什麼人,你用一朵本命劍火就想打發掉我嗎?”
  皇甫雲道:“當初我偷了你的本命劍水,現在還你一朵本命劍火,很公平啊。”
  常恨怒道:“你拿我的本命劍水是要貼補你的小白臉師兄,我要劍火有個屁用!”
  “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殺了你!”常恨被對方無所謂的口氣徹底激怒了。
  “不給。”
  常恨:“……”
  雖然看不到,可戰湛完全可以想像常恨氣得跳腳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一開始他還以為皇甫雲處於下風,現在看來,完全是常恨被他耍得團團轉。
  “請問……”孔妍姿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來,“這位前輩可曾見過……”
  “你是白夢山的娃兒?”常恨冷冷地問道。
  孔妍姿何等聰慧,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此人是敵非友,立刻道:“我們只是路過此地……”
  “你衣服上還有白夢山的標誌。”
  孔妍姿見糊弄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承認道:“我們都是白夢學院的學生。”她著重強調學生兩個字,希望對方自重身份,不與他們計較。
  可她算錯了,常恨這個人從來不管什麼輩分倫理,人質就是人質,管他是學生老師,能用就行,公平得很。
  “白夢學院啊,那就是白夢山的幼苗苗。”他大笑,得意中帶著冷意,“白夢山真是桃李滿天下,隨便發一個信號,就會有苗苗送上門來。”
  皇甫雲沒做聲。
  常恨冷哼一聲,身影一晃,擋在察覺不對勁打算悄悄撤離的孔妍姿等人面前,“你要去哪裡啊?”
  孔妍姿道:“前輩,我們只是路過此地……”
  “白夢學院你們也是路過嗎?”
  孔妍姿知道今日此事無法善了,乾脆搶先出手。其他人與她一起參加訓練,一起參加劍意大會,早已培養出默契,不用招呼就跟著動起來。
  常恨連閃都沒閃。
  戰湛和寒非邪趴在車廂裡,看著他身上亮了亮,閃爍著彩虹般的光芒,孔妍姿等人就紛紛向後摔倒在地。
  七彩神衣?
  常恨起碼是劍皇之上。
  戰湛和寒非邪都感覺出這個人很強,比水赤煉和藍醅都強。謝巔峰雖然是劍尊巔峰,可他們碰到時已是強弩之末,倒不好比較了。
  常恨拎起其中一個人的脖子,沖著皇甫雲的方向威脅道:“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們家的小苗苗掐死在這裡。”
  “請便。”對方毫不猶豫回答令在場所有人內心一寒。
  戰湛想到雲牧皇,暗道:看來每個學院都有個變態的高層。
  常恨錯愕道:“你連自己的學生都不管?”
  “你錯了。第一,他們只是白夢學院的學生,連白夢山的弟子都不算,更不能算是我的學生。第二,我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我連本命劍火都保不住,又怎麼保得住他們。”
  “哈哈……你終於認輸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哢嚓”一聲折斷了自己手裡的脖子,神情自若地又抓起一個道,“白夢山這些年橫行霸道,四處捕捉高階魔獸,還收買藥皇莊,打壓其他高階劍客……現在終於吃到苦頭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麒麟世家邀請各路巔峰劍客前往白夢山,向白夢主討公道?你故意現身與我單打獨鬥,又裝作不小心把本命劍火送給我,是怕我表哥跟著去白夢山吧?”
  皇甫雲沒承認也沒否認:“浪劍聖雲遊四方,並不容易見到。”
  常恨道:“別人不容易,對我來說卻是輕而易舉的事。你若是不想讓我請他出馬也可以,辦法有一個……你廢去一身修為!”
  戰湛倒吸一口涼氣,轉頭看寒非邪,他也屏住呼吸,靜靜地等著皇甫雲的回答。不過兩人心裡早有了答案,對任何一個劍客來說,修為都是和生命一樣重要的,雖然不知道皇甫雲是什麼級別,但如果掀翻馬車的是他,那麼修煉必然已經到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步,更不會輕易放棄。
  可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是,他答應了。
  說著,他竟然還從慢慢地走了出來。
  看到皇甫雲,戰湛有幾分失望。皇甫雲說話字正腔圓,聲音又清亮,換做現代,當播音員沒問題,可他的相貌十分普通,五官長得中規中矩,可拼起來毫無特色,唯一可取的是還有些氣質,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書香氣。
  常恨看到他,眼睛就發紅,“你竟然還有臉出來?”
  皇甫雲道:“我知道你想我出來的。”
  “……我想你去死。”
  皇甫雲搖頭道:“我不能死,,你若是要廢去我的修為,就廢吧。”
  常恨有點不敢相信,“你認真的?”
  皇甫雲道:“這次不騙你了。”
  “好,你自己來。”他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皇甫雲歎了口氣,坐下來。廢掉修為有兩個辦法,一個是用藥,不斷地化解劍氣,一個是廢掉丹田。前者以後還能再修煉,後者卻是真真正正地廢了。
  這裡沒有藥,只能後者。
  常恨見他這麼配合,有點驚訝又有點幸災樂禍,“沒想到你為了你那個小白臉師兄當真什麼事都肯幹。”
  皇甫雲皺了皺眉,卻不想理他,正要運氣,就聽到一聲怒喝將道旁樹木震得嘩啦啦響。
  “放肆!”




88

88、小城之行(七) ...


  一隻巨鳥俯衝而下,在撞地的刹那又翅膀掠地而起。鳥背上的白衣人翩然落下,負手在後,神情倨傲,向常恨緩緩走了兩步才停下,冷聲道:“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常恨眼神閃爍不定,額頭滲出幾滴冷汗,佯作鎮定道:“我的本命劍火呢?”
  白衣人道:“用了。”
  “你……賠!”依舊惡聲惡氣,可氣勢遠不及之前。
  白衣人道:“你剛剛稱本座什麼?”
  常恨見他咬著這句話不肯放,惱羞成怒道:“小白臉師兄,怎麼了?你臉長得白還不許人說啊?有本事你每天塗黑了出門啊!”
  皇甫雲最瞭解自己這個師兄的性格,聽常恨說前半句就知道不好,忙道:“師兄!他口無遮攔沒大腦慣了,大事為重,您千萬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常恨最恨別人說他沒大腦,聞言立刻吹鬍子瞪眼,“你說誰沒大腦呢?”
  白衣人抿了抿嘴唇,緩緩轉過身,絲毫不將常恨放在眼裡,看著皇甫雲道:“你之前說要下山辦事,就是為了找他?”
  皇甫雲不敢與他目光相對,低頭道:“是。”
  “你覺得我不如浪天涯?”白衣人口氣不變,可四周溫度明顯下降。
  皇甫雲頭幾乎要埋到地底去了,面對常恨時的伶牙俐齒半點表現不出來,支支吾吾道:“當初是我不對,常兄生氣也是應該的。”
  常恨冷哼道:“生氣?你拿走我的本命劍火,害我修為大退!要不是我表哥幫我找到天火之苗,我可能連你們白夢學院的小苗苗都打不過了。”他說著,抬腳就沖孔妍姿身邊的一個男生踢過去。
  白衣人隨手一揮,白夢學院諸人都被掃到一旁。常恨一腳踢空,姿勢略怪異。
  白衣人道:“既然你知道本命劍火的重要性,為何還拿他的本命劍水?”
  常恨氣樂了,“這是他賠給我的!我怎麼拿不得?”
  “既然是他賠給你的,你為何還要他自廢修為?”
  常恨窒了窒,以更兇狠的表情道:“利息,你懂嗎?”
  “不懂。”白衣人身體一閃,閃到他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脖子,不給對方任何逃跑機會,“本座只知道,強者為尊。”
  “白夢主……”常恨被掐得滿臉通紅,“麒麟世家,加我表哥……白夢山已經四面楚歌,窮途末路了。”
  戰湛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白衣人就是白夢主!怪不得氣場這麼強!
  白夢主道:“是嗎?本座倒覺得很有趣。一群烏合之眾在一個偽君子的率領下能走得多遠呢?至於浪天涯,他還是和他的魔獸更般配。”他手指一縮,將常恨掐昏了過去,順手丟給白夢學院的學生。
  白夢學院的學生如夢初醒,一個個激動地行禮。
  白夢主視而不見,逕自走到皇甫雲勉強,帶著幾分薄怒地問道:“如果不是我剛好在附近看到信號趕來,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將一身修為就這麼廢了?”
  皇甫雲歎氣道:“當初是我太莽撞,沒有打聽清楚常恨的背景就搶了他的本命劍火。如今麒麟世家找上門來已經十分難以應付,我不想浪天涯也橫插一手。”
  白夢主道:“你應該慶倖沒這麼做。若常恨真的毀了你的修為,本座一定與浪天涯不死不休!”
  皇甫雲動容,“師兄……”
  白夢主抬手,純藍色的水球出現在他的掌中,這是他剛剛從昏迷的常恨身上搜出來的,“從今以後,不要輕易讓本命劍水離體。再有下次,本座就將你這個蠢貨逐出白夢山。”
  “是。”皇甫雲恭恭敬敬地接過本命劍水,盤膝坐下,將它重新吸收回體內。
  白夢主這才去搭理白夢學院的學生。
  包括孔妍姿在內的白夢學院學生興奮得幾乎要昏過去。與帝光學院的院長雲牧皇不同,白夢主是大陸巔峰強者,對劍客來說,身份之尊貴哪裡是帝皇之流可以相比?
  “你的資質不錯。”白夢主朝孔妍姿一指。
  孔妍姿定了定神,在他面前跪下。
  “收你為……”“徒”這個字在嘴邊繞了繞,他想到那個為了自己連畢生修為和夢想都可以放棄的人,改口道:“皇甫師弟的徒弟。”
  皇甫雲睜開眼睛,訝異地看著他。他當然看得出孔妍姿資質奇佳,可能比白夢主之前收的徒弟還要好一些,按理說這樣的人才他不會錯過,可為什麼這次竟然送給了他?
  白夢主知道他心裡的疑惑,卻沒打算解釋,“不過這段時期不必來白夢山,等明年再來報到。”
  其他人對孔妍姿既羡慕又同情,羡慕她提前進了白夢山,又同情她失去了拜入白夢主門下的機會。
  戰湛心情也很複雜,如果他沒記錯,孔妍姿應該是白夢主的徒弟,而且是最被看好的繼承人,怎麼一轉眼她又成了白夢主師弟的徒弟了?
  場上唯二沒有多想的大概只有白夢主和孔妍姿本人了。
  說實話,對孔妍姿來說,她倒是更喜歡皇甫雲一些,至少看上去溫溫和和的,十分好說話,白夢主實力雖強,可站在他身邊壓力太大。她看著皇甫雲,明顯感覺到他在白夢主面前也不是很自在。
  幸好白夢主交代好事情,就讓皇甫雲和自己一起騎那只巨鳥回去。
  白夢學院的學生跪送他們離開視線之後,才如釋重負地站起來。
  其他人向孔妍姿道喜,孔妍姿一一收下。
  戰湛從馬車車廂裡出來,想和一號等人一起把馬車扶起,抬眼卻看到寒非邪若有所思地站在車廂裡,像想什麼事情入了迷。
  “你在想什麼?”戰湛湊過去。
  寒非邪眸光突然掃到他臉上。
  戰湛愣了愣。因為他看到寒非邪目光在落到他臉上之前是充滿不確定和疑惑的,可是對上自己的視線之後又堅定了起來。
  寒非邪沒吭聲,只是從車廂裡跳了出來。
  孔妍姿走過來向他們辭行。見過白夢主之後,他們已經不能像之前那樣悠哉悠哉地邊賞風景邊趕路了,尤其是常恨透露麒麟世家召集各路劍客圍攻白夢山的消息,更令他們恨不得立刻飛到白夢學院通知其他人。
  戰湛看著他們離開之後,突然道:“白夢山要是被滅了,金叔叔是不是就能回來了?”他看到寒非邪皺了皺眉,猛然意識到攻打白夢山的是麒麟世家,如果白夢山輸了,就意味著麒麟世家贏了,這對寒非邪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他乾笑兩聲道:“兩敗俱傷的可能性最大吧?”
  寒非邪道:“比起等待別人兩敗俱傷的好運道,我更相信自己的拳頭。”
  戰湛:“……”是錯覺嗎?他怎麼覺得那個喜歡對自己說教的寒非邪又回來了?
  一號等人已經把馬安撫好。
  寒非邪率先進車廂。
  戰湛跟在他身後,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寒非邪表面冷淡並不等於真的對戰湛熟視無睹。
  戰湛道:“你是不是因為孔妍姿他們走了,心情不好?”
  寒非邪懶得反駁了,“我現在只想著怎麼提高實力。”
  白夢主的強大無疑給迷茫中的他一記最響最重的警鐘!如白夢主這樣的人也會因為被認為實力不足而無法保護身邊的人,更不用說他。可笑的是他之前還在為自己應不應該向戰湛告白而為難。不說自己的心思是否能獲得戰湛的理解……是的,他完全不敢奢望戰湛能夠接受,只要能理解,對他來說就是很不壞的結果了,只說現在的他有什麼資格與戰湛在一起。他一無所有,不受家族待見,而戰湛卻是軍神府唯一的繼承人……不管戰湛怎麼叫他大哥,都無法改變他才是受軍神府幫助和庇護的那一個。
  青澀的年齡使他很容易在一個問題上陷入牛角尖,迷茫徘徊,可他的堅韌和敏銳又能讓他很快從迷茫中掙脫出來,朝著既定的方向勇往直前。
  戰湛當然不知道,就在剛剛一小會兒,寒非邪的人生已經從一個階段跳躍到另一個階段,拜託了這陣子的糾結和猶豫。他只覺得馬車被撞了以後就顛簸得厲害,有點像搖籃,他沒坐多久,就靠著寒非邪的肩膀的呼呼大睡起來。
  寒非邪側頭看他的睡姿,眼神柔和。
  提高實力固然重要,但是看好戰湛同樣重要。他已經打定主意,在對戰湛這份感情消失或者向戰湛告白成功之前,都要好好地守在他身邊,決不讓其他人有機可乘。
  想到戰湛之前的問題,他嘴角撇了撇。
  他怎麼可能因為孔妍姿的離開而心情不好?他的心情明明因為她的離開而好得不得了。


89

89、小城之行(八) ...


  陲安是靠近邊境的大城,南地行省的首府。
  戰湛和寒非邪的馬車在城外被攔了下來,將一號手裡的通關文書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戰湛有點煩躁,打開跳了下去,走到一號邊上,不動聲色地催促著。
  士兵看到他出來,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才慢吞吞道:“你們的通關文書我們頭一回看見。”
  一號懂了。他手裡的通關文書是軍部發的,但軍部本身不太用,他們更喜歡用軍部發的派遣令。他道:“這是軍部的通關文書,管用的。”
  聽到軍部發的,士兵更加警惕了,“你們有軍部的派遣令嗎?”
  一號道:“我們不是軍部派來的……”他自己也覺得有點說不清了。
  果然,士兵抓著手裡的刀,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仿佛下一秒就會拔刀,“那你怎麼會有軍部的通關文書?”
  一號語塞。臨行前雲霧衣叮囑過他們不要隨便暴露身份,以免戰不敗的行蹤會令有心人知曉,可除了“他們來自軍神府”這個解釋之外,他又想不出別的。
  “當然是軍部發的!”戰湛不耐煩地皺眉道,“身為守關士兵,不識軍部的通關文書本身就是你的失職,竟然還敢質問本……咳,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長得好穿得好,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少爺,這麼理直氣壯的一吆喝,倒把對方唬住了。
  士兵結結巴巴道:“但是我不能做主。”
  “呵呵呵……”戰湛對著他一通冷笑。
  士兵扭頭跑了。
  一到三號:“……”
  四號雲裡霧裡,“為什麼他一看小公爺沖著他笑就跑了?”
  戰湛怕他說出不靠譜的答案,搶在他面前道:“我英俊他自卑。”
  四號細細打量戰湛。
  戰湛有點臉紅,相貌平平的宅男當久了,習慣低調,突然變身高富帥優越感是有的,但優越得比較偷偷摸摸,還沒適應給人這麼正大光明的瞻仰。
  一隻手突然擋在他的臉上,寒非邪刮了下他的鼻子,“有點髒。”
  “……”戰湛震驚道,“真的假的?”難道他剛剛頂著一鼻尖地髒東西向那個士兵耍威風?那士兵扭頭跑那麼快不會是笑尿了吧?他用袖子拼命地擦起鼻子來。
  等士兵帶著更高級的士兵來時,就看到剛剛還威風不可一世的公子哥正紅著鼻子眼巴巴地看著他。
  高級士兵看了士兵一眼,仿佛在問:你確定是他欺負你不是你欺負他?
  士兵:……不太確定。
  高級士兵將通關文書還給戰湛,非常殷勤地將人送進城。軍部的通關文書下麵的士兵來得晚沒見過,他是見過樣板的,也聽老領導說過,一般是軍部極有影響力的世家和立過大功退役後的高級軍官在用。看戰湛的年紀,多半是前者,自然不敢怠慢。尤其自家手下還有“欺負”對方的嫌疑,言行之間熱情洋溢到了極致。
  戰湛很不自在,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覺得這個高級士兵一定是看出了什麼,試探道:“最近城裡……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
  高級士兵琢磨著他的不尋常到底是怎麼個不尋常法,猶豫了下道:“我覺得這幾天天上有點怪。”
  “……”這是什麼暗號?戰湛摸著下巴。天上有點怪,問題一定是出在天上,天……難道是指天都?!
  “哦?怎麼個怪法?”
  高級士兵道:“有一朵很奇怪的雲,一直盤旋不去。”
  很奇怪的雲不就是雲牧皇嗎?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他更奇怪的雲嗎?
  戰湛多看了高級士兵兩眼,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他是父親派來跟自己接頭的人?娘說過只要他們到了陲安,父親就主動聯繫。可是父親怎麼知道他能聽得懂這些暗號?還是,是雲牧皇安排著假裝父親派來與他接頭的人?
  看了那麼久的諜戰劇,終於找到機會一展所學的戰湛深沉地回應道:“那你覺得,這朵雲究竟是一朵怎麼樣的雲呢?”
  高級士兵茫然地抬頭。
  戰湛跟著抬頭。
  ……
  真的有一朵很奇怪的雲停在陲安上空。
  高級士兵道:“是一朵很大的白雲。”
  戰湛道:“……沒錯。”
  高級士兵走後,一號好奇地湊過來問:“小公爺,剛才你們在討論什麼?”
  戰湛鎮定地回答:“天氣。”打死他都不會承認他腦抽。
  一行人在城中找了個客棧住下。既然要戰不敗主動聯繫,他們東奔西跑得反倒不好,索性就在客棧裡吃著住著,順便修煉。戰湛發現寒非邪最近修煉得越發勤快,在這種刺激下,他也不再糾結能不能衝破瓶頸,每天例行公事一樣地修煉著。
  就這麼過了兩天。
  戰湛有點坐不住了,被寒非邪勸說了一番才勉強繼續在客棧裡窩著,心卻躁動不安,半夜三更也睡不好覺,想起之前二號買了瓜子給他,就摸黑起來嗑瓜子。他用慣了電燈,嫌點燈麻煩,反正嗑瓜子也不需要高清,借著窗戶紙上的月光就行。
  他搬了把椅子,在窗前坐下,就這麼慢悠悠地嗑著瓜子想著心事。
  就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窗戶慢慢地開了一條縫隙,過了會兒,又打開了一點,一雙眼睛賊溜溜地望了進來。
  開了一條縫的時候戰湛還沒發現,可開了將近半扇還沒看見他就是瞎子了。戰湛盯著那雙眼睛,慢慢地將瓜子放進嘴裡,“咯”!瓜子被牙齒一擠,爆開,露出肉來。
  對方看到他先是一愣,隨後一驚,聽到嗑瓜子聲時簡直嚇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鬼啊”,就撒腿跑了。
  他要是不叫說不定還有逃跑的希望,戰湛那時候腦袋有點渾,沒意識到要抓人,可他這麼一喊,周圍全醒了。
  寒非邪動作最快,跳出來拎起他的後頸就往戰湛房間一丟,然後跳進來。
  戰湛正點燈。
  燈一亮,滿地瓜子殼像繁星一樣灑落在地上,踩上去還有輕輕的碾壓聲。
  “你在嗑瓜子?”
  “嗯。”
  “睡不著?”
  “嗯。”戰湛應完,發現寒非邪看自己的目光有點怪。
  寒非邪道:“以後半夜睡不著可以過來找我。”
  戰湛道:“你也睡不著?”
  寒非邪緩緩道:“會的。”
  戰湛:“……”
  寒非邪沒有給他深思的機會,拎起小賊往桌上一放。
  戰湛道:“我的茶杯!”
  小賊大哭道:“我的屁股!”
  寒非邪道:“你是什麼人?”
  小賊抽抽噎噎地說道:“我是小偷,關注你們好幾天了,看你們出手闊綽,所以過來碰碰運氣。誰知道一推窗就看到他對著窗戶嗑瓜子……太可怕了!”
  戰湛:“……”擦!這年頭呆在自己屋裡嗑瓜子都比闖進別人房間偷東西可怕了?他和小偷果然天生犯沖!
  寒非邪面無表情地扭斷他的胳膊,無視他痛得哇哇叫的猙獰面目,冷聲道:“你還有一條胳膊兩條腿,想清楚再說。”
  戰湛張著嘴巴,瓜子含在嘴裡好半天才咀嚼咀嚼吃下去。
  趴在窗戶上看動靜的一到四號也被嚇了一跳。和寒非邪相處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他心狠手辣的一面。
  寒非邪抓著小賊的另一隻手,眼底一片陰寒。不管他和戰湛最後能走到哪一步,這個人都被他劃入羽翼之下,不容任何人欺負和傷害。
  小賊拼命向戰湛討饒。
  戰湛拼命嗑瓜子。
  小賊猛然大叫一聲,寒非邪將另一隻胳膊扭斷了。
  “我說,我說,是……岑副將派我來的!”小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好不可憐。
  寒非邪道:“岑副將是什麼來頭?”
  小賊痛得直哆嗦,說出來的聲音也打著顫,“岑副將,原先是,是陲安的守城將,後來,跟跟了戰公……現現在又回來了。”
  戰湛聽出貓膩來。他瞭解戰不敗這個角色定位,不是打了敗仗就躲起來不敢見人的人,戰不敗藏在陲安不露面一定有他的原因。岑副將是他的手下又是當地武將,也在陲安出現是為了照應戰不敗還是……追查他?
  寒非邪問道:“他為什麼派你來?”
  小賊剛要搖頭說不知,就看到自己的腳也被他抓住了,立馬什麼都交代了,“我看,看到守城門的……說你們拿著軍部的的的通關文書,很可疑。”
  一號對戰湛說過軍部通關文書的特殊性,所以戰湛聽到之後倒沒什麼意外。
  小賊道:“我知道的,都說了,放,放了我吧。”
  寒非邪道:“還有一個問題,回答就放了你。”
  “什,什麼?”
  “岑副將在哪裡?”
  
  岑副將在自己老婆被窩裡睡得正香。
  夢裡沒有戰不敗,沒有同袍,沒有戰場,沒有敵人,只有他熟悉的美女與美酒。他左擁右抱,在美女的伺候下暢快淋漓地吃著喝著,過著比神仙還快活的日子。
  他被晃醒的時候,嘴角淌著口水,嘴巴呱唧了兩下,像在嘗味道。朦朦朧朧間,他聽到一個青澀的聲音用他極為熟悉的嘲弄語氣說:“他怎麼這麼噁心?”
  另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回答道:“這世上有些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膈應別人。”
  岑副將覺得不能睡了,睜開眼睛,憤怒地坐起來。
  他對面坐著兩個青年。
  一個英俊又和善,一個平凡又冷漠。
  “你們是什麼人?我,我老婆呢?”他驚恐地想要下床,卻被寒非邪拿著一把刀頂著他的胸口逼了回去。
  岑副將認得這把刀本來掛在房間的牆壁上。
  寒非邪道:“你老婆在床底。”
  岑副將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隻手,捏了捏,然後松了口氣。
  戰湛疑惑道:“你摸的出你老婆的手?”
  岑副將道:“我摸的出她手上的戒指。”
  



90

90、小城之行(九) ...


  戰湛道:“我們就放了一隻手一枚戒指。”
  岑副將愣住,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她太吵,所以就把她……”
  岑副將眼睛猛然瞪大。
  戰湛正覺得自己這個玩笑開得過火,想要澄清的時候,就聽到岑副將爆發出一陣撥雲見日般的歡快大笑,“哇哈哈哈哈哈……她死了,她終於死了!這個臭娘們,哇哈哈哈哈……”
  戰湛、寒非邪:“……”
  岑副將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拍著床鋪好不開心。
  戰湛等他笑夠了才道:“騙你的。”
  “……”岑副將笑聲頓止,收勢像刀切饅頭一樣俐落。
  寒非邪無視他近乎絕望的神情,緩緩道:“你來陲安做什麼?”
  岑副將眸光閃爍了一下道:“我老婆在這裡,我回來看看。”
  戰湛指著他的鼻子道:“大哥,他騙人!”
  寒非邪捋袖子道:“看出來了。”
  岑副將見兩人面色不善,忙道:“真的!我老婆在信裡威脅我回來,我要是不回來,她一定會拿著菜刀宰了我。”
  戰湛道:“你不是武將嗎?怕她?”寒非邪將他老婆塞到床底時,他瞅了一眼,挺瘦的,不像戰鬥力爆棚的樣子。
  岑副將苦著臉道:“我岳父姓司徒。”
  有時候解釋就是這麼簡單的事。
  戰湛有點同情他了,“所以你是因為你老婆才回來的?”
  “嗯。”
  “那你叫人潛入我房間做什麼?”
  岑副將佯作茫然道:“有嗎?”
  戰湛對寒非邪道:“他繼續騙人。”
  寒非邪這次連袖子都不用捋了,直接走過來。
  岑副將一拍大腿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用了軍部通關文書的那個人?”
  戰湛微笑。
  “我是覺得你有點可疑,你也知道最近邊境不太平,我怕有敵人混進來。”
  戰湛道:“騙人第三遍。”
  寒非邪直接把岑副將從床上拉下來,往床底下一塞。
  岑副將後背撞到他老婆,不知道她醒著沒醒著,已經嚇出一身冷汗,剛想轉頭又被寒非邪拉出來,用腳踩住胸口,“說實話。”
  岑副將剛張口,戰湛又補充了一句,“乖,聽話,跟組織作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你看開些。”
  寒非邪腳下用力,岑副將胸口發痛。他道:“我說的句句屬實,你們要是不信……就去問。”
  “問誰?你的司徒岳父嗎?”戰湛道,“你前面剛說來看老婆,後腳守城門的士兵就把我們用軍部通關文書的事情告訴你了,你說我們得多白癡才能相信啊?”
  岑副將臉色一變,倉促之下編的謊話沒
  想到竟然有這麼大一個漏洞。
  寒非邪腳步微挪,踩斷了他的胳膊。
  “啊!哈!呵!啊……”岑副將呼痛聲非常有節奏感。
  戰湛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哼哼哈嘿,“……”
  寒非邪的腳挪到他另一個肩膀上。
  岑副將快哭了,“我說,我說,我岳父,嘶,呵!跟我說,我快調回,回陲安了,叫叫我,先來候著。”
  戰湛道:“你不是戰不敗身邊的副將嗎?”
  “他不是……失蹤了嗎?”
  “那你怎麼不失蹤?”
  “我,我失蹤了,你不就見,見不到了嗎?”岑副將捂著肩膀,身體偷偷地往床底下退。
  寒非邪從剛才就發現了,這個人的修為不過少劍師,生性又膽小懦弱,能混上副將顯然是靠岳父家出的力。
  戰湛道:“他失蹤前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
  “沒,我們都被……沖散了。”岑副將眼巴巴地看著他,“你和戰公是……”
  “崇拜關係。”
  岑副將痛得咬牙,心裡暗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戰不敗的兒子戰家唯一的繼承人嗎?我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寒非邪道:“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戰湛道:“我覺得他沒說實話。”
  寒非邪點頭道:“我也覺得。”他把岑副將拉出來,把另一隻胳膊折斷了。
  岑副將一口咬定自己沒說話。
  寒非邪見他態度堅決,減少了幾分懷疑。戰湛怕他壞事,乾脆用床單把他裹了起來,打包回客棧。這時候,外頭天還暗著。
  一到四號看著突然多出來的兩個人質,都有點頭痛,但是放他們回去絕對會壞事,殺了他們又沒到那份上,只好聽戰湛的提議,先養著。
  養了兩天,每天饅頭就白水,岑副將有點受不了,就和四號套近乎,他看得出這些人裡面,就屬他單純。不過四號不理他,他有點沒趣,忍不住拋了個誘餌出來,“看你們這身行頭,不是普通人家吧?是世家出來的吧?我看那兩個少爺有世家公子的派頭。聽你們口音,像是天都的人。天都有軍部通關文書的世家……”他故作遲疑,等著四號上鉤。
  二號在旁邊吃梨,淡然道:“聽說很多人質被撕票,就是因為他們知道得太多了。”
  “……”岑副將盯著他手裡的梨,舔了舔嘴唇,老實了。
  戰湛在客棧裡等了七天,等不下去了,拉著寒非邪出去晃悠。
  寒非邪道:“人海茫茫怎麼找?”
  戰湛想: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是已經變成一個獨立的世界,還是仍在《絕世劍邪》裡面,連自己也成為了書中人物。他這麼想當然不是為了思考人生,而是考慮到這仍是一本書的話,作者一定不會讓主角平白無故地住在客棧裡浪費時間。
  但他顯然忘了,就算是一本書,作者也可以大筆一揮,用“一個月過去”這種方式來浪費他的時間。
  兩人在街上晃悠一圈,就打聽到附近有個靈獸市場,過幾天要開一場拍賣會。
  戰湛想著戰不敗,興致缺缺地回來了。上樓的時候,一個胖乎乎的老頭和他迎面撞了一下,戰湛下意識伸手扶人,視線就被寒非邪的後腦勺擋住了。
  寒非邪扶老頭的時候,手裡被塞進了一個紙團。
  老頭低聲道:“平安。”
  寒非邪笑著叮囑他走好。
  老頭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戰湛憤憤不平道:“撞了人還敢哼哼!”
  寒非邪拉起他的手往上走,嘴裡寬慰道:“年紀大了,眼花是難免的。”
  要不是手掌傳來的觸感很熟悉,戰湛幾乎要以為寒非邪被人掉包了。寒霸竟然會體諒別人……
  寒非邪帶著戰湛進門一轉頭,就看到他用一種慈祥又欣慰的目光望著自己。
  “你……”
  “大哥,你長大了。”懂得體諒人了。
  “……”寒非邪道,“小弟,你努力。”
  戰湛:“……”
  兩人關上門,寒非邪將紙條拿出來,這是一張地圖,簡略地描了一下從這裡出發到某個地方的路線圖,除了時間之外,邊上還有一個圖案。
  戰湛道:“這是我戰家的印章。”他在書房裡見過。
  寒非邪道:“你父親?”
  戰湛道:“應該是。”他們剛來陲安就被岑副將盯上了,不知道外頭還有沒有其他盯著他們的人。
  寒非邪道:“看看吧。”
  戰湛沒有異議。
  他們都還年輕,對冒險仍有熱情。
  到了晚上,他們把二、三、四號留下,就帶著一號出發。其他三個號知道寒非邪和戰湛現在的實力已經在他們之上,就叮囑他們路上小心,沒多說什麼。
  地圖雖然簡單,畫得倒很清晰,拐角的建築物都抓住了特點,他們很快拐進一個狹窄的小胡同裡。一道門毫無預警地打開,胖老頭在門裡招手。
  寒非邪搶在戰湛之前進門。
  戰湛在後面戒備。
  門裡是個十來平方米的小院子,一左一右栽著兩棵小樹,樹杈上斜掛著兩個燈籠,照著下方小桌和三張凳子。胖老頭坐在其中一把凳子上,“沒想到你們來了三個,凳子不夠。”
  一號自覺地說:“我不累。”
  胖老土點點頭,上下打量著戰湛,漫不經心道:“你是戰湛吧?”
  戰湛聽他的口氣就知道這人要是認識他爹,那和爹的交情絕對不淺。他拘謹地點點頭。
  胖老土這才指著前面的凳子道:“坐吧。”
  寒非邪和戰湛坐下,胖老頭給他們倒茶,慢條斯理道:“我知道你們要問我什麼,你爹不在這裡,你們回去吧。”
  戰湛呆了呆,才道:“我爹呢?”
  胖老頭道:“他有更要緊的事情要。”
  戰湛道:“什麼事?”
  “軍事機密。”
  “是我娘讓我過來的。”
  “我知道。”胖老頭道,“為了引開其他人的注意力嘛。”
  戰湛沒懂,問了一句,“什麼?”
  寒非邪懂了,“陲安只是一個幌子?”
  胖老頭對著他們倆都有種懶得說話的感覺,“嗯,是這麼一個意思。”
  戰湛反應過來了,“我娘讓我來陲安,就是為了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過來?”
  胖老頭看他的眼神總算有點溫度,“挺成功的。”他看戰湛和寒非邪都眼巴巴地看著他,思索了一下,接下去道:“岑文斌是不是在你手裡?”
  戰湛道:“如果你說的是那個天天想著升官發財死老婆的……沒錯,他在我手裡。”
  胖老頭把“升官發財死老婆”七個字在嘴裡念叨了一遍,冷笑道:“那就是他沒錯了。他現在受雲牧皇器重,對老婆家倒不必像以往那麼忌憚了。嘿,要不是他……”
  戰湛聽說了一半又不說,催促道:“怎麼了?他出賣情報了?”
  “那倒沒有。”胖老頭敷衍道,“軍事機密,想知道先參軍再混到我這個級別。言歸正傳,岑文斌這個人你們暫時不要動。他後面連著其他事,還不到動的時候。”他從懷裡取出一封信給戰湛,“元帥給你的,你看完把信燒了,然後走吧。”
  



91

91、小城之行(十) ...


  戰湛急於知道戰不敗的消息,沒計較胖老頭不客氣的態度,抓過信看起來。
  胖老頭道:“你們再在城裡呆兩天就走吧,岑文斌交給我來解決。”
  戰湛正看信,煩他在耳邊嘀嘀咕咕,隨口道:“別吵。”
  胖老頭的鬍子立馬吹起來了,“你竟然這麼對我說話!”
  戰湛看完信,遞給寒非邪道:“我怎麼知道這封信一定是我爹寫給我的?”
  “元帥的字跡你認不出來?怎麼當兒子的?”
  “你要跟我競爭上崗?”
  胖老頭氣得抖了。
  戰湛道:“我爹到底在哪裡?”
  胖老頭冷冷地說:“軍事機密。”
  那句競爭上崗把他得罪狠了,接下來不管戰湛怎麼威脅利誘,他都不肯再同他說話。
  寒非邪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戰湛道:“聽我爹的吧。”戰不敗這封信一共二十來個字,一是報平安,說自己很安全,不必擔心,二是讓他早點回家。書房裡有戰不敗抄的書,他的自己戰湛是認得的,上面還蓋著軍神府的印信,當不會假。
  寒非邪將信折起來,正要收入懷裡,就被胖老頭一把搶去放在燈籠裡燒了。
  戰湛笑嘻嘻地看著老頭道:“你什麼時候來迎娶岑副將?”
  胖老頭從來沒被人這麼調侃過,臉漲得通紅,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想罵又罵不出來的樣子。
  “又不要聘禮,你別激動。”
  “滾你個臭小子!”胖老頭提著燈籠往屋裡走,走了一半又回頭道:“走時把門關上,岑文斌你放在客棧裡,我自己去領。”他頓了頓,音量降了稍許,“你父親說你最近變了不少,你不要讓他失望。”
  戰湛心頭一震。被老頭握在手裡的燈籠搖搖晃晃地進了屋,院落裡的光黯淡了一半,他站在原地,後悔起剛才開的玩笑。
  那個人必然跟著父親身經百戰,立過不少功勞。別人在他這個年紀都已經在家裡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他卻還要為戰事、為父親、為自己操心……
  戰湛衝動地跑到門前。
  胖老頭衣服脫了一半,轉頭看到他,愣了愣,繼而怒道:“臭小子!竟敢偷看老子我更衣!”
  戰湛本想說大家都是男人,我更青春美貌,你實在沒什麼看頭,但他是來和解的,自然不敢火上澆油,尷尬地說道:“我老子是戰不敗。”
  “……滾你個王八蛋!”
  “那個王八還是……”
  戰湛話沒說完,就被一塊不知道對方從哪裡摸出來的硯臺砸出來了。
  寒非邪抱胸站在他身後,表情高深莫測。
  戰湛委屈地咕噥道:“我想說幾句好話哄哄他的。”
  “用偷看他換衣服的方式?”
  “這是意外。”
  “呵呵!”寒非邪摟著他的肩膀往外走。
  戰湛覺得他的笑聲略耳熟。
  屋裡頭的胖老頭雖然把人砸了出去,但耳朵豎著呢,聽說戰湛要說幾句好話哄哄他,立刻就等著了,誰知對方竟然往外走,立刻躡手躡腳地跑到門口,正好看到大門關上。
  他悵然若失地站了會兒,才低罵道:“兔崽子!”
  “你說我是兔?”他後面冒出一個聲音。要是戰湛還在這裡,一定會開心地跳起來,因為從胖老頭內間裡走出來的不是別個,正是戰湛牽掛惦記的戰不敗。
  胖老頭看到戰不敗就像老鼠見了貓,大氣不敢出,訥訥道:“這不是說順口了嘛。”
  “說是我兒子的老子也是順口?”
  “順啊,順口。”
  “王八蛋也是順口?”
  胖老頭支支吾吾了半天,乾脆轉移話題道:“我覺得戰小公爺和傳聞中的不大一樣。”
  提到這個兒子,戰不敗臉上總算有了笑容,“嗯,霧衣說他懂事了,我看的確是懂事了。”
  胖老頭道:“剛剛他還戲弄我來著!”
  “你連他老子一塊罵了,還不過癮?”
  “……”話題怎麼又轉回來了?胖老頭趕緊拐彎,“岑文斌怎麼辦?”
  戰不敗冷笑道:“敢把自己的士兵帶到溝裡去,他就該有掉溝裡的覺悟。”
  胖老頭看他樣子就知道岑文斌決計活不了,“得罪司徒家怎麼辦?”
  “我得罪最狠的不就是他們的主子嗎?”戰不敗說時,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胖老頭眸光動了動,狀若漫不經心地試探道:“皇帝處心積慮對付我們,以後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戰不敗面容一沉,“我領兵在外,他不敢動的,以後……湛兒有他的路要走。”
  胖老頭眉頭微微皺起。
  戰不敗看著他,容色忽而淩厲,“是不是那些人又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
  戰不敗板著臉道:“沒有最好。我不希望十三年前的那種事再發生,不然……”
  胖老頭眉頭神經性地一跳。
  戰不敗大概覺得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傷感情,沒有說完,但眼神毫無保留地表達著內心的想法。
  胖老頭嘴巴微張,千言萬語就這麼凍結在戰不敗近乎冷酷的眼眸中,慢慢地點了點頭。
  戰不敗道:“被亡騎佔領的城池我們要拿回來!接下來還有幾場硬仗要打,你好好休息。”
  “你真的不見兒子?”
  戰不敗邊轉身邊淡漠地說道:“不是見過了嗎?”
  
  或許是那封信書信起了作用,又或許是殘留在這具身體裡的感應,自從戰湛去過那個屋子之後,對戰不敗的安危不像之前那麼擔心,晚上也沒有再半夜起來嗑瓜子,對其他的事情也有了興趣——比如說靈獸市場。
  反正躲在客棧裡是過兩天,出去也是過兩天,他決定去靈獸市場看看。
  寒非邪對他雖然沒有到千依百順的地步,卻也相差無幾了,聽他說要去,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靈獸市場和他們下榻的客棧就隔著三條街,右拐走出一百米就能看到人頭攢動,還沒走到市場就看到街道兩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子,茶具、布料、胭脂、摺扇……應有盡有。小販們扯著嗓子拼命吆喝,生怕聲音低一點注意力就被別家搶去了。
  戰湛對這些東西不太感興趣,走馬觀花地掃了一眼,正要往市場裡頭走,褲子就被一隻小手拉住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是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小臉蛋白白嫩嫩的,人卻很瘦。
  她傻兮兮地看著他,鼻涕隨著呼吸忽隱忽現。
  戰湛很有種幫她把鼻涕擠出來的衝動,“呃?你要我買什麼?”他當然不會奢望她抱住自己是因為自己太英偉不凡。
  小姑娘愣愣的,半天才蹦出一個字:“香。”
  戰湛聞了聞身上,道:“不香啊。”
  小姑娘身後,一個少年拿著一個香爐走過來,先將她拉開,才將香爐遞給戰湛道:“這個是寧神香,有助睡眠。”
  戰湛道:“多少錢?”
  “香要五十個銅板,爐子一兩銀子一個。”
  戰湛雖然覺得這東西沒什麼用,但看兩人都小小年紀,瘦得皮包骨,心裡不忍道:“好,我買了。”
  少年眼睛一亮,道:“您還要其他香嗎?”
  “……”戰湛暗道:他看上去很臭嗎?
  寒非邪突然道:“聽說有一種香叫沖霄?”
  少年警惕地看著他。
  寒非邪掏出一錠金子,估摸著有二十兩。
  少年猶豫了一下,帶著他們回攤子,從一個古舊的木盒子裡掏出一個香塊,戀戀不捨地摸了摸道:“這個是。”
  戰湛不知道沖霄是什麼,但看寒非邪的目光就知道,一定是好東西。
  寒非邪將香塊拿過來,湊在鼻子下聞了聞,過了會兒露出喜色,“的確是。”
  少年看著他手裡的金子,道:“要五十兩。”
  戰湛毫不猶豫地補上了,然後打算再去靈獸市場逛逛,卻被寒非邪抓著往回走。
  “怎麼了?”
  寒非邪將沖霄放進懷裡,手裡拿著香爐,邊往回走邊道:“回去試試。”
  戰湛:“……”這表情怎麼這麼像買□歸來的大學室友。
  
  事實證明,他不該對寒霸有這麼高的期待,能夠引起寒霸積極性的只有打怪升級收小弟而已。他盤腿坐在床上,看著寒非邪將香塊敲開,放了一小塊在香爐裡點著,然後讓一號守在外面,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進來,再關門,關窗……
  戰湛緊張了,“這是要……決一死戰的前奏嗎?”
  寒非邪道:“到床另一邊去。”
  戰湛:“……”明知道寒霸是為了練級,可聽起來還是很像看□啊……
  寒非邪等他退到床尾,才上床佔據床頭。
  兩人各自盤膝。
  寒非邪道:“有個制香的流派,算是藥師分支吧,用秘方做出來的香能夠使修煉事半功倍。”
  戰湛介面道:“這種香的名字就叫沖霄。”他就知道,跟著寒霸有肉吃。
  寒非邪道:“因為流派創始人叫沖霄。”
  戰湛:“……”這麼說來,自己的名字很適合用來發明醬汁。
  
  寒非邪第一次用沖霄,並不指望它能起多大作用,但用了才發現劍氣在體內行走的速度竟然比平時快了三倍有餘,不止如此,他明顯能夠感覺到丹田處光環顏色變化。
  沖霄香氣漸弱。
  他看著劍氣從藍色完全變成紫色之後,慢慢地睜開眼睛。
  戰湛仍一動不動地坐著,額頭隱隱滲出汗水。
  寒非邪愣了愣。難道戰湛到了升級的關卡?
  門口一號身影晃了晃,像是滿腹心事。
  寒非邪下床打開門。
  一號看他出來,松了口氣道:“寒公子,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裡。城裡的軍隊快將陲安封鎖了,正在大肆搜查我們的行蹤。”
  寒非邪道:“還是岑文斌的妻子?”岑文斌失蹤這麼多天,他妻子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幾天城裡一直有士兵巡邏,客棧更是被搜了好幾次。幸好岑文斌不曾對他妻子提起過有關他們的事,他們又有軍部通關文書,那些士兵不敢搜查,所以都被他們躲了過去。
  一號道:“不,這次不像。”
  二號從隔壁走出來,“可能是天都來人了。”
  店裡的夥計從下面匆匆忙忙跑上來,對著正要回屋的三人道:“幾位爺,樓下有人送信給您。”
  會這時候送信來的,只有那個胖老頭吧?
  寒非邪打開信,果然看到軍神府的印信,讓他們把岑文斌留下,快點離開這裡。他回頭看了眼正在要緊關頭的戰湛,眉頭打了個結。
  
  


92

92、死亡平原(一) ...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就是了。
  寒非邪正想著怎麼拖延時間,就聽到下面吵吵嚷嚷的,明顯是軍隊搜到了這裡,店裡其他夥計正在把人往上帶。一到四號的面色明顯嚴肅起來,四號守門,三號和二號往樓梯口走,一副死守關卡,血戰到底的悲壯模樣。
  “等等。”寒非邪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詭異的主意,心裡雖然沒有什麼把握,卻也比鬧得天翻地覆要好。這個時候,已經不容許他多做考慮,“你們去偷一套女人的衣服來。”
  “啊?”
  一到四號的發音相當一致。
  寒非邪補充道:“款式明顯點的。”
  雖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不過看在戰湛的份上,他們幾個還是跑出去找了。
  寒非邪轉身回到房間,戰湛盤膝坐在床尾,大半個人陷在陰影裡,額頭上的汗水一顆顆地往下掉,顯然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不敢驚擾,躡手躡腳地將法拉利塞進床底下。
  法拉利發出不滿地嗚嗚聲。
  寒非邪給了他一記眼刀。
  法拉利扭身,用屁股對著他。
  寒非邪又將行李藏好,本來還想收香爐,想了想,乾脆放在外面。等他做完這些,二號率先回來了,手裡抓著一套粉綠色的連身紗裙。
  寒非邪沒空表揚他有偷雞摸狗的天賦,對他這樣那樣地吩咐了一番,將他掃地出門。
  寒非邪將門關好,深吸了口氣,撕拉一聲,將衣服衣襟扯壞了些,又將裙子扯開了一條縫,再然後,慌裡慌張地撕開自己的衣服,褲子,跳上床,放下床帳,拉過被子,與戰湛面對面地坐著。幸好床夠大,寒非邪動作又極為小心,兩人雖然靠得近,卻並沒有碰上。
  戰湛對一切毫無所知,仍無動於衷地坐著。
  寒非邪做完這一切,將臉上的面具扯了下,一雙耳朵高高豎起,聽著外面的動靜。
  士兵搜查極快,腳步聲很快到了隔壁,然後門被一腳踹開。
  寒非邪看到戰湛眉頭皺了一下,心頭一驚,喉嚨卻不由自主地發出被情欲困擾時的呻吟聲。託福于寒家家僕豐富的夜生活,他夜遊時聽到過幾次,此時模仿起來竟然也像模像樣。
  士兵們完全沒想到自己這麼大一幫人都闖進來了,裡面還能春意無邊。
  “什麼人,快點出來!”士兵們有些惱羞成怒。
  寒非邪掀起帳子轉頭沖他們飛快地看了一眼,又回過頭去,旁若無人地繼續呻吟。
  士兵們第一次見到這樣漂亮的男人,一時都驚住了。
  二號就在這驚豔後的短暫靜謐中閃亮登場,“公子!”他大叫著進來,指著士兵們的鼻子開始罵,然後在對方按捺不住發火的時候氣勢磅礴地吼道:“你們知道我們公子是什麼人嗎?竟然敢打擾我家公子……辦事!”
  不管是小說還是現實,這種威脅總是很好用的。
  士兵們都是草根出身,第一次看到寒非邪這樣漂亮的人,又看到二號這副架勢,一時被唬住了,問道:“什麼人?”
  二號腦海裡轉了好幾個姓,最後蹦出個,“雲!”
  士兵們臉色大變。在騰雲帝國敢這麼明目張膽報一個雲字的,必然是王孫貴胄。
  二號見他們被唬住,趁熱打鐵道:“還不快滾。”
  其中一個士兵道:“老大,我覺得不對勁啊,哪有人這種時候還能做那種事?”
  領頭那個士兵聞言又收住了邁出去的步子。
  二號不耐煩地壓低聲音道:“那是因為我家公子用了催情香……”
  士兵們進來時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香爐,聞言才恍然大悟。這種東西他們只聽說過,見還是頭一回,不由有些好奇。
  二號從懷裡掏出銀子,半不屑半敷衍地推著他們往外走。
  領頭士兵收了銀子,表情稍緩,笑道:“這位公子可比畫像裡的人漂亮多了。”
  其他士兵知道他找臺階下,齊齊稱是。
  寒非邪聽他們往外走,又見戰湛臉色漸漸平靜,蒼白雙頰恢復了幾分血色,暗暗松了口氣,呻吟聲漸弱,喊了這麼久,倒不覺羞澀丟人,只覺得嗓子疼,有點渴。
  原本閉著眼睛戰湛突然睜開眼睛,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床帳放下來,寒非邪□著半身披著一條被子坐在他面前,就聽到一聲淫蕩的“啊……”從他嘴巴裡吐出來。
  戰湛吃驚地脫口道:“你……”
  寒非邪注意到已經走到門口的士兵又停下腳步,二話不說地撲了上去。
  當嘴唇與嘴唇相碰觸的那一刻……
  戰湛腦袋內部自燃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寒非邪近在咫尺的俊容,兩隻手緊緊地夾著肩膀,用著他也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力。
  床帳被一把掀開。
  士兵去而複返。
  二號站在士兵的一側,隨手準備出手,可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全都傻了眼。
  戰湛整個人都被寒非邪罩著,一點縫隙都沒露出來。
  士兵們的神智終於在兩人嘴巴發出的啄啄聲和二號佯怒的吆喝聲中清醒過來,忙不迭地走了出去,完全沒想過男人吻著的另一個也可能是男人。一是因為地上的女裝給他們造成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二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基礎設定還是《絕世劍邪》,而《絕世劍邪》的設定中不包括男男——前提是文中的人物不要碰上戰湛這個變數——他是蝴蝶,能扇壞一切。
  等到人全部走光,二號體貼地把門關上,寒非邪才退開。
  戰湛完全喪失了語言功能,只會睜大眼睛看著他。
  寒非邪狼狽地避開他的視線,既為了自己剛剛舉動,也害怕自己接下來又會有什麼舉動,“他們是來搜查我們的,你剛剛在沖關,不能隨便移動。”
  戰湛努力想消化這些字,卻發現無論怎麼做,腦袋裡都只有寒非邪貼著自己嘴唇的情景。
  寒非邪看他不回答,有點慌張。男女□見多了,男人和男人還是頭一回,這也是他遲遲不敢邁出第一步的原因,因為根本沒有先例可循。“就當人工呼吸。”
  “不對。”
  寒非邪想到自己也曾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他貼著自己的嘴唇,頓時理直氣壯起來,“哪裡不對?”
  “姿勢不對。”
  寒非邪皺眉道:“明明都是貼著嘴唇……”
  戰湛喃喃道:“那時候張著嘴巴。”
  “要再試試嗎?”
  “啊?”
  “……”
  “……”
  在兩人默默對視的時間裡,寒非邪無數次想把自己剛才說的話吃回去。
  戰湛道:“我……”
  “嗯?”寒非邪強作鎮定。
  “餓了。”戰湛只能想出這麼一個藉口。
  幸好接觸尷尬的藉口並不需要多高明,只需要兩個人都願意配合。
  寒非邪飛快地跳下床穿衣服。
  戰湛坐在床上看他,心裡生出古怪的感覺。電視劇裡如果出現這樣的鏡頭,通常是兩人在床上酣戰之後,而且……這兩個人多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接下來就會開始商量各種陰謀詭計,怎麼陷害別人……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寒非邪問完,戰湛就非常自然地想道:果然開始商量了。
  “回天都?”寒非邪見他半天沒回答,好不容易退下去的尷尬又開始了。
  戰湛回神道:“啊,嗯,當然。”
  寒非邪見他心不在焉,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雖說剛才的親吻是為了配合演戲,可他心裡知道,當時不是沒有別的辦法,自己下意識的行為多少是為了……借機親近吧。
  明明這麼喜歡一個人,明明他就在身邊,卻什麼都不能說,這實在違背他一向的作風。所以當理智來不及克制的時候,感情就先做出了選擇。
  
  等他們整理好出來,一到四號齊刷刷地站在門口等。他們幾個中四號是最藏不住心事的,看他表情就知道……
  二號這個大嘴巴!
  寒非邪和戰湛同時想道。
  一號故作鎮定道:“剛剛又收到一封信。”
  寒非邪打開,還是胖老頭,提醒他們回天都的路很危險,先避一避。
  戰湛滿腦子都是親了親了,急需有事轉移注意力,捏著通道:“嗯,他說得對,這件事很重要,關係未來,我們好好研究研究。”說著,轉身進了對面一號的房間,逕自在桌邊坐下。
  戰湛不在,一到四號的目光就不像剛才那麼收斂,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盯著寒非邪,就差沒說:我們家小公爺好親嗎?以後有什麼打算?回去怎麼向公主和元帥交代?!
  寒非邪在戰湛面前局促是因為喜歡他,對著他們幾個從容得很,面不改色地穿過他們的包抄,繞著桌子走了一圈,最終選了一個離戰湛不近,又不用面對面的位置坐下。
  



93

93、死亡平原(二) ...


  一到四號見兩個當事人這麼鎮定,也不好表現得太土氣,一個個走進房間,關上門,站在桌子的四周,將戰湛和寒非邪包圍在中央。
  “……”戰湛道,“坐。”
  一號道:“小公爺面前,我們不敢坐。”
  之前坐那麼多次是剛吃完雄心豹子膽嗎?戰湛斜眼看他,“要不我躺桌上,你們坐?”
  一到四號依言坐下了。
  ……
  戰湛看著將桌子擠得滿滿當當而不自覺的一到四號,抬起屁股將凳子往後挪了挪,將胳膊胸快擠成一條的自己從狹窄的空間中解脫出來,“不能回天都的話,我們應該朝哪裡走?”
  二號道:“還有兩個去處。紫氣帝國和死亡平原。”
  戰湛心思活動起來。
  四號緊張道:“這兩個都不是好地方!”
  ……身在騰雲帝國,就不要嫌棄同類了。
  戰湛搖搖頭道:“我沒說我要去。”
  一到四號、寒非邪默默地看著他:你臉上都寫著。
  戰湛嘿嘿乾笑,“趁著年輕,要多走走,固步自封很容易老年癡呆。”
  四號急了,“小公爺,你剛剛明明沒說要去!”
  “也沒說不去。”戰湛撓頭道,“我就是好奇。”誰能像他這樣跨界旅行啊,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當然要長長見識。不過他也知道戰湛這個身份很特殊,四處瞎逛沒什麼好下場,熱乎乎的心頓時冷卻不少,“照你們的意思,還是回天都?”
  一號猶豫了下道:“只要元帥和公主在,皇帝不敢明目張膽地下手。死亡平原的亡騎正與我們打仗,紫氣帝國與我國的關係也很緊張,以小公爺的身份,實在不宜涉險。”
  三號四號連連點頭。
  寒非邪眼珠子動了動,見除了二號之外,其他三個都深信不疑的樣子,將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從小獨立,生性多疑,不喜歡將安全寄託于對手的仁慈與懦弱,因為再仁慈懦弱的人也有跳牆的時候。但他不瞭解紫氣帝國和死亡平原,因此不好隨意發表看法。
  二號慢吞吞道:“我覺得胖胖讓我們別回天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胖胖?”其他人都看他。
  二號面不改色道:“叫老頭太不禮貌。”
  戰湛等人:“……”難道胖胖是禮貌用語嗎?
  戰湛見一號二號各有各的道理,把目光放在寒非邪的身上。
  寒非邪道:“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具體怎麼樣還是先打聽清楚。”
  其他人都信服地點頭。
  二三四號出去打聽消息,一號留守,戰湛和寒非邪看家。
  回到兩人世界時,好不容易消除的尷尬又死灰復燃。
  戰湛本想坐在床邊,可看到淩亂的被褥,渾身汗毛毫無預警地就豎了起來,寒非邪貼著自己嘴唇的一幕在眼前不斷閃爍,連帶床也在閃閃發光。
  他敲了敲腦袋,一屁股坐在地上。
  寒非邪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一個跨步沖到他面前想扶他,卻聽到戰湛喉嚨裡發出古怪嗚咽聲。
  戰湛:“……”擦!這聲音絕對不是他發出來的!
  寒非邪:“……”他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各懷心思地彼此打量著。
  戰湛搶先開口道:“剛剛的聲音……呵呵,好奇怪啊。”
  寒非邪道:“你不是說餓了嗎?我幫你叫東西吃。”
  “好好好……”戰湛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歡送他出門,然後捂住臉。他一定是病入膏肓了,才會一會兒幻聽一會兒幻聲……
  對,是幻聲!剛剛的嗚咽聲絕對不是他發出來的!
  嗚咽聲在戰湛的腦海裡不死心地迴響了兩下,就銷聲匿跡。
  哼哼,這下還不打敗你!
  戰湛還來不及得意,腦海中又想起寒非邪的呻|吟聲,帶著點慵懶,帶著點沙啞,帶著點誘惑……然後,更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他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硬了!
  擦!
  幻覺到硬了!
  他是有多饑渴……
  門外傳來動靜,戰湛飛撲上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寒非邪聽到床劇烈搖晃了一下,忙走過來,“你……”
  “餓昏了。”戰湛“虛弱”地說。
  “……”寒非邪遞給他一個幹硬冷饅頭,“先墊著。”
  戰湛拿過來塞進嘴巴,繼續癱在那兒。
  寒非邪看著他慵懶的小模樣,心裡頭癢癢的,轉身走到桌邊,倒了杯冷水,背對著他慢慢地喝著。
  戰湛夾著腿,默念著:一二三四五,有管不能擼。五四三二一,吃饅頭真苦。等身體的反應慢慢下去,他才松了口氣,然後聽到寒非邪道:“恭喜。”
  “……”戰湛身體僵住了。他知道了?怪不得轉過身去!可是這種事有什麼好恭喜的?總不會因為他證明了男人在下半身思考時那條名為理智的弦還可以粗長直不易斷吧?
  寒非邪沒聽到他回答,轉過頭,卻看到一副見鬼的模樣瞪著自己。
  戰湛一手抓著饅頭,顫聲道:“你當做不知道也可以的。”
  寒非邪眉頭擰起來,“你不希望我知道?”
  “這種事情……”戰湛聲音抖得更厲害,“隱秘一點比較好。”
  寒非邪道:“為什麼?”
  “為什麼?!”戰湛面容微微扭曲。雖說男人能硬起來不是什麼壞事,可也沒到奔相走告齊聚一堂交流分享的地步吧?
  寒非邪道:“突破劍君有什麼好隱瞞的?”
  “……突破劍君?”
  “你不是突破了嗎?”
  “嗯。”饅頭被戰湛捏成骨頭狀,“嗯!嗯嗯嗯!沒錯的!”
  寒非邪知道癥結出在哪兒了,“你以為是什麼?”
  “我以為是……呵呵呵呵……”戰湛絕不會承認自己剛剛偷偷摸摸地硬了又軟了,“我以為是饅頭。”
  寒非邪道:“藉口找得很有水準。”
  “哪裡哪裡。”
  “一聽就是藉口。”
  “……你不能假裝沒看出來嗎?”
  “在顯得你智商低和顯得我智商低的選擇中,我選擇前者。”
  “……”
  正好店夥計送飯過來,戰湛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先填飽肚子。等填飽肚子,二三四號都先後回來了。
  三個人面色凝重,讓戰湛等人心情跟著沉重起來。
  二號道:“皇帝封衛盛為南地行省督察史,督察南地行省軍政事務。他對小公爺和戰正下了通緝令。”
  戰湛失聲道:“通緝令?”
  “他編了兩個綠林大盜的身份,說你們殺人越貨,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戰湛道:“這麼威風的設定他怎麼不留著自己用?這個謊言太沒有技術含量了,沒人信吧?”
  二號道:“這裡遠離天都,公主和軍神府想管也鞭長莫及。公主又對外說小公爺去了葉林行省的別莊休養,現下成了他們的把柄,可以睜著眼睛誣衊小公爺的身份。而且通緝綠林大盜這種事,一般人不會注意。”
  戰湛鬱悶道:“吃人嘴軟,這衛盛怎麼這麼沒臉皮?”
  二號道:“據說這次來的不止衛盛一個,還有司徒家的人。”
  原文中的司徒家在五大世家之中排名第四,僅高於皇商寧家,相當沒有存在感,但最近他怎麼覺得司徒家的存在感值快要刷爆表了呢?
  戰湛第說不清多少次地懊惱當初看書只看了四分之一,害的後面劇情全部要靠腦補。這真是活著坑!死了冤!
  三號道:“我查探過去紫氣帝國的關卡,嚴出寬進。據說從陲安到邊境,一共有十六道明的暗的關卡。”
  四號道:“去死亡平原的關卡恰恰相反,聽說是嚴進寬出。”
  戰湛想了想就明白了。卡著去紫氣帝國的關卡估計是因為甯春意,雲霧衣能第一時間知道她可能去紫氣帝國,雲牧皇不可能不知道。而死亡平原現在正和騰雲帝國打仗,騰雲帝國防著他們無可厚非。
  窗外突然吵起來。
  寒非邪一個箭步到窗邊,打開窗縫往下看,只見兩隊士兵從東西兩個方向將客棧包圍了起來。幾匹馬在士兵的護衛下威風凜凜地行至近前。帶頭一人下馬來,真是衛盛。
  寒非邪在他抬頭一刹那,身體閃了開去。
  戰湛小聲道:“怎麼了?”
  寒非邪道:“衛盛來了。”
  戰湛瞪大眼睛。如果衛盛真的當上了那個什麼督察史,現在應該坐在政府大樓日理萬機才對,跑到客棧來做什麼?別告訴他是開房!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他和寒非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戰湛喃喃道:“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寒非邪看向二號他們。
  二號臉色一變道:“難道是跟蹤我們?”
  這個時候追究這個也晚了。
  寒非邪道:“收拾東西,馬上走!”
  
  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東西,帶上法拉利,帶上錢,其他就可有可無了。現在的問題是馬車……
  二號的意思是馬車暫時不要了,目標太大,又跑不遠,人直接走的成功率還高一點。
  戰湛等人點頭同意。他們將關在箱子裡的岑文斌和小偷塞進床底下,以免位置太隱秘沒被發現,活活餓死。岑文斌開始以為他們要殺人滅口,嚇得整個人都慌了,知道他們打算放自己一馬才松了口氣。
  客棧亂哄哄的,客人們都慌慌張張地往外跑。
  戰湛他們順著人流到樓梯口張望了一眼,士兵們並不干涉他們,只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盯著。
  寒非邪道:“我們混在他們中間出去。”
  戰湛道:“萬一打起來,誤傷到別人怎麼辦?”
  寒非邪想的就是靠他們掩護,誤傷不誤傷的不在他的考量範圍之內。
  “從屋頂走。”
  一個聲音硬生生地□來。
  寒非邪和戰湛回頭,就看到胖老頭縮著手站在那裡,眼睛微微眯著,顯示不滿,“讓你們低調地過兩日,怎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戰湛苦笑道:“沒辦法,舉手投足都備受矚目。”
  胖老頭毫無幽默感地瞪了他一眼,“跟我來。”
  戰湛猶豫了一下,跟在他後面。
  胖老頭領著他們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推開門。正對著門的位置斜放著一張梯子,上面那頭搭著屋頂的洞,能容一人出入。“城裡到處是找你們的人,你們先去我那屋子避一避。”他掏出一張位址給寒非邪,然後不耐煩地推了戰湛一把。
  “你怎麼辦?”戰湛不放心地問。
  胖老頭道:“我又沒有殺人放火燒殺搶掠,怕什麼?”
  “……”
  戰湛順著梯子爬到頭,外頭天色昏黃。他伏下|身子,踩著瓦片,朝邊上靠了靠,探出頭去。衛盛不見了,士兵還守著,好似並不急於進攻。
  他沒有多想,照著地圖,跑了幾個屋頂,然後才回到胖老頭那間院子裡。
  這一天他們累得夠嗆,當下也沒說什麼,各自找了個地方歇息。到第二天早上,胖老頭已經回來了,帶回來三隻燒雞十二個饅頭。
  戰湛等人聞著香氣就餓了,當下不客氣地吃起來。
  老頭等他們吃得差不多才道:“你們四個一會兒跟我去放火。”
  一號吃饅頭的手一頓,“誰家?”
  老頭道:“你管那麼多,跟著我就是了。”
  一號道:“戰家軍紀,擅自擾民者,執杖刑一百。”
  老頭眼底有了笑意,“你以為我不知道呢?”
  一號聽他這麼說,稍稍安心。
  老頭對吃得滿嘴油的戰湛道:“到時候城中大亂,你們倆趁亂走吧。”
  戰湛呆了呆道:“我們倆?”
  老頭道:“誰跟你我們?我說你跟他。”他指的是寒非邪。
  一號張嘴欲言,就被老頭一眼瞪了回去。
  二號扯了扯他的衣服,搖搖頭。
  戰湛道:“他們跟我出來的,我就要把他們平平安安地帶回去。”
  老頭有些意外,“沒想到你還有這意識。不過你們倆是通緝犯,自己能平平安安回去就是祖上燒香了,他們跟著我比跟著你們安全。而且兩個人的目標比六個人小,跑起來容易。他們的目標是你們,你們安全了,所有人都安全了。”他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給寒非邪。
  戰湛對他隨手掏地圖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
  老頭道:“你們去死亡平原找這個人,他會收留你們。你們先躲上一陣子,等風頭過了,我會通知你們回來。”
  戰湛還是不放心把一號等人留下,對他嘀嘀咕咕個沒完。
  老頭煩了,“這是你爹的意思。”
  戰湛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怎麼知道?”
  “你爹寫信說的。他們幾個本來是保護你的,現在你修為比他們高,已經用不著他們了,該獨立起來。聽說你現在連洗臉水都要他們打是不是?”
  戰湛道:“隱私方面的事,我無可奉告。”
  二號對著老頭,突兀地問道:“炒麵放什麼好吃?”
  老頭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道:“醋。”
  二號露出會心一笑。
  戰湛湊過去,“講什麼暗號,說點給我聽聽好嗎?”
  老頭拉下臉,“小小年紀,吃什麼醋!”
  “……”戰湛深沉道,“你很像一本著作。”
  “什麼著作?”
  “《傲慢與偏見》。”
  
  正午將近,胖老頭帶著四個縱火犯出發。
  戰湛和寒非邪坐在院子裡邊曬太陽邊聊天。戰湛想起二號臨走前的提醒,“二號說胖胖是我爹最信任的參將。”
  寒非邪道:“戴了面具?”
  “大概是吧。”戰湛看得出胖老頭不待見自己,不然何必躲躲藏藏地試探自己,直接和一號他們相認,還能省去互相瞭解的過程。不過考慮到舊戰湛的光榮史,胖胖的想法也就不難理解。“你說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
  “是安慰?”
  寒非邪道:“我覺得衛盛不想抓你。”
  “為什麼這麼說?”
  “以他昨天表現而論。”寒非邪道,“你見過貓捉麻雀的時候,先敲鑼打鼓地把麻雀驚跑嗎?”
  戰湛想起昨天的大動靜,的確像故意為之。
  寒非邪又道:“鬧了動靜也就算了,遲遲不動手,難道是為了拼誰死得晚嗎?”
  戰湛道:“他為什麼?”
  “夾縫求生。”衛家是雲牧皇的親信,讓他們背叛雲牧皇是絕對不可能的,但衛家發展至今,要他們完全不為自己考慮,傻乎乎地和戰家死磕也不可能,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行走於鋼絲上,在兩邊尋求平衡。
  戰湛若有所悟。
  正午時分,火光沖天而起。
  戰湛和寒非邪一躍而起。
  戰湛將法拉利從籠子捧出來,塞進華麗。
  法拉利後腿蹬了兩下,努力露出腦袋來。
  戰湛摸摸它的腦袋,“我快成袋鼠了。”
  法拉利不知道袋鼠是什麼,不過看在他今天喂的烤雞味道不錯的份上,勉為其難地舔了舔他的手掌。
  兩人打開門出去,外頭大呼小叫著火了,快救火。
  他們出去的時候,正好聽到百姓在討論失火的地點,據說是岑文斌私下開的綢緞鋪。他們不敢逗留,直奔西門。
  西門附近有一座兵器庫,此時也燒得烈火熊熊,調了不少守城門的士兵過去幫忙,城門口亂成一團。士兵們怕奸細混進來,將所有入城的人都擋在外面,要出去的人倒是不怎麼管。
  戰湛和寒非邪趁機混在人群中溜了出去,跑出好長一段路才停下。
  陲安城外是一段緩衝地,沒村沒鎮,只有山和路,再過去,就是被亡騎佔領的騰雲帝國城池——吉城。
  戰湛和寒非邪並肩緩緩走著。
  從現在開始,他們又要相依為命了。
  戰湛腦海裡冒出這樣一個念頭,然後心裡就湧現出自己覺得十分莫名其妙的緊張感。
  “酒鬼莊就在死亡平原吧?”他突然道。
  寒非邪道:“你想去?”
  戰湛垂頭喪氣道:“還不是劍皇。”
  寒非邪道:“也許藍醅不在家。”
  戰湛雙手合什,嘀咕道:“求不在家不在家不在家……”
  寒非邪看他認真祈禱的樣子,覺得十分可愛,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耳朵。
  戰湛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跳開去,雙眼驚恐地看著他。
  寒非邪懊惱。自從那天親了他之後,心底的渴望就像開了閘的洪流,不看到就想著,看到了就想摸摸碰碰……
  “你耳朵髒了。”他找了個低劣得不能再低劣的藉口。




94

94、死亡平原(三) ...


  戰湛耳朵被摸過的位置像滾開水燙過一樣,又熱又紅,整個人敏感到了極點,風吹在肌膚上,很快起了一層細細小小的顆粒。
  “你怎麼了?”寒非邪沒有戀愛經歷,不知道戰湛現在的表現就算好還是算壞,不禁有些忐忑。
  戰湛眼神晃了晃,抬手用力地搓了搓耳朵,乾笑道:“我在想我師父,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寒非邪看著那只幾乎被搓破皮的可憐耳朵,忍不住拉開他的手,“想知道的話,快點趕路。”
  “嗯。”戰湛點點頭,跟著他走出一段路,才發現寒非邪拉開他的手之後就沒有放開過。兩個大男人就這樣手牽手地逛馬路,怪不得沿途好幾個路人投來怪異的眼光。
  “哇。好大一座山!”戰湛掙脫他的手指著前方那座擋住去路的大山。
  寒非邪收回手,敷衍地哼哼了兩聲。
  戰湛敏銳地察覺到他心情不好。換做以前,他一定忍不住開口問原因,可現在潛意識地不想開口,甚至有幾分心虛地逃避著什麼。
  兩人入山時,天正要黑,半邊夕陽依依不捨地卡在西方天與地之間的那條分界線上。
  戰湛摸著濕漉漉的樹幹,皺眉道:“我們晚上在這裡過夜?”
  寒非邪躊躇了一下道:“你熬得住的話,我想連夜趕路。”
  “好。”
  寒非邪道:“你不問為什麼?”
  “大哥說的一定是對的!”戰湛狗腿地拍著馬屁。
  這種馬屁對以前的寒非邪來說,簡直像耳旁風,連入耳的價值都沒有,但現在對這個人的心情變了,連帶著對他的所作所為的評價也變了。寒非邪雖然覺得那聲“大哥”有點刺耳,但內容不錯,總體評價尚可,臉上露出少許笑意。
  戰湛看著他的臉,道:“反正沒人,你要不要把面具摘下來透透氣?”
  早在他們認識沒多久的時候,寒非邪就發現戰湛對自己的臉有著一定程度的欣賞,或者說迷戀,總喜歡假裝漫不經心地偷窺自己。他仔細辨別過這個眼神,與愛戀無關,純屬欣賞。說實話,起初他還有點不太高興,只是看在戰湛對自己不錯,而且沒有做得太過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他又有些慶倖起戰湛的“好色”來,不管怎麼說,自己對他總有些吸引力的。
  因此寒非邪沒有掙扎地就把面具給摘下來了。
  戰湛看著這張賞心悅目的臉,就覺得一路的苦啊累啊都浮雲了,走路呼呼地走出一陣風來。
  到半夜,兩人坐下來歇息了一會兒,吃了點胖老頭準備的乾糧。
  戰湛近距離地看著月光下的寒非邪,感慨這人就是神話裡走出來的俊俏無雙的絕美少年,皮膚白皙,雙眼有神,五官精緻得找不出一點瑕疵,真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連後腦勺都好看。
  寒非邪覺著今天戰湛看自己的眼神比往常都放肆,眼睛裡都快伸出小鉤子往自己衣襟裡發展了,心裡有點彆扭和尷尬,還有些高興和憤怒,高興他對自己不是無動於衷,又憤怒他以後不知道會對多少人露出這種眼神。
  戰湛哪裡知道自己一舉一動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還以為藏在樹蔭底下,沒月光照著,一切隱蔽得很。
  兩人休息了一陣,重新上路,直到第二天傍晚,終於趕到吉城。
  吉城被亡騎佔領之後,採取了單方面封鎖政策——許進不許出,主要怕原騰雲帝國的百姓全跑回騰雲帝國去,像寒非邪和戰湛這樣“棄暗投明”的,他們歡迎得很。
  所以戰湛和寒非邪沒有收到任何阻撓,就進了城。
  設定中的戰不敗軍紀嚴明,愛民如子,現實也是如此。儘管吃了敗仗,可撤退的時候也嚴禁擾民,因此城中建築皆保持得十分完整。
  戰湛和寒非邪走在街上,完全感覺不到淪陷的氣氛,若不是偶爾能看到穿著黑漆漆盔甲的軍隊騎著高頭大馬從街道穿梭而過,這座城和騰雲帝國的其他城毫無區別。
  他們找了個客棧落腳,打算休息一晚出城。
  客棧簡陋,龍蛇混雜。戰湛和寒非邪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汗臭和腳臭味。大堂裡坐得滿滿當當,幾十個赤膊的漢子吆喝著劃拳,鬧哄哄的,好似四周木板隨時都會被炸開。
  寒非邪要了兩間上房,本打算叫點東西上去吃,一轉眼卻看到戰湛靠著門邊坐下了,還伸手招呼他。
  他坐過去,戰湛壓低聲音道:“他們在說死亡平原的事。”
  寒非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鄰桌是四個漢子,兩個□著上半身,背上盤踞著猛虎刺青,色澤紅豔如火。另兩個穿戴十分整齊,清一色的銅冠綠袍。
  戰湛道:“他們說死亡平原五天后要開個研討會,會不會和白夢山有什麼關係?”
  寒非邪道:“死亡平原中夠資格對付白夢山的,只有三大世家之一的萬毒世家。根本不需要研討。”
  “亡騎呢?”他不確定他看到的四分之一有沒有提過亡騎,即便提過也一定是個很不起眼的情節,以至於他對他們毫不瞭解。
  寒非邪道:“亡騎其實叫亡命騎士,都是各國的通緝犯、賊寇、盜匪,走投無路才入了死亡平原,投靠袁浩飛。他們雖然人數眾多,卻也難以與白夢山和萬毒世家這樣的超級勢力對抗。”
  戰湛道:“袁浩飛又是誰?”
  “死亡平原除了萬毒世家這樣的超級勢力之外,還有次一級的勢力,袁浩飛的赤虎盟是其中之一。”
  戰湛默記。
  可惜四個漢子只粗粗地提到研討會,並沒有進一步說明,直到寒非邪和戰湛吃完飯都沒有透露什麼有用的資料。
  兩人回到房間,戰湛洗了個澡到頭就睡,一睡就睡沉過去了,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寒非邪拍門拍醒。他迷迷瞪瞪地開門,寒非邪神清氣爽地進門,還帶了午餐。
  戰湛隨意地洗漱了一番,抓起飯碗就扒。
  寒非邪道:“我已經打聽過了。研討會是為了死亡平原的地盤瓜分。”
  戰湛滿嘴飯,“這種事還能研討?”
  “袁浩飛率領亡騎拿下騰雲帝國幾個城池,在死亡平原聲望如日中天,他想借機擴展勢力。不過死亡平原還有其他次一級勢力,那些勢力自然不願意坐視他壯大,所以雙方才要開一場研討會。”
  “……這種時候召開的不應該是武林大會或者比武大會嗎?研討會會不會太……友善了一點?”
  寒非邪道:“名稱叫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容。”
  “有理。”
  “我打聽過了,這次反對袁浩飛的一共有兩家。一家叫茶葉蛋鋪。”
  “袁浩飛是不是還兼任著城管?”戰湛見寒非邪一臉疑惑,忙轉移話題道,“另一家呢?”
  “酒鬼莊。”
  戰湛:“……”他應該猜到的。以藍醅的為人,怎麼可能伏低做小。
  寒非邪道:“不止酒鬼莊與我們有關係,茶葉蛋鋪也有。”
  “啊?”
  寒非邪掏出胖老頭給他的地址,指了指地圖目的地,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四個字——茶葉蛋鋪。
  
  寒非邪算過路程,從吉城到研討會召開的鬼寂山差不多三到四天,正好能趕上研討會。只是,趕路的四天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簡單。
  倒不是說路上遭遇了什麼,而是他們之間的氣氛處於一種極為詭異的兩極交替狀態。當然,主導一方是戰湛。每次兩人走得近了,他會下意識地疏遠對方,但走得遠了,又立刻討好對方拉近距離。
  他在這樣的氣氛中堅持了三天,到第四天,突然回過味來了。
  他們的這種狀態像極了中學時代互相暗戀的男女同學,想掩飾又不想掩飾,想對方知道又不想對方知道……
  他被這個比喻驚得一天沒吃下飯。
  寒非邪以為他吃不慣乾糧,哄他:“等我們找到茶葉蛋鋪,就能吃茶葉蛋了。”
  戰湛看著他溫柔的眸光,猛地一激靈,“我不吃。”
  “不喜歡吃茶葉蛋?”
  “嗯。”
  “要不,我看看附近有什麼獵物,我們吃野味?”寒非邪對他說話的口氣幾乎是縱容加寵溺了。
  戰湛呆呆地看著他,“我要是也不想吃呢?”
  寒非邪不動聲色地維持著一貫的溫柔語氣,“那我去找找,有沒有什麼好吃的野果?”
  “……”被寵了好久的戰湛終於發現某人對自己千依百順的事實。


95

95、死亡平原(四) ...


  寒非邪看著戰湛食不知味地吃著乾糧,覺得自己嘴巴裡的乾糧味道也變得古怪起來。兩人就在你看我時我吃乾糧,我看你時你吃乾糧的詭異氣氛中……吃完了乾糧重新上路。
  離研討會還有一日,鬼寂山腳人山人海,竟沒有設下任何限制,只要想上就能上。不少攤販趁機在山腳做起生意來,其中尤以乾糧和武器最為紅火。
  戰湛見寒非邪跑去買乾糧,就在武器鋪裡轉悠。武器鋪生意好得不得了,已是供不應求,鋪子上只有圖樣。他翻了翻,看到一把插靴的匕首不錯,要知道電視和小說裡有多少英雄命懸一線靠的就是靴子裡的最後防線!他拿著圖樣正要說話,就聽店夥計道:“一年後來取。”
  戰湛:“……”一年後孩子滿月酒都過去了!
  “要不這種,馬上就有貨了。”夥計抽了一張圖樣給他。
  戰湛拿起圖樣左看右看,“線?”
  “棍。”夥計話音剛落,就看到幾個人扛著兩捆東西飛快地跑來,往桌上一摔!
  夥計看他,“木棍來了,要不要?”
  ……
  擦!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東西有個名字叫甘蔗!
  戰湛正要拒絕,後面就撲上來一大群人,七手八腳地搶甘蔗。
  人有許多劣根性,其中一個就是——別人有的我不管喜不喜歡都要有。於是,本打算離開的他立刻改變主意,用肩膀擠開旁邊的人,用力地抽了兩根甘蔗出來。
  總算武器鋪有點良知,甘蔗一頭被削過,尖尖的,能不能紮死人不好說,但吃起來挺方便。他走到門口,看到那群送貨的一字排開擋著他。
  戰湛疑惑道:“呃,限購嗎?”
  夥計在他身後尖叫:“給錢!”
  “……”戰湛交了兩錠銀子,肉痛地去乾糧鋪找寒非邪,卻看到他正被一群人圍著,只看到浮在別人頭頂上的發頂。
  “大哥!”他大叫一聲,用甘蔗開路,頂開旁人沖進去。
  一對穿著一紅一黃的雙胞胎美女正一左一右地將寒非邪擠在中間,笑眯眯地說著話。
  寒非邪臉色冰冷,一言不發,看到戰湛才緩和下來,柔聲道:“你去哪裡了?”
  戰湛道:“買武器。”他把甘蔗給他。
  雙胞胎美女噗嗤笑出聲來。穿紅衣服的美女道:“張師兄說得對,沒想到真的有蠢蛋木棍甘蔗不分。”
  戰湛嗤笑道:“我當然知道這是甘蔗。”
  紅衣服美女以為他死要面子,笑道:“你知道還買?”
  “為什麼不買?甘蔗不能當武器嗎?”他用甘蔗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頭,然後咬著甘蔗那一頭,“吱吱”地啄了一口道:“甘蔗既能當武器又能吃,木棍能當武器卻不能吃,你說是買甘蔗划算還是買木棍划算?”
  紅衣服美女臉紅紅地看著他,嬌嗔道:“你打我做什麼?”
  戰湛遇到美女撒嬌,骨頭酥了一半,嘿嘿笑著說:“不是我打的,是甘蔗它自己跑過去的。”他眨了眨眼睛,美人羞澀的美景突然被高大的身影擋住,抬頭就見寒非邪面色陰沉地看著自己,不由心虛地低下頭。
  寒非邪像五歲時不小心吃到檸檬那樣,滿滿的酸味,倒牙的疼。
  黃衣服美女追在他身後發嗲,“盟主最喜歡年少有為的年輕人,以你的實力加入赤虎盟,很快就能當上小隊長,等立了功,就能晉升為中隊長。中隊長可以分到一套獨立院落,娶妻生子就不用愁啦。”
  戰湛:“……”
  黃衣服美女見寒非邪不為所動,再接再厲道:“如果你選擇加入亡騎,能直接升為前鋒將,薪水很豐厚喲!只要不死,年末還能享受探親假。”
  戰湛:“……”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當赤虎盟旗下店鋪的保護人,收入是店鋪每個月盈利的百分之一,多照看幾家,月入百兩不是問題。”
  戰湛:“……”
  黃衣服美女看寒非邪不說話,終於有點不耐煩了,問道:“你考慮得怎麼樣?”
  寒非邪道:“拒絕會怎麼樣?”
  黃衣服美女笑容垮了下,“拒絕?為什麼要拒絕?”
  寒非邪回頭看他,忽而溫和地笑笑,“不想去。”
  黃衣服美女所有的勸說詞都噎死在喉嚨裡。再美好的條件也抵不過不想去啊。
  寒非邪見她不說話,從戰湛手裡接過甘蔗,轉身往山上走去。
  戰湛正要跟上,就看到紅衣服美女擋在他面前,幽幽地看著他道:“他不來,你來不來?”
  她聲音軟綿綿的,既有成熟女人的嫵媚又有青澀女孩的純真,戰湛心裡被一根小鵝毛撓來撓去,差點連站的力氣都被勾了過去。
  黃衣服美女一見有戲,立刻走到戰湛另一邊,挽住他的胳膊,柔聲道:“好哥哥,你來嘛。”
  戰湛被她晃著,默默地享受了一會兒,才注意到寒非邪的臉色黑如鍋底,忙乾咳一聲,慢吞吞地開口道:“讓讓好嗎?”
  “什麼?”
  兩美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戰湛道:“你們擋住我的路了。”
  兩美女:“……”
  戰湛將胳膊從黃衣服美女手裡抽出來,屁顛顛地繞過紅衣服美女,跟上寒非邪。
  寒非邪本已經結成冰雕的臉終於融化了幾分,狀若不在乎其實很在乎地問道:“你真的不加入?”
  戰湛道:“我一向以大哥的意志為行為準則,不驕傲,不自滿,不自作主張,認真學習大哥的思想內涵,貫徹落實大哥的方針政策,爭取成為一個有節操,有情操,有德操的理想小弟。”
  寒非邪臉上總算有點笑容了,“最主要是貞操啊。”
  “……”
  戰湛感覺到有一層薄薄的紙,正在被慢慢地捅破……
  
  雙胞胎美女並不是赤虎盟安排在山腳下拉人入夥當說客的,她們只是見寒非邪相貌俊秀無雙,實力又強,才起了招攬之心,不過對方既然沒有這個意思,她們也沒再自討沒趣,只是心裡暗笑他們不識貨,倒沒有阻止他們上山。
  戰湛和寒非邪走到半山腰,抬頭往上看,就看到山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山下也是,人頭攢動,如背米回家的螞蟻。
  戰湛道:“藍醅會來嗎?”他覺得藍醅屬蛇,喜歡潛伏在暗處,搞寫陰謀詭計和偷襲,大搖大擺地應戰不像他所為。
  寒非邪道:“他不來赤虎盟更開心。”來的路上他已經打聽清楚了,雖說赤虎盟在死亡平原的聲勢如日中天,但不少勢力還在觀望中,酒鬼莊和茶葉蛋鋪是這些勢力中最大的兩支,這場研討會的結果將直接影響其他勢力的選擇。畢竟當人小弟沒有當人大哥舒坦,可以不投靠就不投靠。
  想到這裡,他看了戰湛一眼,又默默地糾正:有些緣分例外。
  戰湛道:“可惜茶葉蛋鋪太遠,不然我們就先去茶葉蛋鋪,還能知道點內部消息。”
  他們聊著聊著就上了山。山頂的氣氛比下面凝重百倍,赤虎盟成員穿著新郎袍子在四處遊逛,山道上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他們這樣的圍觀群眾像犯人一樣被監視著送近一小塊特別劃出來的平地上。平地上堆放著一些被褥,都被牆面的人搶光了,只剩下幾條破破爛爛被踩髒的毯子。
  戰湛和寒非邪找個了角落坐下來。說是角落,也圍了不少人,還有打牌的。
  戰湛好奇地過去圍觀,發現上面寫的都是劍神劍聖之類的詞。他看了一會兒,看到有人出巫師把劍君給滅了,有點不高興,道:“為什麼巫師能殺劍君啊?”
  打牌的人頭也不回道:“就是這麼打的。”
  戰湛道:“那誰能滅巫師?”
  “劍皇唄。”
  “……”劍皇真的是一個分水嶺啊。
  他看到有人出劍尊把巫師給滅了,然後對方又出了個巫尊,把劍尊給滅了……打得狂野粗暴毫無技術美感,覺得沒勁,又縮了回去,對寒非邪說起撲克牌來,什麼梭哈,二十一點,什麼爭上游,鬥地主……講得口沫橫飛。
  寒非邪就靠著牆,笑吟吟地看著他。
  “呃,你聽懂了嗎?”戰湛終於發現自己在唱獨角戲。
  寒非邪壓根沒認真聽,“嗯,有實物的話會更好。”
  戰湛道:“回頭我就去做一套……不,乾脆做三國殺算了。你知道曹操嗎?”
  寒非邪道:“曹丕的爹。”
  戰湛震驚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這是歷史。”
  戰湛:“……”是作者偷懶,把三國殺歷史強行按在了這段架空上,還是創世大神偷懶,直接用他們世界的歷史來填充這裡的歷史?
  “你在想什麼?”以前不喜歡所以不在意,現在的他非常討厭戰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將所有人阻隔在外。
  戰湛道:“一些有的沒的。”
  寒非邪道:“我想聽。”
  “呃,人類的起源和發展之類的事。”
  寒非邪微笑道:“你想討論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反正是研討會。”
  戰湛一開始以為他在說笑,可聊了之後才發現寒非邪的想像力真是很豐富啊……科幻的、奇幻的、仙俠的、神話的……所有設定都給他想了個遍!
  大學畢業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盡情地侃大山了,心情之激動難以言喻。甚至在這一刻,他忘了寒非邪是小說中的人物,也忘了自己在異界,簡直無所不談——只是簡直,關於穿越這一塊,他還是很小心地避了開去。
  但這些資訊已經給了寒非邪很多啟示,並得出了結論:戰湛的確是個喜歡想有的沒的的人。
  



96

96、死亡平原(五) ...


  這一夜,他們在一片打牌的殺喊聲中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過得異常浪漫——當然,其中一個當事人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他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就是室友般的秉燭夜談,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像對大學室友那樣地邀請寒非邪一起半夜解手。
  雖然寒非邪對他的意圖不甚瞭解,不過出於千依百順的慣性,他同意了。
  兩人就這樣並排對著樹幹噓噓。
  戰湛感慨道:“吸收養分之後,這樹該長得多壯實啊。”
  寒非邪:“……”這樹,也算是個見證吧。
  
  到次日清晨,白得不帶任何豔色的光從東方斜插在空地上,熱熱鬧鬧的情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憋著氣般的凝重。
  赤虎盟的崗哨上不知幾時插起了旗杆,畫著赤紅猛虎的旗幟在晨風中剌剌作響。
  戰湛和寒非邪跟著眾人到山后取水洗漱,回來時,空地已被收拾得一乾二淨,莫說被褥毯子,連散落的牌,被戰湛啃了一半的甘蔗都不見了。
  有過一面之緣的孿生美女不耐煩地等待著他們。
  戰湛注意到紅衣美女看到自己和寒非邪時,特意抬了抬下巴,有點耀武揚威的意思。黃衣美女道:“現在發佈入場須知,你們一定要聽仔細,不然一會兒要是做錯什麼,後果自負!”她見眾人安靜地看著自己,才滿意地點點頭道,“入場須知第一條,看到赤虎盟盟主必須大聲歡呼用力鼓掌,以示敬意!”
  戰湛:“……”可不可以邊歡呼邊丟硬幣讓他千嬌百媚地笑一個?
  “看到茶葉蛋鋪和酒鬼莊的人可以裝作沒看見!”
  戰湛:“……”上鏡率之爭已經到了這麼白熱化的地步嗎?其實赤虎盟盟主搶的不會死亡平原的老大,是死亡平原的一哥吧?
  “必須擁護我們盟主的一切號召,若有異議,可私下提出。如果一會兒讓我聽到誰在我們盟主說話的時候打岔……哼!”她用短促的冷哼結束訓話。
  聽眾們個個噤若寒蟬,但是真害怕還是假害怕只有本人知道。
  戰湛和寒非邪就像看猴戲似的,只有赤虎盟的人目光掃過來時,才配合著低頭作畏懼狀。
  日頭漸漸升起。
  山下突然迸發出震耳欲聾的呐喊聲。
  戰湛英語聽力分數一向不高,此時豎著耳朵聽了半天也只聽到什麼“盟主該死……盟主該死……”
  他扯了扯寒非邪的袖子。
  寒非邪不用他開口就知道他想什麼,低聲道:“赤虎盟主,蓋世明主。”
  戰湛覺得還是“盟主該死”有趣些。
  過了會兒,袁浩飛和他的親衛終於出現在山道的那一頭。他十分好認,一群白衣服中間就他一個黑衣服,衣服正中是一個紅色虎頭,肩膀和膝蓋各繡著一隻虎爪,脖子上戴著一個頸圈,圈上掛著兩隻虎頭鈴鐺,隨著他的腳步叮叮噹當地響著。
  等他靠近,紅衣服美女就開始“咳咳咳”地咳嗽起來。
  “袁盟主吉祥。”
  “袁盟主早上好。”
  “盟主最近氣色不錯。”
  “……”
  戰湛周圍的人三三兩兩地打起招呼來。
  袁浩飛右眉一揚,轉頭看過來,似乎有所不滿。
  美女們立刻帶頭鼓掌。
  “啪啪啪啪……”
  兩個孤零零的掌聲持續了七八秒,才有其他掌聲陸陸續續地跟上。
  袁浩飛好似氣得臉紅了一下,很快回頭,繼續朝前走去。
  他走後,紅衣美女惡狠狠地瞪了眾人一眼,撇嘴道:“跟上!”她領著眾人往會場走。
  戰湛記起還有一根甘蔗沒吃,乾脆對半掰開,和寒非邪一人半根,邊嚼邊往前走。那感覺,完全不像是來參加幫派之間的研討會,更像來聽演唱會。
  會場佈置得像模像樣的,有檯子有椅子。
  戰湛眼明手快,給自己和寒非邪搶了兩把椅子,位置視野開闊,正好對準袁浩飛的臉。
  袁浩飛顯得有些心事重重,一雙眼睛不停地看著山道的方向。
  到午時,眾人都有些不耐煩了,才聽到赤虎盟的弟子喊道:“茶葉蛋鋪郝老闆到!”
  戰湛知道要上演好戲了,精神頓時一振。
  過了會兒,就看到一個長得跟彌勒佛似的小胖子在兩個壯男的攙扶下慢悠悠地走上來。“哎呦我的乖乖,這山又高又陡的,要小爺我老命啊。”
  袁浩飛看到他,微微皺了皺眉道:“你怎麼來了?”
  郝老闆愣了愣道:“不是你發請帖給我來的嗎?”
  袁浩飛嘴巴動了動,好似嘀咕了一句什麼,振作起精神道:“讓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
  “要是考慮好了我還來這裡研討什麼?”
  “你想怎麼研討?”
  郝老闆被問樂了,“嘿!是你請小爺我來的,竟然反過來問小爺我?”
  袁浩飛臉色微黑,“不從者死。”
  郝老闆隨手抓了把椅子坐下,用袖子擦了擦汗水道:“怎麼個死法呢?你的亡騎全陷在騰雲帝國,赤虎盟上下加起來一共才三千兩百多個,除掉僕役,能用的大概一千出頭,還要減去派到各地坐鎮的好手,手裡能用的不超過六百人。這六百人裡還有很多是剛加入沒多久的,軍心不穩。真正能派上用場的,滿打滿算,也就兩百多吧?你打算用這兩百多掐死我?小爺我好怕怕哦……小爺我每天睡在五六百人保護的院子裡呢,真是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袁浩飛冷笑道:“兩百個?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本盟主要對付你,一個護法就能搞定。”
  郝老闆癱坐在椅子上,抖了抖腳道:“我就是個生意人,有事沒事地賣賣蛋,搞定我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去搞定藍家兄弟啊。”
  袁浩飛道:“你等著,本盟主……”
  “郝老闆好本事,把藍家兄弟收入麾下了嗎?”隨著一聲朗笑,一個溫雅青年笑眯眯地從山道一邊走過來。
  戰湛聽到前三個字覺得聲音十分耳熟,寒非邪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朱晚。”
  對!朱晚。
  戰湛點點頭,眼角瞥見寒非邪的臉近在咫尺。他說完話之後好似忘了把頭縮回去,身體就這麼半靠在他的肩膀上,姿勢說不出的曖昧和親昵。
  幸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朱晚、郝老闆和袁浩飛身上,沒有注意到他們。
  郝老闆道:“小爺和藍家兄弟是同病相憐。怎麼,兩個良家婦女被一個惡霸欺負了,還不許我們互相舔舐傷口,安慰安慰嗎?”
  朱晚道:“郝老闆何出此言?我家盟主家財萬貫,年少有為,放眼平原,乃是數一數二的良配之選,與郝老闆正是天作之合。難得如此佳婿,郝老闆為何不肯成秦晉之好?”
  郝老闆哼哼道:“因為他吃著碗裡看著鍋裡。”
  “郝老闆認為自己是鍋裡的還是碗裡的?”
  郝老闆語塞。
  朱晚笑眯眯道:“夫婿是好是壞,如人飲水,須嘗過才知冷暖。”
  郝老闆道:“小爺我還是清白之身,飲了他這杯水不就破瓜了嗎?就算喝水嗆著了,以後也沒人要了。這買賣虧本得很,使不得!”
  觀眾中不少忍不住笑出聲來。
  朱晚還待再說,袁浩飛已經不耐煩了,“同他扯些有的沒的做什麼!郝豪,今日本盟主正式把話放下,識相的,三天之內速速歸順,如若不然,血洗茶葉蛋鋪!”
  朱晚眉頭微微一皺。
  郝豪已然哈哈笑起來,“強盜就是強盜,就算穿得人模人樣,也不能改變搶掠的本質!既然這樣,我也只好……”
  袁浩飛聽他話沒說完,不由追問道:“只好怎麼樣?”
  朱晚眼角掃到袁浩飛身邊的異動,大叫一聲道:“不好!”
  袁浩飛身邊的白衣人中有三個同時朝袁浩飛出手!
  與此同時,觀眾、赤虎盟的崗哨同時有人動起來。
  戰湛和寒非邪上一秒還在看熱鬧,下一秒卻發現自己已經在熱鬧中央!
  研討會還沒研究出個什麼東西來,雙方已經討伐上了。作為圍觀群眾,戰湛和寒非邪恪守本分,自覺挪到戰場邊緣,一轉頭,卻看到朱晚在不遠處沖他們打招呼。
  戰湛揮揮手。
  朱晚身邊有袁浩飛的人保護,弓著身子跑了過來,“大戰兄,小戰兄,別來無恙?”
  戰湛道:“無恙無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朱兄弟!”
  朱晚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也是……身不由己。兩位又是為何來到此處?”
  戰湛道:“此事說來花更好長,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啊。”
  朱晚尷尬地笑笑道:“等此間事了,我做東,請兩位過府一聚。”
  寒非邪道:“你住在赤虎盟?”
  朱晚歎氣道:“暫時的確如此。”
  寒非邪看他真的不想說,也不再提。
  三個人盤膝坐在地上,托腮看諸人打來打去。其中尤以袁浩飛最為勇猛!戰湛看他修為竟然已是劍皇巔峰,只怕藍醅在此,也不是他的對手。
  戰湛道:“袁浩飛看年紀也不大,怎麼修為這麼高?”
  朱晚道:“他姐姐是萬山重的夫人。”
  戰湛只覺得萬山重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寒非邪已然動容。
  “萬毒世家家主?”
  朱晚點頭道:“不然萬毒世家怎麼會容忍赤虎盟坐大。”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赤虎盟這樣野心勃勃的老虎。
  他們這邊閒聊著,赤虎盟和茶葉蛋鋪的戰鬥差不多接近尾聲。郝豪雖然收買了赤虎盟不少人手,殺了袁浩飛一個措手不及,但袁浩飛基礎雄厚,少數叛將並不能動搖軍心。等混亂過去之後,赤虎盟重新佔據上風。
  就當戰湛等人以為結果就快見分曉時,一個藍色的身影毫無預警地插了進來,直接纏上袁浩飛!
  



97

97、死亡平原(六) ...


  袁浩飛大叫一聲“來得好!”,就被擊飛了出去!
  在赤虎盟,袁浩飛就是無所不能的信仰之柱,信仰之柱坍塌對其他戰鬥人員的打擊不小。被赤虎盟壓制得漸失還手之力的茶葉蛋鋪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一場本應結束的戰鬥又慢吞吞地拖延了下來。
  藍色身影站在袁浩飛剛才站過的位置,側頭看著他,眼底閃爍著譏嘲的光芒,“謝謝誇獎。看來我剛才那一下的擊打力度剛剛好,讓你很舒服。”
  袁浩飛滿面通紅地站起來,警惕地看著他,“短短半個月,你的實力怎麼會進步得這麼快?”
  “因為我不像某些人,喜歡藏在魔獸王的肚皮底下當一輩子的乖寶寶,拒絕長大。”
  袁浩飛的臉由紅轉黑,“藍醅!你別欺人太甚!別以為你長進了我就不敢揍你。”
  藍醅微笑道:“你當然不是不敢,是不能。”
  他話音剛落,袁浩飛已經沖上去了。
  戰湛問朱晚,“你不阻止?”如果他沒有猜錯,朱晚投靠了袁浩飛吧?
  朱晚無奈道:“阻止不了。”他頓了頓,又道,“有萬毒世家在,盟主不會有事。”
  打狗還要看主人嗎?
  戰湛再一次感慨超級世家們的強大,連攻破帝國城池,幾乎一統死亡平原的赤虎盟也只能算是他們的附庸。
  但藍醅這次下手卻比想像中重得多。
  等雙方身影分開時,袁浩飛臉上已經多了一副青紫的太陽鏡。他死死地瞪著藍醅,眼神既惡毒又陰冷。
  藍醅恍若不見,淡然道:“還要來嗎?”
  袁浩飛“啪”得一聲打飛手邊的桌子,怒道:“不打了。”
  藍醅問道:“還要酒鬼莊歸順嗎?”
  “當然要!”袁浩飛冷哼道,“我赤虎盟盟眾千千萬萬,頃刻就能踏平酒鬼莊!你還是快點回去安排後事吧。”
  朱晚皺了皺眉。
  寒非邪道:“他動殺機了。”
  戰湛道:“我也聽出來了。”
  寒非邪道:“我是說藍醅。”
  果然,藍醅冷笑一聲,卷著袖子就上去了。
  袁浩飛剛剛被揍了兩下,傷口還在疼,看到他過來有點發怵,心裡暗恨跑去出差的兩個護法,要是他們在,就算幫不上忙,也能陪著挨打,不至於單獨在這裡丟人。
  “藍莊主!”眼見事態不妙,朱晚還是出去了,“有話好說。”
  藍醅理都沒理他,兩隻手的手掌突然變成墨藍色,帶著紫紅光環,光映照著袁浩飛的臉,將他整個人罩在手掌之下。
  一臉義憤填膺的袁浩飛終於變了臉色,眼底的不屑化為凝重,解開腰帶,肚子像皮球一樣鼓起。
  “虎王嘯!”
  戰湛聽寒非邪低聲道。
  “吼!”袁浩飛對著藍醅發出虎嘯聲,鼓起的肚皮在嘯聲發出之後迅速癟了下去,如同漏氣。屹立千萬年不曾動搖過的鬼寂山突然像發了瘋似的顛簸起來,迎合著嘯聲,猶如靈活的舞娘。
  藍醅的手掌遇到一股極大的阻力,被硬生生地托在半空,雙腳踩住的位置竟然開始慢慢地下陷。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撤掌,對方一定會借機重傷他,只能咬牙硬撐。
  雙方竟成僵持之局。
  戰湛感覺到包袱裡一陣不安地蠕動,正要回頭安撫,法拉利已經跳到寒非邪的身上,用鼻子拱著他的肚皮。
  寒非邪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它的後背安撫。
  戰湛在旁邊道:“只是個模仿達人,別怕!”
  法拉利耳朵抖了抖,剛要抬起頭,鼻子突然用力地動了動,“嗚嗚”兩聲,爪子刨著寒非邪的衣襟,想要跳到他衣服裡去。
  戰湛半路把它截住,捏了捏它的屁股道:“男女授受不親,你矜持一點。”
  法拉利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剛剛還捏了它屁股的人居然義正詞嚴地說男女授受不親?!
  “吼……”袁浩飛又吼了一聲,聲勢和力度明顯不如第一聲,卻也讓漸漸挽回頹勢的藍醅重新陷入困境。
  山下忽然也響起虎嘯,連續的,如馬蹄聲由遠而近,片刻之間,嘯聲已到近前。與嘯聲同時出現的是一頭比戰湛在動物園見過的成年東北虎還要大一倍赤紅猛虎!
  赤虎額頭沒有王,只有三條橫杠。
  戰湛肅然起敬,“大隊長啊!”
  赤虎看到藍醅和袁浩飛對峙,並沒有立刻撲上去,而是慢慢地伏低身子,眼睛緊緊地盯著藍醅的後背,打算伺機而動。
  提心吊膽了好半天的朱晚終於舒了口氣道:“來了就好。”
  戰湛道:“請解說。”
  朱晚道:“它就是赤虎盟的守護魔獸,是袁盟主的……夥伴。”
  那就是比寵物要高上好幾個檔次。戰湛看著被一人一獸夾攻的藍醅,很沒同情心地幸災樂禍起來。要是藍醅和藍醇的關係不那麼糟糕的話,說不定還能有個幫手。
  想到藍醇,他腦海猛然閃出個年頭。既然藍醅被拖住了,他為什麼不趁機把藍醇救出來?反正赤虎盟、茶葉蛋鋪和的酒鬼莊誰勝利誰負都跟他們沒關係。他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救藍醇!
  他將這個想法和寒非邪一說,寒非邪有些遲疑。
  倒是他們身邊的朱晚聽到之後,鼓勵道:“要從酒鬼莊救人,現在正是時候。盟主這次採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兩位護法正帶著人分別攻打酒鬼莊和茶葉蛋鋪。你們可渾水摸魚。”
  戰湛道:“我要救的是酒鬼莊的人……沒關係嗎?”
  朱晚看出他問題背後的試探,微微一笑道:“我和盟主只是各取所需,並非從屬關係。唉,其實我是為了赤虎。”
  戰湛見過他的收藏室,自然知道他對魔獸聖獸靈獸有多麼執著,“那你自己小心。”
  朱晚道:“放心,有赤虎和盟主在,我不會有事。我只擔心他們拖延不了多久時間。”以藍醅如今的修為,如果執意要走,赤虎加袁浩飛也留不住,“事出反常必有妖。即便是茶葉蛋也不可能讓藍醅修為在短時間內提升得這麼快,這裡一定有什麼原因。你們去酒鬼莊要倍加小心。”
  戰湛點點頭,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又停下腳步道:“你要是離開赤虎盟,有什麼其他打算?”
  朱晚道:“聽說萬毒山莊的冰魄寒蠍乃世間奇獸,我想前往一觀。”
  戰湛眼珠子一轉道:“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不如我們一同前往?”
  朱晚當下答應下來。
  戰湛暗暗高興。發現他和寒非邪的關係陷入詭異離奇的曖昧之中後,他就想著怎麼把兩個人的關係導入正軌。朱晚的出現正好解決了這個煩惱。一來朱晚本來就是寒非邪的小弟兼軍師,有他在,寒霸的霸氣側漏之路會更加順暢,二來,他覺得他們會陷入這種關係完全是同齡同伴太少的緣故。少年人,難免血氣方剛,思春是很正常的,但思春的時候沒有正確的思春物件就不正常了。遙想當年,他左眼蒼井空,右眼武藤蘭,過著四季如春的滋潤日子,精神世界相當滿足。再看看寒霸,腦袋裡裝著一本隨時窺探生活隱私的《天芥神書》,說不定擼個管都會被科普正確姿勢……
  他突然想到,對於兩人的這種關係《天芥神書》會怎麼說呢?
  帶著這種好奇,他偷偷地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也在看他,明目張膽地表示著不爽。
  戰湛遲疑道:“你覺得現在去不適合?”
  寒非邪沒說話,溫和地沖朱晚道別,轉身往山下走。
  戰湛有點摸不著頭腦。
  朱晚對戰湛道:“小戰兄若是想救人,要抓緊時間了。”他手指朝戰場一指,郝豪已經加入戰局,目前是是藍醅加郝豪VS袁浩飛加赤虎。目前來看,還是袁浩飛和赤虎占上風。
  朱晚道:“以戰局和藍醅的腳程推算,他最晚在傍晚趕回酒鬼莊。”
  戰湛吃驚道:“這麼快?”
  朱晚道:“酒鬼莊就在鬼寂山前方不遠。”
  戰湛拔腿就跑。
  
  寒非邪看戰湛跑,也跟著跑,只是一直沒說話。
  戰湛想到自己邀請朱晚一同上路的根本意圖,有點心虛,想搭話又怕碰釘子,直到山腳才憋出一句,“我去問路。”
  “我去。”寒非邪拉住他,轉過頭去問路。
  戰湛老老實實地跟在他後面。
  路很簡單就問到了,酒鬼莊的確離這裡很近,兩人跑著去,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
  戰湛邊跑邊道:“朱晚說藍醅最晚傍晚到酒鬼莊。”
  寒非邪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道:“你對他的話倒是深信不疑。”
  戰湛:“……”要按三國算的話,朱晚在這個世界差不多郭嘉這個級別了吧?聽他的話不是必然的嗎?
  寒非邪道:“你打算收他入麾下?”
  戰湛意外道:“我?”
  寒非邪見他一臉疑惑,以為自己猜錯,“不然你為何討好他?”
  “討好?”戰湛反省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這麼令人誤解的事。
  寒非邪道:“你真的想看冰魄寒蠍?”
  “……”戰湛終於知道他誤會了什麼,“想,想看啊。”
  “說謊。”寒非邪輕聲說完,眸光在他臉上微微一轉,帶著幾分無可奈何地寵溺。
  戰湛渾身一激靈,身體像電流通過一樣,激起一陣輕微的酥麻感。
  



98

98、死亡平原(七) ...


  在死亡平原,除萬毒世家這個不可動搖的龐然大物之外,其他勢力好似流星,總是來得猛烈走得迅疾。如酒鬼莊這樣屹立數十年而不倒的,已算老當益壯。
  只是這莊子斑斑駁駁的外牆難符它的赫赫聲名。
  戰湛看到外牆時,還以為這裡不是酒鬼莊,是義莊。“我總算知道為什麼酒鬼莊裡有個鬼字了。”
  寒非邪道:“不是因為藍醇見了藍醅像見了鬼嗎?”
  戰湛道:“……這樣也說得通。”
  兩人嘴裡調侃,腳下卻半步不停,輕手輕腳地朝裡走去。
  朱晚說袁浩飛派人偷襲酒鬼莊,應當不會有假,可是為什麼一路走去,連個影子都沒有瞧見。
  戰湛低聲道:“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寒非邪道:“殺氣。”
  戰湛緊張地四下張望,“哪裡?”
  寒非邪皺了皺眉。他的確感覺到殺氣,卻感覺不出到底是從哪裡洩露出來的,或者說,彌漫整個莊子,無處不在?
  戰湛順著走廊到花園。花園裡花草豔麗,五顏六色,無奇不有。他知道藍家兄弟是藥君,倒也不覺得驚奇。
  寒非邪突然抓住他,停下腳步。
  戰湛吃了一驚,一雙眼睛左右地掃來掃去。
  前面是一間六道門的大屋,屋門緊閉著,光只照到屋前石階上,使整個屋子看上去就像一個被光遺棄的陰暗世界。
  戰湛退後半步,悄悄地扯了扯寒非邪,詢問他是否離開。
  寒非邪凝眉,眸光突然朝右方看去。
  “鏘。。”
  雖是蚊鳴般的微響,可戰湛和寒非邪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裡,果然有人。
  兩人無需交流,非常有默契地同時轉身往外跑。
  身後傳來破風聲。
  戰湛想也不想地回頭打出數掌。儘管飛花掌的觀賞價值遠大於實用價值,但是在大面積防禦上,仍有著不可藐視的威力。
  就如現在,他幾掌拍出,已封死對方的進攻路線。
  與此同時,寒非邪也出手了。
  若說戰湛走得是普遍撒網路線,那麼寒非邪就是重點打撈。他的火陽指一共只是彈了三下,三個沖出來的人就都被彈了出去。
  戰湛收掌,一本正經地看著寒非邪道:“功勞算你的算我的?”
  寒非邪道:“我們的。”
  戰湛不太滿意。
  “讓我沾點光嘛。”寒非邪沖他眨了眨眼睛。
  ……
  戰湛捂著胸口心臟的位置,怔怔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又抱頭。
  寒非邪嚇了一跳,“怎麼了?”
  戰湛淚奔,“我記不起蒼井空和武藤蘭的樣子了。”
  “……”後面一個一聽名字就像女人。他溫和地問道:“本來記得很牢嗎?”
  戰湛道:“你問動態還是靜態?”
  寒非邪茫然。
  躺在地上的三個人猝不及防地再次發起攻擊。
  戰湛一馬當先,使出削鐵如泥爪。這爪子在劍意大會時還沒有練熟,所以沒機會大放光彩,此時不同,經過劍意大會的淬煉,他已經掌握了爪子的精髓——豁出去地撓、抓、摳!
  “未得允許,擅闖我酒鬼莊者……”
  尖銳犀利的聲音將藍醅的怒意詮釋得淋漓盡致,“終身困于莊內,為狗為蟻!”
  戰湛渾身一激靈。他話裡滿滿的惡意,讓人不由自主地泛起冷意。
  原本與戰湛糾纏的三個人突然齊齊跳開去。
  戰湛後背被撞了一下,轉頭就看到寒非邪背沖著自己,脖子被藍醅死死捏住,竟毫無反抗之力!
  戰湛急了,二話不說揮著爪子就往上沖。
  藍醅冷笑道:“這麼早趕來送死,到劍皇級了嗎?”他手臂一縮,用寒非邪擋住戰湛。
  哪知戰湛本就是虛招,已經碰到寒非邪後腦勺的爪子突然改變了路線,轉而去抓藍醅的手腕。藍醅手腕一翻,放開寒非邪,轉而去抓他的手。
  戰湛五指落入他的掌心,猶如抓在鐵板上,指尖痛得幾乎要折裂一般!
  藍醅避開寒非邪的火陽指,眼睛微微眯起,朝他們身後看了一眼,下手突然快起來。
  戰湛只覺得肩膀一陣刺痛,右臂便像灌了鉛一樣,一直往下沉,連帶人都站不直,彎著膝蓋跪了下去。
  藍醅抬腳將他踢到一邊,又去抓寒非邪。
  寒非邪眸光冰冷,整個人像變成了一座冰山,一點情緒都無,只是不斷地發動攻擊。但是他的火陽指又如烈火,每次射出,都有一陣熱風穿梭。
  藍醅兩次差點中招,不禁收取輕蔑之心,右手手掌泛起一層如油漆般的墨藍,向寒非邪的脖子抓去。
  戰湛如今是半壁身體不能動,但嗅覺仍在。他聞到一股極為怪異的腥味,臉色微微一變道:“小心,掌上有毒!”他這個判斷完全出於多年武俠小說的浸淫,那些修煉毒功的人大多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因此想也不想地說了出來。
  藍醅聞言卻是大吃一驚。要知道他的“千毒掌”是根據萬毒世家的“萬毒千影”自創的,掌中有毒的事他從未對第二人說起過,沒想到居然被戰湛一口道破。這倒叫他越發小心起來。
  他打得謹慎,讓寒非邪壓力稍減,腦袋全力開動。現在,他肩負的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的命,還有戰湛的命,更不敢行差踏錯。
  眼見藍醅耐心漸失,出手越來越重,寒非邪腦海猛然閃過一道靈光,突然轉身往後跑,邊跑邊喊道:“護法!我頂不住啦,你快出來幫忙。”
  藍醅在他往裡跑的一刹那下意識地跟了幾步,直到他沖進屋子才有意識地放緩腳步。
  寒非邪站在屋子裡,轉身看藍醅,眸光充滿挑釁,仿佛在說:你敢進來嗎?
  藍醅一進酒鬼莊就知道莊內埋伏了不少人手,看到寒非邪和戰湛反而有些意外。因為在他想來,這個時候出現的不應該是他們,而應該是赤虎盟的人。
  他的想法與寒非邪不謀而合。寒非邪看之前三個人跑出來又跑進去就知道埋伏在這裡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才想出禍水東引之計。他篤信以藍醅的驕傲,就算明知是陷阱也一定會踩進來,就好像當初藍醇當著他的面告訴戰湛和自己來酒鬼莊救他一樣。對他這樣的人,再沒有比簡單粗暴的激將法更好用的計策了。
  果然,藍醅微微一笑,抬起腳朝裡走來,“你說的護法,是郎野,還是牟晸。”
  寒非邪一路退後,順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壺,打開蓋子,朝藍醅潑了過去,然後將桌子抬起,從上往下地砸向藍醅的腦袋。
  藍醅舉起拳頭一擊。
  桌子四分五裂。
  寒非邪趁機繞過去往外跑。
  藍醅眼神一凝,卻不追擊,而是朝另一個方向揮出一拳。這一拳他並沒有打到實處,而是用劍氣崩向牆角。原本空無一人的牆角突然顯現一個人影,雙手交叉著硬生生地擋下這一擊。
  藍醅冷笑道:“隱介藏形,郎野。”
  那個人影靠著牆,微微喘著氣,顯然剛才的那一下子讓他很不好受。他道:“酒鬼莊只剩你一人,獨木難支,何苦掙扎?”
  藍醅走了兩步,看著他的眸光就像看著老鼠的貓,“到我被你逼到牆角無還手之力的時候,你再說這種話才有說服力。”
  郎野面色一冷,吹起口哨,頓時,屋子四面八方跳出十幾個人來。
  
  寒非邪已經從屋子裡跑了出來。戰湛還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他,小眼神熾熱得像兩顆小太陽。
  寒非邪扶起他,“哪裡難受?”
  戰湛道:“右邊動不了。”
  寒非邪凝眉,《天芥神書》告訴他,戰湛是被藍醅的劍氣封鎖了穴道,只能靠劍氣慢慢地化解。
  戰湛聽後,眼睛一亮道:“能不能吧藍醅的劍氣化為己用?”
  寒非邪有點佩服他了。這個時候還能想著佔便宜。他乾脆將戰湛背起來,打算往外走。
  戰湛道:“往裡走,現在正是救師父的好時候。”
  寒非邪不大願意。他與藍醇非親非故,救他必須是在自己和戰湛生命安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
  戰湛低聲道:“都已經到這裡了……”
  寒非邪歎了口氣,躍上打鬥激烈的屋子,踩著屋頂朝四下張望。他道:“赤虎盟的人說這裡只剩下藍醅,就說明沒有發現藍醇的蹤跡。藍醇應該是被藏在什麼地方。”
  戰湛道:“密室?”
  寒非邪看著連綿起伏的房舍,皺眉道:“這裡房舍眾多,怎麼找?”
  他正說著,就看到東北角冒出濃煙來。
  不要戰湛說,他已經朝東北角跑去。
  煙起得很快,他們到時,已經看到屋子裡頭跳躍的烈火。
  戰湛豁出去了,反正藍醅和赤虎盟的人都看到了他們,這時候也不需要再掩藏行跡,乾脆大聲喊道:“師父!徒兒來救你了!快點出來啊,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寒非邪:“……”
  “師父!”戰湛往屋裡湊了湊,可惜煙大,熏得他眼睛發紅,直淌淚水。
  “師父……”
  寒非邪看他整個人往裡湊,不放心地將他拉到背後,抬手朝屋裡劈出一掌!他掌中帶著劍氣,倒將火焰壓了壓,隨即,兩人都看到火光中隱約有一道暗門敞開著。
  
  


99

99、死亡平原(八) ...


  戰湛還在猶豫進還是不進,寒非邪已經背著他踏過火焰鑽入暗門中。踏過火焰的刹那,戰湛看到一道淺色金光縈繞在寒非邪身體周圍,好似保護膜一般。
  “七彩神衣?”他震驚地喃喃。
  寒非邪側頭,“什麼?”
  戰湛道:“我看到你身體周圍有一層金色的光……”
  “火陽甲。”寒非邪解釋道,“用火陽之氣形成的盔甲。”
  戰湛感慨道:“火陽之氣真是好東西啊。”
  寒非邪抓著他的小腿,想了想道:“回頭我幫你找一套好的功法修煉。”他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可是戰湛等級太低,《天芥神書》裡的功法和武技都練不上,像火陽之氣這種功法又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條件太苛刻,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提高他的修為。他既想著變強,又想著與戰湛在一起,自然想過讓戰湛變強,只是最近事忙,把這件事耽擱下來。他盤算著回去之後把這件事提上議程。
  暗門裡一片漆黑,外頭火燒得再劇烈,也燒不到裡面。戰湛和寒非邪借著外面的火光,看到腳前五尺是一條向下的石階。
  “嘶嘶……”
  石階下方傳來細碎的拖拽聲。
  寒非邪頓住腳步,全神戒備道:“誰?”
  對方立刻不動了。
  戰湛試探道:“師父?”
  對方沒做聲。
  戰湛在包袱裡翻找火摺子。
  法拉利咬著火摺子給他。
  戰湛感動地摸摸它的腦袋,“你怎麼知道我在找火摺子?”
  法拉利傲慢地仰起脖子,一副“休要小看本大小姐”的樣子。但它忘了,室內很暗,戰湛以為它在求撫摸,手指敷衍地撓了兩下,“脖子癢?回去給你洗澡。”
  法拉利:“……”人類的思維模式真是簡單粗鄙!
  戰湛吹亮火摺子。
  室內光線驟然亮,刺了下眼睛,戰湛眨了眨眼睛才適應,就看到石階盡頭,一個人提著褲子,半僵在那兒。
  即使很多年之後,戰湛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這輩子遇到過最尷尬的事情之一。
  “師父?”
  戰湛艱澀地喊道。
  藍醇抓著褲子的手抖了抖,才慢慢地抬起頭,驚訝道:“你們來了?”
  寒非邪:“……”太假!
  戰湛:“……”NG!
  藍醇意識到自己的口氣有點誇張,飛快地系上腰帶,“我,我是……”
  寒非邪背著戰湛下來。
  走到下麵,戰湛敏銳地聞到空氣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他狐疑地看著藍醇,聯想他之前匆匆穿褲子的舉動,頓時恍然。
  空室孤男,自己找點樂趣也是難免的。
  他見藍醇扶著牆站起來,暗暗吃驚,沒想到師父冷靜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如此狂野的心,自己改天必須含蓄地提醒他,擼管要長久,護腎必須有!
  他揉了揉鼻子,佯作不覺,就見寒非邪蹲□子,舉掌往地上拍去。
  只聽一聲脆響,地上一根鏈子就斷了開來。
  戰湛這才注意到藍醇腳上竟然拴著一根粗長的鐵鍊,鏈子另一頭沒入牆中,不知源頭。
  藍醇松了口氣道:“多謝。”
  戰湛顫聲道:“他一直鎖著你?”環顧密室,只有一張石床,一個馬桶……簡直就是最簡陋的監獄!
  藍醇眼眸微垂,“他要出去,不能時時看守我。”
  戰湛道:“你們是兄弟啊!”
  藍醇嘴角一顫,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底翻騰起一陣滔天的憤怒和憎惡。他連著冷笑兩聲,卻比哭更淒涼,“是啊,我們是兄弟,他竟如此對我。”
  戰湛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但藍醇是他的師父,天平自然是朝他傾斜,心裡不免把藍醅罵了個死去活來,本來還想罵他祖宗,但考慮到他和藍醇祖宗共用,就忍了下來。
  藍醇道:“你們到這裡,他沒發現嗎?”
  寒非邪簡明扼要地說了一下外面的形勢。
  戰湛問:“外面的火是怎麼回事?他想燒死你?”
  “火是我放的。他今天走得……匆忙,沒關門,我把油燈丟了出去,怕是點著了什麼吧。”他那時候萬念俱灰,所作所為已不受控制。
  戰湛見他臉色奇差無比,不好深究。
  藍醇從思緒中回神,“我們快走。”他彎腰抓起仍掛在腳踝上的半條鐵鍊,急衝衝地往上走。
  戰湛正要跟上,就被寒非邪一把抓住,不動聲色地指了指地上。
  戰湛一愣,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床褥上血跡點點,雖然不多,卻很醒目,不止如此,床下還藏著一件什麼東西。出於好奇,他伸手將東西拽了出來,才發現竟然是內衣,只是已經撕成布條,不能再穿了。
  他與寒非邪對視一眼。
  寒非邪只覺奇怪,還沒有想到什麼,但戰湛畢竟被各種狗血劇情澆灌長大的一代,根據這些元素推向劇情簡直輕而易舉。只是推想出來的結果實在太嚇人了。
  他下意識地朝藍醇看去,發現他站在門口,臉色發青地看著他們。
  戰湛立刻將衣服往床上一丟,抓著寒非邪就往上跑,經過藍醇的時候,還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個地方的住宿條件太差了,等出去了,我請師父吃好吃的。”
  藍醇眼睛仔仔細細地搜尋著戰湛每個細微的表情,連鼻孔都沒有錯過。
  戰湛心裡發虛,只好拼命地晃著寒非邪的胳膊,“我們怎麼出去啊?”
  密室外面的火已經燒得連門都看不見了,奇怪的是,藍醅和赤虎盟的人竟然一個都沒有發現。
  寒非邪沉吟道:“除了這裡,還有其他路可以走嗎?”
  藍醇這才將目光從戰湛臉上收回,搖頭道:“沒有。”
  寒非邪道:“我先送戰湛出去,一會兒再來接你。”
  藍醇點點頭,背靠著牆,閉目養神。
  寒非邪將戰湛重新背在背上,運氣火陽之氣護住兩個人,飛快地往外沖。火陽甲和七彩神衣的最大不同是火陽甲可以根據使用者的想法,任意擴大和縮小範圍,而七彩神醫只能用在自己的身上。
  寒非邪和戰湛沖出火場之後,發現整個酒鬼莊熱鬧非凡,外面喊打喊殺聲震天,顯然已經從小規模戰爭轉為大規模戰爭。
  戰湛從寒非邪的背上滑下來,“我懷疑師父……”
  “嗯?”正要回去接藍醇的寒非邪聞言止步。
  戰湛猛然想起自己和寒非邪的微妙關係,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乾笑道:“沒什麼,你快去把師父救出來吧。”
  寒非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隱瞞的緣由。
  戰湛被盯得受不了,妥協道:“好吧,我懷疑師父有痔瘡。”
  寒非邪:“……”
  戰湛道:“床上的血就是這麼來的。”
  “……”
  “所以我們進去的時候他在穿褲子。”
  “……”
  戰湛道:“所以,一會兒你背他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他的屁股。”
  “……”寒非邪緩緩道,“就算沒有這個原因,我也不會隨便碰別人的屁股。”
  戰湛意味深長道:“你要記住今天的話啊!”
  寒非邪雖然對戰湛產生了其他的感情,但到底是個雛兒,至今為止糾結的仍是對方的心意,並沒有像戰湛那樣考慮長遠,直接跳到了和諧生活。不過他為人謹慎,聽戰湛這麼說就知道話裡藏話,淡然地回道:“嗯,我本就不是隨便的人。”
  戰湛:“……”
  此時天色微暗,西邊餘光透著淒涼,曬著慘澹,酒鬼莊在這份淒涼慘澹的映照下,顯得尤為孤寂,那些喧嘩聲殺喊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戰湛見藍醇失神地望著被火燒得只剩下架子的屋子,低聲道:“師父,我們走吧?”
  藍醇突然咬牙道:“我會回來的。”這一句話一改他往日裡平和溫雅的形象,透著幾分刺骨的陰冷。
  戰湛心裡打了個突,更加堅定自己先前的猜測。
  由於現場只有寒非邪一個戰鬥力,所以他不得不背著藍醇,抱起戰湛……
  這不是戰湛第一次被公主抱,可心情與第一次相比,卻緊張糾結得多。
  寒非邪的手臂十分有力,戰湛被他抱在懷裡,完全不用擔心會掉下去,一雙手完全沒有用武之地,摟著寒非邪的脖子肯定不行,那個位置被藍醇霸佔了,搭肩膀也嫌擠,最後只能像小媳婦兒一樣抱著包袱縮在他的懷裡。
  寒非邪倒是挺滿意,如果沒有背上的眼睛,也許會更滿意一點。
  他跳上屋頂,正要往西跑,就聽到背後一聲冷笑,隨即聽到藍醇“嗚”得一聲,噴出一口血來。藍醇伏在寒非邪的肩膀上,血噴出來的位置正對著戰湛的膝蓋,遠遠看去,就像膝蓋中了無形箭。
  雖然這一下讓藍醇頂了下來,可寒非邪也不好受,那股餘力讓他往前沖了沖,差點把戰湛甩出去。幸好戰湛反應快,用靈活自如的左手拍了寒非邪一下,用反衝力幫他穩住身形,自己則借力在空中轉了一圈,左腳做支點,落地站穩。
  他們身後,藍醅冷冷地盯著他們,常年掛在嘴角的笑意全然不見,只剩下瘋狂的怒火。
  



100

100、死亡平原(九) ...


  戰湛頓時有種拐了人家老婆私奔的小三感……不過藍醅就算是老公也一定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裡的那個變態!
  “你們要去哪裡?”藍醅刻意地笑了笑,面容僵硬得好似打了七八層石膏。
  藍醇從寒非邪背上下來,手搭著他的肩膀,艱難地站立著,看向藍醅的目光恨不得把人千刀萬剮。
  藍醅表情微微鬆動,簡直有點享受他的注視,“哥哥,你怎麼捨得把我一個人留下來?”
  藍醇嘴唇抖了抖。大抵是眼睛表達了太多的情緒,到了嘴巴,反倒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哥哥,你應該知道,這兩個偷人還行,救人絕對不行。”藍醅放緩語速,柔聲道,“與其把希望寄託在他們的身上,不如好好跟我過日子。你不喜歡密室,我幫你安排房間,就住在你以前的那一間好嗎?”
  藍醇眼神從憤恨轉變成嘲弄。
  藍醅歎氣道:“你看,你囚禁了我這麼多年,我都不計較了。”
  藍醇終於開口道:“但是我從來沒有對你……”
  “對我什麼?”藍醅無辜地看著他。
  藍醇牙齒咯咯作響,偏生說不出來。
  圍觀群眾寒一號總算察覺到密室裡看到的血跡和衣服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他下意識地看向戰湛,直覺告訴他,戰湛知道。
  看著那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戰湛欲哭無淚,先不說這種事當著當事人的面沒法說,他總覺得一旦他說了,他和寒非邪之間的關係會變得更加無法收拾——雖然他現在就不知道該怎麼收拾了。
  藍醅道:“爹娘臨走前叫我們相親相愛的。他們回來看到我們變成這樣子,不知道該有多傷心。”
  瀕臨到崩潰邊緣的藍醇頓時被壓垮最後一絲理智,恨聲道:“要不是他們,要不是他們……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藍醅冷酷道:“害我們變成這樣子的不是你的懦弱、膽怯、自私嗎?”
  藍醇渾身一抖。
  最討厭這種說一半藏一半的對話了!要是小說,起碼來個前情提要啊!戰湛看到遠處屋簷上突然跳上兩個人,一個胖乎乎圓滾滾,像個小丸子似的,顯然是茶葉蛋鋪的形象代表,郝豪。另一個身材魁梧如威猛先生,正是赤虎盟盟主袁浩飛。兩人一邊打一邊往這邊挪過來,來得極快!
  戰湛正猶豫著是提醒還是旁觀,就見藍醅回身沖他們揮出一掌。
  “滾!”藍醅怒吼!
  袁浩飛和郝豪都呆了呆,半天沒摸著頭腦。
  袁浩飛率先回神,憤憤地沖過來,“滾你個茶葉蛋!”
  郝豪:“……”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出口傷人?他怒了,對著袁浩飛的背影從風花雪月罵到人生哲學——“你這個暴風雪刮出來被食人花啃天狗吞的混球!你才滾!祝你滾得天昏地暗人間慘劇旗開得勝早生貴子!”
  袁浩飛沖到一半的身影頓了頓,似乎在猶豫先解決前面那個滾還是後面那個滾。
  藍醅無視沖過來的袁浩飛,轉身去抓藍醇。
  寒非邪擋在他身前,再次與藍醅交手。
  藍醅前一次未將他放在眼裡,這次依然,只是知道他鬼主意不少,不再輕敵。
  寒非邪只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內,完全沒有任何生路!正在他覺得頂不住的時候,《天芥神書》突然讓他改指為掌。
  這個嘗試他不是沒有做過,但正如他說服戰湛時所說的那樣,指的受力面積小,火陽之氣集中,爆發出來的力量超越他本身的等級,用掌就沒有這個效果了。但這個時候,已經不容許他有任何的疑惑。寒非邪不假思索地將蜷縮起的手指彈了開來,朝藍醅面門拍去。
  藍醅身影不動,左手虛托,拂出一道劍氣,將寒非邪的手臂托了開去。
  寒非邪手掌拍歪,火陽之氣打在不遠處的屋頂上。
  重新和郝豪交上手的袁浩飛腳跟一松,人差點陷入莫名其妙砸出來的洞裡。幸好他平衡能力不錯,人微微一晃,就站穩了。
  郝豪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幾個圓滾滾的東西,劈頭蓋臉地朝袁浩飛砸去!
  袁浩飛大怒,吼道:“阿虎!”
  “吼!”遠處虎嘯聲應和,不多時,一頭猛虎就竄上屋頂來。
  儘管寒非邪和藍醅夫打得激烈,戰事險峻,可戰湛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見那團與密室門口熊熊大火相媲美的赤紅猛虎一瞬出現在屋頂,一瞬從屋頂上漏了下去。
  兩瞬一前一後,出現得極快,如流星一般。
  戰湛還沒來得及反應,它已經墜入屋中。
  郝豪鼓掌大笑。
  袁浩飛沒了打架的心情,拔腿就跳下屋頂,往它掉入的屋裡沖去。
  郝豪看好戲似的跟在後頭,嘴裡不依不撓地打趣道:“從前有只虎,生□跳舞。跳到屋頂上,滾成大葫蘆!”
  換做平時,聽到這樣與自己臭味相投的打油詩,戰湛一定會鼓掌喝彩,可現在的情勢卻不容他有這樣的閒情逸致。藍醅和寒非邪打了一會兒,似乎摸清了他的路數,不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此時寒非邪完全處於一面倒的被壓制狀態。
  戰湛很想上去幫忙,但是左半邊麻木的他連走路都一拐一拐的。
  藍醇突然道:“打他肚臍!”
  寒非邪側身跳開的同時,手指試探著朝藍醅的肚子點出一記火陽指。
  原本已經有些放鬆的藍醅面色驟然一凝,匆忙看向藍醇的一眼竟帶著赤|裸裸的恨意,他一邊將寒非邪甩出去,一邊抓住藍醇的胳膊拉到身前,獰笑道:“哥哥,你居然幫著外人對付我。”
  藍醇道:“外人是來救我的。”
  藍醅道:“真好啊,真令人感動。”他眼睛瞥向重新躍上屋頂的寒非邪,“我真是太嫉妒了,我被你關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每天看到的只有哥哥和哥哥送來的各種各樣的藥。”
  藍醇嘴唇抿緊。
  藍醅捏住他的下巴,語調陰冷,“那時候你一定不會愧疚吧,只想著怎麼樣才能讓弟弟永遠變成被利用的廢物,永遠像個傻瓜一樣修煉出劍氣供你使用。”
  藍醇皺了皺眉,似乎想解釋。
  “那麼現在呢?”藍醅完全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你嘗過這樣的苦頭之後,有沒有後悔?後悔當初這樣對待我?”他的眼神很平靜,語氣很平靜,整個人都像是冰凍的湖水,冷靜得不能再冷靜了。
  可戰湛和寒非邪就是能感覺到冰冷湖面下那潛藏的暗火。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再上前。一來是因為寒非邪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再上去也只是當炮灰。二來……他們發現藍家兄弟恩怨糾葛遠比他們想像中更加複雜,似乎,不適合有外人插手。
  藍醇緩緩道:“我只是想找個解決的辦法。”
  藍醅放開他的下巴,搭著他的肩膀,埋頭笑起來,一開始笑得還很小聲,過了會兒,笑聲漸大,像是止不住。
  戰湛道:“這是要瘋了?”
  寒非邪道:“我希望他瘋之前不要忘記捅自己一刀。”
  戰湛道:“附近沒刀。”
  “有需要的話,他可以拿我的手來捅。”寒非邪說完,就見戰湛奇怪地望著自己,眼神閃閃爍爍,欲言又止,好似千言萬語都壓在泰山下,心裡蠢蠢欲動地要說,可又被什麼東西壓抑著說不出來,“有什麼不對?”
  戰湛捂臉,“沒什麼。”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還是個看圖猥瑣的宅男,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聽一些正經話都會不由自主地猥瑣起來呢?而且猥瑣也就算了,人不猥瑣都對不起發明這個詞的人類祖先,可為什麼他猥瑣的方向竟然開始往同性發展?
  ……
  話說拿我的手來捅這句話這麼說出來真的不要緊麼?
  戰湛歎息。
  寒非邪敏銳地覺察到戰湛有事隱瞞著他,而且這件事和自己有關。現在的形勢不容許他深究下去,但他心裡悄悄地記上了這筆賬——
  戰湛心裡有不能告訴他的秘密!
  “我不會放你走的。”藍醅停住了笑聲,冷冷地說,“不管是利用還是報仇,我都不會放你走。你囚禁我這麼多年,我會討回來。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增加修為的捷徑,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藍醇臉色煞白,“畜生!”兩個字從齒縫裡蹦出,一字千斤。
  藍醅漠然道:“你是我哥哥,我是畜生,你也是畜生。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藍醇盯著他,瞳孔縮了成了針眼,最後平靜了下來,“我可以去死。”
  “你不會。”藍醅淡定道,“誰都會去死,就你不會。你比誰都愛惜自己的性命。”
  “……”
  “再說,你死了,還怎麼找我報仇?”藍醅道。
  藍醇道:“放他們走。”
  戰湛看得歎為觀止,之前還一口一個畜生,像不死不休的樣子,一轉眼,兩人居然都平靜地談判起來。
  “有一個條件。”藍醅答應得很爽快,“我希望以後雙修,你能夠配合。”
  藍醇平靜的面具保持不到一分鐘,就龜裂,粉碎……
  雙修是什麼寒非邪不懂,可讀書破萬卷的戰湛不會不明白。他震驚地半張著嘴巴,看著藍家兄弟,兩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男人。
  男人也可以雙修?!
  戰湛已經不想用文章類型背景設定來局限《絕世劍邪》這本書了,反正阿斗曹丕都出現了,來個雙修也不算太離譜。要是有一天寒非邪踩著一把飛劍來接他,他大概也不會太意外。


101

101、死亡平原(十) ...


  “好。”
  藍醇的聲音打著顫,像是極力壓抑怒火。
  藍醅看著他,眼底不見喜怒,只有深沉的悲哀和嘲弄。
  戰湛神色複雜地看著藍醇,突然覺得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句話太心酸。
  藍醇道:“我和他們有話要說。”
  藍醅的目光在戰湛和寒非邪的面上掠過。
  藍醇道:“你怕?”
  藍醅笑了笑,“不用激將法。反正我也不會拒絕。”他手指輕輕地在藍醇面上碰了碰。
  藍醇一驚,側身讓開。
  藍醅手指微僵,似乎也對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疑惑不解,但肌膚細膩的觸感和微涼的溫度讓他有些留戀。
  趁他失神,藍醅拉著戰湛朝另一邊走去。他走路的姿勢比戰湛還不如,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炭火上,緩慢而艱辛。
  藍醅看著他的背影,撫唇而笑。
  戰湛看他波瀾不驚的樣子,驚愕道:“不救火嗎?”就算房價沒有飛漲,這房子也不便宜吧?
  藍醅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我高興。”
  “……”戰湛訓斥自己:讓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寒非邪見戰湛一蹦一跳著累得很,乾脆攔腰抱起他。
  戰湛道:“看到赤虎怎麼從屋頂掉下去了嗎?”屋頂的承受力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啊。
  “嗯。”寒非邪拍拍他,“所以你別亂動。”
  ……
  他剛剛,是不是,被,拍了,屁股?!
  戰湛震驚地盯著寒非邪。
  寒非邪一臉淡定——如果他的耳朵沒有紅的話,整體是很淡定的。
  “就到這裡吧。”藍醇大概覺得藍醅聽不到了,終於停下腳步。
  戰湛回頭,藍醅已經不在原處,他當然不會心存藍醅放過他們的僥倖。以藍醅的性格,多半是窩在什麼地方偷窺著,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跳出來捉姦!
  ……
  捉人。
  藍醇道:“藍醅不是一個人在修煉。”
  戰湛:“……”師父!你這是破罐子破摔地要說出雙修的秘密了嗎?他看了眼全神貫注的寒非邪,抬起雙手捂住他的耳朵。這種
  寒非邪疑惑地看著他。
  藍醇臉色變了變,低沉地笑道:“你果然知道了。”
  戰湛身體一僵。
  藍醇慢慢地坐下來,“你也到了通人事的年紀。”
  戰湛明顯感覺到寒非邪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不悅的審視。舊戰湛的黑鍋他這輩子都甩不掉了吧?
  藍醇道:“在我五歲,藍醅四歲的時候,我們的父母叫我們修習一套叫《雙拼功》的奇異功法。”
  戰湛:“……”說起雙拼,他很久沒吃燒鵝加叉燒了。
  “雙拼功須兩個年齡相仿,血脈相通的兄弟姐妹一同修煉。當年我們年紀都小,只記得父母每日將我們泡在藥水裡,服用各種各樣的草藥。我們身體常常東爛一塊兒西爛一塊兒,胳膊好了,大腿又開始潰爛……”
  “如此過了一年,我們正式學習。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我是兄長,學習得自然比較快,七歲那年,我突破劍將,進階成為劍魁。從那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樣了。”
  藍醇抹了下額頭。
  戰湛以為他要擦眼淚,猶豫著要不要避開目光,他卻又恢復了平靜。
  “我突破劍魁後沒多久,就感覺到丹田湧起一股陌生的劍氣。它雖然從我丹田而生,卻不像是我的劍氣。父親卻很高興,說是我努力修煉的獎勵,還幫我把劍氣引導歸位,合二為一。之後,他帶我去見藍醅,發現他竟然一點劍氣都沒有了。父親說,雙拼就是互相比拼的意思,只要有一個人達到劍魁,這場比拼就開始了。誰的修為高,就能獲得對方的劍氣,輸了的人就只能加倍修煉贏回來。”
  寒非邪皺眉道:“沒有劍氣怎麼修煉?”
  藍醇道:“這就是雙拼功另一個奇異之處,它是依靠冥想來修煉的。”
  戰湛道:“不需要劍氣?”
  藍醇道:“對我們來說,劍氣是獎勵。”
  戰湛各種羡慕嫉妒恨。他雖然不知道《絕世劍邪》的主角,但好歹是穿越者,為什麼沒有奇異的功法?
  “那年年末,藍醅突然超越了我……你無法體會我那時的驚慌。我努力了那麼久,修煉那麼久的劍氣突然不見了,這簡直比沒有了雙腿更可怕!雖然只有短短七天,可這七天我無時無刻不在煎熬中,哪怕修煉也是!直到劍氣重新回到我身上……從那天起,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種功法破除。”
  “後來,父母遠遊,家裡只有我留下來。我開始尋找破除功法的辦法。我根據父母留下的筆記,嘗試各種各樣的草藥和配方,都失敗了。”
  寒非邪冷不丁地問道:“在藍醅的身上試?”
  藍醇面容一緊,“一起試。”
  他說得含糊,但寒非邪何等精明,一聽就聽出他這句話裡藏著貓膩,“你沒告訴他原因?他這麼恨你。”
  藍醇低聲道:“我囚禁了他。只有這樣我才能心無旁騖地尋找辦法。”
  寒非邪冷笑道:“是怕再次失去劍氣吧?”
  戰湛以為藍醇會否認狡辯,誰知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竟然點了點頭道:“是有這樣的原因。人都是自私的。”
  寒非邪道:“每個人自私的程度不一樣。”
  藍醇道:“你會放棄?”
  寒非邪很認真地想了想道:“看對象。”
  戰湛心情微動,轉頭看他,寒非邪也在看他。
  “你們兄弟感情真好。”藍醇聲音涼涼的。
  戰湛愣了愣,才想起寒非邪在藍醇面前一直是以戰刀的形象出現,他怎麼會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
  提到他的疑問,藍醇難得笑了笑,“我能分辨他身上的氣味。”
  戰湛問寒非邪:“……你幾天沒洗澡了?”
  寒非邪道:“你知道的。”
  戰湛:“……”
  藍醇道:“劍氣的味道。”
  戰湛:“……”
  寒非邪道:“後來藍醅還是超過你了?”
  藍醇回神“嗯”了一聲,“他的天賦本在我之上。後來的事情,你們差不多都知道了。”
  “雙修是什麼?”寒非邪很介懷。
  戰湛突然“啦裡啦裡啦”地哼起歌來。
  藍醇道:“以交合之法,行修煉之道。”
  “啦!”戰湛驟然一吼!
  藍醇:“……”
  寒非邪鎮定地點頭道:“我懂了。”他頓了頓道,“男人與男人也行嗎?”
  藍醇道:“是藍醅發明的……我不知道是否對其他功法也適用。”
  戰湛:“……”發明?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本來沒有這個設定?……藍醅,你滿腦子都是黃色的顏料嗎?!正常人怎麼會想到和自己的兄弟雙修!
  寒非邪道:“增進很快?”
  雖然問題很正經,很學術,可每提一次,都讓藍醇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夜……胃抽搐了一下,他咬了咬牙,沒說話。
  “看那邊!”戰湛原本是想找個話題打斷兩人越來越危險深入的交談,但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後,的確驚住了。
  密室門口那把燒得歡暢無比的大火在眾多劍客聯手之下,被劍氣壓得抬不起頭,不消片刻就滅得一乾二淨,只剩下幾根燒成炭黑的木頭慘然而立。
  但戰湛驚奇的不是這個,而是聯手的劍客中既有赤虎盟,又有茶葉蛋鋪。袁浩飛和郝豪兩個領頭竟然負責指揮。
  他對抱胸站在一旁觀看的藍醅肅然起敬。好強大的馴獸師!
  藍醅感覺到他的注視,眼皮子一抬,“談完了?”
  知道藍家兄弟之間的糾葛之後,戰湛無法像往常那樣單純地厭惡藍醅。任何人被自己的親哥哥囚禁十多年,天天吃著各種各樣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的草藥,都不可能還對那個罪魁禍首保持著善意吧?他將自己代入這個角色,立刻打了個寒顫。也許自己做的不會像藍醅這樣變態,卻同樣不會放過藍醇。
  可是,他強迫自己哥哥一起雙修就太過了。
  這是亂倫啊。
  戰湛胸口一陣滯悶。
  寒非邪悄悄抓起他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戰湛反握住他的手,緊緊地。
  袁浩飛看他們半天不說話,不耐煩地說:“你們答應了我的條件,不許反悔啊!”
  跟在他身邊的赤虎咆哮一聲,像是威脅。
  郝豪笑眯眯地說:“只要袁盟主不反悔就好。”
  袁浩飛瞪著他,“記住!你以後就是個生意人,生意人,生意人!別讓我看到你帶著手下在死亡平原上幹壞事。”
  郝豪道:“放心放心,一定不讓你看到。”
  “嗯……嗯?!”
  “只幹好事,只幹好事。”
  “幹好事也不許!”
  “……”
  袁浩飛道:“總之,從今以後,茶葉蛋鋪不許插手死亡平原的各種紛爭。”
  “自保呢?”
  “有本盟主在,誰敢動你!”
  郝豪若有所悟道:“以後盟主罩我?”
  “你當我小弟,我當然罩你。”
  郝豪道:“但不會命令我做任何事?”
  袁浩飛嗤笑道:“本盟主又不喜歡拍皮球,要你做什麼?”
  郝豪對他的譏嘲渾不在意,“一言為定?”
  “本盟主言出必行。”
  郝豪松了口氣道:“盟主早說清楚不就好了。我開鋪子就是為了煮蛋賺錢,生意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什麼紛爭什麼的戰鬥,我本就敬而遠之。要是袁盟主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我們也不會鬧到今日這個田地。”
  袁浩飛冷哼,“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不計較你給我家阿虎下毒之仇。”
  郝豪乾笑道:“不是下毒,只是一點瀉藥。誰讓袁盟主實力高強,讓我威風喪膽呢?如不是赤虎抱恙,給我吃十斤雄心豹子膽我也不敢上鬼寂山啊。”
  



102

102、死亡平原(十一) ...


  袁浩飛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郝豪道:“那麼袁盟主偷襲我茶葉蛋鋪大本營之事又怎麼說?”
  袁浩飛道:“你不是安然無恙嗎?”
  
  郝豪嘴角一抽道:“那是因為我重金聘請高手在大本營坐鎮!”
  袁浩飛道:“害得我損失慘重。”
  “慘重什麼?半路就被你叫回來攻打酒鬼莊了!”
  “你也來了。”
  兩人吵吵嚷嚷倒也有好處。至少戰湛聽懂茶葉蛋鋪和赤虎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敢情赤虎盟說的歸順就是讓茶葉蛋鋪別鬧事,茶葉蛋鋪卻以為要吞併,所以才抵死不從。然後赤虎盟搞了個研討會,使調虎離山之計。茶葉蛋鋪也不傻,一邊在研討會上與赤虎盟虛與委蛇,一邊請了外援坐鎮大本營。後來大概是袁浩飛想通了,打算採取各個擊破的政策,把送去幹掉茶葉蛋鋪的人手又調了回來,好好的研討會變成了決戰酒鬼莊……最後不知道出現什麼契機,兩人又把話說開了,所以才有了前後矛盾的蛋疼一幕。
  不過茶葉蛋鋪和赤虎盟握手言和,酒鬼莊的處境就變得相當微妙了。
  藍醅察覺到其他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坦然一笑道:“酒鬼莊與茶葉蛋鋪同進退。”
  袁浩飛十分滿意。在他看來,這些人本就應該在他的霸氣下俯首貼耳。他道:“好!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以後你們要是有什麼擺不平的事,儘管來找我。”
  郝豪笑彎了眉眼,“你出頭?”
  袁浩飛道:“我仲裁。”
  “……”郝豪皮笑肉不笑,“種菜我也會。”
  藍醅說完立場之後,眼睛一直看著藍醇。
  要不是戰湛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幾乎要以為他在凝視著自己心愛之人了。想想兩人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戰湛就替他們心慌。
  藍醇將難以啟齒的心事說出來之後,反倒放開了。他別有深意地看著寒非邪道:“好好照顧我徒弟。”
  寒非邪道:“放心。”
  兩人的話都說的五分滿,但剩下的意思彼此都懂。藍醇強調了戰湛這個徒弟,寒非邪讓他放心,是承諾將來還會來救他。
  藍醅冷笑一聲,聽懂了他們之間的暗語,卻不放在心上。他並不知道藍醇將雙修之法說了出去,在他看來,雙修是藍醇此生最恥辱之事,絕不可能主動曝露在人前。他當然猜不到戰湛聽到雙修兩個字就什麼都懂了。
  本應該你死我活的三大勢力混戰就這樣轟轟烈烈地開始,草草收尾。袁浩飛和郝豪帶著各自人馬出去時,都有些唏噓——白浪費這麼時間精力和感情了!
  郝豪走到門口,轉頭看寒非邪和戰湛,微笑道:“兩位要不要來我茶葉蛋鋪坐坐?”寒非邪和戰湛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修為,實屬罕見。他有意將兩人收歸麾下。
  戰湛肚子正餓,聞言想也不想地問道:“有蛋吃嗎?”
  郝豪猶豫了下道:“自當盡地主之誼。”
  袁浩飛自視甚高,又見慣了萬毒世家餵養出來的青年才俊,對他們不甚感興趣,“我回鬼寂山交代一聲,你們請便。”
  戰湛想起朱晚,忙道:“朱晚怎麼樣了?”
  袁浩飛一怔道:“你認識小朱?”他回想起在鬼寂山的時候,他們三人的確站在一起說過話。
  “朋友。”
  “打架的時候腿崴了,送回去休養了。”袁浩飛看了郝豪一眼,“你們要不要來看看?”
  戰湛看著寒非邪。
  寒非邪點點頭。
  戰湛朝郝豪道歉,決定先跟袁浩飛去看朱晚。
  郝豪揮揮手,倒也沒有不高興,只說下次有機會再來。
  袁浩飛準備馬,戰湛和寒非邪合騎一匹。一起上路之後,袁浩飛才道:“看來你們和小朱的關係真是不錯,居然為了他放棄吃茶葉蛋。”
  “……”戰湛道,“呃,難道你不打算請我們吃飯?”
  袁浩飛覺得他的問題十分古怪,想了想才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茶葉蛋是什麼?”
  “我怎麼會不知道!”戰湛惱怒道,簡直把他當做了鄉巴佬。
  “是什麼?”
  “茶葉煮的蛋啊!”
  袁浩飛對他會回答這樣的答案一點都不意外,“你覺得有人賣茶葉煮的蛋能賣到郝豪這麼大的勢力?”
  肯德基麥當勞賣肉賣得全球連鎖了呢。戰湛道:“不許人家經營有道啊。”
  “……”意識到讓戰湛自己領悟袁浩飛道:“他賣的不是普通的蛋,是經過草藥煉製的蛋,因為其中必須放白梔葉和木耳茶,所以才叫茶葉蛋。”
  戰湛:“……”他終於明白《絕世劍邪》走什麼路線了。就是聽起來正常的,絕對不正常,明明不該出現的,它就那麼理所當然地出現了——他腦海裡勾勒出一個小學喜歡拉女孩子辮子,中學喜歡抽同桌椅子,大學喜歡半夜說鬼故事嚇人的猥瑣男形象。
  寒非邪得到了《天芥神書》的提示,介面道:“蛋是魔獸和靈獸的蛋。”
  法拉利從包袱裡跳到戰湛的肩膀上,豎著耳朵和尾巴,對這條消息表現得十分敏感。
  袁浩飛道:“嗯。不同配方熬出來的蛋有不同的功效。有的能夠加速傷口癒合,有的能夠止痛,有的還能活躍劍氣運行的速度。”
  戰湛呆了呆道:“那不是和藥王、試煉師差不多?”
  袁浩飛道:“有點淵源。據說郝豪祖上出過藥王。”
  戰湛道:“怪不得他和酒鬼莊聯手。”
  袁浩飛道:“酒鬼莊顧名思義,他們的釀出來的酒也有些不同的功效,但很久沒做生意了。”
  戰湛暗道:藍家兄弟忙著內戰,哪會有心思釀酒。
  幾個人說說走走,很快入夜。
  袁浩飛並沒有選擇住客棧,而是直接野營。
  戰湛和寒非邪分配到一個帳篷。兩人和袁浩飛本就不熟,又見他忙著整頓盟內事務,吃完飯就早早地回了帳篷休息。
  進帳篷的時候戰湛還沒什麼想法,直到寒非邪和他肩並肩地坐下來時,才猛然意識到現在是孤男寡男同處一室的情況,腦袋不由自主地冒出“野戰”兩個字,差點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你身體……”
  寒非邪剛說三個字就被戰湛心急火燎地打斷,“想也別想!”
  寒非邪愣了愣,看著他一臉戒備,忽而笑起來,“你知道我想什麼。”
  戰湛說完也覺得自己過於草木皆兵,心裡發窘,可該說的還是要硬著頭皮繼續說:“白天才聽了雙修什麼的……哈哈……有點敏感。哈哈哈,不過,師父他們練了雙屏攻,功法特殊,所以才需要雙修。一般人一定修不了的。”
  寒非邪微笑道:“為什麼敏感?”
  “……”戰湛發現自己挖了好大一個坑給自己跳。
  寒非邪見他不說話,也不強求,淡定地接下去道:“藍醅想到雙修之前也沒有把握一定會成功吧。”
  戰湛不懂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出於防衛的本能沒有接話。
  “所以不試試的話,你怎麼知道一般人一定練不了?”寒非邪突然朝他靠過來。
  戰湛拔腿就想跑,卻被他一把按住了。
  “你想去哪兒?”
  寒非邪手掌搭著他的肩膀,什麼也沒幹,可戰湛就是覺得一股巨大的熱量隔著衣服傳遞過來,身體裡的血液跟著沸騰起來。
  “我……”戰湛本來還想說什麼,但眼睛一對上寒非邪的臉,語言功能瞬間喪失。
  寒非邪盯著他微啟的嘴唇,腦海掠過那一次親吻的美妙滋味,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欲望猛獸就衝破關閘,一下子佔據了行動司令部,毫不猶豫地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戰湛看著他靠近自己,本能地伸手擋住。
  緊張到冒汗的手心微微發涼,在寒非邪的脖子上冰了一下,頓時召回了他的理智。寒非邪看著他明顯的抗拒行為,眼神微微一黯,身體朝另一邊傾斜,貼著戰湛坐了下來。
  明明阻止了寒非邪的進攻,可戰湛心情的組成成分卻十分複雜,既有松了口氣的釋然,又有點意猶未盡的遺憾。不過他自己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寒非邪平復了下情緒才道:“藍醅的劍氣留在你的身體裡,你可以試著引導看看,能不能收為己用。要是不能,我幫你把他引導出來。”
  戰湛正需要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聞言立刻盤膝運起劍氣來。
  寒非邪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
  自從客棧那場似真似假的戲之後,他能感覺到戰湛對自己的回避。這讓他既鬱悶又心安。藍家兄弟因為是親兄弟,是亂倫,兩人性別皆為男這層因素反倒被比下去了。可他知道他如果要和戰湛在一起,同為男人這個門檻是很難跨過去的。他對寒家感情不深,可以不在乎父親和其他人的看法,可是戰湛呢?一想起戰湛和雲霧衣母子情深的畫面,他就知道就算戰湛這一關過了,後面的路依然充滿艱難險阻。
  而且,他現在連戰湛這一關都沒有過。
  



103

103、死亡平原(十二) ...


  雙拼功果然是一門奇異功法,無論戰湛怎麼努力,藍醅的劍氣都不為所用,最後還是寒非邪出手,幫他把劍氣逼了出來。
  戰湛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剛剛才拒絕了寒非邪,轉頭又要他幫忙。寒非邪渾不在意,若無其事地說起提高修為的事。
  戰湛心不在焉地聽著,直到“天芥神書”四個字從寒非邪的嘴巴裡冒出來,才猛地一驚。
  寒非邪道:“你聽過?”
  戰湛反應極快地回答道:“沒。”《絕世劍邪》前四分之一並沒有介紹《天芥神書》的來頭,按小說的慣性,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寒家有極為牛叉的歷史,但後人不知道,一種是某個高人留下,不小心被寒家拿到的。無論哪一種,戰湛都“不應該”知道。
  寒非邪沒多想,將自己得到《天芥神書》的來歷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怎麼發現寒家密室,見到祖先留下來的遺物,包括寒玉清的聖丹和遺言。
  這些經歷戰湛曾經以讀者的角度看過一遍,可聽寒非邪說出來又是另一種滋味。這意味著寒非邪已經完完全全地相信他,並且願意將自己最私密的一部分展現在他面前。如果換做以前,戰湛一定欣喜若狂,這大腿抱的,自己都成寒霸第三條腿了,但現在想到寒霸對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他就渾身緊張,越聽越緊張,簡直坐立不安。
  寒非邪停下來,看著冒冷汗的戰湛,疑惑道:“熱?”
  戰湛乾笑道:“沒。”
  “不想聽吧?”寒非邪淡然地說完,翻身睡了。
  戰湛傻眼了,清楚地聽到自己這條剛上任的第三腿從寒霸身上啪嗒掉下來的聲音。他猶豫了下,輕輕地推了推寒非邪。
  寒非邪閉目不動。
  戰湛繞到寒非邪面前小聲道:“我想聽的。”
  寒非邪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絕美的臉上光影折疊,冷漠如雕像,戰湛被看得心裡發毛。
  寒非邪沖他伸出手。
  戰湛遲疑著握住。
  寒非邪抓著他的手,閉上眼睛道:“睡吧。”
  戰湛在他身邊躺下,但保持著三十釐米左右的距離,“我還想聽。”
  “剛剛說完了。”
  “……”戰湛頭朝下,把臉埋了。
  寒非邪輕輕地歎了口氣,放開他的手,改摟他的脖子,自己朝他靠了靠,無視掌下瞬間僵硬的身體,輕輕地拍了拍道:“睡吧。”
  戰湛翻來覆去地糾結了半天才睡。
  等他睡著後,寒非邪才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眼前全然放鬆的臉,半晌,伸出手指,輕輕地按在那微張的唇瓣上,輕輕摩挲。
  柔潤的觸感讓他的手指變得極為敏感,身體湧起難以言喻的興奮,這是最原始的衝動,他雖然沒有嘗試過,卻不等於不明白。
  想要和這個人雙修的念頭空前的堅定。他誠實地遵從內心的衝動和欲|望,將之前變強再表白的計畫改進,想要儘快和這個人在一起,遲一刻,便是一刻的煎熬。
  手指大膽地探入嘴唇中,指尖碰到貝齒,他緩緩地一顆顆地掃過。
  戰湛嘴巴動了動。
  寒非邪飛快地縮回手指,蕩漾的心在對方平穩的呼吸中漸漸安靜下來。他感覺到戰湛對自己的小心翼翼和刻意討好,他以前懷疑動機,現在感謝良機。和戰湛相處這麼久,他很清楚怎麼利用這點——只要戰湛退後了,他就跟著退後,驟然拉大的距離會引發戰湛的不安,然後不自覺地走回來,甚至更靠近。而他會蓄力待發,一旦對方踏入自己布下的陷阱,就撲上去,壓著他再也不能翻身!
  
  次日清晨,戰湛敏銳地察覺到寒非邪對自己的態度有所變化,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明明講話語氣表情都和往常一樣。
  他思考了一路,到晚上才知道癥結——兩人的目光接觸少了。每次他看向寒非邪,就被對方回避了過去。但這種事又不好直說,他總不能問寒非邪為什麼不看他了吧。
  為了增加兩人目光接觸的頻率,他增加看寒非邪的次數。哪怕對上眼的幾率是千分之一,只要相乘的次數夠多,那麼得出來的積也不會小。
  他的小心思寒非邪當然不會不知道,且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戰湛對自己的“重視”和“矚目”。
  到第三天,袁浩飛終於趕回赤虎盟總部。
  總部在山谷,依山而建。山壁被雕刻出一隻巨大的虎頭,樣貌與袁浩飛身邊的赤虎一般無二,虎視眈眈地看著每一個靠近的來客,護衛著虎頭下的莊園。
  赤虎盟比酒鬼莊大了五六倍,宅院層層遞進,頗有侯門深似海之感。不過寒非邪和戰湛一個來自寒家,一個來自軍神府,都是大門大戶,只覺得山壁上的虎頭十分威武,對房子大小都沒什麼感覺。
  袁浩飛見兩人淡定自若,心中倒生出幾分好感。他最討厭的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喜歡咋咋呼呼或者哆哆嗦嗦的人。
  他到門前,門裡立刻湧出十幾個侍衛迎接。
  那對雙胞胎美女走在最前面。
  袁浩飛問道:“小朱怎麼樣?”
  “朱爺服了藥,已無大礙,正在房中休養。”說話的是紅衣少女,一雙美目悄悄地往寒非邪和戰湛臉上蹭。
  袁浩飛呼來赤虎道:“煮點半生的肉給他。”
  紅衣女領了命卻不走。
  袁浩飛不耐煩道:“還有什麼事?”
  紅衣女悄悄地靠過去,“萬大小姐來了。”
  她說的聲音雖然輕,但寒非邪和戰湛都是耳聰目明之人,這點距離,都聽得一清二楚。戰湛立馬想到這個萬大小姐的身份——萬毒世家大小姐。
  果然,袁浩飛皺眉道:“她不在萬毒世家呆著,好端端地跑來做什麼?”
  “怎麼?不歡迎嗎?”隨著一聲嬌嗔,一個身穿紅色勁裝的美貌女子從裡面走出來,腰際垂掛著一隻拳頭大小的紫金袋,走路的時候一晃一晃,煞是好看。
  袁浩飛看到他就頭痛,“你每次來准沒好事。”
  “你講話太不客氣了,舅舅!”袁浩飛的姐姐是萬山重的填房,與萬敏兒並無血緣關係,但兩人關係不錯,連帶著萬敏兒和袁浩飛這個年齡相差無幾的小舅舅也挺親近。
  袁浩飛氣鼓鼓地說道:“你上次來,打壞了我多少東西?”
  萬敏兒嗤笑道:“小氣。以你如今在死亡平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還缺幾件東西嗎?”
  袁浩飛不願理他了。
  萬敏兒還想說什麼,眼尖地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寒非邪和戰湛,“咦”了一聲,驚訝地看著寒非邪道:“你是不是姓寒?”
  寒非邪微微眯起眼睛。
  戰湛愣了愣,突然有些感動。要知道原著中的寒非邪憑著一張臉就惹來無數恩怨,也交下無數男女朋友,可戰湛不知道是自己一路上讓他戴面具的關係,還是蝴蝶的翅膀扇得太用力,把這些恩怨朋友都給扇死了的關係,故事發展到現在,就雲霧衣一眼認出了寒非邪這張臉,其他人連花癡相都很少露,這一點都不科學!好歹他看著各種偶像帥哥長大的一代,怎麼可能比文裡的人更花癡?!
  萬敏兒仿佛沒指望他回答,逕自接下去道:“我見過寒叔叔,小時候。那時候理應不記事的,可寒叔叔這張臉我見了之後就再也忘不掉了。唉,當初他續弦,我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了好久,只恨自己年紀不夠。”
  寒非邪冷著臉沒說話。
  戰湛知道寒雲飛和藍月眉這段婚姻是寒非邪心結,不敢隨意搭話。
  萬敏兒繼續往下說道:“我嫁不了寒叔叔,嫁給你好不好?這樣也不算亂了輩分。”
  袁浩飛震驚地瞪大眼睛。
  戰湛也愣住了。沒想到萬敏兒竟然這麼大膽。
  寒非邪面色不改地說:“不好。”
  萬敏兒撅嘴,“為什麼?”
  寒非邪道:“我有想娶的人了。”
  戰湛心頭一顫。
  萬敏兒再接再厲道:“她是誰?”
  “我的心上人。”
  萬敏兒見他不肯說,更加好奇,“比我好看嗎?”
  戰湛心裡默默地祈禱:別看我,別看我,別看我……
  寒非邪果然沒看他,只是嘴角流露出一絲淺笑:“在我心中,他最好看。”
  萬敏兒不信,“比你好看嗎?我不信。”
  寒非邪道:“我對著鏡子的時候不會想親自己,但我對著他的時候想親他。”
  戰湛:“……”
  萬敏兒道:“你爹當初來萬毒世家是為了尋求庇護。你若是娶了我,就可以繼承萬毒世家,再也不用怕麒麟世家了。”
  寒非邪道:“從未怕過。”
  萬敏兒驚訝道:“可是你爹明明……”
  寒非邪不悅地打斷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萬敏兒道:“那她在哪裡呢?為什麼沒跟你在一起?”
  戰湛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生怕寒非邪來一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幸好寒非邪關鍵時刻還是有分寸的,淡然道:“他在我心裡,我走到哪裡都帶著他。”
  萬敏兒雖然喜歡寒非邪的容貌,倒也沒有到癡纏的地步,只是頗為可惜地歎了口氣。
  袁浩飛見寒非邪三言兩語拒絕了萬敏兒,放心之餘對他更加欣賞,拉著他往裡走。
  萬敏兒這才注意到站在邊上的戰湛,見他臉色通紅,疑惑道:“我求婚,你臉紅什麼。”
  戰湛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萬敏兒覺得好玩,追著他問。
  戰湛躲不過去,胡謅道:“我怕問完他,下一個輪到我。”
  萬敏兒:“……”
  



104

104、死亡平原(十三) ...


  “哦,那要是我問你,你會怎麼回答呢?”她很快回神。
  已經走入屋內的寒非邪聞言停住腳步,扭頭看著他,連袁浩飛都好奇地望過來。
  戰湛發現自己最近老幹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
  寒霸的說法是不適用的。他要是這麼說了,寒霸一定會以為他在表白。直接拒絕更不行,萬一被誤會看不上萬毒世家什麼的,他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但是答應也不行,他看得出萬敏兒問這個問題只是好玩,並不認真,自己要是答應了,回頭就給奚落一番。這也就算了,借此得罪寒霸才得不償失。
  他猶豫了半天,才道:“要不,你追追看?”
  “噗!”袁浩飛頓足大笑。
  萬敏兒白了他一眼,嬌嗔道:“你想得美。”
  戰湛看她一扭腰走了,才鬆口氣,抬頭看到寒非邪幽幽地望過來,頓時全身一緊。寒非邪似笑非笑道:“想得果然很美。”
  戰湛:“……”在得罪萬毒世家和得罪寒非邪的選擇中,他是不是選了最不划算的一條——兩個都得罪了?
  
  萬敏兒雖是個姑娘,卻是個性格直爽的姑娘,說說笑笑地就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
  戰湛卻不敢鬆氣,因為旁邊這尊大佛看向自己的眼神明顯笑裡藏刀。
  “我剛才說笑的。”戰湛先低頭。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沒關係,我們的確不一樣。”
  “啊?”
  “我有心上人,你沒有。”
  “……”
  寒非邪說完就走,留下被無形的刀子戳心窩的戰湛獨自對著地板明媚憂傷。
  
  吃晚飯的時候,朱晚終於露面,俊秀的眉眼帶著微倦,心事重重的模樣,只有和寒非邪、戰湛說話時才恢復些許神采。
  袁浩飛作為東道主,當仁不讓地擔當起介紹和活躍氣氛的職責,一個勁兒地說著笑話。
  戰湛發現他這個人看似莽撞,實則直爽,看似冷傲,實則開朗,只要入了他的眼,就是極好說話的人。這頓飯在他的帶動下,吃得十分盡興。
  飯後,朱晚邀請戰湛和寒非邪秉燭夜話,袁浩飛本想參加,被朱晚輕描淡寫的一句“故人敘舊,不便相邀”給打發了。
  袁浩飛走時三步一回頭,戰湛看出朱晚和他有點不對勁,低聲問寒非邪:“他們怎麼了?”
  寒非邪道:“我以為你會更關心我們。”
  “……”戰湛抓住機會表忠心,“我關心的!”
  “那我們怎麼了?”
  戰湛語塞。
  寒非邪面無表情地轉身走。
  戰湛:“……”今天怎麼老是看寒霸的屁股?
  
  戰湛、寒霸和朱晚三人其實並不算熟,只是他鄉遇故知,給三人情誼加了額外分。
  一壇酒、三個杯子、一包花生。
  三人坐在院子裡,對著滿是窟窿的假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戰湛和寒非邪都看出朱晚今晚的興致不高。
  朱晚也察覺到他們察覺到了,苦笑道:“是我掃興了。”
  戰湛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有心事?”
  朱晚歎氣道:“我想離開這裡。”
  戰湛道:“袁盟主不同意?”
  “我還沒說。”朱晚道:“我舍不下赤虎。當初,我就是為了一睹赤虎盟赤虎的風采才加入赤虎盟的。只是相處一段時日後發現,我與盟主許多事情看法相左,長此以往,必生嫌隙。”
  這種事旁人不便發表意見。
  戰湛默默地吃著花生。
  寒非邪道:“你已經做了決定。”要不是做了決定,朱晚絕不會將心事表露在表面上。他今晚的作為是故意給袁浩飛一個預示。
  朱晚笑了笑道:“大戰兄知我。”
  寒非邪道:“朱兄既知我身份,何必再作不知?”晚飯時,萬敏兒沒少提寒字。
  朱晚倒不計較他的隱瞞,笑呵呵地喊了一聲“寒兄”。
  戰湛看兩人把酒言歡,心裡既羡慕又糾結,卻不想插|進去。他甚至覺得,成全他們兩人才是成全寒霸霸氣側漏路線的正道。
  朱晚道:“寒兄和小戰兄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寒非邪道:“我們與郝鋪主有約。”
  戰湛愣了下,隨即恍然,他們到死亡平原之後,就完全斷了騰雲帝國方面的消息,既不知道衛盛有沒有繼續追捕他們,也不知道戰不敗究竟如何了。不過胖胖曾讓他投靠茶葉蛋鋪,或許茶葉蛋鋪會有消息。
  朱晚道:“郝鋪主來歷十分神秘,據說與藥皇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聽到藥皇莊這個名頭,戰湛和寒非邪都是心中一凜。不得不說,藥皇莊的經歷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無論是謝巔峰還是水赤煉,都能算得上是噩夢般的存在。
  隔著牆突然傳來喧嘩聲。
  寒非邪和朱晚對視一眼,同時站起來。
  向寒非邪投空眼神的戰湛委委屈屈地跟著站起來,正想說話,寒非邪和朱晚已經雙雙朝聲源走去。
  戰湛:“……”又是屁股。
  
  赤虎盟一下子熱鬧起來。
  一個錦衣青年手持摺扇,在一群赤虎盟侍衛的戒備和包圍下,大搖大擺地走進內院。
  “來者何人?!”赤虎盟護法郎野身影一閃一閃,從數十米之外瞬間挪到青年面前。
  青年鼻孔朝天,“秦文瀚。”
  朱晚猛然沖了出去,抱拳道:“原來是青紋世家秦大公子,有失遠迎!”
  郎野聽到青紋世家四個字時,瞳孔驀地一縮,去了幾分敵意,多了一層戒備。
  戰湛看到寒非邪聽到青年自報家門時,背影微微一僵,連忙湊過去道:“怎麼了?”
  寒非邪回神,“我娘也姓秦。”
  ……
  戰湛吃驚道:“你確定?”他看的那部分並沒有提起寒非邪的母親姓什麼,但如果姓秦的話,是不是說明她來自……
  寒非邪道:“我娘的名字,我怎麼可能弄錯。”
  “我不是這個意思。”戰湛壓低聲音,“你娘和青紋世家是不是……”
  “當然不是。”寒非邪道,“天下秦家多如牛毛,但青紋世家只有一個。我娘若是來自青紋世家,也不必……”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這個戰湛知道一點。當初寒家大家長希望寒雲飛娶個有權有勢有地位的老婆當靠山,才不負他的美貌,誰知寒雲飛對寒非邪他娘一見鍾情,兩人自由戀愛,並不受家族祝福。正因如此,寒非邪後來的日子才會如此不好過。
  不過根據小說定律。寒非邪的母親姓秦絕不可能是撞姓這麼簡單。要知道寒非邪是這個世界的主角,這個世界所有出場的有名有姓的角色都是圍繞他轉的。像青紋世家這麼大的來頭怎麼可能被放過?
  他幾乎知道寒非邪他娘姓秦的這一刹那就確定寒非邪他娘與青紋世家必然存在著某種聯繫,因此格外關注起這個叫秦文瀚的人來。
  秦文瀚道:“我是來接萬大小姐回去的。”
  朱晚微微一笑道:“夜已深,萬大小姐已經歇下了。”
  秦文瀚沒說話,一雙眼睛逕自盯著他瞧。他樣子長得十分俊秀,一雙眼睛細長,一動不動盯著人的時候,頗有點挑釁和不屑的意思。
  “我想見她。”他語速放慢,話中帶傲,不容人辯駁。
  以他的身份,當今天下的確少有人敢辯駁。
  不巧的是,這裡就有兩位。
  袁浩飛不耐煩地叫道:“哪個不識相的半夜三更不睡覺,來我赤虎盟撒野?!”
  朱晚一聽他開口就知道要糟。
  果然,秦文瀚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幸好解圍的人很快跟上。萬敏兒笑嘻嘻道:“舅舅莫氣,我替你打他出去。”
  秦文瀚一聽到萬敏兒的聲音,臉上的憤怒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可奈何的寵溺,“敏兒,你真的要打我出去嗎?”
  萬敏兒不為所動,“你若是識趣地自己出去,我就不打。”
  秦文瀚道:“你這麼晚還不回去,我來找你。”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不被你找到。”
  秦文瀚苦笑道:“你這麼討厭我?”
  萬敏兒道:“倒也不算討厭,只是煩。”
  秦文瀚深情地望著她,“我喜歡你。”
  萬敏兒皺了皺眉。她和秦文瀚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因為兩家同屬三大世家之列,小時候曾見過幾面,誰知道長大之後秦文瀚就賴上自己了。她幾次拒絕對方都視而不見,迫不得已才避開來,沒想到對方竟然執意追來。她轉了轉眼珠,看到站在一旁的朱晚,心中一動,脫口道:“我有喜歡的人啦。”
  秦文瀚嚴重閃過一道厲光,帶著幾分殺機,十分駭人,說出的話卻輕柔無比,“哦?是哪位?”
  萬敏兒眸光一掃,看到躲在一旁看熱鬧的戰湛和寒非邪,立刻伸手一指。
  戰湛哪知道看個戲也會惹禍上身,想要跑已經來不及了,秦文瀚冷冽的目光掃過來,臉上像被十二月寒風吹過一樣,生生的疼。但秦文瀚掃他只是一瞬,停在寒非邪臉上的時間卻很長,長得其他人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對寒非邪一見鍾情了。
  “你是……寒非邪?”秦文瀚的表情十分奇怪。
  
  


105

105、死亡平原(十四) ...


  戰湛暗暗握拳。有門!
  寒非邪抱胸,不置可否。
  秦文瀚問萬敏兒,“你喜歡的是他?”
  萬敏兒想到寒非邪有心上人,猶豫了一下,道:“不,是他旁邊那個。”
  “……”擦!無辜中彈!
  戰湛腳步不動聲色地往後挪。
  袁浩飛幸災樂禍道:“躲也來不及了。”寒非邪身邊只有一個戰湛,朱晚剛剛和秦文瀚說話,走到前邊去了。
  戰湛看著秦文瀚殺人般的目光,慘笑道:“從我出生那一天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因為太帥而招來橫禍!”
  ……
  秦文瀚問道:“你確定是喜歡他?”
  萬敏兒咬牙道:“我就是喜歡他這種……坦率!”
  戰湛:“……”他魅力大到裝瘋賣傻也能額外加分了嗎?
  秦文瀚別有深意道:“我不知道你喜歡這種類型。”
  萬敏兒默默地吞下苦果,“你現在知道了,我們不合適。”
  秦文瀚道:“如果你喜歡他這一點,我可以學。”
  萬敏兒瞪大眼睛,“怎麼學?”
  秦文瀚道:“我也很帥。”
  ……
  戰湛評價道:“不夠猥瑣。”
  萬敏兒瞪了他一眼。
  秦文瀚竟然很平靜,“我可以慢慢改。”
  戰湛感動了。一個超級世家的子弟居然連臉皮都不要了,這得愛得多盲目啊。
  萬敏兒也愣了愣,難得出現小女兒嬌態,“你別這樣。”
  秦文瀚道:“給我個機會,我們公平競爭。”
  戰湛:“……”他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呢?
  萬敏兒道:“怎麼公平競爭?”
  秦文瀚道:“麒麟世家圍剿白夢山,邀請了爺爺和令尊。”
  萬敏兒皺了皺眉道:“白夢山和麒麟世家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同為三大世家,關係也有個遠近親疏。青紋世家和萬毒世家平時往來較多,關係更近,麒麟世家略為疏遠。
  秦文瀚道:“麒麟世家和白夢山都是當今頂級世家,高手輩出,到時候一定會有連番大戰,錯過豈不可惜?”
  萬敏兒和袁浩飛都是愛湊熱鬧的,聞言蠢蠢欲動。
  朱晚知道這兩個都是頭腦一熱就不顧三七二十一的人,忙道:“兩大世家勢均力敵,勝負難料。萬一捲入是非之中,反倒不美。”
  秦文瀚道:“我們雖受邀請,卻可保持中立,只做個見證人。”
  萬敏兒聽著心動,忙點頭道:“是極是極。”
  秦文瀚沖她微微一笑道:“敏兒也這麼想,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們一同上路吧。”
  萬敏兒回過神來,朝寒非邪和戰湛的方向靠了靠道:“我與他們一道去。”
  寒非邪、戰湛:“……”他們幾時說要去了?
  秦文瀚一看到他們,眼裡的溫度就直線下跌,淡然道:“自然是一道去的,不然如何公平競爭呢。”
  袁浩飛見朱晚朝自己使眼色,想了想道:“你說的公平競爭是怎麼個競爭法?”
  秦文瀚道:“既然是競爭,自然要有個勝負。我們就比誰能拿到白夢境的境中寶,如何?”
  朱晚臉色微變。
  袁浩飛倒吸一口涼氣道:“那東西連白夢主都拿不到手,就憑你們兩個能做什麼?”
  秦文瀚淡然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境中寶是不世出寶貝,而敏兒是不世出的美人,用不世出的寶貝來驗證敏兒的有緣人,再合適不過。若是我們都拿不到境中寶,就說明我們都是無緣人,從此都不得再糾纏敏兒,如何?”
  擦!老子從來沒有糾纏過!
  戰湛正待拒絕,就聽萬敏兒喜滋滋地應了。
  秦文瀚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明日一早出發。袁盟主,今晚叨擾了。”
  ……
  你們是不是忘了這裡還有一個當事人?
  “等下!”戰湛乾咳一聲道:“雖然你的提議非常美好,非常令人嚮往,我也很願意為了萬大小姐去一趟白夢山,但是,不巧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這麼美好又令人嚮往的事只能請你獨自完成了。我會打從心眼裡祝福你們的!”
  秦文瀚道:“你有什麼事要做?”
  戰湛道:“我爹還在水深火熱之中,等我去救。”
  秦文瀚冷冷一笑,從袖子裡掏出一枚權杖丟過去,“拿去。”
  他丟的方向是寒非邪,但寒非邪並沒有接令的意思。幸好戰湛戰得近,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才讓權杖免於落地之難。
  “這個是……”戰湛看到權杖一面畫著花紋,一面寫著秦。
  “青紋世家的權杖,有它在,再深的水再熱的火也不是問題。”秦文瀚道。
  戰湛有點吃驚。見多了電視劇裡嫉妒陷害使絆子的情敵,頭一回看到這樣慷慨大方的,三觀要更新了。
  秦文瀚道:“現在你可以放心去白夢山了吧。”
  “這個……”戰湛遲疑。
  秦文瀚不悅道:“還有什麼事?”
  戰湛道:“權杖沒長腿。”
  秦文瀚一怔。
  萬敏兒道:“這好辦,讓舅舅派人去。要是青紋世家不夠,還可以算上赤虎盟和萬毒世家。”
  戰湛:“……”靠山這麼硬他是很開心,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
  他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若有所思地看著地。
  ……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回房後戰湛算想明白了,這幾個人在現代就是太子党級別的,壓根就沒聽別人說不的習慣。只是寒非邪的態度讓他有些鬱悶。
  他跳上床,剛用被子蒙住頭,就聽門被敲了兩下。
  寒非邪在門外道:“睡了嗎?”
  “睡了。”他隨口回答。
  “……”
  映在門上的影子沒有離開,一動不動地杵著。
  戰湛猶豫了下,下床把門開了。
  寒非邪看了他一眼,“醒得挺快。”
  得了便宜還賣乖。戰湛撇撇嘴角,“什麼事?”
  寒非邪道:“我覺得去白夢山不錯。”
  “你想要那境中寶吧。”看文沒看夠的他雖然不知道境中寶是什麼東西,但以主角金手指的光輝來看,只要寒霸想要,就沒什麼是要不到的。
  寒非邪挑眉道:“為什麼會這麼想?”
  戰湛道:“不然呢?”
  “你不想救金謙了?”
  “……”戰湛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寒非邪道:“麒麟世家向白夢山發難,白夢山自身難保,這是個好機會。”
  戰湛頻頻點頭,臉紅得像猴子屁股。虧金叔之前對他這麼好,他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還要寒非邪提醒。他一邊罵自己忘恩負義,一邊無地自容地垂著腦袋。
  寒非邪強忍住摸摸那顆幾乎要投入自己懷中的腦袋的衝動,乾咳一聲道:“那早點睡吧。”
  戰湛將青紋世家的權杖掏出來給他,“這塊權杖怎麼用?”對秦文瀚的那番說辭只是為了推脫去白夢山的藉口,他壓根就不知道戰不敗在什麼地方。
  寒非邪道:“你可以送到軍神府,你娘會知道怎麼用的。”
  戰湛豁然開朗,感動道:“大哥,你就是我人生的孔明燈。”
  寒非邪道:“遲早升天是吧?”
  戰湛:“……”
  
  第二天一大早,戰湛嘴裡還嚼著肉包子,就聽說來了不速之客。他和寒非邪到前堂一看,竟是茶葉蛋鋪派了人來。
  那人交了一樣東西給戰湛和寒非邪,說是郝豪的意思。
  東西放在一個精緻的竹編小盒子裡,不沉,但接手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有東西在裡面滾。戰湛不用打開就猜到是什麼了。
  寒非邪伸手打開盒子,就看到一個拳頭大小的茶葉蛋在盒子裡滾來滾去。
  趕過來看熱鬧的袁浩飛疑惑道:“郝豪什麼時候這麼豪爽了?”
  那人笑道:“我們鋪主說是他之前答應兩位公子的。”
  戰湛和寒非邪向那人道了謝。
  那人又送了一張請帖給他們,說是無論什麼時候光臨茶葉蛋鋪,茶葉蛋鋪上下都熱烈歡迎。
  那人走後,袁浩飛似笑非笑道:“真是搶手啊。”
  戰湛道:“長得帥的煩惱。”
  “……”
  那人原本要走,被寒非邪單獨叫住了,袁浩飛以為他們要巴結郝豪,還故意走開了。
  寒非邪讓戰湛將權杖交給那人送去軍神府。
  戰湛這才想起赤虎盟是亡騎的核心,和軍神府是對立的。
  
  沒多久,朱晚、秦文瀚和萬敏兒都陸陸續續出來了。
  秦文瀚惦記著去白夢山的事,急著上路。
  袁浩飛見幾個人說風是雨,急了,“還沒跟姐姐姐夫商量呢。”
  萬敏兒道:“舅舅,你給我帶個口信吧。”
  袁浩飛道:“狗屁,我也要去。”
  萬敏兒隨手一指,指著朱晚道:“那讓朱爺去少捎信。”
  “不成。要是姐姐姐夫知道我把他們的寶貝女兒拐去白夢山,非撕了他不可。”袁浩飛連連擺手,“再說了,他是我的智囊,我要隨身帶著。”
  萬敏兒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秦文瀚微笑道:“既然袁盟主不便出面,就以我的名義如何?若是秦伯伯秦伯母怪罪下來,一切推到我身上便是。”
  萬敏兒和袁浩飛歡欣鼓舞地答應了。
  這不是在萬敏兒父母面前變相地敲定自己和萬敏兒的關係嗎?
  戰湛:“……”人果然是笨一點兒好,活得多開心。
  事情就這麼商量定了。
  袁浩飛準備坐騎和行李,秦文瀚寫信,其他人自由活動。
  到了中午,諸人就準備妥當。萬敏兒生怕萬毒世家派人來追,忙不迭地催他們上路,竟比秦文瀚還急。
  袁浩飛準備了飛行靈獸,是比人更高的大雕,戰湛想起神雕俠侶中的神雕,興奮不已,倒是大雕遇到他有些畏懼。
  戰湛初以為自己霸氣側漏,後來發現它畏懼的是法拉利。
  



106

106、死亡平原(十五) ...


  法拉利從包袱裡跑出來,趾高氣揚地跳到大雕頭頂上,抓住一撮毛,嗚嗚嗚地叫著。
  戰湛不知道大雕聽懂沒有,只見它歪著頭,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
  法拉利嗚嗚了一會兒,總算想起禽獸有別,自己這種只進不出的啞巴型語言天才無法引起對方的共鳴,只能遺憾地抓了對方兩爪子。
  大雕全身發抖,起飛時像遇到空氣亂流,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戰湛嚇得“啊啊”大叫,定神時發現其他人都在看他。出於面子考慮,他極快地調整表情,一臉享受地讚歎:“啊……呀!爽!”
  其他人:“……”
  
  大雕飛行速度極快,戰湛坐了一會兒,暈機的症狀就開始顯現了,面頰被風刮得生疼,人又昏昏沉沉的,胸口很悶。他還不敢表現出來,生恐拖累形成,只好糾著大雕的毛死撐。
  額頭被什麼東西撩了一把。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法拉利那兩顆小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自己,像是在擔心自己。
  “小東西?”戰湛伸出手指戳戳它的額頭。
  法拉利張開嘴巴。
  戰湛下意識地後仰。他很確定法拉利沒有刷牙的習慣。
  法拉利喉嚨裡發出低沉的類似于海風的呼呼聲,又似小男孩用喉嚨輕輕地哼著歌。
  這是戰湛頭次聽到法拉利發出嗚嗚以外的聲音,不由微微前傾,聽得更仔細了一些。
  法拉利跟著將頭湊過去。
  從寒非邪的角度看,戰湛和法拉利簡直像準備親嘴兒。他皺了皺眉,從包袱裡掏出一個饅頭,正打算丟過去,就聽萬敏兒道:“這是獨角獸的安慰?”
  秦文瀚就在她邊上,聞聲轉頭,朝戰湛和法拉利看了一眼,細長的眉毛微微一動,道:“應該是獨角獸的後代。”
  萬敏兒道:“它長得一點都不像是獨角獸。”
  “獨角獸裡的醜八怪吧。”袁浩飛他看向朱晚。
  朱晚是這方面的行家,當初阿猛的來歷還是他一眼看穿的,但是對法拉利,他始終不能確定答案。他道:“它身上有魔獸的氣息,但是獨角獸很排外,不會與其他種族□。”
  聽他這麼說,其他人都對法拉利好奇起來。
  唯獨戰湛沉浸在法拉利發出的“獨角獸的賜福”中,渾然不覺。等法拉利歌聲停止,他才慢慢地直起身體,舒展筋骨。暈機之類的症狀已經完全不見了,他全身上下舒坦得不得了,好像剛做完按摩。
  法拉利卻耷拉著腦袋,看上去精疲力盡的樣子。
  戰湛隱約知道它剛剛施展了類似網遊的輔助技能,心疼地摸摸它的腦袋,輕聲道:“下次給你做紅燒肉吃。”
  “紅燒肉”顯然是它的敏感詞。法拉利豎起耳朵,抖了抖,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說定了。”戰湛伸出手。
  法拉利伸出爪子,在他掌心輕輕地撓了一下,算定下誓約。
  
  白夢山坐落在騰雲帝國與紫氣帝國之間,山勢綿遠數裡,周遭散落著一些小村莊,既依附于白夢山,又供養著白夢山。為麒麟世家與白夢山之戰而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各路人馬進山之前便在這些村莊裡歇腳。
  戰湛他們選擇的村莊叫小周村,村裡的人都姓周,村長自稱老周。
  老周待人十分熱情,安排食宿不說,還主動提出幫他們遞交進山書。
  萬敏兒問道:“進山書是什麼?”
  老周解釋道:“最近想進山的人太多,山主下令叫沒有拜帖的人都遞交進山書,寫明來歷、修為和目的,通過審核方能進山。”
  萬敏兒撅嘴道:“白夢主好大的架子。”
  老周臉色微微一變。在附近村民心中,白夢主是神仙般的人物,高不可攀,不可褻瀆,她的話在他看來是大逆不道的。但他也知道趕來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和他們這種依附白夢山的村民不同,雖心中不滿,卻也不敢直言。
  他的心情變化逃不過秦文瀚的眼睛。他慢悠悠地拿出一張請帖道:“你說的拜帖可是這樣的邀請函?”
  老周看到邀請函驚了驚,暗暗慶倖剛才沒有說什麼失禮的話,“拜帖是拜帖,與邀請函不同。諸位大人既然有邀請函,自是無需進山書。”
  朱晚道:“邀請函、拜帖有何區別?”
  老周道:“能那邀請函當然都是極尊貴的客人,據說數量極少。能見到諸位,小老頭可是三生有幸了。”
  “拜帖呢?”
  “那是趕來給山主助拳的。”
  朱晚又問了幾個問題,發現老周知道的並不多,才放他離開。
  袁浩飛唏噓道:“白夢主一向心高氣傲,不想也有邀人助拳的時候。”
  萬敏兒道:“帖子叫拜帖,可不像是邀人來助拳,倒像是那些人眼巴巴湊上來幫忙的。”
  袁浩飛道:“劍聖嘛,總有他的矜持。”
  朱晚盯著秦文瀚手裡的邀請函,突然道:“此次多虧秦公子隨身攜帶邀請函,不然我們還不知道該如何進山。”
  秦文瀚聽出他話中有話,坦率道:“我本就有意帶著敏兒來白夢山湊熱鬧的。”
  萬敏兒撇嘴,“我要是不願意來呢?”
  秦文瀚笑吟吟地看著她,不說話,但那眼神深情得像要把人揉進骨血裡去。
  萬敏兒吃不消,縮著肩膀起身回房裡睡。
  袁浩飛看時間不早,也跟著回房。
  屋裡剩下寒非邪、戰湛、朱晚和秦文瀚。朱晚本想去睡,看秦文瀚沒動彈的意思,怕他私底下做什麼,故意留了下來。
  秦文瀚看著寒非邪,開門見山道:“我不方便帶你上山。”
  寒非邪聞言側頭看他。
  寒家長子的畫像青紋世家有一份,他見過幾次,那時也驚歎精緻絕俗,卻遠不及面對面震撼,竟有人能漂亮得如此無可挑剔。這樣想著,心裡對寒非邪越發討厭起來,他道:“我沒有娶你,無義務插手麒麟世家和寒家的百年糾葛。”現在的白夢山一定到處是麒麟世家的探子,寒非邪只要上山就會被盯上。
  寒非邪看著他佈滿傲慢的眉眼,挑眉道:“那是嫁進來。”
  秦文瀚:“……”
  戰湛力挺自家大哥,“哪這麼容易嫁啊,競爭可激烈了!”
  秦文瀚道:“你倒是挺有感想的。”
  戰湛:“……”他那是不敢想。
  寒非邪緩緩道:“你放心,我們會自己上山。”事實上,他本來就沒打算跟著秦文瀚走。
  
  這是第二天戰湛和寒非邪向老周要了進山書,和萬敏兒等人辭別之後,寒非邪才說出來的。
  戰湛道:“為什麼?”
  寒非邪道:“目標太明顯,白夢主一定會派人跟著他們。”
  戰湛道:“你怕麒麟世家察覺?”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上山做什麼?”
  “救金叔!”
  “嗯。”寒非邪道,“因此單獨行動才好。”
  戰湛同意。
  “不過,”寒非邪頓了頓,“你要是捨不得萬大小姐,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我哪裡讓你覺得我捨不得她了?”
  “嗯,是她捨不得你。”今早他們提出要走,萬敏兒差點把桌子給掀了。秦文瀚在旁邊看熱鬧,好似提出分道揚鑣的那個人不是他。
  戰湛道:“她是講義氣。難得的義氣兒女啊。”
  寒非邪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她,是秦文瀚讓我們走的?”
  “那你為什麼不說?”
  兩人對看一眼,突然笑起來。
  戰湛不說,是怕損及寒非邪的自尊心。
  寒非邪不說,是因為戰湛沒說,懶得開口。
  戰湛道:“其實我看秦文瀚對萬敏兒挺好的,他條件也不錯,兩人門當戶對,要是真成了也挺好。”
  “你不動心?”
  “動什麼心?”
  寒非邪道:“她的條件不比孔妍姿差。”
  戰湛道:“她喜歡的人是你。”
  寒非邪道:“是我的臉。”
  兩人沉默了會兒。
  戰湛噴笑出來,道:“她的問題還是讓秦文瀚自己去煩惱吧。”
  寒非邪見他神色如常,的確沒將萬敏兒放在心上,跟著微微一笑。他知道戰湛喜歡的是異性,儘管他有信心自己在各方面都不會輸給戰湛身邊的其他人,惟獨性別這條無法改。每當戰湛身邊出現異性,他精神就會不由自主地緊繃。
  “寒兄,小戰兄!”朱晚順著山間小道追上來。
  戰湛驚愕道:“朱兄,你怎麼來了?”
  朱晚道:“我與你們一道走。”
  戰湛道:“袁盟主同意了?”
  朱晚道:“沒同意。我尿遁。”
  戰湛:“……”
  朱晚苦笑道:“盟主是個倔脾氣,一時三刻說不通,過些時日他自己想開了就好了。我到時候再去賠罪。”
  戰湛道:“其實赤虎盟是個好去處,袁盟主又看重你,為什麼……”他知道朱晚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所以特別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留下來。難道是寒非邪的主角光環太閃爍,把別人都比成了黑人?
  朱晚沉默了一會兒道:“赤虎盟已經走到巔峰。”
  戰湛一怔。這話聽起來怎麼不像什麼好話?好像說袁浩飛接下去的人生只能守成或者走下坡路?
  寒非邪道:“因為萬毒世家?”
  “是,也不是。”朱晚怕他們沒明白,補充道,“成為超級世家需要非一般的決心和魄力,如白夢主。”
  戰湛聽出他語氣中的欽慕,“你想投靠白夢主?”
  朱晚搖頭道:“恨不相逢奮鬥時。”
  戰湛明白他的想法了。敢情他是打算低價收購一支潛力股,一路扶植他到九霄之上——同道中人啊。


107

107、白夢麒麟(一) ...


  白夢山與麒麟世家大戰乃是神劍大陸近百年來難得一遇的大事。聞風而來的各路人馬幾乎將通向白夢山的山道擠得水泄不通。
  戰湛老老實實地排著隊,龜速移動的隊伍令他想起節假日火車站的盛況。
  寒非邪重新戴上了面具,三人中獨他其貌不揚,圍觀率最低。
  近中午,前面突發鬥毆事件。
  戰湛伸長脖子只看到一道血箭噴灑出來,不多時,白夢山的人下來了,拉著兩具屍體從他身邊走過。
  旁邊的人嘀咕:“又死了一個。”
  立刻有人湊過去問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被懷疑是探子唄。”他頓了頓,自言自語道,“我可不是。”
  戰湛正皺紋,感覺到袖子被輕輕扯了扯,回頭看到朱晚指著一個方向,不動聲色地看過去。只見排隊的人群中站著一個神情倨傲的中年人,時不時地看著周圍,不像排隊像巡察。
  朱晚壓低聲音道:“是白夢山的人。”
  戰湛道:“你怎麼知道?”
  朱晚道:“抬屍體的人和他交換了眼色。等會兒那個穿綠衣服的就要倒楣了。”
  戰湛望著穿綠衣服的大嬸,將信將疑。
  須臾,抬屍體的人回來,二話不說拎起綠衣大嬸就走。
  大嬸和她的同伴反抗,四周立刻竄出五六個人,三兩下就把她們打暈了過去。抬屍體那人道:“直接打死,不用審問。”
  立刻有人補上兩拳。
  戰湛看著大嬸的血噴得綠衣發黑,剛剛還神采奕奕的臉了無生氣地望著抬屍者的腳。
  抬屍者將她和她的同伴往肩上一扛就走。
  戰湛目瞪口呆。
  朱晚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多嘴。
  戰湛捏了捏拳頭。他不知道白夢山的人依靠什麼作為判斷探子的標準,也不知道這種判斷有多科學,他只知道這種絲毫不給對方辯解的機會,想殺就殺的作風簡直毫無人性。因為寒非邪的關係,他對麒麟世家很沒有好感,本來在麒麟世家和白夢山之間他更傾向于白夢山,現在看來,他們能打起來簡直是天意啊!老天都看不下這兩個妖孽,希望他們自相殘殺,最好同歸於盡。
  隊伍依舊慢吞吞地前進著,但氣氛變得極為壓抑。
  輪到戰湛時,對方接過進山書,看了看名字和修為,眯起眼睛道:“軍神府是騰雲帝國的那個將軍家嗎?”
  戰湛低應了一聲。
  他問道:“你有什麼證明?”
  戰湛隨手拿出軍神府的權杖。
  他拿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道:“走吧。”
  戰湛帶著朱晚和寒非邪走出好長一段路才恨恨地踢了一下山壁。
  寒非邪問道:“疼嗎?”
  戰湛低頭看了看腳尖,“有點兒。”
  寒非邪摸摸他的頭髮,道:“下次別踢石頭,踢草。”
  “……下次注意。”
  朱晚突然歎了口氣。
  戰湛道:“你是不是覺得偶像幻滅了?”
  朱晚道:“看來白夢山並沒有看上去那麼有把握啊。”
  “啊?”
  “要是有足夠的把握,就不會在意有多少探子混上來。”
  “……”戰湛啞聲道,“問題的癥結不是在於他們草菅人命嗎?”
  朱晚道:“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那也是沒辦法的。”
  戰湛轉頭看寒非邪,發現他也很平靜,頓覺糾結的自己簡直閃耀著聖父的光輝——這個坑爹殺戮世界!
  朱晚擔憂道:“他沒事吧?”
  寒非邪道:“我們去找金叔吧?”
  戰湛抖擻起精神,“怎麼找?”
  關於金謙的事,戰湛在路上已經告訴朱晚了。朱晚想了想道:“白夢山等級嚴明,內山弟子和外山弟子分得清楚。像金叔叔這樣被抓上山陪內山弟子修煉的應該算外山弟子。從白夢山不斷搜索探子可以看出白夢主生性多疑,像他這樣的人絕不會放心將外山弟子放在身邊,尤其是現在這樣的非常時刻,想來不是打發去做無關緊要的事,就是被控制起來,以免臨陣倒戈。”
  戰湛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內心無限景仰。不愧是寒霸的第一小弟啊。
  朱晚聽到後面有腳步聲過來,立刻收了口,與戰湛一起繼續向前走。
  白夢山開創以來,戒備從未像現在這樣森嚴過。
  他們走過山道,就看到盡頭又設置了一個崗哨。這個崗哨負責安排食宿。他們三人和後面陸陸續續過來的幾個人一起被送到一排低矮的平房裡。
  戰湛注意到同行的人中有幾個流露出不情願的表情,卻始終沒有一個開口。
  送他們過來的白夢山弟子道:“晚飯會送來。你們只准呆在房子裡,不許亂走,一經發現,殺無赦!”
  他們走後,剛才流露不滿的人立刻冷哼道:“不過大劍師高階,真當自己是盤菜了,什麼玩意兒。”
  “沒辦法,誰叫人家投入了白夢山門下,身價百倍啊。”
  “白夢山這次都自身難保了。”
  其中一個人走到戰湛跟前道:“你是騰雲帝國軍神府的人?”
  戰湛道:“你是?”
  那人哈哈笑道:“別緊張,你送進山書時我聽到的。我是紫氣帝國的人,但一直很仰慕戰不敗元帥。”
  一個軍人能夠得到他國百姓的仰慕那是相當成功的了。戰湛以前對邁克爾•海頓一點好感都沒有,哪怕他的腦袋總是能起到提亮效果。
  那人將自己和同伴介紹了一番。他們都來自紫氣帝國,但並不是一夥兒的,而是來自幾個不同的世家和門派。
  戰湛道:“很高興認識你們。”
  寒非邪見那幾個人不像另有目的,又有朱晚陪著戰湛,便轉身回房間修煉。
  戰湛、朱晚都是能說會道之人,對方也十分健談,聊著聊著就熟了。
  那人拍腿道:“早知道這麼兇險,就算白夢山給再多的好處,我們也不會跑這一趟。”
  戰湛疑惑道:“好處?”
  那人笑道:“你是軍神府的小公爺,自然看不上這些東西。不過白夢山是超級世家,就算是最基礎的功法和丹藥,對我們來說也受用無窮了。”
  怪不得。
  戰湛就說今天排隊的那些人怎麼看到殺人之後還能這麼淡定地排隊,原來有重賞。
  朱晚道:“你們看中的是功法還是丹藥?”
  那人道:“哪一樣都行。山主說的是論功行賞,對方是麒麟世家,我們要立功難如登天啊。”
  朱晚點頭道:“這倒是。麒麟世家有麒麟八衛,如今早已發展成一流世家,有他們在,只怕我們上去都是做炮灰。”
  那人聽得越發憂心忡忡。
  朱晚歎氣道:“我們聽說白夢山上有很多奇花異草,本以為這次上山來能采一些回去,不想這裡看管得如此緊,看來註定要無功而返咯。”
  戰湛正要附和,膝蓋就被朱晚輕輕地蹭了一下,當即明白了他的意圖,道:“那就太可惜了!你不是說那些奇花異草外面採摘不到,換錢能換個價錢,送禮能送個大面子嗎?”
  “……是這樣沒錯。”朱晚乾咳一聲道,“可是我們現在又不能出去……”
  戰湛道:“我們可以請這幾位兄弟幫我們打掩護,我們出去採摘草藥,要是采回來了和兄弟們分成就是。”
  朱晚有點佩服他。連名字還沒記清楚呢,已經叫上兄弟了。
  那人遲疑道:“可是他們剛剛還說不能亂跑,一經發現殺無赦……”
  戰湛滿不在乎地擺手道:“山上這麼多人,他們哪能全都顧過來。我們只是附近走走,他們發現不了的。”
  那人也很爽氣,和同伴交換了一個眼色,“你們只管去,白夢山來人我們會幫你們遮掩一二。分成什麼的切莫再提,你叫我一聲兄弟,我就高攀厚著臉皮高攀,自家兄弟幫個小忙哪裡要什麼分成不分成的!”
  戰湛之前就覺得這個人不錯,值得一交,感動道:“好!說定了,對了,你的名字是於……”
  “……呂維。”
  
  雖說晚上的戒備會比白天更嚴,但黑夜優勢不是幾個巡邏隊能夠抵消的。朱晚和寒非邪一致認為晚上是行動的好時候。更想早睡早起淩晨出發的戰湛被兩票否決。
  吃完晚飯沒多久,呂維就帶著兩個人過來他們房間,分睡兩張床,剩下一張床用包袱堆了個睡覺的人形出來,
  戰湛想起大學查寢的歲月,唏噓不已。實用的技術從來不會因為時間和空間的改變而褪色。
  
  夜晚的白夢山,風很大,很冷。山風嗚嗚地響,像亡靈在哭泣。
  戰湛跟著寒非邪和朱晚躲在樹上,看著樹下的巡邏隊打著燈籠慢慢地從東走到西,正想下去,又看到南邊有巡邏隊朝北邊走。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朱晚皺眉。這麼來來回回縱橫交錯的巡邏隊已經走過六組了,幾乎沒有空隙。
  戰湛縮著肩膀,搓了搓手。
  寒非邪見狀,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插進他的手掌之間。
  戰湛尷尬地握著他暖呼呼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寒非邪道:“我冷。”
  



108

108、白夢麒麟(二) ...


  戰湛偷偷瞄了朱晚一眼,見他沒看這邊,悄悄地將手收了回來。
  寒非邪的手放在原位不動,淡淡地說道:“我懷裡也冷。”他說話的時機選得很好,聲音又輕,並沒有驚動下面的人。
  戰湛身體一僵,低頭看著只手掌,見它有意朝自己肩膀挪動,立馬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它。
  寒非邪拿喬地問道:“你不是嫌冷嗎?”
  “……”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吧?戰湛用手掌夾了寒非邪的手掌一下。反正大家都是男人,被摸了個小手也不吃虧。
  但是十秒鐘之後他發現事情的發展就超出他的自以為了。
  寒非邪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他手心裡輕輕地劃著圈,酥麻的感覺從掌心一直傳到心頭,叫他站在樹枝上的腳掌輕顫了一下。
  從剛才沉默到現在的朱晚終於忍不住轉頭沖他們看了一眼。從初次遇到寒非邪和戰湛,他就對他們印象深刻,只是那時候軍神府面臨困境,前途未蔔,因此他並沒有將他們加入考慮範圍,只是提醒了他們一下,賣了個人情。之後寒非邪身份之後,他對這個組合既期待又擔憂,畢竟軍神府和寒家都受著更強大勢力的打壓,可是他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兩個人身上有著一股叫人難以忽略的生命力,哪怕受再大的壓力也會化作動力,闖出一番事業來。他跟著他們就是想就近觀察,看看他們到底值不值讓他效命。
  觀察到現在,寒非邪的沉穩和戰湛的機靈都叫他很滿意,唯一要商榷的就是兩人的惡趣味。
  外敵當前,請夾緊尾巴做鳥好嗎?!
  朱晚鬱悶地扯下一片樹葉。
  看著巡邏隊不斷過去過來,戰湛有點沉不住氣了,當然,寒非邪越來越放肆的手也是原因之一。他小聲問朱晚:“你剛剛不是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朱晚微笑道:“小戰兄有什麼意見?”
  戰湛道:“聲東擊西,引開他們。”
  朱晚道:“山上出現刺客,警戒定會加強,下次再行動就不容易了。”
  “裝貓呢?”
  “貓?”
  “發出喵喵的聲音,讓他們以為是貓……”
  “你怎麼知道白夢山有貓呢?”
  戰湛愣了愣道:“野貓什麼的,白夢山也不能確定沒有吧?”
  朱晚道:“據我所知,白夢主飼養高階魔獸,它們身上散發出的氣味和威勢足以令野貓聞風而逃。上山這麼久,你沒發現山上只有蚊子沒有蛇嗎?”
  戰湛還真沒發現。
  連寒非邪都驚訝于朱晚的心細如發。
  朱晚道:“一開始,巡邏隊之間間隔將近半分鐘,現在慢慢延遲到一分鐘左右。以我們的腳程,從這裡到對面山道最多一分鐘。再等等。”
  戰湛目光從驚愕到欽佩,就差拿出筆讓他在自己衣服上簽個神人了。
  寒非邪的手指順著他的手腕向上摩挲。
  戰湛像觸電一樣,整個人抖了抖。
  寒非邪滿足地收回手指,不再鬧他。
  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朱晚朝他打了個手勢。
  戰湛和寒非邪全神貫注地看著消失的巡邏隊,立馬從樹上跳了下來,踩著柔軟的草地,幾個縱躍鑽入對面山道。他們三人中速度最快的是寒非邪,其次是戰湛,朱晚修為最低,速度最慢,但時間算得准。他身影才沒入山道,就看到另一支巡邏隊出現。
  戰湛朝朱晚比了個大拇指。
  朱晚笑了笑,三人抹黑往上走。
  以白夢山森嚴的守衛,他們不信山道上一個崗哨都沒有,走得格外小心。半道上,寒非邪突然停住腳步,向後打了個手勢。
  戰湛和朱晚跟著寒非邪竄入旁邊半人高的草叢中蹲下。
  不消片刻,一高一矮兩個少年從上面走下來。
  高個子道:“咦,我明明看到這裡有黑影晃動。”
  矮個子道:“你看到的是樹吧。”
  “應該……不會。”他的語氣不是很肯定。
  “我怎麼沒看到。”矮個子不服氣。
  “你個子不夠。”
  矮個子傷自尊了,“呵呵!你沒聽說過,越高的地方空氣越稀薄嗎?”
  高個子道:“那怎麼樣?”
  矮個子道:“你看到的影子是呼吸不足造成的錯覺。”
  高個子:“……”
  戰湛暗暗為矮個子叫好。每一個成功的刺客背後,都需要一位元敵方的豬隊友做掩護。
  高個子在山道周圍翻查了一圈,沒看到人影,才死心地往上走。
  戰湛等人躡手躡腳地跟在他們後面。山風呼啦啦地吹著,到處都是草葉搖擺的沙沙聲,腳步聲被成功地掩蓋住了。
  兩人走到山道邊上一個臨時搭建的崗位,縮著肩膀坐下了,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山道。
  這是上山的必經之路。戰湛他們現在還在白夢山的山腳徘徊,簡單說,就是進了門,止步玄關,別說臥室,客廳的地毯都沒沾上邊。
  他看著風越來越大,擔心著晚上會不會有人查房,呂維他們又能不能遮掩過去,心下開始急了。
  朱晚也在思量。這麼下去肯定不行,那麼只有兩條路,硬闖和折返。他無聲地詢問寒非邪。
  寒非邪沒有表態,只是抬起手指朝山上指了指。
  硬闖?
  朱晚並不驚訝寒非邪的選擇,認識他們越久,越發現他們性格中的不同。寒非邪果斷堅決,戰湛卻有些優柔寡斷。不同的性格因為互相包容,相處起來卻格外的和諧。
  他估算雙方的距離,正打算分派任務,把高個子交給寒非邪,自己對付矮個子,戰湛補刀,就看到那條被月光照得灰中泛銀的山道上緩緩走來一個娉婷的身影。
  高個子和矮個子看到來人興奮起來,紛紛站起來道:“孔姑娘。”
  孔?戰湛身體往上動了動,想看清楚來人,就被寒非邪抓住了肩膀。
  “呃……”
  “呵!”
  “……”
  戰湛和寒非邪短暫的對話結束。
  朱晚看了兩人一眼。
  那人走近了,朦朧月色為嬌俏的臉蒙上一層銀白色的神秘紗巾,好看得像從仙境裡走出來的仙女。
  戰湛不得不承認,這種月光附加狀態下的孔妍姿和對他翻白眼的寒非邪有一拼之力。
  孔妍姿走到兩人面前道:“張師兄身體不舒服,今天我一個人。”
  高個子和矮個子立刻表達了關懷和擔憂,都表示願意留下來陪她一起放哨。
  孔妍姿婉拒道:“兩位師兄已經守了半夜,正該回去養精蓄銳。明日山中事務還要兩位元師兄出力。”
  高個子和矮個子又說了一會兒,見她始終不肯鬆口,才訕訕地走了。
  孔妍姿送走他們之後,微微松了口氣。她進入白夢山沒多久就被白夢主收為記名弟子,言明解決了麒麟世家之後就正式收入門下,因此她在白夢山其他弟子眼中的地位格外不同,每日巴結的人絡繹不絕,只有張師兄對她一如既往,讓她在放哨的時候能稍微消停一會兒,她自然格外珍惜,不肯叫人破壞。
  她坐在崗亭裡,看著山景,心境漸漸平靜下來。
  “孔姑娘。”
  黑暗中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瞬間驚起!她怔怔地看著從草叢中走出來的人影,思緒起伏,竟說不出話來。
  戰湛乖乖地舉起雙手道:“我沒有惡意。”
  孔妍姿沉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戰湛道:“我投進山書進來的。”
  “你應該住在山腳為來客準備的宿舍裡。”
  “唔,我跑出來了。”
  對著他的坦然,孔妍姿啞口無言。
  戰湛道:“我想上山。”
  “不行。”她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你快點下山吧,我當做沒見過你。”
  戰湛道:“孔姑娘知道白夢山將那些抓來陪弟子過招的人關在哪裡嗎?”
  孔妍姿皺了皺眉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有一位叔叔被關起來了。”
  孔妍姿道:“不可能,白夢山從來不關人。”
  戰湛道:“你知道他們在哪裡?”
  孔妍姿看著他。
  夜這麼黑,風這麼大,一個美女站在黑夜大風裡定定地看著人不說話,氣氛還是頗為詭異的。戰湛放下發酸的手,苦笑道:“我保證我只是來觀戰順便看望他,絕對沒有任何不良企圖。”
  孔妍姿放緩口氣道:“就算我放你過去也沒用。上面明著有三道關卡,暗的有六個崗哨,每個都無可回避。再加上巡邏的人,你們不可能完全不被發現。”
  這就是戰湛決定站出來的原因。當朱晚知道戰湛認識孔妍姿,且聽說她為人不錯之後,就慫恿他出來坦白從寬,博取對方的好感,套取資訊,就目前來說,戰湛完成得不錯。
  “小戰兄對女人有一套。”朱晚說完,轉頭看了寒非邪一眼,卻發現寒非邪的臉色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且散發著比山風更陰冷的氣息。
  “……”
  朱晚反省了一下錯誤,糾正道:“當然,若是寒兄出馬,定然不會遜色。”
  寒非邪沉默了會兒道:“未必。”
  朱晚一怔。他以為以寒非邪的外貌情場定然暢順無阻,難不成還有例外?那人好定力。
  只是眼下這個時刻實在不是八卦的好時機,他雖有滿腹疑問,卻也只能藏在肚子裡。
  
  


109

109、白夢麒麟(三) ...


  “金叔叔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戰湛低著頭,扁著嘴,眼睛流露無限哀傷。
  孔妍姿潛藏的母愛被狠狠地擊中了,但是對白夢主的敬畏並沒有讓她做出任何承諾。她道:“你那位叔叔叫什麼名字?”
  戰湛連忙報名字,然後問:“我可以過去了嗎?”
  孔妍姿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今天先回去吧。我會幫你找找看的,有消息再通知你。”
  戰湛躊躇著不肯走。
  孔妍姿瞪了他一眼,“你以為白夢山是軍神府嗎?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就算是我,也不敢在夜間隨意走動。”
  這一眼瞪得風情萬種。
  戰湛看著她被月光照亮的半邊俏容,心狠狠地悸動了一下。從出生光棍到現在,YY過的女明星多如繁星,可是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對視,更不用說對方的眼裡還蘊藏著淺淺的關懷。
  這一刻,他幾乎忘了自己在白夢山,忘了白夢山是個多麼可怕的地方,忘了來這裡的目的……可是唯一沒有忘記的是,藏在他身後的寒非邪。
  尚來不及揚起的笑意很快消逝在嘴角,他額頭莫名地滲出一層細薄的冷汗,很快被山風吹幹,只剩下陰冷的涼意順著額頭的肌膚一路貫穿五臟六腑。
  孔妍姿見他半天不動,嗔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不怕被人發現嗎?”
  戰湛幹幹地笑了笑,轉身往回走。
  孔妍姿盯著他的後背,看他果然一門心思往下走,心裡又有些不悅,故意追了兩步道:“你的哥哥呢?”
  戰湛眼睛下意識地朝草叢看去。
  寒非邪走出來:“我在這裡。”月光打在他頭頂那棵兩人高的大樹上,樹影斜遮他的大半面容,只露出微抿的嘴唇。
  孔妍姿狐疑地看著他,道:“為什麼剛剛不出來?”
  寒非邪眸光在她和戰湛面上來回一掃,似笑非笑道:“這樣獨處的機會,不好嗎?”他回答的是孔妍姿,眼睛看的卻是戰湛。
  戰湛吃了一記悶棍,內心鬱悶不已。
  孔妍姿落落大方道:“這個時機可不太好。”
  寒非邪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他本就對所有親近戰湛的異性抱持警惕,連萬敏兒這樣明顯無心的也不放過,而孔妍姿的話和剛才的神情更是令他心中警鈴大作。
  戰湛看兩人僵持,心裡默默地吐槽:這叫什麼事。明明一對俊男美女,卻是單箭頭的情敵關係。而夾在中間的居然是自己。他光棍二十多年,做過的春夢噩夢無數,卻從來沒有做到過這樣的情景。
  “你們還不走?”孔妍姿隱約察覺到氣氛詭異。
  “走,這就走。”戰湛抬起腳走了一步,回頭看寒非邪停在原地,半點動彈的意思都沒有,心中暗歎了一口氣,伸出手去拉他。
  寒非邪看似無心,其實一直注意著戰湛的一舉一動,看他伸過手來,立刻抬起手掌迎了上去,然後不管戰湛的驚愕,牽起他的手就往山下走。
  孔妍姿覺得兩個男人手把手一起走的情景有些古怪,可又說不出古怪在哪裡,只能搖搖頭回崗哨。
  他們三人各懷心思,苦了還藏在草叢裡的朱晚。他鬱悶地看著寒非邪和戰湛的身影越走越遠,忍不住躡手躡腳地追蹤而去。
  他身後,孔妍姿眸光閃了閃,似有所察覺,但身體剛起了一點兒又坐了回去,對著孤寂的夜空無聲歎息。
  
  回來比去要容易的多。
  大概夜太深的關係,巡邏隊間隔時間越來越多,三個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躲過崗哨回到屋裡。呂維等人並沒有睡死,一聽到門外有動靜,立刻警醒過來,看到他們回來才松了口氣。
  呂維簡單地說了一下查房的事,戰湛等人聽說他們什麼都沒發現,便安心地睡了。
  一覺到天明。
  白夢山弟子一大早就催促他們起來用膳,說是一會兒要聽課。
  戰湛好奇地問道:“聽什麼課?”
  白夢山弟子冷笑道:“算你們走運。今日皇甫長老親自授課,若能入他法眼,立刻就能加入白夢山。”
  皇甫雲這個名字戰湛和寒非邪都不陌生。
  戰湛對他的印象並不好,聽他授課便有些興致缺缺。而且以白夢山如今處境,加入白夢山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白夢山弟子卻不管他們的想法,催著他們用膳,然後帶他們往山上走。他們走的正是戰湛他們昨夜走的那條路。走到戰湛昨夜遇到孔妍姿的崗亭時,他明顯聽到寒非邪輕輕地哼了一聲。
  昨夜回來太晚,今早起得匆忙,戰湛和寒非邪還沒有好好地說過話。
  他張了張嘴吧,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說他和孔妍姿沒什麼……雖然是沒什麼,可是真要解釋的話,不管是對他和孔妍姿的關係,還是對他和寒非邪的關係,都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寒非邪哼完之後,就沒有再流露出過其他情緒。要不是戰湛認識他太久,太清楚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絕對會被他看似平靜的外表糊弄過去。
  白夢山弟子將人帶到山腰平臺上。那裡已經做了五六十個人,他們被安排在中間靠左的位置。過了會兒,還有人陸陸續續地過來。
  戰湛湊到寒非邪邊上,沒話找話地說道:“看來白夢山提出的獎勵真是不錯,這麼多人都來了。”
  寒非邪漫應一聲。
  戰湛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怒氣未消,識趣地往朱晚那裡靠了靠。
  朱晚指著幾個人報名字給他聽。
  戰湛吃驚道:“你認識?”
  朱晚道:“在騰雲帝國也算好手,最差也是劍主,最厲害的那個已經是劍皇啦。”
  戰湛道:“白夢主的魅力真大。”
  朱晚笑而不語。不是每個人都有白夢主這樣的天賦和運氣,自己突破成劍聖的。劍氣修煉越往上越艱難。有老師和沒老師相差非常之大。只是像白夢主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接受帶藝拜師,要得到他的指點,幾乎難如登天。這次麒麟世家廣邀好手,氣勢洶洶而來,白夢山為求自保,不得不放下顏面尋求其他門派相助,這對想要得到白夢主指點的小門小派劍客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餡餅的好事。因此才有這麼多雄霸一方的高手坐在這裡當學生。
  人漸漸將平臺擠得滿滿當當。
  戰湛手臂抵著寒非邪的手臂,感覺到暖意隔著衣服傳過來,心裡覺得無比安心。回想昨夜寒非邪用手掌給他捂手,不免有些感動,他遺憾地歎氣,要是寒非邪是女人,也許他們早就成了。兩個男人……他光是想想,就覺得菊花疼。
  平臺安靜下來。
  皇甫雲在白夢山其他弟子的簇擁下緩緩走來。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明星也要靠包裝。有這麼多人撐場面,皇甫雲給人的感覺與上次迥然不同,頗有種高高在上,覽餘山皆小的豪氣。
  他在平臺正中坐下,溫聲道:“諸位遠道而來,辛苦。”
  其他人紛紛說不辛苦。
  皇甫雲顯然不在意其他回答什麼,等他們說完之後,重新開口道:“作為東道主,我請各位飲一杯我白夢山靈水炮製的靈茶。”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其他弟子端著託盤,順著人群佇列,將託盤上的小茶杯奉給眾人。
  戰湛覺得眼前情景略眼熟,直到那些弟子走到自己面前時才想起在哪裡看過——
  神龍教教主送的“大補雪參丸”。
  寒非邪假裝服藥,讓天芥神書慢慢地分析藥理,知道它說此藥無毒有益才服用下去。
  戰湛見寒非邪和朱晚都吃了,自覺沒他們聰明,也跟著吃了。吃完之後,他立馬感覺到一股暖流從丹田處升起,包裹著劍氣,又像是推動著劍氣,讓劍氣運行時如墜棉絮,十分的舒服。
  戰湛運用劍氣行功一周天,睜開眼睛,發現大多數人還在修煉中,包括寒非邪和朱晚。
  一雙眼睛穿過眾人頭頂與他對視。
  戰湛抬眸發現那人正是皇甫雲。
  皇甫雲道:“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他一開口,立刻引起其他運功完畢的人的注意,紛紛將目光放到戰湛身上。
  戰湛雙頰微紅。當慣了宅男,一下子成為焦點讓他十分的不自在,“是的。”
  皇甫雲本是隨口一問,不想他竟然承認了,不覺訝異地問道:“哪裡?”
  解釋起來太複雜,戰湛提醒道:“常恨。”
  皇甫雲面色一凝,“哦。”當時戰湛和寒非邪都趴在馬車裡,只露出半張臉來,怪不得他看了也沒有記住。
  皇甫雲道:“你叫什麼名字?”
  戰湛報了名字。
  皇甫雲眼睛微微眯起。孔妍姿拜入白夢山門下之後,曾提起過這段往事,若他沒有記錯,她說當時與她同路的人是……
  “你可願意加入白夢山?”他問。
  戰湛吃驚道:“我?”
  皇甫雲道:“你當時與白夢學院的學生同行?”
  戰湛脫口道:“我們是朋友。”
  寒非邪突然睜開眼睛看他。
  ……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這個時候醒。哪有這麼巧的。寒霸,其實你剛剛是在打瞌睡吧。
  戰湛眼睛不自然地朝兩邊看了看,生怕看到孔妍姿。這個朋友算是他單方面承認的,對方可沒有說過,要是遇到本人在場,未免自作多情得叫人尷尬。
  皇甫雲沒想到他和自己說話還走神,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道:“你願意嗎?”
  “呃……”當然不願意。只是這話不能直接說。
  戰湛被難住了。
  
  


110

110、白夢麒麟(四) ...


  沉默是無聲的拒絕。
  皇甫雲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他的臉還帶著微微的笑意,瞳孔深處卻透露出幾分冷意來。想要戰湛加入白夢山的確是看在他身後軍神府的面子上,不然以他區區一個劍君還不致讓他主動開口,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遲疑。
  ……
  莫非他以為與麒麟世家之戰,白夢山必敗無疑,所以心生嫌棄?
  皇甫雲在白夢主面前低眉順眼不等於他生性善良溫順,實際上他心胸之狹窄,手段之狠毒遠在白夢主之上。若非將太多心思放在旁門左道上,有白夢主這樣的師兄,白夢山這樣的資源,他的修為怎麼可能還在劍皇巔峰徘徊?
  他看著戰湛,心頭殺機彌漫。
  朱晚睜開眼睛,目光正巧對上皇甫雲藏在笑容下的殺意,心裡咯噔一下,剛想問個究竟,就聽戰湛脫口道:“我願意。”差點又忘記金叔了,幸好他關鍵時刻想起來!不然放棄打入內部的大好機會,他做夢都會哭。
  皇甫雲微笑道:“你似乎有所疑慮。”
  戰湛慌忙捂著胸口道:“我剛剛以為自己在做白日做夢,完全不敢相信。沒想到我居然能夠拜入白夢山門下,白夢山啊,白夢山啊!”他語調越來越高亢,“我現在就先回家對爹娘說……我出人頭地啦!”
  其他人:“……”
  皇甫雲道:“這也好辦。我一會兒就叫人送信給令尊令堂。”
  戰湛呆了呆,忙笑道:“這怎麼好意思。”他有點跟不上皇甫雲的思維。
  皇甫雲道:“騰雲帝國的軍神府,我聞名已久。”
  戰湛乾笑著謙虛了幾句。
  皇甫雲見大多數人都醒了過來,便不再說,只叫他事後找他,然後對著眾人說起修煉的事。縱然只是劍皇修為,他畢竟是白夢山第二號人物,受白夢主耳濡目染,對劍氣的領悟自非一般人可比,說出來的見解令在座諸人茅塞頓開。
  戰湛一開始惦記著金謙又思量著皇甫雲提起軍神府背後的原因,有些心神不寧,但後來還是不自覺地陷了進去。皇甫雲描述的劍氣顯然遠比他們所認為的要高深得多。
  簡單說,戰湛目前對修為和劍氣的理解還停留在內功和真氣這樣的武俠設定上,但是皇甫雲打開的世界卻是能夠排山倒海的神話之境。
  等皇甫雲說完,在場大半人折服。
  戰湛屬於大半之列,朱晚和寒非邪則是少數。
  朱晚見戰湛一臉嚮往,壓低聲音道:“半真半假。”
  戰湛沒明白,“什麼?”
  寒非邪在另一邊說道:“誇張。”
  戰湛錯愕道:“不會吧?”皇甫雲好歹也是白夢山第二號人物,不可能講話不靠譜吧?
  朱晚道:“他說的境界是劍神之境。”
  戰湛秒懂。劍神是什麼,這個世界設定的滿級傳奇人物,什麼樣的情況出現在他身上都不會過分——就好像在現實世界,神話中的人物有三頭六臂,卻不會有人覺得奇怪一樣。太遠離生活了,加點想像是可以理解的。白夢主雖是劍聖,是這個世界巔峰強者,卻還是凡人,所以皇甫雲的那些描述用在他身上有些誇大。
  朱晚道:“白夢山這次真的遇到了……”
  他倏然收口,因為皇甫雲的眼睛朝他們的方向看來。
  戰湛又秒懂,屁顛顛地走了過去。
  皇甫雲道:“你隨我來。”
  戰湛道:“我還有兩個……呃,朋友。”
  “不是兄長嗎?”皇甫雲道。
  戰湛隱約猜到他對自己的情況了若指掌,此刻印證了也不覺得驚異,點頭道:“一位是堂兄,一位是朋友。”
  皇甫雲遠遠地看了寒非邪和朱晚一眼,頷首道:“讓他們一起過來吧。”
  戰湛興高采烈地朝他們揮手。
  皇甫雲等他們兩人過來之後,就帶著他們往山的更高處走。
  戰湛既緊張又興奮,倒是很符合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的樣子。
  將近山巔,可見亭臺樓閣鑲嵌在山壁一側,猶如空中樓閣,長廊如橋,半懸空,一側是山壁,一側是深淵。
  皇甫雲帶著他們走過長廊,來到一處半突出的平臺。平臺盤膝坐著五六個弟子,見他到來,紛紛起身。皇甫雲隨手指著其中一人道:“他們三人分到丙組,你安排一下。”
  那人斂眉應了。
  皇甫雲對戰湛道:“你以後便是我的記名弟子,先跟著這位師兄,等日後有閒暇,我再好好教你。只要你通過考驗,便可正式入我門下。”
  戰湛一一應了。
  皇甫雲原本還想讓他寫封書信給戰不敗他們,轉念一想,自己剛剛在半山腰說的話想必很多人都聽到了,一定會散播出去,倒是比寫信的效果要好。
  皇甫雲走後,那個弟子帶著戰湛去了一個儲藏室,拿了三套衣服給他,一套是白色的,背後寫著大大的丙字,另外兩套是土黃色的,也有丙字,但是很小。
  戰湛不解道:“為什麼顏色不一樣?”
  那弟子不耐煩道:“師叔只收你做弟子,自然你才有記名弟子的衣服穿。”
  “那另外兩個是……”
  “僕役。”
  “……”戰湛愧疚地看著朱晚和寒非邪。讓小說中的主角和第一配角給自己做僕役真是太奢侈了……話說回來,能夠享受這種待遇的,多半都是炮灰吧?
  寒非邪見他悶悶不樂,伸手將衣服拿過來,在身上比了比道:“很合身。”
  那弟子冷笑道:“本就是給奴僕穿的,當然合身。”
  寒非邪眉頭微微一皺。這個弟子修為不俗,竟然也到了劍君,與戰湛相差無幾,比他還差一些,實在囂張得有些無道理。
  朱晚倒是想到了另一層試探道:“不知道這丙組是什麼意思?”
  那弟子微訝,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同,口氣仍不善,“這些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問師叔去!”
  戰湛道:“師父讓你照顧我的。”大概拜過太多師父,他對叫師父這兩個字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
  那弟子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誰說照顧你!只是……安排你。”
  戰湛道:“差不多。丙組到底是怎麼回事?”人都有這種心理,越是不說就越是想聽。
  那弟子猶豫了下,含糊道:“是師父的意思,將所有弟子分成甲乙丙丁四組。你們在丙組。”
  朱晚問道:“那四組各司何職呢?”
  那弟子道:“我不清楚。”
  朱晚換了個方式問道:“你是哪個組的?”
  那弟子挺了挺胸膛道:“乙組。”
  朱晚心中有數了。看來甲乙丙丁四組是按照從強到弱排列的,但是聽他對幾個組別的職能支支吾吾看,丙丁兩組的作用很是蹊蹺。
  那弟子道:“我將你們送到丙組,有什麼問題你問你們組的組長。”他急於將手裡的熱山芋丟出去,也不管他們幾個願意不願意,帶著他們就走。
  戰湛等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戰湛:“……”擦,這次讀臉術失敗,他愣是沒看出寒非邪和朱晚表達的是啥。
  寒非邪、朱晚:“……”剛才戰湛轉頭太快,還沒來得及做表情。
  
  雖然有丙丁組的待遇不怎麼樣的心理準備,但是看到丙組呆的房間時,他們還是愣了一下。房間是三角形的,像是切割的時候沒切好。旁邊是山,縱然大門朝南,陽光卻只能照射到一半。
  他們進去的時候,丙組其他人正在修煉。一個瘦高中年男子看到那個弟子,眼睛頓時一亮,快步走過來,“徐哥,今天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那弟子道:“這位是皇甫師叔新收的記名弟子,後面兩個是他的僕役,加入你們組,你接收一下。”
  那中年男子看到戰湛等人時眼睛一亮,顯然對他們的修為十分滿意。他道:“師叔還有什麼其他吩咐嗎?”
  那弟子道:“哦,他說你們最近占山洞的時間太多,讓你們收斂點。”
  師叔才不會管這種閒事!
  中年男子心中暗怒,臉上卻半點不敢表示,唯唯諾諾地應了。
  那弟子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炫耀般地朝寒非邪等人看了一眼,揚長而去。
  他走後,中年男子立刻一改諂媚的嘴臉,對著戰湛道:“你是什麼修為?”
  戰湛報了,順便介紹寒非邪和朱晚。
  中年男子嫌惡道:“我可沒有問僕役!”
  戰湛:“……”他對白夢山上下所有人的品行絕望了。
  ……
  孔妍姿例外。
  中年男子道:“從今天開始,廚房就交給你們打掃了。”
  戰湛:“……”擦!怪不得那個弟子死活不肯說丙組是什麼組,敢情是清潔小組!
  中年男子道:“一會兒我帶你去你的房間。記得,每日早晚更打掃廚房一次,其他時間可以來這裡修煉。但是正午一定要來這裡集合,我帶你去神洞修煉。”
  朱晚插嘴道:“什麼神洞?”
  中年男子惱怒道:“僕役不許插嘴!”
  朱晚臉僵了僵,乖乖地退後。
  戰湛突然覺得剛才那個弟子還算順眼了……至少人沒不讓講話。
  中年男子道:“神洞是山中禁地,我們只能去最外面這一層。”
  戰湛心中一動:禁地這種地方通常都藏著寶物和高人。
  



111

111、白夢麒麟(五) ...


  說是你的房間真的就只是你的房間。戰湛看著比雞籠大不了多少的房間,問中年男子道:“他們住哪裡?”
  中年男子道:“門外或者門內,你決定。”
  戰湛:“……”
  朱晚沖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稍安勿躁。
  中年男子道:“正午記得來剛才的房間集合,別遲到。”他說完飛快轉身,像是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追趕,半刻都不願停留。
  戰湛追在他身後問道:“廚房在哪裡?哪裡吃飯?”
  中年男子腳步頓了頓,沒好氣道:“跟我走!”
  戰湛等人換好衣服,將法拉利放在房間裡,叮囑它好好看行李之後,就跟著中年男子到廚房門口蹭了一頓飯吃。聽中年男子介紹才知道他們過了吃午飯的時間,這頓飯是蹭的。
  看著他們盤膝坐在地上啃饅頭喝稀飯,中年男子流露出幾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傍晚記得過來打掃。”
  戰湛敷衍著點點頭。
  中年男子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朱晚道:“你還沒問他名字。”
  戰湛道:“這世上有一種,本就不需要名字。因為沒人在乎。”
  寒非邪笑了笑,頗為認同的樣子。
  “之後會不方便。”朱晚看寒非邪和戰湛都沒有聽進去,低頭歎了口氣,繼續吃稀飯。
  三人吃完之後,既沒有回房間,也沒有丙組,反而在山上四處溜達,其實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金謙。但天上掉餡餅這種事可遇不可求。戰湛溜了一大圈都沒有遇到人。他驚愕道:“人都上哪兒去了?”
  朱晚道:“大戰將至,他們正在抓緊時間修煉吧。”
  戰湛鬱悶了,“這可怎麼找人。”像他們那樣的雞籠小房間有很多,要知道金謙住哪裡比中□還難。
  朱晚沉吟道:“假設金謙真的在山上,那麼他有沒有可能是四組之一呢?”
  寒非邪道:“丁組?”
  朱晚點頭道:“由此可能。以小戰兄為標準,丙組極可能是由記名弟子組成,在山上的待遇並不高,平日裡還要做些粗活和雜活。比丙組地位更低的,想來想去,也只有一開始便是以陪練為目的抓上山來的其他劍客。”
  戰湛聽著連連點頭。身邊有智囊就是好,省掉多少腦細胞。“可是要怎麼找丁組呢?”
  寒非邪道:“吃飯。”
  戰湛錯愕道:“不是剛吃完,你又餓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饅頭給他,“這是我偷偷藏起來的,本來打算回去給法拉利,反正它沒看到,你先吃了吧。我不會告訴它的。”
  寒非邪:“……”
  朱晚道:“寒兄的意思是說吃飯的時候,丁組也許會出現。”
  戰湛拿著饅頭,嘿嘿壞笑道:“我剛才是逗你的。”
  寒非邪低頭一口咬住他手裡的饅頭。
  戰湛將饅頭往回扯,“鬆口!”
  寒非邪揚眉,看向他的眼睛滿是笑意。
  朱晚:“……”戰湛分到的屋子這麼小,只能容納一個人打地鋪……誰睡屋裡誰睡屋外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東遊西逛到傍晚回廚房。幸好寒非邪和朱晚都是智商逆天型人才,胡亂走了那麼久也沒有記岔路線。
  此時正是廚房最忙的時候。
  在廚房幫忙的奴僕給了他三把掃帚之後就將他們拋到腦後。戰湛很認命地掃起地來。
  “今天皇甫雲說的……”
  “嗯,我也覺得……”
  “白夢山以後可能會……”
  “和麒麟世家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戰湛掃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撿起兩把被丟棄的掃帚,朝兩個歡快聊天的人走去,“身為僕役,讓自家少爺一個人打掃真的好嗎?”
  朱晚眨了眨眼睛道:“可以不掃的。”
  戰湛吃驚道:“可以嗎?”
  朱晚道:“為什麼不可以呢?”
  戰湛:“……”他發現自己就完全找不到為什麼不可以的理由。要是那個中年男子唧唧歪歪,他完全可以說他們掃地就是這麼個水準。誰規定掃地一定要乾淨了!
  於是兩人聊天團發展成三人聊天團,直到廚房宣佈開飯。戰湛將掃帚一扔,帶著寒非邪和朱晚朝吃飯的大堂走去。
  這種上班摸魚等吃飯,下班准點拍屁股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大堂還沒人,他們三個找了個角落坐下,默默地看著飯堂慢慢地滿起來。
  差不多半小時,飯堂已經擠得人山人海。戰湛注意到不少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來,正想著穿越之後皮膚好了不少,可能太光彩照人了,就看到中年男子氣急敗壞地走過來,咬牙切齒地說:“誰讓你坐在這裡的?”
  戰湛道:“呃,神的指引?”
  中年男子罵了一句髒話,“快點起來。”
  戰湛皺了皺眉,左右兩隻手就被寒非邪和朱晚拉著站了起來。明著是拉他離開,暗地裡是怕他一時衝動。
  其實戰湛對自己幾斤幾兩重很有數。別看小說裡的主角經常天不怕地不怕地越級挑釁,還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那是作者親爹用金手指光環庇佑的關係。自己嘛,別說原文中就是個炮灰小BOSS,就算有爹,那也是咬牙切齒恨不得處之而後快的後爹。
  除非寒霸出馬……
  雖然他的屁股已經離開了凳子,但人還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的對峙中,在一群低頭等吃飯的腦袋中顯得格外突兀。
  “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
  正在變身期的沙啞聲音打破沉寂。
  中年男子臉色驟變,轉身換上了一副極度諂媚的嘴臉,“歐陽師兄。”
  ……
  天山童姥?
  戰湛疑惑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一點的圓臉少年。少年白麵紅唇,長相討喜,卻冷若冰霜,就像個冷面娃娃,但是他身上的修為已經突破劍君,到達劍王初階,在寒霸之上,是他見過最年輕的強者。話說回來,寒霸是被他拖累了吧,這麼久了,一直都沒有進展。
  他偷偷望了寒非邪一眼,卻看到兩團掩藏在瞳孔的暗火。
  中年男子哈腰道:“我讓他們幾個給歐陽師兄擦擦桌子凳子。”要不是戰湛屬於他帶的丙組,他出事自己難逃干係,他管他去死。
  歐陽少年道:“哪只手擦的?”
  問得這麼清楚,難道要在手背上畫一朵小紅花獎勵嗎?
  戰湛疑惑地看著他,正要伸手,就聽歐陽少年緩緩道:“砍了。”
  ……
  這個少年是蒼蠅投胎的吧?對乾淨這麼深惡痛絕。
  戰湛迅速將手背到身後。
  朱晚和寒非邪面色凝重。
  中年男子直冒冷汗,低聲道:“歐陽師兄,他們也是一片好意,您看在……”
  “我還沒動手你就來了。”戰湛插|進來。
  歐陽少年冷冷地盯著他道:“那就六隻手一起砍。”
  “……”戰湛轉身,左手飛快地在凳子上抹了一把,痛苦地說:“還是砍一隻吧。”
  歐陽少年:“……”從沒人敢在他面前玩花樣,他一時間呆了呆。
  中年男子默默地退後。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他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戰湛他們死後,把屍體丟去喂狗!
  寒非邪暗暗蓄力。雖然對方只有一個人,但是看中年男子對他的態度就知道在白夢山的地位不俗,真動起手來,說不定會變成一面倒的群毆。想要突破重圍,唯一的辦法就是先下手為強!
  朱晚卻是另一種想法。這裡是白夢山,靠他們三個人的力量逃出去無疑是天方夜譚。為今之計,應該先穩住少年,再圖其他。
  兩人想法的不同直接表達在對戰湛手臂拉扯的方向上。
  於是寒非邪拉著戰湛想往自己身後藏,朱晚卻推了一下,示意他服個軟。
  被左右作用力推扯的戰湛直接側了個身,用肩膀對著歐陽少年:“……”現在是什麼情況?
  歐陽少年扭頭看中年男子,“你們組新收的?”
  中年男子只好賠笑道:“是皇甫師叔收的記名弟子。”
  歐陽少年道:“又是皇甫師叔收的記名弟子?師叔每日裡都在做什麼。”他語帶不屑,卻令其他人又是羡慕又是驚詫。在整座白夢山,敢用這種口氣說皇甫雲的,除了白夢主之外也只有這位小爺了。
  中年男子左右為難,周圍這麼多人盯著,打死他也不敢說皇甫雲的不是,可又不敢得罪歐陽少年,只能裝傻。
  歐陽少年也沒指望從他口裡聽到什麼石破天驚的答案,“這個人我要了。”
  “哎?”中年男子吃驚。
  歐陽少年道:“不行嗎?”
  中年男子欣喜道:“能夠得到歐陽師兄的指點,是他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戰湛:“……”看來他那三輩子沒少做缺德事。
  歐陽少年沖著戰湛微微一笑。
  ……
  飯堂更靜了。
  戰湛也很靜,鎮靜。看到一張面癱臉突然綻放笑容的感覺和看到好端端的大馬路突然裂開兩條能塞下去五六個人的縫隙一樣,忒驚悚。幸好他見慣了大世面,處變不驚。
  歐陽少年的笑容一閃而逝,恢復原先陰沉,“以後,你跟著我。”
  戰湛下意識地問道:“吃香的喝辣的?”
  ……
  包括中年男子在內的其他人對戰湛佩服得五體投地。無知真幸福!
  歐陽少年定定地看著他,“嗯,吃香的,喝辣的。”
  戰湛:“……”吃香蕉水,喝辣椒油嗎?
  僕役們終於將晚餐端上來分發。
  歐陽少年在角落的位置坐下,隨手一指旁邊那桌,“你們坐這裡。”
  被欽點的那桌食客飛奔而走。
  戰湛在寒非邪和朱晚一左一右地護持下,淡定地坐下。
  這頓飯吃得有驚無險,想像中歐陽少年蓋飯盆之類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戰湛吃完還打了個飽嗝。
  歐陽少年吃完飯,廚房還特地附贈飯後水果。他吃完才優雅地擦擦嘴巴站起來,旁若無人地朝門口走去。
  戰湛正要跟上去,就看到中年男子冷不丁地冒出來,在他身邊極快地說道:“他是師父的親傳弟子及……”
  歐陽少年突然回頭。
  中年男子像被蜜蜂蟄了一下,顫巍巍地縮回去了。
  戰湛看向朱晚和寒非邪,仿佛在問後面的及是及什麼?難道是及格?
  這麼一愣神,歐陽少年走遠了,他只好帶著寒非邪和朱晚快步趕上。
  
  歐陽少年住的地方樓閣更高處,雕樑畫柱,朱樓碧瓦,富麗堂皇。與這處一比,戰湛分到的房子簡直連雞籠都稱不上。
  歐陽少年推開房間,就看到兩隻松鼠樣子的動物沖上來,撲到歐陽少年的腳邊嗅了嗅,對準戰湛汪汪汪地叫了幾聲,然後就蔫蔫地趴下不動了。
  戰湛:“……”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狗。
  朱晚看著兩隻小松鼠狗,眼睛迸發出熱情。
  歐陽少年用腳尖踢了踢小松鼠狗,看它們翻開肚皮一動不動,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眼底流露出幾分不喜,不耐煩地彎腰撿起它們,順手丟向寒非邪。
  朱晚一個飛撲接住了。
  歐陽少年看了他一眼,也沒在意,轉身去開隔壁的門。
  戰湛暗暗感動:沒想到還有傭人房住。
  門一打開,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草藥味迎面撲來。
  歐陽少年道:“最近大松小松的胃口不好,你喂飼料的時候要掂量著點。”
  戰湛道:“他吃什麼?”
  歐陽少年扭頭,冷冷地道:“問你啊。”
  戰湛:“……”
  歐陽少年指著房間裡的草藥道:“在明天日出之前,將房間裡的草藥歸類,以及治好大松小松。”
  戰湛道:“它們除了胃口不好還有什麼毛病?”
  “問你啊。”
  戰湛:“……”好想罵人。
  歐陽少年轉頭看他,“你不是很伶牙俐齒嗎?這些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吧?”
  戰湛:“……我會努力和它們溝通的。”
  歐陽少年道:“不是努力,是必須。明天日出之前沒有做好這兩件事,你就去飯堂,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自己的左手砍下來。”
  戰湛臉色一白。
  歐陽少年一副施捨的語氣,“不同意的話,我現在就把你的手砍下來。”
  “那我要是做到了,有什麼好處?”
  歐陽少年皺眉道:“好處?”
  “既然是賭約,就應該有來有往。”這種時候戰湛是一點都不肯吃虧的,“我要是做到了,你應該給點獎勵。”
  歐陽少年道:“有啊。”
  “什麼獎勵?”少年在白夢山的地位這麼高,拿出來的東西一定很值錢吧?
  “你的手。”
  “……”戰湛道,“那是我的。”
  歐陽少年道:“你要我把它們砍下來,明天再還給你嗎?”
  “……”有其師必有其徒。見過白夢主和皇甫雲師兄弟對付常恨時的無恥模樣,就應該想到他交出來的徒弟絕對不會是正人君子。“謝謝,還是寄存在我這裡好了。”
  寒非邪問道:“草藥分類是根據藥性,名稱,還是筆劃?”
  歐陽少年道:“如果我告訴你,不就不能砍他的手了嗎?”
  戰湛:“……”擦!可以再不要臉一點嗎?!
  歐陽少年看他臉色慘白,心情大好,背著手慢慢悠悠地回房間去了。
  他走後,戰湛雙眼放光地看著朱晚和寒非邪,“全靠你們了!”歐陽小混蛋的出難題之前一定做過市場調查,不然出的題目怎麼會專業對口到百分之百的程度。
  朱晚撫摸著松鼠狗道:“這是很罕見的靈獸,叫靈藥犬,靠各種各樣的靈藥為食。看它們的模樣,應該是吃了什麼藥性對沖的靈藥。”
  戰湛聽著連連點頭,不愧是動物學家。
  寒非邪緩緩走進房間,目光往私下一掃。房間裡的草藥看著多,其實就那麼幾個品種,真要整理根本不需要一個晚上。他從地上撿起一根草,看了看道:“這是哭草。”
  “枯草?”戰湛湊過去,“嗯,的確不新鮮。”
  寒非邪道:“……那本日記要繼續學。”
  戰湛低頭看鞋。
  寒非邪在房間裡轉了轉一圈又一圈,終於在角落裡找到小半根類似人參須的草藥,“是它。”
  朱晚望了一眼,驚訝道:“莫非是含笑參?”
  寒非邪點頭道:“哭草和含笑參不能前後服用,時間必須間隔一天以上,不然就會毒性淤積於腹腔中。”
  朱晚欽佩道:“沒想到寒兄對草藥也有研究。”
  寒非邪道:“我幼時上了經脈,為自醫罷了。”
  朱晚對寒家的恩恩怨怨略有所聞,寬慰道:“看寒兄今日成就,實因禍得福。”
  兩人客套了一番,轉頭就看到戰湛靠著櫃子,抱著膝蓋睡著了
  朱晚見寒非邪神情溫柔,心中一動,試探道:“寒兄和小戰兄情同兄弟,令人羡慕。”
  兄弟兩個字對寒非邪有些刺耳。不管未來他和戰湛能走到哪一步,他都不希望是兄弟。
  朱晚見他沒說話,識趣地沒有繼續,著手整理起草藥來。
  戰湛睡了三個小時才醒。醒來時,朱晚和寒非邪正一人對著一個櫃子收拾。他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抹了抹嘴巴道:“我睡了,你們怎麼不叫我?”
  朱晚調侃道:“與夢中情人相會這樣要緊的時刻,怎能隨意打擾?”
  戰湛臉紅了紅,“什麼夢中情人?”
  朱晚道:“難道不是昨夜山道的那位姑娘?”
  戰湛心虛地看了寒非邪一眼,“沒,我什麼都沒夢到。”
  寒非邪懶洋洋地說:“也沒夢到我們?”
  戰湛乾笑道:“我們朝夕相對,有什麼好夢的。直接睜開眼睛就是了。”
  朱晚笑道:“怪不得小戰兄睡了這麼久,敢情是看膩我們了。”
  嗚!朱爺爺,求您了,別說了……
  戰湛捂臉。
  寒非邪看著戰湛鬱悶的表情,臉終於繃不住了,眉梢眼角洩露幾分笑意。
  戰湛看著微微一呆。在燈火下的這張臉是在平平無奇,與寒非邪原本的臉簡直是天上地下,可不知道是看得太久扭曲了他的審美觀,還是寒非邪是絕色美人的設定太根深蒂固,就看著這張戴面具的臉,他都有些心跳急促。
  朱晚收拾好一個櫃子,正打算收拾下一個,轉身就看到寒非邪和戰湛兩個人旁若無人地望著對方,雖一言未發,卻似交流了千言萬語。他心裡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仿佛被排斥在他們的世界之外,任憑他撞得頭破血流也無法插足分毫。這樣的關係,好似已經超越了兄弟,更接近于……夫妻?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隔壁突然傳來敲門聲,過了會兒才有人開門。
  戰湛回神,發現自己竟然盯著寒非邪發呆,不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掩飾般地四下張望,“松鼠狗呢?”
  朱晚哭笑不得道:“是靈藥犬。藥師們都喜歡用它來尋找靈藥。”他說著從櫃子上方捧下兩隻安安靜靜地打瞌睡的靈藥犬。
  戰湛伸手摸了一把,想起自己的法拉利來,擔憂道:“法拉利還沒吃飯。”
  朱晚道:“我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品種,但能夠確定一頓不吃絕對不會餓死。”
  戰湛點點頭道:“嗯,小姑娘,苗條一點也好。”
  隔壁又傳來關門聲,少頃,孔妍姿出現在門口。“你們果然在這裡。”
  戰湛聞言回頭,驚愕道:“你怎麼會來?”
  孔妍姿沒好氣道:“你不想知道金叔的消息了嗎?”
  她自來熟的金叔稱呼讓寒非邪微微皺眉。
  戰湛卻沒想這麼多,焦急地問道:“有消息了嗎?他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孔妍姿也沒賣關子,直接了當地回答道:“他在丁組,沒傷沒痛,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麒麟世家大後天就到了,要走必須儘快。”
  戰湛道:“好!你告訴我位置,我馬上去救他。”
  孔妍姿無奈道:“不用。只要他肯走,我能把他從丁組調出來。”
  戰湛愣了愣道:“什麼叫只要他肯走?”
  孔妍姿道:“就是他現在不想走了。”
  ……
  戰湛設想過救人會遇到很多困難,強敵、機關、迷宮、毒藥……但從沒有想過金謙會不肯走。難道吃了三屍腦神丹?




112

112、白夢麒麟(六) ...


  “理由是?”朱晚好奇地問。他聽過金謙的事蹟,相信這種在生死關頭願意犧牲自己保護戰湛的人絕不可能輕易背叛。
  孔妍姿對著戰湛眼巴巴望向自己的目光,緩緩道:“這裡能提供更好的技法。”
  戰湛怔住。
  孔妍姿看著他瞬間黯淡的表情,於心不忍道:“對一個劍客來說,功法和技法的確是很重要的。而且,他只是暫時不走……”她想安慰,卻沒有太多的詞。與金謙見面才說了幾句,對方就被丁組的頭目叫去。和居於雜役地位的丙組不同的是,丁組承擔著極重的防守任務,丁組的頭兒可不像丙組的頭兒那樣沒分量,即便她也不能隨意驅使。
  戰湛忽而笑了,“平安無事就好。”
  孔妍姿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沒事吧?”千方百計地冒險進來救人,卻得到這樣的結果,一般人都會傷心失落的吧?還是……傷心失落到反常的地步?
  可戰湛不是一般人。根據小說規律,能夠升級的配角不外乎兩種,一種是為了進化成為更強大的BOSS來充當主角前進道路上的攔路虎,一種是跟著主角進化成為更強大的助手。他堅信以金謙的為人,必定是後者。
  所以,短暫的分離是為了更好的相聚吧。
  他由衷地期待著金謙手持金絲大環刀強勢回歸的那一天!
  孔妍姿有點摸不透戰湛了,說是涉世未深,性格不錯的世家公子吧,有時候又會冒出令人捉摸不透的想法和舉動,說心機深吧,又深得太直白了點。
  “丁組負責什麼?”看著兩人“深情”對望,寒非邪終於淡定不下去了,硬生生地出來插話。
  孔妍姿含蓄地說:“防守。”
  朱晚道:“你屬於丁組?”
  “不,我屬於甲組。”她見他們對白夢山的分組一竅不通,解釋道,“甲組一共有五個人,是被師父和皇甫師叔正式收入門下的弟子。”
  戰湛總結:重點培養的精英。
  “乙組是山中其他長老收的弟子。”
  戰湛:有編制的正式工。
  “丙組是師父師叔和長老們招收的記名弟子。”
  戰湛:合同工。
  “丁組就是其他還未列入門牆的弟子。”
  戰湛:臨時工。
  朱晚道:“可是你昨晚負責巡邏……”
  “山中除了丙組之外,所有弟子都要參與佈防。”孔妍姿明白他想問什麼,頓了頓才道,“丁組人數最多,任務最重。他們學了一種功法,必要時,可以和對方同歸於盡。”
  戰湛一下子跳起來,“金叔學的就是這種功法?”當自己是煙花嗎?用生命燃燒一瞬間的燦爛?這種功法需要學嗎?綁個炸彈就行了吧?
  我勒個擦!
  他握著拳頭,心頭鬱悶無處排解。
  孔妍姿寬慰道:“也有其他的。這個是……”她從未懷疑過白夢山的做法,可是在戰湛的逼視下,竟有些說不出口。
  朱晚趁機打聽道:“麒麟世家就快到了,我們有什麼應對策略嗎?”
  他故意說“我們”以示親近之意,果然讓孔妍姿表情自然許多。
  “師父正在閉關,山中事務都由皇甫師叔掌管,我並不清楚。”她面帶歉意。
  朱晚暗暗失望。
  孔妍姿晚上還要巡邏,不能久留,很快便走了。
  金謙的事雖然沒有解決,也算告一個段落。戰湛縱然焦急,卻沒什麼其他辦法,只能暫時將此事擱下。他們現在的處境也不算好,想辦法應付過去是正經。
  比起靈草分類,治療靈獸更需要時間。朱晚被留下照顧靈藥犬,戰湛和寒非邪回原先的住宅拿行李。
  夕陽餘暉充斥整條廊道。
  廊道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一前一後慢悠悠地走著。
  寒非邪整個人沐浴在金橘色的光芒裡,身姿挺拔,玉樹臨風,即使不看臉,也覺得美麗不可方物。
  戰湛欣賞了一會兒,驚恐地停住腳步。自己覺得寒霸面容絕色無可厚非,畢竟穿越這麼久,見過俊男美女那麼多,還沒有一個能與寒非邪匹敵。可是,為什麼連背影都覺得美?
  他不認為自己審美觀已經強大細緻到背影的地步,至少朱晚、孔妍姿、萬敏兒、秦文瀚這些人的背影沒有一個讓他產生過美麗的念頭。
  難道是……
  “啪!”
  戰湛反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寒非邪飛快地跑回來,掃視左右,確定沒有第三個人出現,才疑惑地說:“你在幹什麼?”
  “打蚊子。”戰湛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拉開自己與寒非邪的距離。
  寒非邪挑眉道:“這裡有蚊子嗎?”
  戰湛道:“也許是蜜蜂,沒看清楚。”
  寒非邪抬手輕輕撫摸他被打的半邊臉,微笑道:“唔,果然貌美如花。”
  戰湛:“……”
  
  他們很快回到小雞籠。法拉利正洩憤似的咬著包袱,一見他們回來,才乖乖地鬆口,仰面躺倒,作無辜狀。
  “當當當當!”戰湛拿出饅頭遞給它。
  法拉利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他,仿佛在看著外星人。
  戰湛道:“饅頭哦,好吃的大饅頭。我喂你。”他掰了一小塊塞進它的嘴巴。
  法拉利在嘴巴裡含了一會兒又吐出來。
  戰湛道:“挑食是不對的!”
  法拉利迅速爬起來,投奔寒非邪而去。
  寒非邪撈起它塞進包袱裡,“它不想吃就別逼它吃。”
  法拉利從包袱裡露出腦袋,點頭表示贊同。
  寒非邪道:“反正餓不死。”
  法拉利:“……”
  兩人收拾好行李出門。戰湛不死心地繼續推銷饅頭。
  法拉利為了維持一隻食肉魔獸的尊嚴,堅決不肯向饅頭低頭。它非常清楚,底線這東西一旦踩過,後患無窮!
  “追!”
  一聲似輕又似重的怒喝聲從下方傳來。
  戰湛和寒非邪同時探頭往下看。只見十幾個白夢山弟子正飛快地往上跑。戰湛注意了一下他們的衣服,發現背後寫著個乙字。
  寒非邪手指朝遠處一指,“看那邊。”
  兩個手掌大小的身影在山道穿梭。
  戰湛覺得後面那個身影依稀有些眼熟,正想著哪裡見過,那個身影就心有靈犀地回過頭來。本來這麼遠的距離,很難看清楚對方,但戰湛經過聖獸的祝福,五官靈敏許多,雖然聽力因為理解能力的問題,沒有顯著提高,但視力增強是實打實的。他看著對方那雙眼睛,心裡就冒出一個人名來。
  “駱英。”寒非邪湊在他耳邊輕聲道。
  他的氣息拂在戰湛耳朵裡,微癢。後者忍不住往邊上靠了靠。
  這麼一眨眼的工夫,那兩個人已經消失在視線裡。
  戰湛道:“他來做什麼?”
  寒非邪道:“跑得那麼急,不像是散步。”
  駱英已經拜入甄藥皇門下。戰湛沉吟道:“會不會和藥皇莊有關?”他記得白夢主手裡有一顆復活藥,好像與藥皇莊有關。
  寒非邪道:“有可能。”
  他們掌握的線索太少,不可能進行更進一步的推斷,只能將這件事暫時放在心裡。
  等他們回到歐陽燒少年的住所,就看到那個高傲的少年正站在門口,冷冷地盯著他們,“去哪裡了?”
  戰湛將行李從肩膀上拿下來晃了晃,道:“拿行李。”
  歐陽少年冷哼道:“交代你們的事情都做完了嗎?”
  戰湛指著夕陽道:“太陽在西邊,現在是傍晚。等太陽從東邊出來的時候,才是日出。”
  歐陽少年怒道:“沒有我的允許,誰准你們亂跑的!”
  戰湛認真道:“對不起。”
  歐陽少年明顯被驚到了。
  戰湛表情很虔誠。
  歐陽少年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語氣倒是緩和下來,“今天晚上不許亂跑!哪裡也不許去!”
  戰湛試探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歐陽少年抬了抬下巴,“不是你該管的事。”
  戰湛聳肩,識趣地讓到一邊。
  朱晚突然從裡面走出來道:“明天中午,我們可否去神洞修煉?”
  歐陽少年眉頭一皺,正要拒絕,就聽朱晚又道:“歐陽師兄修為如此高,我們也需努力才是。不然很難追趕。”
  歐陽少年嗤笑道:“就憑你們也想追趕……哼,去吧。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追趕出個什麼結果來。”
  戰湛暗暗得意:小混蛋,此乃激將法也。
  歐陽少年道:“不過,要是明天日出之前不能完成我交給你們的任務,你們就別惦記什麼白夢境了,直接去閻王殿報到吧。”
  戰湛等人一驚,倒不是驚訝他的威脅,而是從他口裡聽到了白夢境。
  歐陽少年走後,戰湛將法拉利放出來。
  它一出場,原本蔫蔫的靈藥犬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往櫃子上方跑。
  法拉利開心地追在它們後面,嘴裡不時發出嗚嗚的恐嚇聲。
  幸好朱晚把靈藥犬放在自己懷裡,不然這兩隻可憐的小東西很可能會跑得心臟病發。
  法拉利見獵物被半路劫走,朝朱晚不滿地齜牙。
  朱晚看著法拉利,想了想道:“和第一次見面比起來,它好像長大了不少。”
  戰湛感慨道:“是啊,飯量越來越大。”
  它是肉量,肉量……
  法拉利捂著肚子往地上一躺,以抗議飼養者不給肉吃的劣行。
  朱晚雖然是動物學家,但動物學家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他滿意道:“饅頭都吃了吧?”
  戰湛無視法拉利陡然瞪大的眼睛,睜著眼睛說瞎話,“是,吃撐了。在消食呢。”
  法拉利:“……”無恥的人類!
  
  


113

113、白夢麒麟(七) ...


  作為試煉師,戰湛收拾草藥還是能幫上手的。比如說,在寒非邪的指揮下將這邊櫃子的草藥搬到那邊櫃子去。
  到半夜,寒非邪和戰湛差不多將草藥收拾整齊了,以草藥的藥性排列。選擇這種方式主要受朱晚激將法的啟發,相信到時候只要激他不懂藥性,他一定會死鴨子嘴硬地認同這種方法很科學。
  但靈藥犬因為草藥有限,只能慢慢地解毒性。好在兩隻小東西平時沒好吃好東西,底子很好,又有法拉利在旁虎視眈眈,讓它們精神空前的集中和高昂。
  戰湛從角落裡拖出一張床單,抖了抖鋪在地上,躺了上去,一左一右留了兩個空位給寒非邪和朱晚,“早點睡吧。”
  朱晚正給靈藥犬梳毛,聞言笑眯眯地說,“好咧。”
  寒非邪突然搶在他之前,抓著戰湛的胳膊一翻,翻到最左邊,自己在中間躺下。
  戰湛面朝地地趴著。
  寒非邪推他,“翻過來睡。”
  戰湛側頭,四肢劃水一般地擺動,“我是烏龜……”
  “王八蛋。”
  ……
  戰湛跳起來,“剛剛誰罵我?”
  寒非邪和朱晚無辜地望著他。
  戰湛眼睛往四下一掃。那個聲音雖然短促,但他聽得分明,像是個尖銳小男孩的聲音,應該不是寒非邪和朱晚。可房間除了他們之外,只有……
  朱晚見戰湛一雙眼睛賊溜溜地私下轉著,忍不住笑道:“聽說獨角獸是能說話的。”
  戰湛愣了愣,扭頭朝法拉利看去。
  法拉利舔舔爪子,望天作無辜狀。
  戰湛道:“說話賞肉吃。”
  法拉利道:“縮謊沒屁|眼!”它的發音有些奇怪,沒有翹舌音,但口齒十分清晰。
  ……
  看朱晚和寒非邪都很淡定,戰湛也不好表現得太大驚小怪,淡定地卷起袖子,獰笑著向它走去,“放心,為了屁|眼,我一定會燒一頓好肉給你吃。你喜歡吃大腿肉還是腹部的肉?”
  法拉利冷靜地看著他,動物的本能告訴他來者不善。
  戰湛伸出手去抓它,法拉利張嘴就咬。
  戰湛任它咬著,用另一隻手捏住它的小尾巴,將它從櫃子上拎起來。
  法拉利始終沒咬下去,牙齒觸電似的顫抖了半天,還是鬆口了。
  戰湛捧著它左看右看,驚奇道:“它真的是獨角獸的孩子?”
  朱晚道:“你可以問它。”
  戰湛的目光一瞟過去,法拉利就喊道:“次肉,次肉,次肉……”
  戰湛戳戳它的小肚皮,“這塊肉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馬上燒。”
  “……人類太無此了!”法拉利說完,覺得全身毛孔無一不舒暢。這麼久了,終於能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戰湛不死心地繼續撓它,追根究底地問它的來歷。
  法拉利一口咬定沒肉沒交情。
  一人一獸折騰了半個小時才意猶未盡地入睡。
  到第二天天濛濛亮,寒非邪和朱晚相繼醒來。朱晚起身看靈藥犬,見它們睡得很熟,才露出滿意地微笑。靈藥犬是最好養的靈獸之一,睡覺的時候能自我復原。之前是毒性太烈,復原的速度跟不上破壞的速度,所以身體才越來越糟糕,現在拔出一部分毒性,應該能慢慢地康復。
  寒非邪出門打水。
  等他回來,戰湛也醒了,正逗法拉利說話。他說:“跟我念,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來,快念。”
  法拉利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贊贊死烏龜,烏龜死贊贊,贊贊死王八蛋,王八蛋死贊贊。”
  戰湛:“……”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等一人一獸鬧夠了,才開始漱口洗臉。
  等他們做完這些事,天差不多亮了。
  戰湛跑到走廊看日出,感慨道:“真美。”
  寒非邪看著他,微微一笑道:“嗯,很美。”
  戰湛看著朝陽照著他的側臉,色心大起,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揭面具,轉念想起歐陽少年隨時要來,又訕訕地將手收了回來。
  寒非邪會錯了意,以為他想撫摸自己的臉又不好意思,主動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戰湛心頭一驚,結結巴巴道:“你……”
  寒非邪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嘴唇在他的掌心輕輕地吻了一下,“感覺怎麼樣?”
  戰湛:“……面具挺逼真的。”
  寒非邪知道他很青睞自己的臉,笑道:“等獨處,我就摘下來。”
  戰湛乾笑道:“和朱晚一起挺好的。”
  朱晚聽到名字,抬頭看過來,看到兩人的姿勢,愣了愣,半天才回神,眼底閃爍著不敢置信的神采。要說兩人的動作雖然曖昧,卻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比如寒非邪發燒了,戰湛摸摸他的體溫。比如寒非邪臉髒了,戰湛幫忙擦一擦……但是流淌寒非邪眼中的情意卻推翻了其他可能……
  聯想兩人之前的種種互動,被迷霧遮住的真相終於顯露出來。
  他低下頭,借撫摸靈藥犬來整理思緒。這樣兩個人在一起,何止驚世駭俗,簡直匪夷所思。畢竟在他們之前,從未聽聞兩個男人……但是,反過來想,如果他們真的是這樣關係的話,就意味著寒家和軍神府的聯姻。這倒是符合寒家的一貫政策。興許,也不錯?至少他們看上去是情投意合。
  朱晚不得不重新估計投靠寒非邪和戰湛的選擇。比起友情,愛情倒是更親密一些。
  “我肚子餓了。”戰湛飛快地縮回手,跑回房間,小心翼翼地朱晚道,“我們什麼時候去吃飯?”
  朱晚抬起頭,收斂起所有情緒,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再等等吧,歐陽不是要過來嗎?”
  戰湛裝傻地拍拍自己額頭,“差點忘了。”他見朱晚神色無異,暗暗放心。應該沒看到吧?
  寒非邪站在原地,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朱晚。
  朱晚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寒非邪嘴角的笑意這才傳到眼底。儘管和戰湛在一起的心逐漸堅定,也做好了面對一切的困難和阻撓的準備,但是朱晚是兩人共同的朋友,也是他欣賞的人,他並不希望因此而疏遠,能夠得到他的支持和認同,對他來說,至少是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三人各懷心思地在房間裡呆著。
  太陽漸漸朝中間移動。
  戰湛皺眉道:“他不會是忘記了吧?”
  朱晚笑道:“忘記不是更好?”
  戰湛蔫蔫地說道:“沒早飯吃。”
  法拉利在他邊上,也垂頭喪氣地趴著。
  朱晚看著這一人一獸,忍不住笑出來。看來物似主人形這句話是相當有道理的。
  三人又呆了會兒,看歐陽少年始終沒有出現,乾脆將靈藥犬放在櫃子上,自己出去找吃的了。今日的白夢山不似往常那般安靜,到處都可以看到穿著乙、丙兩組服飾的弟子四處巡邏走動。
  戰湛湊近寒非邪道:“會不會是找駱英他們?”
  寒非邪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認同。
  朱晚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寒非邪道:“一會兒告訴你。”
  朱晚回以淺笑。
  三人到廚房找了幾個饅頭,又拿了一碗醬菜,勺了三碗米湯,坐在廚房門口慢悠悠地吃起來。
  寒非邪順口說了自己和戰湛昨天傍晚看到的事,又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駱英。
  朱晚摸著下巴道:“怪不得昨天歐陽突然跑來問你們去了哪裡。”
  戰湛道:“他懷疑我們?”
  朱晚道:“你們兩人修為不俗,跑來白夢山當個丙組雜役還沒有怨言,一般人都會懷疑的。”
  戰湛怔住。為了金謙的事,他一直告訴自己進了山要低調,以免露出破綻,卻沒想到低調就是最大的破綻。
  將近中午的時候,他們提前在廚房找飯吃。戰湛這次很夠意思,偷了一碗肉塞給法拉利。這次出門,法拉利死活不肯留守,顯然怕他們吃獨食。
  廚房的人對他們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戰湛他們在山裡是什麼地位,對這些人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戰湛幾個人吃完飯,散步著就往丙組走。
  走到門口,就看到中年男子帶著人出來,看到他們三個,微微一怔,隨即皺眉道:“你們怎麼來了?”
  戰湛道:“不是你說去神洞修煉?”
  中年男子不可置信地問道:“歐陽師兄同意了?”
  戰湛微笑道:“同意了。師兄還讓我們好好練,千萬不要給他丟臉。”
  中年男子滿臉懷疑,卻沒有多問,“那跟上吧。”他頓了頓,嘀咕道,“今天能不能進還不知道呢。”
  戰湛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朱晚笑了笑。他之前就提出猜測,說白夢山一定出了大事,多半和白夢境、白夢主或者其他要地有關係。聽中年男子這麼說,果然就是。
  中年男子走出樓閣,順著山道繼續往上走,竟是翻過山,到了山的另一面。
  山上守衛重重。
  戰湛一路走來,發現最低級別也是大劍師。
  中年男子帶著他們順著朝下的山道,慢慢地走到半山腰處的一處平地。
  平地上人山人海。
  戰湛想:他還是小看了白夢山的人口。不應該以昨天在食堂見到的人數為指標,說不定人家有一食堂二食堂呢。
  中年男子看到這麼多人也是一愣,想往前擠,就被人擋住了。
  擋住他的那人口氣不善道:“丙組來這裡湊什麼熱鬧!”
  中年男子伏低做小道:“按照規矩,正午應該輪到我們。”
  那人抬手就是一巴掌,“你這麼說,是說我們不懂的規矩啦?”
  中年男子被打了也只是站著不動,嘴裡依舊賠笑道:“是我們不懂規矩,衝撞師兄。只是來神洞修煉是師父佈置下來的功課,我們不敢不遵。”
  “你!”那人揚手又要一巴掌,就聽他背後一聲冷哼,“不是要去修煉嗎?都傻乎乎站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飛快地轉身,小聲道:“歐陽師兄。”
  歐陽少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指戰湛道:“你過來。”
  戰湛道:“幹嘛?”
  “揍他。”歐陽少年一指那人。
  “……”戰湛道,“我是個斯文人。”
  歐陽少年道:“要不揍你。”
  雖然不知道歐陽少年為什麼跑出來出頭,不過這種便宜不占他就不叫戰湛!
  戰湛對準那人的鼻樑就是一拳。
  那人修為不如他,明顯被打懵了,兩行鮮血順著鼻管刷刷地流淌。
  “每天的飯總算沒白吃。”歐陽少年滿意地轉身走了。
  那人不等他走遠,就怒氣衝天地看向戰湛。
  戰湛無辜道:“他讓我揍的。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你對他的決策有所不滿,可以找他協調。”
  那人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中年男子神色複雜地看著戰湛,吸了口氣道:“我們走吧。”
  丙組其他人對這樣的場面顯然見怪不怪。在白夢山,一切以實力為尊。想要別人尊重你,只能不斷往上攀登高峰。他們中很多人修為已經不比甲乙兩組的人差,但年齡大得多,前途和地位自然次了一等,遇到這種事也只能忍氣吞聲。
  中年男子越往前走,人越稀疏,至洞口,只有三個人坐在那兒。
  一個是歐陽少年,一個是高頭大馬的中年漢子,還有一個是孔妍姿。
  孔妍姿和中年漢子正在打坐,只有歐陽少年醒著,看到他們幾個,抬了抬眼皮,懶洋洋道:“洞口封閉,暫時不能進。就在這裡修煉吧。”
  戰湛仔細打量洞口,只見此洞長寬不過三四米,裡頭陰暗幽深,伸手不見五指,與普通洞穴並無兩樣,倒是洞口正上方“白夢境”三個字寫得氣勢磅礴,為這洞平添了幾分霸氣。
  他見中年男子等人坐下來修煉,跟著坐下來,卻不敢馬上投入修煉,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寒非邪。
  寒非邪微微點頭,然後閉上眼睛。
  戰湛這才放心地閉目。
  劍氣從丹田出,剛滑行一段,他邊覺察出不同來。劍氣運行速度比往日快了將近一倍,竟與沖霄有異曲同工之妙!怪不得中年男子他們對神洞修煉這麼重視。如果洞口就有這樣的功效,那麼洞裡不知道要快多少倍。
  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他很快收斂心神,專心修煉起來。
  



114

114、白夢麒麟(八) ...


  修煉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戰湛看著自己劍氣的光環從藍色漸變為紫色,內心暗暗激動。只要在這裡多修煉一段時間,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從初階晉升為中階。
  不過,寒霸最近的修為似乎一直不見提升。以寒霸逆天的屬性和運氣來說,簡直超越自然規律。
  他睜開眼睛,扭頭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一感覺到他的目光,立刻睜開眼睛來。
  戰湛愣了愣,反應過來他壓根沒有進入修煉狀態,而是給自己和朱晚護法。“你趕緊啊。”他輕聲道,“好東西。”
  寒非邪笑了笑,閉上眼睛。
  其實,他停留在劍君巔峰很久了,不是他不想升級,也不是修煉不夠,而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沖上劍王。按理說,修煉火陽之氣不應該有瓶頸,可他實實在在地遭遇了。問天芥神書,它說是心境瓶頸。
  寒非邪初時以為自己急於求成,心境不夠平穩,後來發現自己再平靜也沒用,劍氣依舊有條不紊地滯留在巔峰紫環上。久而久之,他只能暫時將晉級放下,以免執念太深,走火入魔。
  因此,明知白夢境讓白夢山眾弟子趨之若鶩,他依舊穩如泰山,不為所動,即便修煉,也是隨意修之。
  誰知,劍氣過小周天之後,他發現丹田處暖流激蕩,竟是沖級之兆。
  他暗暗苦笑。明明有這麼多沖級的機會,為何偏偏選在白夢山,還是眾目睽睽之下。饒是如此,他不得不收斂心性,專心致志地沖級起來。
  幸好他身邊既有絕對信任的戰湛,又有聰明可靠的朱晚,想來有什麼事,他們也能應付過去。
  戰湛和朱晚兩人很快察覺到寒非邪狀態,驚愕之後,都是讚歎不已。在這麼多白夢山弟子的虎視眈眈下還敢專心沖級,這心態未免太好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著痕跡地觀察著身邊的人,以免寒非邪受擾。
  中年男子口中的正午前後加起來也不過短短一個時辰,加上之前與乙組的人起了衝突,讓他越發謹慎,時間還不到就催促眾人回去。
  戰湛攔在寒非邪面前,說明他正在沖級。
  中年男子也是有眼力的,聞言既驚訝又羡慕。若非寒非邪是外來戶,以他的姿勢說不定早就收入甲組了。他想了想道:“他留下,你們隨我走。”
  戰湛道:“我離不開他。”
  中年男子嘴角一抽,“什麼話!這麼多白夢山的師兄在此,還怕有什麼危險不成?”
  戰湛道:“小時候算命先生給我們算過命,說我們是……雙子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他對我來說,就是水對魚,我對他來說,就是土對花。”
  中年男子看著乙組的人走過來,惶急道:“隨你。”他走了兩步,朝朱晚看了一眼,“他們是雙子命,你是什麼?總不會他們雙子你是命吧?還不快走。”
  朱晚無奈地看著戰湛。
  戰湛吐了吐舌頭,抱拳道歉。
  朱晚笑了笑,朝孔妍姿看了一眼。
  戰湛會意。
  朱晚走後,戰湛重新坐下來。
  乙組的人過來之後倒是沒有找茬,只是詫異地看著寒非邪。這樣年紀沖擊劍王,在白夢山也只有山主的兩位親傳弟子而已,不知道他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們見歐陽少年和孔妍姿都沒有表示,也不敢胡亂上前打擾,紛紛坐下,各自修煉起來。
  想像中的騷擾沒有出現,讓戰湛松了口氣。也是,高富帥為難□絲的戲碼前不久才在飯堂上演過,要是小說,到現在也就兩三章,應當不會這麼快又重複橋段。
  寒非邪沖級十分順利,到傍晚就晉級劍王成功。他睜開眼睛,發現身體和周遭的一切明顯與之前有所不同。先是身體明顯比之前輕盈許多,倒不是落葉紙屑那種隨風飄揚的輕盈,而是身體的負擔明顯有所減輕,也許再過不久,他就能進入天芥神書說的,化物為虛之境!
  四周景色在眼底既清晰又模糊。說清晰,遠處螞蟻清晰可見,說模糊,那遠山深谷看上去也不似之前那麼恐怖,好似佈景一般,毫無畏懼之感。
  他兀自張望,並未察覺戰湛在邊上盯了他許久,直到戰湛用手指戳他才回過神來。
  戰湛問他:“感覺如何?”
  他微微一笑道:“如獲新生。”
  戰湛道:“有沒有附加功效?”
  寒非邪道:“什麼附加功效?”
  “力大如牛什麼的……”
  寒非邪低聲笑道:“回去抱抱你就知道了。”
  戰湛:“……”誰來告訴他,為什麼原著中霸氣側漏的寒霸會朝著寒流氓發展?
  丙組修煉的時間早已用完,他們也不好再留下。兩人站起身就打算照原路返回,正好看到皇甫雲在眾人簇擁下昂首挺胸地走過來。
  兩人只好讓到一旁,想等他走過之後再離開,哪知皇甫雲的眼睛十分毒辣,一眼就瞟到兩人,看到寒非邪修為時,嘴巴不由自主地“咦”了一聲,眼睛微微亮起,抬手將他們招了過來。
  寒非邪只好拉著戰湛走過去。
  皇甫雲柔聲道:“當日看到你們,便知你們不是池中物。不想兩日不見,你竟然晉級了。”
  寒非邪將白夢山和白夢境歌功頌德了一番。
  皇甫雲笑道:“你倒識貨。當初師兄正是發現這山洞的神奇功效,才將門派設立在此處。不過這洞口的功效遠不及洞中,你們隨我來。”
  戰湛察覺到皇甫雲今日的態度與上次大不相同,心中暗暗警惕。
  寒非邪握著他手的手輕輕地捏了捏,示意他稍安勿躁,面上恭敬地跟在皇甫雲身後。
  皇甫雲走到洞口前,歐陽少年和孔妍姿都站起來行禮。
  戰湛注意到雖是行禮,歐陽少年行得十分馬虎隨便,敷衍之色溢於言表。思及中年男子未說完的介紹,更好奇起他和白夢主的關係來。
  皇甫雲道:“阿雄還在裡面嗎?”
  孔妍姿恭恭敬敬地說道:“回稟師叔,大師兄與幾位長老尚在裡面修煉。”
  皇甫雲點頭道:“你們守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歐陽少年見他帶著寒非邪和戰湛往裡走,眉頭皺了皺,不著痕跡地攔在寒非邪身前,“師叔,這裡是門派禁地。”
  皇甫雲對他近乎挑釁的行為視若無睹,好聲好氣道:“師兄讓我留意著派中的好苗子,我見他們不錯,想讓師兄瞧瞧。”
  歐陽少年眼睛朝外,看著傍晚夕陽,懶洋洋道:“哦,那聽師父的。”
  正當戰湛以為一場驚天動地的師叔侄大戰將要上演時,皇甫雲已好脾氣地妥協:“好吧。讓他們先在這裡等著。”
  歐陽少年和孔妍姿表情如常,好似皇甫雲做出這樣的選擇再正常不過。
  等皇甫雲走遠,歐陽少年才將目光調回來,上下打量著寒非邪道:“剛才看你沖級,似乎沒遇到什麼瓶頸?”
  寒非邪心中一凜,火陽之氣是大陸頂尖功法,一旦修煉,就不會有瓶頸的桎梏,若是被人察覺,一定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幸好與火陽之氣形似的功法不少,倒是不怕有人從劍氣上看出端倪。
  他道:“我已經沖了快兩個月了,幸好有神洞輔助,才能沖級成功。”
  歐陽少年挑眉道:“兩個月?也不錯了。”
  寒非邪愣了愣。
  戰湛嘴角勾了勾。像寒非邪這種視瓶頸於無物的人大概會覺得兩個月的瓶頸期很長,但事實上,大多數人的瓶頸期可以長達數年,甚至數十年。與之相比,兩個月……實在是個很渺小的數字。
  兩人在門口等了會兒,就看到一個身材粗壯威猛的中年漢子從裡面走出來。他的樣貌十分普通,但眉毛極濃,遠看就是一道顯眼的破折號。
  破折號道:“你們就是軍神府的小子?”
  戰湛和寒非邪點頭稱是。
  破折號在寒非邪肩膀上一拍道:“師父師叔在裡面等著,你們去吧!”
  寒非邪不動聲色地將拍在肩膀上的劍氣化解,拉著戰湛往裡走。
  等他們走遠,歐陽少年道:“大師兄,怎麼樣?”
  破折號道:“嗯,是個人才。”
  歐陽少年道:“個?一個?”
  “另外一個呼吸虛浮,眼神飄忽,一看就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揠苗助長的。倒是這個,氣息沉穩,神光內斂,可造之材!”
  “……”歐陽少年道,“你是嫌另一個人神態猥瑣吧?”
  破折號直認不諱,“最討厭縮頭縮腦的傢伙了!”
  孔妍姿想到戰湛聽到這種評價之後可能會有的臉色,忍不住輕笑起來。
  破折號看到他,眼神放柔,“師妹。”
  “嗯?”
  “嫁人還是嫁給我這樣的好。”
  “……”
  
  戰湛當然不知道自己走後沒多久,就被破折號貶低了一番,正像遊客一樣拉著寒非邪在洞中觀光。
  山洞最外面那段路沒有燈火,全靠著感覺走,到拐角處,就看到山洞四壁閃爍著晶瑩剔透的白光,不是電燈泡一樣閃亮的光芒,而是螢光棒一樣微弱幽暗的薄光。
  他感慨道:“要是有照相機就好了。”
  寒非邪在旁邊問道:“照相機是什麼?”
  “呃……就是照著我們的……肖像,記錄下來。”
  “機?”
  “記。你聽錯了。”戰湛要死不承認。
  “似機。造相機。我聽得很清粗。”法拉利從包袱裡探出腦袋。
  由於法拉利越長越大,裝在懷裡就像胸腔受孕的異變孕婦,戰湛不得不隨手帶包袱出門。幸好白夢山弟子也有隨手帶書包的習慣,倒不顯得突兀。
  戰湛道:“如果你不好好地閉嘴藏起來,就不似造相機,而似想早死……”
  法拉利雙爪趴在戰湛的肩膀,眼巴巴地看著寒非邪道:“寒霸。他威脅我。”
  寒非邪眉毛一挑道:“寒霸?”
  法拉利無恥地出賣戰湛,“他先仄麼喊的。”
  戰湛解釋道:“霸氣側漏的霸。”
  寒非邪微笑道:“想我幫你出頭嗎?”
  法拉利道:“想!”
  “……”戰湛內心十分不平衡。不是在追求老子嗎?追求老子的時候還敢聯合小王八蛋坑老子?以為男人比女人皮粗肉厚更經虐是不是?老子告訴你,你,看,錯,了。老子絕壁是經不起風吹雨打,受不得日曬雨淋,一虐就江湖再見天人永隔的柔弱……男子。
  寒非邪指著自己道:“叫我寒爹。”又一指戰湛,“叫他戰娘。”
  戰湛:“……”他娘的,少坑爹!
  



115

115、白夢麒麟(九) ...


  兩雙眼睛直盯盯地瞪法拉利的黑莓小嘴。
  法拉利慢吞吞地開口道:“不要。”
  “乖。”戰湛滿意地摸摸它的頭。
  寒非邪挑眉。
  法拉利一副不為紅燒肉屈服的模樣,“仄樣的娘,喊不粗口。”
  戰湛:“……”
  寒非邪伸手阻止一人一獸的“相親相愛”,伸手往前指了指。
  戰湛對著法拉利憤憤地比中指,表示回去再算帳。
  寒非邪邊走邊問:“這是什麼意思?”
  戰湛道:“……挺你到底。”
  寒非邪將信將疑。
  兩人順著白色螢光洞走了好長一段路,終於看到一道拱門,便在門前止步稟告。
  “進來。”
  戰湛一聽就認出是白夢主。
  進入密室,一眼就看到白夢主盤膝坐在石室右側唯一一張床上,左側是三個老頭兩個青年,以同樣姿勢坐在蒲團上,雙目緊閉,顯然正在修煉。
  白夢主眸光在戰湛和寒非邪面上一掃,淡然道:“幾日不見,精進不少。”
  戰湛道:“托山主洪福。”
  白夢主不耐煩道:“又不是我教的,與我何干!”
  戰湛馬屁拍在馬腿上,暗歎他不識貨,想那神龍教主、東方教主、春秋老怪,哪個不是美滋滋地沐浴在歌功頌德之中,醉生夢死地等著主角組隊來宰。
  白夢主看著寒非邪身上的服飾,皺眉道:“你是他的僕役?”
  戰湛道:“呃,其實他是我堂哥。”
  白夢主道:“你們倆倒過來還差不多。”他對戰湛的印象一般,倒是對寒非邪很感興趣,“你師承何人?”
  比起師父遍天下的戰湛,寒非邪的師父少得可憐,算來算去,除了天芥神書,只有水赤煉算一個,但這個他又不想承認,於是搖了搖頭。
  白夢主冷笑道:“劍王的修為沒有師父?”
  寒非邪道:“功法是祖傳的。”
  白夢主眯起眼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道:“把你臉上的面具摘下來。”這張面具做工雖然不差,卻也只是不差,不能與送命堂相提並論。對白夢主這種見慣了各式寶物奇人的高手來說,簡直破綻百出。
  ……
  戰湛心頭一緊,腳下意識地往前半步,卻立刻被寒非邪拉住了。他直直地看著白夢主的眼睛,爽快地抬手將面具摘了下來。
  白夢主皺眉道:“你姓寒?”
  寒非邪道:“寒非邪。”
  白夢主突然笑了,“我相信你不是麒麟世家的奸細。”
  寒非邪身份未明之前,皇甫雲和他都有些懷疑他們的來意。哪怕在平時,白夢山上就有不少各大世家派來臥底的探子,同樣,白夢山在各大世家也布了不少眼線和耳目。在這非常時期,麒麟世家的探子尤為猖獗,幾次潛入白夢境圖謀不軌,這才惹得他雷霆大怒,將白夢山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但他也知道這種清洗是最表面的,他們為了糾集足夠的人手與麒麟世家對抗,不得不借助外力,而這些外力在短期之內根本無從刪選。皇甫雲是知道戰湛的底細,又看他們一行人舉止招搖,不像臥底,才建議他先試探一番,若是可疑,就先下手為強,若是可用,就解了燃眉之急。寒非邪出身了寒家倒是給了他意外之喜。
  若說這世上有什麼人絕對不會投靠麒麟世家,那麼非寒家莫屬。縱然寒家還擔著麒麟八大屬臣世家的名頭,骨子裡早就是反麒麟黨了。
  寒非邪道:“不知白前輩怎會與麒麟世家對上?”
  這聲白前輩有些套近乎的意思。白夢主雖未拒絕,卻不願多說,“積怨已久,遲早的事。我與你父親有過兩面之緣分,也算故交。你既投奔於我,我也不能慢待於你。你與……”
  戰湛見他望著自己,忙道:“戰湛。”
  同樣套近乎,白夢主對他的十分反感,“我不是問你小名。”
  “呃,大名也是這個讀音。”
  “……你與戰湛分別拜入我和師弟門下。”
  戰湛低頭數著自己的師父,發現手指快不夠用了。
  白夢主道;“你拜雲師弟為師,戰湛……就拜我為師吧。”
  總覺得那個停頓裡包含著無盡的勉強啊,既然如此,為何不讓寒霸拜你為師?戰湛用眼睛詢問著。
  白夢主裝作沒看到。
  拜入白夢山門下,寒非邪倒是願意的。天芥神書厲害歸厲害,卻始終是一本書,不能像人一樣提供人性化的解析。比如這次瓶頸,他知道是心境出了問題,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問題。哪怕突破了瓶頸,心裡仍沒有抓到頭緒。
  白夢主指著幾個老頭身後的蒲團道:“你們今日便在此修煉。”
  戰湛原想問這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進入了甲組,但看白夢主不耐煩的神色,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寒非邪和他坐下修煉,劍氣剛從丹田出來,就有種如魚得水,如鳥淩空的暢快感!他不知道白夢境究竟有何神奇,只說洞裡洞外的差別,何止百倍!
  他們一個在劍君初階紫環,即將沖入中階,一個剛沖上劍王初階,都是不是瓶頸期,修煉的速度更是暢順不已。
  白夢主眼睛在兩人臉上逗留了一會兒,見兩人都進入修煉,才滿意地點點頭。
  未幾,孔妍姿和歐陽少年進來。
  歐陽少年見寒非邪和戰湛坐在自己的蒲團上,不悅地皺了皺眉,眼睛不滿地瞅了白夢主一眼。
  白夢主指著戰湛道:“你小師弟,”說著,又一指寒非邪,“我為雲師弟收的弟子。”
  歐陽少年指著寒非邪道:“剛剛通過劍王的是他。”顯然對他舍寒非邪就戰湛的選擇感到不解。
  白夢主道:“我說過,要為師弟選一個好弟子。”原本他看好孔妍姿,可皇甫雲堅決不收,還跑到白夢境裡來絕食抗議,他折騰不過,才勉強答應下來,但為皇甫雲收個好徒弟的心願卻從來沒有改變過。
  孔妍姿也想起這件往事,不免有些尷尬,沖白夢主行禮之後,就悄悄跑到戰湛另一邊的蒲團上坐下修煉。
  歐陽少年撇撇嘴角,正要往前走,就聽白夢主道:“你以後不得對雲師弟無禮。”
  歐陽少年反問道:“我哪裡無禮了?”
  白夢主冷聲道:“雲師弟的話,就是我的話,他做的決定便是我的決定,你不得質疑。”
  歐陽少年知道他是指之前皇甫雲要帶戰湛他們進洞,卻被自己阻止之事,皺眉道:“師叔他……”
  “他做的事,只有我可以置喙!”白夢主說完便閉上眼睛,顯然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他與皇甫雲名義上是師兄弟,其實卻是亦師徒亦兄弟的關係。
  他們的師父是白夢主拜的第一個師父,也是皇甫雲的父親,修為並不高,卻一人拉扯他們長大。長大之後,他因天賦異稟,受各大高手青睞,前後拜過六個師父,又屢有奇遇,一路晉升到了劍聖。皇甫雲資質不如他,卻從不嫉妒,他父親過世後就像個小跟班似的跟著他。自己當時一心一意修煉,根本無暇顧及身邊之事,卻不知皇甫雲為了讓他專心修煉,整日將心思放在與想傷害他的人勾心鬥角的份上,等他發現時,皇甫雲已經離修煉之路太遠。他只好拼命尋找各種靈藥功法,希望幫他將修為提升上來,奈何皇甫雲無心此道,每次都將靈藥推拒回來。久而久之,兩人便形成了這樣的關係。明面上他是師兄,照顧著皇甫雲,實際上卻是皇甫雲為他保駕護航。白夢山能有今日規模,皇甫雲居功至偉。否則,數百年間劍聖雖少,卻也不是鳳毛麟角,為何獨他創立了一個能與麒麟世家叫板的超級世家?
  正因如此,他想為皇甫雲留下一個厲害的衣缽傳人,也算後繼有人。他看得出來,這個寒非邪絕非池中物!
  戰湛一晃眼就突破了初階進入中階,睜開眼睛發現三個老頭不見了,多了孔妍姿和歐陽少年。白夢主和皇甫雲兩人坐在石床上說話,見他醒來,皇甫雲忙停下談話,轉頭道:“都晚上了,你若是累了,就睡一會兒。等妍姿醒了,與她一道去巡邏。”
  戰湛眨了眨眼睛,問道:“我現在是甲組了嗎?”
  皇甫雲笑道:“你是師兄的入室弟子,自然是甲組。”
  戰湛道:“那我大哥呢?”
  皇甫雲還沒說話,就聽白夢主冷笑道:“你再絕食啊。麒麟世家後天就過來了,你乾脆饑腸轆轆地跑去戰鬥。”
  皇甫雲:“……”
  戰湛小心翼翼地喊道:“師叔?”
  皇甫雲樂得有人解圍,轉頭道:“什麼事?”
  戰湛笑眯眯地說道:“沒,就是喊喊。”哦也!果然是跟著寒霸有肉吃,沒想到一眨眼,自己就成為六大劍聖之一的白夢主的入室弟子。
  皇甫雲:“……”
  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不一會兒,就聽一個大嗓門喊道:“師父,師叔,水赤煉到了!”




116

116、白夢麒麟(十) ...


  ……
  早就聽說水赤煉和白夢山勾勾搭搭,沒想到勾搭得還挺明目張膽。
  水赤煉真是《絕世劍邪》的一塊好磚,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鑽。話說回來,小說BOSS級人手略不足啊,來來去去都熟面孔……
  嗚!早知道這樣,他就該預備一遝面具以防不時只需。
  鑒於他們與水赤煉離別時的“熱火朝天”,重逢場面一定“水深火熱”,戰湛不得不從現在開始想應對策略。
  皇甫雲攔住打算下床的白夢主,“我去。”
  白夢主不悅道:“你覺得我會怕他?”
  皇甫雲苦笑道:“我怕。”
  白夢主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欲蓋彌彰般地冷哼道:“你放心,這次我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戰湛發現在皇甫雲面前,白夢主有點小幼稚——當然,這種一不小心就會身首異處的發現他只打算等寒非邪醒來之後私底下交流。
  皇甫雲低聲道:“最近白夢山的財政……”
  白夢主瞪著他。
  皇甫雲撇開頭,語氣放軟,“要想個法子從他那裡得些好處。這次決不能再虧,不然,贏了麒麟世家,白夢山也會元氣大傷。萬毒世家和赤虎盟都來了人,我們不得不防。”
  白夢主閉了閉眼睛,擺手道:“去吧。”
  皇甫雲如釋重負地走了。
  白夢主坐了一會兒,突然冷哼,盯著戰湛道:“你在看什麼?”
  戰湛忙不迭地回答道:“師父英明神武!”
  白夢主道:“你剛才聽到了什麼?”
  戰湛肅容道:“白夢山上下一心,眾志成城,共抗外敵!”
  白夢主道:“雲師弟說你是軍神府的人,可我覺得你更像姓藍的。”
  “……”戰湛眨了眨眼睛。藍?藍醇藍醅的藍?還是藍月眉的藍?和軍神府相聯繫的話,應該是後者?可是以白夢主的身份地位又怎麼會認識騰雲帝國的藍家人?
  白夢主本是隨口一提,也沒有多說,見孔妍姿睜開眼睛,便閉目繼續修煉了。
  戰湛見孔妍姿站起身,跟著起身與她同去巡邏。
  兩人本就相熟,成了師姐弟之後越發親近起來。尤其是孔妍姿,原本還擔心兩人立場不同而起衝突,現在倒好,直接拴在一條繩子上,同舟共濟。
  “時間還早,我們去看看金叔吧?”她提議。
  戰湛驚喜地答應。即使知道了金叔的近況,他還是希望能夠親眼確認。
  孔妍姿帶他到廚房,要了三張油炸面餅,給了他兩張。戰湛肚子正餓,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又香又脆,立刻跑回廚房,“我再要六張……”
  廚師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剩下的一掃而空,等人走了才反應過來,“那是十張!”
  孔妍姿吃驚道:“你這麼餓?”
  戰湛道:“我再來一張,剩下三張給金叔,三張給朱晚,三張給大哥。”
  孔妍姿笑道:“分派得真好。”
  “我們在同一個廚房吃飯,之前怎麼沒見到你?”
  “錯開了時間吧。”
  戰湛這才想起現在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孔妍姿解釋道:“目前白夢山白天的守衛由周正周方兩位師兄負責,晚上我和大師兄二師兄輪流負責上半夜和下半夜。”
  經過瞭解才知道周正周方就是之前在石室裡看到的兩個青年,也是皇甫雲的徒弟,但是資質不高,剛剛升入劍主沒多久。
  戰湛記起一樁沒聽完的八卦,好奇地問道:“歐陽師兄和師父除了師徒關係外,是不是還有其他關係?”他問得很小心翼翼,生怕觸雷。
  孔妍姿落落大方道:“二師兄是師父的外甥。”
  “外甥?”
  “很意外嗎?其實仔細看,師父和二師兄的外貌有些相似。”
  “不是很意外……”
  “你的表情很意外。”
  “就是因為答案不意外所以表情才會意外。”舅舅和外甥這種答案普通到爆,完全沒有講一半被打斷的必要啊?平白讓他掛記這麼久。
  兩人到金謙住的地方,條件比戰湛第一次分到的雞籠間還要簡陋,是個大通鋪,左邊一排床,右邊一排床,站在門口都能聞到熏天的腳臭味。
  孔妍姿表情如常地詢問金謙下落,聽說他在飛雲台放哨,才帶著戰湛離開。
  戰湛屏息好一段路才重新開始呼吸。
  孔妍姿道:“平時師叔將內務管得很嚴,不過最近……”
  戰湛道:“我理解。”看他們強撐眼皮的樣子就知道過得多辛苦。這樣一想,不免擔憂起金謙來,畢竟,他已經不年輕了。
  
  飛雲台就是皇甫雲之前開講座的地方。
  戰湛和孔妍姿前路暢通無阻,走到飛雲台時去冒出一個乙組弟子擋在戰湛面前,向孔妍姿大獻殷勤。
  孔妍姿微微蹙眉,“叫金謙過來。”
  那人惡狠狠地瞪了戰湛一眼,屁顛屁顛地去了。
  戰湛無辜道:“他瞪我做什麼?”
  孔妍姿剛才與他說笑一路,心情十分放鬆,聞言笑嘻嘻抬手戳他額頭,“瞧你英俊啊。”
  戰湛被戳愣了,起先有點不好意思,隨後想起寒非邪,又覺得有點不安。
  孔妍姿也被自己大膽的動作嚇了一跳,微微側過頭,斜著眼睛打量身邊正介於少年和青年的男子。經過寒非邪的惡魔式訓練以及各種磨難,他身上已經練出了肌肉,整個人褪去紈絝子弟的懶散和痞氣,十分精神,本就突出的五官顯得格外英氣勃勃,加上眉宇間時不時冒出的憨態,看上去英俊又溫厚。
  她笑問道:“你定親了嗎?”軍神府這樣的家世,必然有很多人會上門提親,她的問題雖然唐突,卻不無道理。
  戰湛愣了愣,下意識地搖頭。
  “有心上人嗎?”
  “……”戰湛頭搖了半下就頓住,不知該如何回答。
  有嗎?
  沒有嗎?
  要說有,那是誰?
  他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是思緒被心情攪亂了,還是心情被思緒攪亂了。
  孔妍姿見他久久不答,又不看自己,心裡多少有數,笑了笑道:“有喜歡的人,要早下手才行啊。”
  戰湛慌亂地搖頭道:“沒有沒有。”
  “你否認晚了。”孔妍姿撇過頭不再看他。
  戰湛察覺到氣氛有些僵硬,隱約感知到身邊少女的心思,卻不敢探問。
  那個乙組弟子帶著金謙回來,然後指著戰湛讓他先回去。
  戰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那人道:“你不是丙組的嗎?還不快點回去睡覺?”
  戰湛道:“不好意思,剛剛升職了。”
  那人一怔,“什麼?”
  戰湛指著孔妍姿道:“我師姐。”
  那人咬牙,“也是我師姐。”當他們都是死人嗎?甲組所有人是乙組所有人的師兄師姐,乙組所有人是丙組所有人的師兄師姐……以此類推。這不是常識嗎?
  孔妍姿解圍道:“師父剛剛收他為入室弟子,只是沒來得及換衣服。”
  那人這才知道自己以為的機會其實根本就是個誤會,訕訕地走了。
  金謙這才激動地走到戰湛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喊道:“小公爺。”
  戰湛眼眶紅了,本想展現灑脫的一面,豪氣干雲地說別來無恙,誰知一出口就成了,“嗚!金叔,想死我了。”
  金謙嘴唇抖了抖,突然板起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戰湛道:“我來救你。”
  “誰讓你來的!唉,”他焦急道,“白夢山正值多事之秋,你何必來此冒險?忘了我走之前是怎麼說的了嗎?你平平安安才是我最希望的事。”
  孔妍姿早已識趣地走開。
  戰湛道:“我是甲組的。”
  “嗯,已經是劍君了,”他口氣淡淡的,完全看不出欣慰,“你以為劍君很了不起嗎?在麒麟世家面前,劍君什麼也不是!”
  戰湛不服,“破折號也只是劍王高階。”
  金謙道:“破折號是誰?”
  “……大師兄。”
  金謙沒問這個綽號是怎麼來的,反正,也不會是美麗浪漫的故事。“麒麟世家是百年超級世家,底蘊深厚,非白夢山可比。白夢山依仗的,也不是自己的弟子而是馴養的魔獸。”
  “魔獸?”戰湛想起之前在還魂魔林的遭遇,微微皺起眉頭。
  金謙道:“趁現在麒麟世家未至,你還是速速離開吧。”
  “你呢?”
  金謙坦言道:“我正在修煉白夢山的功法,需要白夢境,不能離開。”
  “其實我……”戰湛正想說自己擁有“沖霄”,效果不比白夢境差多少,就看到白夢山上突然竄起一簇極為明燦的煙火,隨即,一團火光亮起,從如畫般精緻的亭臺樓閣中爆開,向周圍蔓延。
  “快走。”
  戰湛剛聽到孔妍姿的呼喊,就看到她的身影如風一般掠過,很快消失在視線之內。他不敢怠慢,跟著往上沖,卻被金謙一把抓住,責怪道:“這時候還往山上跑什麼?還不快下山?”
  戰湛道:“大哥在山上。”
  金謙怔住,一時不防,戰湛已經飛一樣地沖上去了。
  
  消息傳入白夢境時,外面的情形已經在歐陽少年和破折號聯手下控制得七七八八。
  白夢主怒極而走,幾個老頭跟在他身上。
  剛好從修煉中醒來的寒非邪不明所以。
  法拉利從戰湛留下的包袱裡鑽出來,小聲地報告剛才的情況。
  寒非邪聽著直皺眉。
  法拉利告狀道:“和旅人走的,贊贊走得死候笑得很開心。”
  換做平時,寒非邪的注意力一定放在戰湛和孔妍姿開心地一起離開上,可現在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白夢山遇襲的時候,戰湛在哪裡,現在怎麼樣了?
  



117

117、白夢麒麟(十一) ...


  戰湛半路被乙組弟子攔住幹活。他停下腳步解釋自己剛被白夢主收為入室弟子,雖然穿著丙組的衣服,但芯子是甲組。
  乙組弟子將信將疑地放人。
  哪知戰湛跑了沒幾步,又被乙組弟子攔住了。
  他不得不又解釋了一遍。
  如此三四次之後,他終於怒了,運用劍氣放聲大吼道:“老子是白夢主的入室弟子!不許再攔我的路!”話音剛落,一個身影就跳到他身前。
  戰湛心頭火起,看也不看地揮出一拳。
  對方輕鬆接住他的拳頭。
  戰湛這才看清楚對方的相貌,力壓眼口鼻的一對“——”。
  “大師兄。”戰湛聲音立馬小了。
  破折號的破折號上下抖了抖,脫下自己的衣服丟給他,“這麼大火氣做什麼,越是這種時候越要鎮定,穿上衣服跟我走。”
  幾個甲組弟子中只有破折號規規矩矩地穿著甲組制服,戰湛穿上有點大,乾脆敞著,反正關鍵的是衣服背後的甲字。
  果然,他穿上制服之後,周圍就沒人不長眼地過來使喚他了。
  戰湛正得意,就看到皇甫雲的兩個弟子周正周方帶人過來道:“大師兄,我們搜查人手不夠,把你的跟班拿來用用。”
  “戰跟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是甲組的。”
  周方這才正眼看他,“你是師伯新收的徒弟?”
  戰湛挺胸。
  破折號拍著戰湛的肩膀一推,“拿去用吧。”
  戰湛:“……”
  周方拉起戰湛就跑。
  戰湛原本擔心寒非邪受傷,現在看到著火的地點和白夢境差了好大一段路,稍稍安心,毫不掙扎地跟著跑。
  跑了一段路,破折號在後面不放心地喊了一聲,“記得還,我這裡也要用的!”
  周方還沒回答,就被戰湛反手拉住道:“別還給他!氣死他。”居然把他當貨物一樣推來讓去!
  周方十分義氣地答應道:“好。”
  半個時辰之後——
  戰湛道:“你什麼時候把我還回去?”
  “不還了。”周方敷衍著回答完,手指朝黑漆漆的樹叢一指,“快,用劍氣打那裡!”
  戰湛一邊打一邊有氣無力道:“有沒有人告訴你,這個方法蠢斃了?”搜山就搜山吧,為什麼老是搜一些捉迷藏都不會躲的地方?
  周方讓乙組弟子照了照被打過的地方,確定沒有藏人,才道:“告訴我也沒用,我不會聽的。”
  “……”戰湛道,“你該聽的。”
  “為什麼?”
  “因為真的蠢斃了。你以為奸細放火放煙花是為了坐在樹叢裡觀看嗎?”戰湛看他有點頭的傾向,立刻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不用想了,當然不是。一般人放火只有兩個理由,一個是他真的想放火,一個是他不是真的想放火。白夢山出來的人,有誰會被一把火燒死的?”
  “廚娘。”
  “……沒錯,沒有人。所以前一個可能性不成立,這場大火的背後必然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可能是調虎離山,可能是聲東擊西,可能是暗度陳倉,也可能是圍魏救趙。”
  周方道:“那你說怎麼辦?”
  “當然是到案發現場尋找嫌疑犯留下的蛛絲馬跡,以及當時在附近的目擊證人。從犯罪動機和犯罪兇器兩方面下手。”戰湛說起來頭頭是道。
  “那我們回去吧。”周方說走就走。
  戰湛看他把人全拉走,急了,“等等,大部隊留在原地繼續偵查。”
  周方看他,眼睛無聲地詢問理由。
  戰湛無奈了,“我們要做兩手準備,也許嫌疑犯真的以為躲在樹叢裡比較安全呢。”
  “為什麼?”
  ……
  剛才不是覺得很理所當然嗎?現在居然反過來問他為什麼?
  戰湛含蓄地說:“也許會遇到周師兄的知己。”他不信就己方有豬一樣的隊友!
  
  火已經被撲滅了。
  破折號正在清點損失。
  戰湛走近,聽到他在那裡一邊聽其他弟子報損失,一邊自己拿著紙筆記帳。
  “找到青瓷花瓶的碎片。”
  “損失一隻青瓷花瓶。”
  “找到一條凳腿……紅木。”
  “損失一張紅木凳。”
  “沒找到皇甫師叔。”
  “損失一個皇甫師叔。”
  “找到一塊燒焦的門板。”
  “損失……”記著流水帳的破折號突然轉頭,淩厲地瞪著半路插嘴的漢子,“什麼?!你剛才說皇甫師叔怎麼了?”
  漢子戰戰兢兢道:“沒有找到皇甫師叔,也沒見到水藥皇。”
  戰湛看著破折號抖動了一下,從“——”變成“~~~~”。
  “把歐陽師弟叫來。”他眼睛掃到站在一邊的周方和戰湛,愣了愣,“這麼快就還了?”
  周方道:“他說人在樹叢的可能性不大,想來現場找找蛛絲馬跡。”
  戰湛:“……”這話說的,怎麼有種周警官,戰神探的感覺?
  破折號看著戰湛道:“你想找什麼蛛絲馬跡?”
  戰湛硬著頭皮道:“有沒有什麼不該出現在現場的,或者說,不屬於現場的東西?”
  破折號道:“沒有。”
  “火燒得這麼塊,現場一定有什麼易燃物吧?有沒有油或者乾草之類的東西?”
  破折號神情嚴肅起來,“沒有。”
  戰湛想了想道:“附近有沒有目擊者?案發時,誰在現場出沒?”
  破折號道:“沒有目擊者,但當時應該只有皇甫師叔和水藥皇在。”他頓了頓,對戰湛說,“你跟我來?”
  戰湛疑惑地跟著他走,走到稍遠的一棵大樹前才停下來。
  破折號指著樹下一具屍體道:“他是當時侍奉皇甫師叔的弟子,已經燒死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
  戰湛悄悄地推了破折號一下,“呃,你看看他口腔幹不乾淨。”
  “他不是被燒死的,當然乾淨。”破折號動也不動,“是脖子被擰斷了。”
  戰湛這才注意到那名弟子衣著整齊,並沒有燒焦的痕跡。“也就是說,他在著火前就死了?”聯想到“皇甫雲失蹤”,他只想說一句:這裡面的水,很深啊。
  “山主!”
  “山主!”
  “山主……”
  他們身後突然熱鬧起來。白夢主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眼睛四下一掃,“雲師弟呢?”
  破折號硬著頭皮道:“還未找到皇甫師叔的下落?”
  白夢主原本的意思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皇甫雲是不是在哪裡做安置工作,冷不丁聽到破折號的答案,眼睛一下子大了,口氣冷下來,“什麼叫還未找到雲師弟的下落?”
  破折號道:“滅火之後,我立刻清點損失,一共有十個弟子葬身火海,九個燒死,一個是當時侍奉皇甫師叔茶水的弟子,他的死因是脖子被扭斷。皇甫師叔與水藥皇下落不明。”
  白夢主臉色瞬間猙獰得難以直視,恨聲道:“水赤煉。”
  “師父。”歐陽少年收到消息趕了過來,看到白夢主臉色不愉,疑惑地看了破折號一眼。
  破折號道:“皇甫師叔與水藥皇下落不明,你快帶人去找找。”
  戰湛本以為歐陽少年和皇甫雲不和,未必願意,誰知他冷哼一聲道:“竟有人在我白夢山上撒野,真是自尋死路。”
  白夢主拂袖道:“閒話少說,去把你師叔平平安安毫髮無傷地帶回來。若是他有一點損傷……”他眯起眼睛,目光望向天空,帶著玉石俱焚的瘋狂,“我要藥皇莊陪葬。”
  戰湛心驚。沒想到皇甫雲在白夢主心中竟然佔據著這麼大的分量。
  破折號向白夢主做回報。
  戰湛偷偷跑向白夢境。
  明知道白夢主站在這裡活蹦亂跳的,寒非邪就出不了事,可不親眼看見,總是放心不下。托破折號制服之福,他一路跑去雖然遭遇了各種各樣的目光,卻沒有人將他攔下來。
  眼看走到山頂,要往山的背面走,就看到寒非邪背著包袱過來了。
  “寒霸!”自從法拉利暴露了寒霸這個秘密之後,他喊起來肆無忌憚。
  寒非邪跑得飛快,不過眨眼已到近前。
  戰湛正想開口,整個人就被摟進懷裡。
  寒非邪歎氣道:“你就不能不亂跑嗎?”
  ……
  戰湛道:“我是正常地巡邏放哨啊。對了,我還見到金叔了,他過得還不錯,就是住宿條件差了一點。我想一會兒和丙組中年商量商量,把他給我的房間給金叔……你幹嘛抱得這麼緊?”
  寒非邪鬆開他,“沒什麼話對我說的嗎?”
  戰湛盯著他,須臾笑道:“你沒事,真好。”
  寒非邪道:“我有事。”
  戰湛緊張道:“什麼事?”
  寒非邪抓起他的衣領,微笑著問道:“這是誰的衣服?”
  “呃,大師兄的。事情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戰湛飛快地將事情解釋了一遍。他覺得寒霸開始朝著管家婆的方向發展了。擦!說好的霸氣側漏收小弟線路呢?
  寒非邪伸手將他的衣服脫下來,讓他轉了個圈,才滿意地點頭道:“不是受傷就好。”
  戰湛:“……”說寒霸是管家婆的,一定是自己的主人格。


118

118、白夢麒麟(十二) ...


  寒非邪和戰湛過夠了兩人世界——法拉利只能算獸,才肩並肩地回去。
  白夢主、破折號和歐陽少年都不在原處。戰湛問了其他弟子才知道白夢主帶著破折號去找那群別處跑來的圍觀人群了。
  戰湛想到萬敏兒、秦文瀚他們,嘖嘖道:“有好戲看了。”
  寒非邪走了兩步,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地響起來。
  戰湛忙將自己從廚房裡帶來的油炸面餅給他,“有點冷了。但是很好吃。”
  因為冷了的關係,咬起來不夠脆,但寒非邪是真餓了,兩三口解決一個,吃得極香。
  戰湛把餅都給他,“吃剩下的給朱晚。”
  “我呢?”幽靈般陰森的聲音冒出來。
  戰湛習以為常,“過兩天給你做紅燒肉。”
  “……”法拉利憤怒了,“命都沒啦,騷給我嗎?”
  戰湛掰下一小塊面餅給他,“愛吃不……”
  法拉利惡狠狠地咬著他的手指。
  ……
  寒非邪輕敲它的腦袋,給了他一張面餅。
  法拉利咬著面餅跳到戰湛的肩膀上,用爪子將面餅按住,一口口地啃起來。
  戰湛:“……”吃餅就吃餅,為什麼要把面餅貼在他臉上吃?貼得他一臉油。
  下面突然傳來極為嘈雜的起哄聲。
  寒非邪和戰湛當下不再遲疑,飛快地往山下跑去。
  
  依舊是飛雲台。
  卻不是與金謙重逢時那空空蕩蕩的樣子了。戰湛和寒非邪並肩站在山道上,從他們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個個攢動的人頭被圍在一圈的火把中間。
  人頭正中央,白夢主站在高處,傲視群雄。
  戰湛道:“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師父這麼高?”
  寒非邪道:“他站在凳子上。”
  戰湛:“……”作為高人,這個時候不應該拿出集天地靈氣于一身的至寶法器,淡定地飄在半空中,拿出一揮手就打歪全場人的臉的氣勢嗎?
  ……
  高人把凳子占去了,他們這些不夠高的人怎麼辦?占衣櫥嗎?
  
  白夢主並不知道自己無心之舉引起了新收小弟子的無限怨念。他現在正積攢了一肚子的火,冷冷地看著面前一片黑壓壓的腦袋,“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劍聖畢竟是劍聖,光是威壓,便叫其他人有心開口的人都閉上了嘴巴。
  戰湛和寒非邪站得雖然遠,卻也感覺到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喘氣有點吃力。
  白夢主道:“說話。”
  下面冒出一個粗獷的聲音:“著火這種事,誰也不想的。白夢山的遭遇,我們深表同情,但是山主把我們一個個都當成犯人看管就太過分了!我們怎麼說也是……”
  一道血箭沖天而起。
  沒有一個人看到白夢主是怎麼動的,只知道那個人的腦袋就飛了出去,就在白夢主凳子前方。
  白夢主冷笑道:“很好,再說啊。”
  全場鴉雀無聲,只有風呼呼地吹著。
  白夢主從凳子上走下來,淡然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
  “我有意見!”
  滄桑又不失豪邁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仿佛很遠,但頃刻間,一頭渾身散發著如雪一般銀輝的魔狼從眾人身後躍了出來。它背上,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斜坐著,表情冷峻又嚴肅。
  “浪天涯!”
  “狼王劍聖!”
  “……”
  人群中先起了一陣騷動,隨即是一陣歡喜的呼喊。
  他們中間除了平時與白夢山關係不錯,這次特地邀來助拳的幫手之外,其他都是趕來圍觀的人,立場中立,剛剛白夢主殺人不眨眼的霸道行為已經叫他們的天平默默地朝白夢山的敵對方傾斜,因此才會在浪天涯出現時表示得如此高興。
  浪天涯對這樣英雄式的歡呼表現得很淡定,就好像周圍根本不是人,只是海風吹起的浪花。
  “常恨呢?”他問。
  換做以前,白夢主一定想也不想地回答宰了,可現在白夢山正是內憂外患的多事之秋,皇甫雲失蹤,水赤煉下落不明,外面還有麒麟世家虎視眈眈,他再自負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招惹浪天涯。
  他道:“在山上做客。”
  浪天涯聽他不否認常恨在他手裡,不由挑了挑眉道:“這客做得有些久了。”
  白夢主道:“呵呵。”
  浪天涯道:“我有些事要與他商量,還請山主叫他出來。”
  白夢主想:要是將人放了,常恨一定立馬唆使浪天涯和麒麟世家聯合起來。平時這種事都是皇甫雲處理的,他並不擅長應對這種局面,不由惱怒地朝四周看了看。
  戰湛和寒非邪站得雖然遠,又在樹蔭下,算是很低調了,但架不住白夢主目光如炬。
  他叫道:“浪前輩來了,你們還不快快過來拜見!”
  戰湛見他望著自己的方向,有些不確定帶指著自己的鼻子,滿臉疑問,就差沒說關我什麼事了?
  “混帳,磨磨唧唧地做什麼?”白夢主眉頭一皺。
  寒非邪識趣地拉著戰湛的手從山道轉入平臺。
  浪天涯不知道白夢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冷眼旁觀他們折騰。
  法拉利吃完面餅就躲進包袱裡去了,此時卻有些不安分,一隻爪子不停地撓著戰湛的背。起初戰湛被撓得挺舒服,還想把包袱換到另一邊,讓它繼續,可法拉利越撓越重,讓他有些吃不消,不得不聳了聳肩膀,讓法拉利安分一些。
  法拉利嗚了一聲。
  戰湛面上猛然一冷,像是被什麼冰冷的東西刮過,抬頭發現竟是浪天涯身下的那頭狼在瞪著自己。
  不會是他貌美如花到魔狼變色狼吧?
  見識過開口說話的法拉利之後,他對這些看上去很像動物內涵卻遠超動物的魔獸不敢再抱持著高級動物的優越感,殷勤地回了一個微笑。
  等著戰湛好好表現的白夢主和等著對方出招的浪天涯表情都有些怪異。
  白夢主提醒道:“還不快向浪前輩請安。”
  戰湛腦袋還沒有完全消化白夢主的話,身體就跟著請安兩個字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半蹲了一下道:“浪前輩吉祥。”
  浪天涯不理他,道:“常恨呢?”
  白夢主也不理他,對著戰湛的後背道:“嗯,常恨呢?”
  浪天涯和戰湛都鬱悶了。
  連圍觀人群都琢磨出一點味道來,看來白夢主是打算和浪天涯耗時間了。
  戰湛也察覺到了師父的意圖,開始裝糊塗道:“白夢山乃是地傑人靈的好地方,我們每天早起鍛煉,早睡休養,吃得好,穿得暖,師兄弟之間互相關懷有愛……”這句話說得真牙疼,“一直過著不是神仙勝似神仙的快活日子。長樂還來不及,怎麼會常恨呢?沒有常恨。”
  浪天涯揮手劈出一道劍氣。
  這道劍氣的警告意味多於傷敵,給了戰湛足夠的時間閃躲。
  事實上,戰湛不負所望,非常靈活地拉著寒非邪躲到白夢主身後去了。
  白夢主:“……”混帳,可以再丟人點嗎?!
  浪天涯:“……”呵呵,可以再丟人點。
  其他人:“……”劍氣可以丟准點嗎?
  同樣的無語,卻是不同的心思。
  白夢主對浪天涯道:“浪兄聽到了,我們這裡沒有常恨。”
  浪天涯愣住了。他和白夢主雖然沒有怎麼打過交道,但大家都是當世六大劍聖之一,平日裡也會彼此關注消息,記憶中,白夢主一直是個囂張跋扈的人,沒聽說過賴皮啊。
  “你剛剛才承認他在山上做客。”浪天涯說這句話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
  戰湛從白夢主身後冒出頭來,“我們的確有個客人叫常哼……就是常常哼哼的意思。剛剛浪前輩讀恨的時候,音略微有些……”
  “白夢主劃下道來!”浪天涯不耐煩地打斷。
  白夢主雖然不想和他正面起衝突,可是事情發展到這份上還不還手,他就不是白夢主,而是白日做夢的豬了。
  他二話不說地迎了上去。
  兩大劍聖一出手,其他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劍氣餘勢推了開去。
  戰湛和寒非邪往回跑出一段路才回頭,發現那些來白夢山圍觀做客的人竟然散開來了。
  戰湛道:“糟糕!”一旦他們散開來,奸細活動起來就更方便了。
  寒非邪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戰湛摸著臉道:“怎麼了?”
  “我以為你並不在意白夢山。”
  戰湛怔了怔道:“呃,代入角色太深。我們現在是不是先找朱晚?”在沒有預言金手指輔助的情況下,只能依靠朱小弟的智慧了。
  寒非邪點點頭。
  兩人跑去歐陽少年隔壁的那間屋子。幸好火勢控制得早,所以保留了一半的房屋。歐陽少年的房間就屬於這一半中。
  他們跑到走廊,發現屋子竟然都黑漆漆的,以為朱晚不在,正打算轉身,就聽到屋子裡突然發出“咚”的類似於敲擊的聲音。
  戰湛下意識地走上前去想探個究竟,就被寒非邪死死地握住了手。
  寒非邪心裡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來得毫無緣由,卻讓他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好似……前方正有一個巨大的陷阱等著他們掉進去。
  戰湛用口型詢問怎麼了。
  今日月光極亮,寒非邪看著戰湛那張英俊又天真的臉在月光下滿懷信任地看著自己,不禁有些心猿意馬,等回神的時候,背後已經多了一個強大又不容忽視的存在。
  他不敢回頭,怕對方趁機偷襲,拉著戰湛靜靜地等待。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
  屋裡突然發出一聲輕笑,然後燈光驟亮。
  水赤煉從裡面打開門走出來,看著他們道:“許久不見,不進來坐坐嗎?師尊。” 




119

119、白夢麒麟(十三) ...


  被水赤煉叫過師尊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正牌——謝巔峰,但死了,一個是冒牌——寒非邪,沒死。他叫的是哪一個很明顯。
  戰湛看著寒非邪的臉,難以置信水赤煉竟然一眼看穿了?
  水赤煉仿佛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懶洋洋地說道:“我不用管他長什麼樣,只要知道你長什麼樣就行了。你們倆不是一直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好得蜜裡調油麼。”
  戰湛肅容道:“隆重介紹一下,這是新上任的姘頭。”
  寒非邪:“……”
  水赤煉道:“原先那個不要了?”
  戰湛道:“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水赤煉身影一閃,不等寒非邪反應就把他臉上的面具扯了下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和原配長得一樣啊。”
  戰湛看著寒非邪被扯紅的臉蛋心痛,沒好氣道:“說明我的審美觀一直在水平線上。”
  水赤煉看向寒非邪,“上次跳河跑了,這次呢?跳樓嗎?”
  寒非邪道:“這裡是白夢山,不是藥皇莊,誰跳樓還未可知。”
  水赤煉眼睛在兩人衣服上轉了一圈,“看來在白夢山混得不錯,說話底氣十足。”
  戰湛道:“師父跟得好。”
  水赤煉道:“跟了白夢主嗎?”
  戰湛抖了抖眉毛,不承認,不否認。
  水赤煉笑眯眯地轉身道:“來見見熟人吧。”
  他剛轉身,戰湛眼珠子立刻四下亂轉,尋找突破口。
  “杜如春。”水赤煉漫不經心地喊道。
  寒非邪按住戰湛,輕輕地搖了搖頭。
  戰湛慢吞吞地轉頭。
  黑暗中,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仿佛泥塑,但是戰湛和寒非邪都見過這雙眼睛主人動起來的樣子。
  杜如春,又是杜如春。
  要是他們上次把他從水赤煉手裡救出來就好了,他當然不會忘記上次是誰為他們爭取了離開的機會。不過以水赤煉的謹慎,這次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吧?
  戰湛歎了口氣,認命地跟著水赤煉進屋。
  屋子還是老樣子,草藥被整整齊齊地分好類放在櫃子上,兩隻靈藥犬乖乖地匍匐在櫃子頂端,張著眼睛看他們。
  不過戰湛的眼睛卻牢牢地黏在牆角。四條腿直直地從角落裡伸出來,腿以上的部分被櫃子的陰影遮住,看不清模樣。饒是如此,他仍一眼就認出了兩人的身份。只因為一個人他再熟悉不過,另一個的衣服他再眼熟不過。
  “真的是你幹的。”他呢喃。
  水赤煉使喚杜如春關門,又將牆角的人搬動了過來。
  朱晚和皇甫雲並排躺著,雙目緊閉,幸好胸膛微微起伏,顯示著他們仍有生命跡象。
  戰湛道:“你捉皇甫雲我能理解,他的確有當肉票的價值,可朱晚真的沒什麼錢……你圖什麼?”
  水赤煉道:“我圖這間屋子,他正好在這間屋子。”
  “他只是借助這間屋子,又不是這間屋子的贈品。你占了屋子就算了,為什麼連人也占了?”
  水赤煉道:“……只是暫時□。”
  戰湛脫口道:“佔據而不佔有的意思嗎?”
  水赤煉:“……”
  戰湛乾咳一聲道:“你到底來做什麼的?”
  水赤煉扭頭看他,笑吟吟地問道:“這句話,你是以藥皇莊弟子的身份問的,還是以白夢山弟子的身份問的?”
  戰湛毫無尷尬之色,一臉無辜地說:“以愛與正義的使者的身份。”
  水赤煉道:“我是來傳播愛與正義的。”
  “……要是以藥皇莊弟子問呢?”
  水赤煉道:“為藥皇莊討回公道。”
  戰湛疑惑地睜大眼睛,正要再問,就見水赤煉眼睛微微眯起,甩著袖子走到門口,憑欄遠眺。
  寒非邪飛快地蹲下,手裡摸出一隻小瓶子,在朱晚的鼻子晃了晃,然後又去皇甫雲鼻子晃。
  戰湛緊張地看著杜如春,生怕他有什麼動靜。
  杜如春對他們的動作無動於衷,顯然他們的行為並沒有碰觸他們的底線。
  皇甫雲動了動。
  戰湛緊張到了極點。他們幾個人中,無疑是皇甫雲的戰鬥力最高,只要他能醒過來,拖住水赤煉和杜如春,他們就能想辦法求救。
  ……
  他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又代入白夢山弟子的身份了。
  但是皇甫雲動了一下之後就沒反應了,直到水赤煉回來。戰湛又是遺憾又是慶倖。遺憾的是寒非邪的東西不管用,慶倖的是水赤煉沒發現。
  水赤煉道:“我剛才說到哪裡了?”
  戰湛道:“討回公道。”
  水赤煉道:“這些年,白夢主和皇甫雲一直把藥皇莊當做冤大頭,不斷索取,卻不肯付出。”
  戰湛道:“你這麼老實,讓他們予取予求?”
  水赤煉道:“我不是反擊了嗎?”
  戰湛道:“以藥皇莊的實力,不用怕白夢山的吧?”這句話一半是試探,一半還是試探。只不過一半試探白夢山的實力,一半試探藥皇莊的實力。
  “一個白夢山自然不足為慮,若是加上萬毒世家和死亡平原,就叫人不得不頭痛了。更何況,藥皇莊不斷研製藥方也需要財力支援。謝巔峰早已不管事,一天到晚只會揮霍和消耗,我若是不與白夢山虛與委蛇,藥皇莊早在內憂外患中四分五裂甚至冰消瓦解。”
  戰湛腹誹:難不成你還是藥皇莊的救世主?
  水赤煉道:“說我是藥皇莊的救世主也不為過。”
  戰湛:“……”水赤煉的臉皮才是天下第一好皮啊,防高血厚,還能吸食一定攻擊補血……做成盔甲的話說不定天下無敵。
  水赤煉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絲毫沒有意識到戰湛的思緒已經發散到聖鬥士五小強了……
  “皇甫雲看准藥皇莊不敢得罪他們,肆意壓低購買藥丸的價格,甚至還要了一顆復活藥……”他頓了頓,笑顏如春風般溫暖,眸光如冬風般肅殺,“他們有今日,可說是咎由自取。”
  寒非邪道:“你聯合了麒麟世家?”
  水赤煉看向他的眸光帶著一絲讚賞,“我一直都覺得,你會是我最得意的門生。”
  寒非邪不置可否。
  “我是巧借東風……”水赤煉轉頭,看著窗外劃過夜空的璀璨煙花,笑得格外真誠,“今夜,無論是對白夢山,藥皇莊,還是麒麟世家來說,都是一個極不平凡的夜。”
  戰湛回過神來道:“藥皇莊和萬毒世家怎麼不對付了?”
  ……
  水赤煉對他慢半拍的抓重點能力感到十分無語,但無語歸無語,任何一個人在成功的時候都希望身邊有人分享喜悅,像寒非邪和戰湛這樣亦徒亦敵的人就更好了,他們的折服和欽佩讓成就感翻倍。
  寒非邪道:“藥和毒,是宿命之敵。”
  水赤煉微笑道:“你們聽到了嗎?”
  戰湛眼角瞄到朱晚手指動了動,以為他問的是這個,忙裝出一副茫然的樣子,“什麼?什麼?聽到什麼?”
  “戰鼓擂起的聲音。”
  戰湛道:“……你是在暗指我哥哥嗎?”
  水赤煉愣了愣。
  戰湛道:“對了,復活藥的藥方……你有嗎?”
  水赤煉道:“有,你想要?”
  “嗯。”要不是水赤煉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幾分戲謔,戰湛已經將手伸出去了。
  水赤煉微笑道:“好啊,拿藥皇之皇令來換。”
  戰湛撇嘴道:“我怎麼知道你給的復活藥是真的?謝巔峰給艾冬吃了那麼多,也不見得復活。”
  “那是因為,他的復活藥方不全。”水赤煉的答案令寒非邪和戰湛齊齊一怔。
  他們都想過謝巔峰手裡的藥方可能是假的,卻沒想到水赤煉真的知道。
  水赤煉看出他們眼底的狐疑,微微一笑道:“謝巔峰四大弟子霸佔藥皇莊,大肆排除異己,為了不讓他們對我產生敵意,我有一段時間閉關研究藥皇莊的歷史,然後發現了……真正的復活藥方。或者說,真正的,超甲級配方。”
  戰湛道:“那你為什麼不拿出來?”
  水赤煉望向寒非邪,道:“藥皇之皇令呢?”
  戰湛為難地皺起眉頭。藥皇之皇令是寒非邪的,他沒有資格拿去做交易,而且也不喜歡寒非邪拿出來做交易,在他的想法裡,這個世界所有的好東西都必須是寒非邪的,可是,復活藥方他又志在必得,畢竟讓戰雷復活已經不再是他剛來這個世界時單純的衝動,而在雲霧衣和甯春意的期待下,變成了一種執著。
  他的猶豫只有兩秒鐘,很快釋然。他想通的原因並不是放棄,而是因為長久以來,對寒非邪養成的信賴——
  好東西都是寒非邪的,復活藥當然也是好東西,最後一定也是寒霸的!
  “好!”
  在戰湛糾結出結果的同時,寒非邪也做出了選擇。他把手伸入懷中,正要掏出來,水赤煉突然就沖了過來。
  戰湛立馬怒了,這是要搶?!他頓時撲了過去,擋在寒非邪的身前。
  寒非邪也被水赤煉的舉動驚了一下,手飛快地抽出來,帶著戰湛往旁邊躲。
  但水赤煉的目標並不是他們,而是躺在地上——剛剛蘇醒的朱晚!
  



120

120、白夢麒麟(十四) ...


  朱晚剛睜開眼睛,大腦還停頓在昏迷的半空白中,心說他不過在房間裡補眠,怎麼醒過來四周就腥風血雨了呢。
  水赤煉拽著他的衣領,一把提起他,微笑著問道:“你怎麼會提前醒了呢?”他對自己的藥和用量都很有自信,除非借助外力,不然絕不可能提前醒來。
  雖然故事中間的情節是空白,但朱晚看到寒非邪和戰湛,再根據水赤煉的話,很快腦補出前因後果,泰然道:“我天賦異稟這件事……”
  水赤煉臉色突然一變,肩膀詭異地扭動,一隻手還提著朱晚的領子,另一隻手卻朝皇甫雲抓去。
  躺著一動不動的皇甫雲像閃電一樣射了出去,直撲門口。
  杜如春像是早就知道他會有如此舉動,強先一步擋在他前面。
  皇甫雲這些年的心思雖然都用在計謀上,但修為在白夢主的督促下也沒有鬆懈,進步不大也不至於生疏,對著杜如春掄起雙手就是兩掌。
  一系列變化發生得極快,戰湛和寒非邪只想著閃過水赤煉的辣手,沒想到皇甫雲和朱晚就差點被催花。
  皇甫雲和杜如春動手雖然不如白夢主和浪天涯鬧出的動靜,可寒氣劍氣在室內縱橫,連水赤煉都不得不帶著朱晚從窗戶跳出來。
  戰湛和寒非邪動作沒有水赤煉利索,乾脆跑到邊角看著。
  皇甫雲其實在寒非邪給他聞了藥之後就醒了,只是思緒還在一團混亂中,不知現下的情況,不敢胡亂做聲。後來白夢主的那番話更令他堅定了裝昏的決心。
  白夢山和藥皇莊合作這麼久,一直都是他們出面,中間唇槍舌劍的次數難以計數,大多數都是皇甫雲占這上風,理由正如水赤煉所言,是看在白夢山勢大,藥皇莊不想平添強敵。
  倒不是皇甫雲不想和藥皇莊好好合作,可白夢山既不如藥皇莊這般生財有道,又不如麒麟世家這般底蘊渾厚,唯一掙錢的就是收弟子——包括白夢山和白夢學院,開銷極為吃緊,常常入不敷出。皇甫雲變得這般刻薄計較都是當家當出來的,修煉要更上一層樓除了天賦之外,靈丹妙藥也不可少。藥皇莊作為製藥業的龍頭老大,半壟斷著行業,開出的價格自然不菲,要是不討價還價,白夢山說不定早就賒帳過日子了。
  所以麒麟世家一出事,他就想到藥皇莊會趁機坐地起價,怎麼談判,如何讓步,多少許諾,他事先都想好了,與水赤煉談的時候也很順利,卻不想還是著了道……千算萬算沒算到水赤煉這次這麼果決,沒聽他的條件就直接判了白夢山死刑。鑒於此,他更是小心提防,所以才在水赤煉動手之後及時做出了反應。
  他的想法很簡單:水赤煉敢在這個時候動手,必然不可能沒有後手。以他的個性,幾乎可以確定麒麟世家將會提前偷襲。所以當務之急並不是和水赤煉糾纏,而是提醒白夢主。
  他想到的,水赤煉都想到了。
  水赤煉站在門口,看著杜如春和皇甫雲打得難分難解,屋中藥櫃被劍氣擊碎,藥材和木屑紛飛,笑得和藹可親,“皇甫兄,你我許久不見,正當好好敘舊,如此匆忙的是要去往何處啊?”
  皇甫雲從未像現在這般恨自己修為不濟過,“快去通知師兄!”他從腰上抽出兩把匕首,左右開弓,撲向杜如春。
  杜如春雖然成了傀儡,但是保護自己的意識還是有一點的,對方撲得如此兇殘,他非常識趣地退了開去,為寒非邪和戰湛讓出一條路來。
  寒非邪和戰湛當然知道他剛才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戰湛還在猶豫,寒非邪已經一把拉起他跑了。不管皇甫雲能不能從杜如春和水赤煉的手裡殺出一條血路,他們都不能繼續在房間裡呆下去了……那搖搖欲墜的樑柱簡直是坍塌的前兆。
  走廊狹窄,懸空在山上。
  皇甫雲和杜如春打得肆無忌憚。杜如春身後是水赤煉,他挾持朱晚,隨著他們不斷向外移動的身影慢慢地後退,絲毫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寒非邪跟在皇甫雲的身後。不得不說,皇甫雲在關鍵時刻戰鬥力還是很驚人的。至少到目前為止,杜如春都是被壓著打的那個。
  眼看著杜如春在皇甫雲的進攻下節節敗退,一行人快要跑到主道,就聽水赤煉淡然道:“白夢山大勢已去,你還執迷不悟嗎?”
  皇甫雲張口發出一陣狂嘯聲。
  戰湛:“……”這種時候喊救命會比鬼吼鬼叫更有用吧?如果顧及面子,可以“喊一句皇甫雲在此打架”或者“白夢主過來救駕”。世上嘯聲千千萬,誰能聽出誰在喊?
  皇甫雲狂嘯完,動作就慢了下來,好似剛才的狂嘯耗費了他很多精力,水赤煉也終於決定不再袖手旁觀,將朱晚隨手丟在地上,與杜如春一起合攻他。
  論單打獨鬥,無論是杜如春還是水赤煉都可以拖皇甫雲一會兒,卻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但一加一等於二這個公式小學生也知道,皇甫雲等三人自然更清楚。再加上皇甫雲吃了迷藥,身體還沒好利索,因此很快就從上風轉到下風。
  朱晚站起來轉身就跑。倒不是他不講義氣,而是這個時候不拖後腿就是義氣。
  可水赤煉沒打算讓他走脫,反手發出一道劍氣打在他腿上,他頓時像滾葫蘆一樣從山道滾了下去。
  戰湛伸出頭大喊一聲:“朱兄!”
  朱晚倒是想回答,可是有心無力。
  戰湛發現自己說話,突然回過神來,皇甫雲忙著打架沒空喊救命,可自己嘴巴不閑著嗎?他連忙扯起嗓子大喊,“師父,救命……”他拉了拉寒非邪,讓他一起喊。
  寒非邪面色凝重地看著山下。
  戰湛喊了幾嗓子,拉了不少水赤煉的仇恨值,卻半點效果都沒有,有點累了,拉著寒非邪道:“你不喊?”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喊一嗓子了,加入戰圈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就他們倆這級別上去,估計豬隊友的作用更大。走廊這麼窄,說不定還會妨礙皇甫雲發揮。
  寒非邪道:“來不及了。”
  “啊?”
  寒非邪突然抱住他的腰。
  戰湛抬起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忸怩道:“你做什麼呢?”這個時候……太不合適了。
  寒非邪道:“閉眼。”
  “……”戰湛很想說:見好就收喂,這種情況下……
  寒非邪帶著他跳出了走廊。
  ……
  “啊!”
  戰湛發誓,這絕對是他這輩子心跳最快的時刻。
  擦!
  這是跳樓啊!
  他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心被狠狠地提了起來,遲遲落不回胸腔。
  但他們下墜的時間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長。
  事實上,事情起因經過結果就是——
  寒非邪說閉上眼睛,戰湛沒閉。
  寒非邪跳樓,戰湛發出“啊”聲。
  寒非邪停住,戰湛繼續“啊”。
  寒非邪:“……”
  戰湛:“啊啊啊啊……”
  寒非邪突然湊過臉去。
  戰湛立馬閉上嘴巴,剛才好恨不得把扁桃體亮給全世界的人現在成了最密不透風的蚌。
  寒非邪舔了舔嘴唇道:“慢慢來。”
  “啊?”
  寒非邪沒解釋,抱著他繼續跳。
  戰湛這次表現稍強一些,只發出極為短促的一聲“嗚”!
  兩人連跳三次,戰湛有些適應了,正想觀察附近的環境是,順便看看自己有沒有追上朱晚滾落的速度,就感到寒非邪臉上一暗,抬頭卻是水赤煉從上面俯衝了下來。
  這個時候,就算他們多不情願也不得不出手了。
  他揚手便是一掌,寒非邪同時出指。
  水赤煉好似看小孩子玩鬧的家長,輕輕鬆松就將兩人的攻擊接到手裡,然後一掌推開寒非邪,抓起戰湛重新往上竄去。
  寒非邪跳樓之前,搶先看中了落腳處不得不感謝白夢山上的亭臺樓閣雖然是懸空的,但山勢卻不是很陡峭的,上窄下寬的弧度讓他們掉下來的時候不至於變成自由落體。
  水赤煉將戰湛抓回走廊裡,正好看到皇甫雲被杜如春綁成一隻粽子隨意丟棄在地上。
  戰湛對著水赤煉歎氣道:“我能夠理解你想抓皇甫雲的心情,但是我和你其實沒什麼深仇大恨,何必搞得你死我活這麼血腥?世界還是需要和平和愛的,我們不能好好相處嗎?”
  水赤煉手掐著他的脖子,不動聲色地縮緊,“藥皇之皇令。”
  不等戰湛感受一把呼吸困難,一塊小權杖就從下面丟了上來,就在水赤煉的腳邊。寒非邪雖然沒有跳上來,但用行動表示他就在他們下面不遠處。
  水赤煉低頭看了一眼,用腳尖挑起,握在手裡。
  戰湛鬱悶地跺腳,“還沒談好條件呢。”
  水赤煉輕笑道:“阿刀瞭解我,這個時候沒有任何條件可以談。”
  “什麼意思?”
  “你沒有聽到嗎?戰鼓擂起的聲音。”
  水赤煉第一次提起的時候他就很認真地聽過,別說戰鼓,連鳳陽花鼓都沒有。他開始懷疑水赤煉其實是一個有幻聽的分裂症患者。
  水赤煉突然笑了。“麒麟世家,終於進攻了。”
  



121

121、白夢麒麟(十五) ...


  水赤煉的話好似麒麟世家進軍的號角,話音一落,就看到遠處突然亮起一團團的光芒,還未真切,就見青藍紫三道劍氣騰空,如狼似虎,如虹如雲,瞬間朝白夢山撲來。
  戰湛望著越來越近的劍氣,腦海中閃過一個詞——
  霸氣側漏!
  擦。經歷過風雨,他終於見到了彩虹,可這彩虹怎麼還是別人家的呢?他穿越一回可不是純旁觀霸氣側漏啊,好吧,就算旁觀霸氣側漏,也請讓他以大哥的小弟的身份就近旁觀啊……這種關鍵時刻被邊緣化不說,還被BOSS提著衣領當人質,真的太丟穿越者的臉了。
  忽而,一道更渾厚、更粗壯、更霸氣的紫紅劍氣從平臺處撲出來,直接將三道劍氣吞了,還望劍氣出發地反撲。
  水赤煉嘴裡不經意地“咦”了一聲。
  戰湛搭訕道:“怎麼了?”
  水赤煉道:“紫紅劍氣……劍聖巔峰中的巔峰。”
  戰湛愣了愣,突然明白了過來。劍氣顏色是赤橙黃綠青藍紫,紫色之後是進階,也就是又連著紅色,所以他們中間的過度是紫紅色。水赤煉說剛才這道劍氣是劍聖所出,那一定是白夢主無疑,也就是說,現在的白夢主一隻腳已經踏入劍神的領域了?
  水赤煉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冷笑道:“古往今來,多少劍聖,又有多少劍神?”
  戰湛暗道:仔細想想白夢主的成功之路也很符合小說男主角上位路線——苦逼的出身,超卓的天賦,狗屎運的機遇,忠心耿耿的基友,盲目崇拜的粉絲……要是他突然搖身一變突破成劍神,他一點都不奇怪。不但不奇怪,還很期盼。好歹他現在和白夢主也算沾親帶故了,要是白夢主突破了,他也能沾點光。
  他喜滋滋地想了會兒,突然想起,白夢主人設沒問題,可環境有問題,他們現在在的世界叫《絕世劍邪》,主角欄的名字叫做寒非邪。
  他默默地歎了口氣。
  麒麟世家與白夢主一照面就是驚豔四方的對決,令整座白夢山沸騰起來。
  戰湛看到無數人從躥出來,朝下面撲去。
  殺聲震天。
  這一夜本是大戰前最後一夜,本應在緊張的備戰中度過,可麒麟世家就這麼不要臉地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單方面地殺上了山。
  對麒麟世家很沒有好感的戰湛,再一次覺得白夢山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還是個灰不溜秋的壞東西,和黑得冒油的麒麟世家相比,略白蓮花。
  戰湛想著寒非邪還隔著木板比自己“踩著”,心裡又擔心又不痛快,顫巍巍地問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水赤煉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會不會太直接了一點?”
  “你有更好的說法嗎?”
  “你捉皇甫雲做什麼?”其實不用水赤煉出手,麒麟世家也會和白夢山對上,他現在跑出來純屬對此一舉。
  水赤煉道:“總要搶點功勞。”
  戰湛眨了眨眼睛。
  水赤煉臉不紅氣不喘的說:“以後分贓的資本。”
  “……”
  戰湛同情地看向地上的粽子。
  作為肉粽,皇甫雲表現得十分鎮定。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夜空,腦袋裡不知道轉著什麼念頭。
  戰湛對水赤煉和皇甫雲的戰鬥力都很有信心,非常願意看他們互掐。當然,如果他能純旁觀就更美好了。他低聲道:“我進山沒幾天,還沒來得及和師父師兄他們交流感情,感情基礎很薄弱,完全沒有成為肉票的價值,你帶著我純粹累贅,殺了我絕對浪費,不如放了我我回去給你立長生牌位。”
  “看在藥皇之皇令的份上……”水赤煉慢吞吞道。
  戰湛一臉希冀。
  “我不殺你。”水赤煉鬆開他,拍拍他的肩膀道,“陪我一起看戲吧。”
  戰湛獲得自由,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兩步,見他完全沒有阻攔,又朝欄杆靠了靠。
  水赤煉看著他笑。
  戰湛覺得心裡慎得慌。寒非邪自從丟了權杖之後就沒有再做出任何動作,戰湛當然不會以為他跑了,只想著自己怎麼才能裡應外合配合突圍。
  水赤煉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能夠看到一個超級世家隕落的。”他說話的口氣還帶著三分遺憾……另外七分毫無疑問是幸災樂禍。
  戰湛略作沉吟之後,做出決定——轉移注意力,“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這次來看戲的人當中,有萬毒世家和青紋世家的人。”
  “料到了。”
  “他們怎麼會容忍麒麟世家一家獨大!”
  “實力夠就分一杯羹,實力不夠,由不得他們不容忍。”
  “……”這個話題太容易說死,戰湛提起另一個話題,“你不是說藥皇莊很容易控制,藥皇之皇令有沒有都能震懾四方嗎?怎麼突然又要了?”
  “你也是帝國王室,應該知道,有了玉璽才是正統。”水赤煉嘴角笑,眼底冷。拿下藥皇莊,他籌謀已久,安插收買多少人手就不說了,好不容易找到那張面具,引起謝巔峰和王遠秋決裂,拔出藥皇莊所有的眼中釘,本以為可高枕無憂,誰知道其他藥皇竟不肯完全聽令。有的虛與委蛇,離開藥皇莊撒腿就跑,有的橫衝直撞,硬要他拿出藥皇之皇令……他雖然用了各種手段鎮壓安撫,卻知道這些都是小意思,真正要看的還是藥皇莊其他長老的態度——像藍醇藍醅父母這樣的人據他所知,至少世上還有五六個……他們輩分高,實力強,若是他們反對,就算水赤煉拿著藥皇之皇令也不敢說包贏。
  幸而他們兩個傻小子傻乎乎地送上來,至少讓他多一籌碼。
  麒麟世家與白夢山的戰鬥已經不是他心在考慮的中心,他現在想的是戰後……
  “跑!”
  皇甫雲突然掙開繩子。
  水赤煉愣了下。敢用來綁劍皇的繩子當然不會是普通的繩子。這種繩子就算是他,也不能輕易掙開,因為做繩子的原料本身會吸收劍氣。
  反應就是一眨眼的事。
  戰湛那時候幾乎連想都沒想,直接從走廊上跳了下去。雙腳完全騰空時,他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件事操作的難度——跳之前沒有喊一二三,萬一寒非邪領會意圖不及時,沒有及時搭把手怎麼辦?他跳的時候完全沒有找落腳點!
  幸好,在對待心上人的問題上,寒非邪一向是全心全意全力以赴,所以皇甫雲說跳,不管是跳舞跳樓還是跳大神,他都準備好接了。
  戰湛跳下來,寒非邪接了個正著,然後直接跑。這次有了經驗,跑得比上次還溜,全程都不帶停的。
  水赤煉要追,被皇甫雲攔住了。
  倒不是皇甫雲多麼高風亮節捨己為人,而是他們之舟,只有他有實力拖住水赤煉和杜如春。
  至少在他用本命劍火在捆綁自己的繩子上燒出一個口子時,的確覺得自己還有一道保命符,這道保命符能夠拖延時間等待後援。
  但是當水赤煉把自己真正的等級亮出來時,他絕望了。
  劍皇級以上可以掩飾自己的等級沒錯,可是一般在修為比自己高很多的人的眼裡是藏不住的。白夢主見過水赤煉,不止一次,所以白夢主和皇甫雲都沒有想到水赤煉竟然已經是……
  劍聖級!
  要知道謝巔峰也只是劍尊而已。誰能想到一個劍聖會低聲下氣地在一個劍尊身邊蟄伏這麼久。
  水赤煉也不想的,只是他那時候羽翼未豐,手裡的藥方不多,外面還有那麼多吃葷的藥皇莊長老,自己要是有個輕舉妄動,引起群起而攻就不好了。他是打算重整藥皇莊,但沒打算完全消滅了再建一個。他看著皇甫雲震驚的神情,覺得以前被打壓被砍價到內心吐血的仇卻報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是藥皇啊。”潛藏之意是,能提升劍氣提升修為消除瓶頸等等的丹藥他一點都不缺。
  皇甫雲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知道白夢山和其他超級世家在底蘊和積累上沒法比,所以特別注重實力的培養,人類等級的提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夢主自己提升的快靠的是天賦異稟,他提升的快靠的是靈丹妙藥,但白夢山並不像其他世家那樣奢侈到可以給每一個弟子都用靈藥灌著長大,所以把腦筋動了魔獸身上……
  而是魔獸不比人類,再馴養也存著野性。當初戰湛在還魂魔林遇到白夢山弟子就因為他們把魔獸弄丟了……
  他突然有極不好的預感。
  
  寒非邪和戰湛跳了一段,發現下面沒落腳的地方了,幸好山有坡度,兩人邊跳邊滑,總算回到山道。他們一路面,兩旁就竄出人來。
  戰湛揮了揮破折號給他的衣服表明身份。
  攔住他的弟子震驚了。這衣服,這尺碼……他悲憤地嚎啕著撲上去和戰湛幹架,“我要為大師兄報仇!”
  戰湛:“……”
  
  


122

122、白夢麒麟(十六) ...


  上面下面亂成一團,現在根本不是解釋的時候,戰湛拉著寒非邪就跑。
  拜那名弟子的大嗓門所賜,戰湛和寒非邪一路沖入主戰場,身後都跟著的“大師兄被殺死了”,“為大師兄報仇”伴奏聲越來越響。
  主戰場正是飛雲台,卻分了上下兩層。
  下麵以歐陽少年、孔妍姿為首,帶著白夢山的弟子防守,進攻一方身穿金邊黑衣,為首的是以一己之力,壓得歐陽少年、孔妍姿和周正周方加一頭不知名魔獸無還手之力的俊朗青年。
  不得不說,他們之所以能頂到現在,魔獸居功至偉。
  戰湛看青年眼熟,一邊以那青年為圓心在人群裡鑽來鑽去,一邊指了指道:“那人像在哪裡見過?”
  寒非邪對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關注別人略感不爽。這種不爽又很矛盾,既鬱悶于男人對他的吸引力,又慶倖男人對他的吸引力。他掃了一眼,也覺得眼熟,想了想道:“拍賣會。”
  戰湛恍然,脫口道:“麟劍神的腰帶。”
  不怪他記得這麼清楚,實在是這個齊姓青年當時的出場太拉風了。沖到台前,和一個漂亮少女公然打輕賣俏,的確是打,不打不知道兩個都是劍皇級——雖然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物登場,劍皇級已經不夠稀罕了,可那時候還是很驚豔的。
  他道:“怪不得。”怪不得他要麟劍神的腰帶,也怪不得他年紀輕輕就是劍皇,原來是麒麟世家的人。
  戰湛又受打擊了。他突然發現自己抱大腿的舉動很可能把寒霸這根世界第一的苗子給殘害了。按照小說升級流的邏輯,這麼厲害的人物出現之後,寒非邪起碼在兩三個月之內追上的,就算沒追上,也會獲得很多寶貝有相抗之力。可現在倒好,寒非邪雖然升入劍王,但和劍皇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擦!
  這篇文的書名該不會從《絕世劍邪》變成《寒霸路斜》了吧?
  他亞歷山大——不穿越不知道自己還有禍水的潛質。
  寒非邪不知道他內心有多麼澎湃,看他差點被人砍中還發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後腦勺——考慮到兩人未來的和諧發展,沒敢下重手。“專心點!”
  戰湛猛然一回頭。
  下黑手很愉快的白夢山弟子被驚了一下,繼續揮刀砍:“你殺了大師兄!我要殺了你為大師兄報仇!”
  戰湛覺得要解釋一下——這裡是白夢山弟子的主場,自己很可能會被這個黑鍋砸成肉泥。
  誰知道這個弟子的話引出旁邊一個大炸彈。那個炸彈自爆道:“誰?誰殺了我?”
  白夢山弟子:“……”
  戰湛躲過破折號的攻擊,出奇憤怒道:“誰殺了你你還不知道嗎?”
  寒非邪、白夢山弟子:“……”
  破折號剛剛是砍人砍暈了,大腦運作了一會兒,猛然驚醒,轉而朝那個弟子砍去,“挑撥離間!一定是奸細。”
  戰湛很不厚道地溜了。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白夢主討救兵,那為弟子……求他們家祖宗保佑吧。
  白夢主的位置其實很好找。
  作為白夢山老大,他非常英勇地頂在第一線——其他人的腦袋上方,身下騎著巨鳥,左叉右刀,舞得飛快——刀叉比餐具長三倍,算中型兵器。
  ……
  看到這個畫面,戰湛十分相信自己還在原文的掌控中。除了作者的惡趣味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白夢主選用這種武器的原因。
  白夢主的對手是三個黑袍老者,座下是三頭飛行靈獸。聯想剛剛在半空中相遇的青藍紫和紫紅的光芒,很容易猜到對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浪天涯去哪裡了。
  雖是以一敵三,但白夢主在夾攻中表現得遊刃有餘。
  戰湛扯起嗓子喊:“皇甫師叔被水赤煉抓走了,在歐陽少年的房間裡。”說完,朝旁邊的麒麟世家弟子偷襲。他的任務是報信,之後的事不由他做主,可能也不由白夢主做主,就目前的情勢來看,他根本脫不開身。
  寒非邪在旁邊保駕護航,十分盡心盡力。
  被點名的歐陽少年:“……”我是有名字的!
  他剛在心裡抱怨了下,肩膀就被齊姓青年踹了一腳,整個人飛趴在地上。
  周旋了一會兒,齊姓青年終於找到魔獸的破綻,雙手抓住它的四肢,將它翻了過來,然後一腳跺在他的肚子上,血花四濺,連腸子都翻了出來。
  ……
  好兇殘!
  戰湛抽空看了一眼,那頭魔獸背著個烏龜殼,翻了個個就沒法利索地爬起來。他暗暗警惕:下次找魔獸千萬不要找弱點這麼明顯的。
  齊姓青年打翻孔妍姿等人,率領麒麟世家勢如破竹地殺入後方。
  “放肆!”白夢主怒了,巨鳥俯衝而下,他揮起刀子朝青年後背一揮。
  “昂軒!”黑袍老者看著齊昂軒被打得飛撲出去,仰頭一口鮮血,更怒了,全然不見剛才圍攻時的淡定,指揮著坐騎就猛衝了過去。
  有白夢主出頭,破折號立刻帶著師弟妹在下面給齊昂軒補刀。
  麒麟世家的人立馬護駕。
  局勢越發亂。
  戰湛問寒非邪道:“浪天涯呢?”
  寒非邪道:“浪跡天涯去了吧?”
  “……”一點都不好笑。
  每個人腳下的地突然震動了一下。
  法拉利從包袱裡探出頭,一雙眼睛機靈地朝四周看了看。
  戰湛一巴掌拍飛偷襲自己的麒麟世家弟子,拉著寒非邪道:“我有不詳的預感。”
  話音剛落,大地猛烈地連續地震動起來,好似剛才那一下只是為了示警。
  打鬥斷斷續續地繼續著。
  四周又跑出來很多人,都是圍觀群眾,怕被連累,都躲在暗處,可是山一搖晃,山間土石就小塊小塊地崩落,這時候還是躲在平臺上更安全,所以他們又跑了出來。
  山的上方突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奔騰浩瀚,猶如洪流。
  白夢主反身朝上沖去。
  麒麟世家的三位黑袍老者不肯歇地追了過去。在他們看來,就算是洪水也不怕,反正能走空路。
  但是,當他們到近前時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
  天空陸地兩頭魔獸王帶著十幾隻八階以上的魔獸浩浩蕩蕩地沖過來,大有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
  白夢主在身上灑了點藥水,輕輕鬆松地從魔獸群裡鑽過去了,追在後面的三個黑袍老者沒有藥水,識趣地扭頭就跑。
  他們一路逃,魔獸一路追,很快抵達飛雲台。
  戰湛和寒非邪經歷過魔獸潮,對於這種事算是有了經驗,幾乎不用商量,手把手轉身就跑。他們見機得早,跑得最快,還有閒心往後看。魔獸完全沒有被圈養的自覺,敵我不分,不管是白夢山還是麒麟世家的弟子,見一個咬一個,見兩個啃一雙。不少之前還打得你死我活的白夢山麒麟世家弟子很快就成了一對亡命鴛鴦。
  戰湛和寒非邪眼看沖到山道口,就看到又一波麒麟世家弟子靠近……
  戰湛恨不得種一排尖辣椒燒了他們。
  寒非邪指了指他們滑下來的那條道。
  戰湛很擔心,“下來和上去不一樣。”
  “吼……”
  魔獸開始咆哮了。
  戰湛立刻往上爬……
  也沒想像中艱難。
  他的爬山技巧並不好——指望宅男的野外求生技能的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但架不住下面有人。
  戰湛終於抓到一個塊石頭,彆扭地對下面說:“你可以放手了。”
  寒非邪面不改色地托著他的屁股道:“這樣安全一點。”
  “……你不安全。”
  寒非邪道:“這對我不算什麼。”
  迂回暗示無效,戰湛出直拳,“我怕你摔下去的時候拉我褲子。”他說完,繼續往上爬。幸虧他說完的時候沒有往下看,不然一定會看到一雙狼一般的眼睛——就像某個潛藏技能被點亮之後閃爍起綠光。
  兩人千辛萬苦爬到半路,靠著不動了。
  儘管戰湛覺得白夢主很可能上去救皇甫雲了,水赤煉雖然是劍聖,很牛叉,但白夢主是老牌劍聖,兩人真要對上,水赤煉未必能討到好處。
  雖然戰湛對白夢山作風很不欣賞,但水赤煉和白夢主之間要是讓他選一個押注的話,他毫不猶豫地選白夢主。至少他目前還停留在看起來很凶的狀態。
  法拉利再次從包袱裡伸出腦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上方。
  戰湛怕它亂跑,按著它的腦袋想把它塞回去,動作剛做了一半,就聽到正上方一聲□,抬頭就看到浪天涯那頭魔狼正滿眼煞氣地望著自己。它的腦袋是從走廊的欄杆縫隙中鑽出來的,頗有種關在籠子裡抑鬱的感覺。
  戰湛試著打招呼,“嗷嗷嗷?”雖然不知道自己發出的嚎叫聲在狼界中怎麼理解,但他笑容這麼燦爛,應該會被理解為善意吧?
  魔狼:“……”
  魔狼開口問道:“你和它是什麼關係?”
  戰湛:“……”
  



123

123、白夢麒麟(十七) ...


  作為魔獸,魔狼小時候的脾氣並不好,當上魔獸王之後更是橫行無忌目中無人……獸,但是跟了浪天涯之後,浪天涯經常教它做人的道理——意識到它學一輩子也不可能做人之後就開始換湯不換藥地編出一套做魔獸的道理,魔狼為求耳根清淨,只能敷衍著,敷衍久了就成習慣。像現在,他明明對這個呆頭鵝一樣的人類窩著火,嘴巴還是非常客氣地又複述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戰湛道:“餵養關係。”
  魔狼道:“它喂什麼給你吃?”
  戰湛:“……”
  魔狼從他無語的表情知道雙方的關係相反,眼眸裡的厲色稍褪,對法拉利道:“我是你父親。”
  戰湛:“……”它不能換個角度看法拉利嗎?目光卻射在他身上了。
  法拉利露出個小腦袋,用爪子撓戰湛的肩膀。
  戰湛嘀咕道:“這事兒撓我沒用,我又不是你媽。”
  法拉利道:“你不要我。”
  魔狼眼睛噗得一下憋出兩包淚水,顫巍巍地掛在眼角,“你娘懷孕跑的。”
  戰湛:“……”
  法拉利道:“你不樶。”
  魔狼沉默地瞪著戰湛。
  戰湛被看得莫名其妙。兒子抱怨老子不追老娘關他什麼事?他又不是法拉利老娘的姘頭!
  魔狼道:“他的發音……”
  “……”說起這個,戰湛兩行淚,“戰湛”這個名字已經很淒涼了,時時讓人想起兩股,再來個贊贊……搞得跟松贊干布小名似的,“我以為是遺傳。”
  “我和他娘都沒有這個毛病。”魔狼猶豫著說,“他娘罵我的時候,翹舌用得很溜。”
  戰湛道:“我在普通話方面是模範啊!”
  魔狼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慢吞吞地開口:“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
  法拉利道:“我有兩僧,沒爹教。”
  魔狼看戰湛。
  戰湛道:“有娘生,沒爹教。”
  戰湛秉著勸和不勸離的精神,念著浪天涯大腿的粗長,勸解道:“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當人丈夫的,認個錯,低個頭,換個全家團圓,划算。”
  寒非邪默默在心裡做筆記。
  魔狼斷然道:“不可能的。”
  “驕傲不能當飯吃,老婆才會幫你煮飯吃。”
  “它娘是獨角獸。”
  “……”戰湛道,“獨角獸不是有種族歧視的嗎?”
  魔狼焦躁地跺了跺前爪,狀若不經心地瞄了法拉利幾眼。
  法拉利抓著戰湛的頭髮,期待地看著他。
  “升階魔獸王的時候,我脾氣很暴躁,有點衝動。”魔狼很含糊地解釋了一下。
  這種情節太狗血了!
  也就說法拉利的母親是被強行…
  他側頭,同情地看著法拉利。
  法拉利怒瞪:“笨蛋才讓老婆跑掉。”
  戰湛:“……”
  魔狼怒視戰湛,無聲質問他女兒的教育問題。
  戰湛解釋道:“純屬天賦異稟。”
  “白夢主!”上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魔狼尾巴一晃,嗖得跳了上去。
  戰湛和寒非邪伏低身子,默默地聽動靜。
  白夢主看到歐陽少年門口杵著的兩尊大神,眉頭微微皺起。
  浪天涯將常恨一把拉到身後,淡然道:“我本打算這次和你把新賬舊賬都結了,一戰定輸贏,若是我贏了,常恨的本命劍水你雙手奉還,且公開致歉。若是我輸了,往日種種一筆勾銷。不想貴山正遭逢大難……”
  “小小挑釁,算什麼大難!”白夢主冷哼一聲。
  戰湛想,自己要是皇甫雲,一定沖出去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讓他把嘴巴閉上。
  幸好浪天涯人品過硬,哪怕白夢主給了他落井下石的機會,他也沒順杆子往上爬。“我和你定下一年之約,一年之後,若你還在,我們就在明年此時一決勝負。”
  白夢主傲慢是傲慢,但沒到傻缺的地步,聽他這麼說,立刻表示歡迎你一年之後來送死,現在快點滾。
  常恨哼哼唧唧地不服,“表哥,他抓了我。”
  “我救了你。”
  “他搶了我的本命劍水。”
  “先讓他養著,明年我幫你搶回來。”劍聖養過的本命劍水威力絕對不同凡響。
  常恨還是不高興。
  浪天涯安慰道:“麒麟世家有麒麟八衛,白夢山此劫難逃。”
  白夢主冷笑道:“麒麟世家打壓寒家這麼多年,與麒麟八衛早就面和心不合,不然這次來的就不會只有三衛。”寒家當年是麒麟八衛之首,聲望僅次於麒麟世家。再加上每一代家主的好相貌,在八衛中地位很高。麒麟世家這麼多年都沒有下死手,也是顧慮著在他們中間的影響。
  浪天涯呵呵笑了笑,招來魔狼,帶著常恨要走。
  白夢主道:“等等,我師弟呢?”
  “皇甫雲?沒見過。”
  白夢主陰沉著臉。
  魔獸叫聲漸漸輕了下去。
  魔狼從欄杆中間伸出頭來,看著戰湛的方向道:“跟我走嗎?”
  法拉利揪著戰湛的頭髮,心中天人交戰。被獨角獸趕出來的那天起,它就下定決心以後跟著戰湛和寒非邪混肉吃,雖然因為戰湛的無能,它最近都沒有吃一頓飽肉,但是,它想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它撓著戰湛道:“五百碗紅騷肉。”
  ……肉也是翹舌音,發音怎麼這麼標準?
  戰湛道:“踐行?”
  法拉利一掌拍在他的脖子上。
  戰湛其實知道它的意思,“為什麼?”
  法拉利道:“曾年資後(成年之後),總要各奔東西。”
  它的父親是銀甲鐵狼獸,進階的魔獸王,現在肯帶著它是因為它還小,等它成年必然會趕它走。純獨角獸血統倒是能在獨角獸群裡留下來,它又不是。它想起自己比獨角獸群有意無意地排斥,鬱悶地離家出走,後來被人類抓住獻給皇帝的事。這樣糟糕的經歷他不想再來一次,好不容易找到投機的主人,它不想放手。
  魔狼接受了這種說法,就提出了一個要求,“把它的口音糾正回來。”
  戰湛:“……”可以改教英語嗎?反正R它會。
  浪天涯帶著常恨和魔狼前腳離開,戰湛和寒非邪後腳就被白夢主拎上來。
  戰湛諂媚地喊道:“師父。”
  白夢主黑著臉,“師弟不在。”
  戰湛道:“水赤煉狡猾多端,一定是轉移了。”
  白夢主道:“你們怎麼遇上的?”
  戰湛將來龍去脈籠統地說了一遍,隱去了他們之間原來的糾葛和藥皇之皇令。
  白夢主聽說水赤煉打算瓜分白夢山,連連冷笑,殺氣四溢,“他想得美。”
  戰湛道:“師父,你還有什麼殺手鐧藏著沒使嗎?”千萬別告訴他,魔獸是最後一招,現在已經黔驢技窮。
  “你放心,白夢山若是不在了,這些人也絕不會在。”
  戰湛:“……”聽起來怎麼有種同歸於盡的意思?
  白夢主道:“依你看,他們會去哪裡?”
  “呃……”朱晚在這裡就好了。戰湛回頭看向寒非邪。三個人之中,寒非邪顯然是拉高智商的那一個。
  寒非邪不負所望,“合作有很多方式,藥皇莊盛產丹藥,想分一杯羹可以提供丹藥,何必水赤煉親身冒險?他親自趕過來,一定是因為白夢山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他怕落在麒麟世家的手裡。”
  戰湛連聲附和,順便偷瞄白夢主的表情。
  白夢主果然露出我懂了的表情,轉身就走。
  “前面怎麼辦?”他問。白夢主是白夢山的主要戰鬥力,他不在,麒麟世家完全可以橫行無忌。
  白夢主道:“有長老和魔獸王在。”
  戰湛看他胸有成竹,也放了一半的心,打算跟著走,被寒非邪抓住了。
  寒非邪想的是:白夢主、水赤煉、皇甫雲、杜如春戰鬥力都高出他們很多,送上門會當炮灰。這種熱鬧可以不看,安全第一。
  戰湛想的是:好東西都是寒非邪的。寒非邪跟去可以等BOSS掛掉之後撿掉落物品。
  “跟上。”白夢主沒回頭。
  戰湛得意地挑挑眉:主角定律果然還在的,可能被蝴蝶的翅膀稍稍吹得有點散,但還是在的。
  寒非邪皺了皺眉,抓著他的手走。
  戰湛十分樂觀,反正寒非邪是主角,主角註定霸氣側漏,不可能有什麼閃失,但是他忘了……寒非邪是《絕世劍邪》的主角沒錯,但,他不是……
  
  白夢境在山的背面,朝北,到夜晚,風格外冷冽。
  戰湛一邊用劍氣驅寒,一邊努力辯路,今晚的月亮並不明亮,光淺如霜。
  前山的殺喊聲已經聽不太清楚。
  一下子從戰場走到修道地,戰湛有點反應不過來,心裡反而發怵。
  白夢主昂首挺胸地走到白夢境門口,“水赤煉,出來!”哪怕知道水赤煉已經是劍聖,他也絲毫沒有畏懼擔憂之色。畢竟劍聖也是分等級的,他是劍聖巔峰,除非劍神,否則至多是平級。
  “來得好快。”水赤煉站在洞口,他身後,杜如春抓著皇甫雲。
  戰湛站得遠,看不清皇甫雲的臉色,只聽白夢主怒道:“放人。”
  水赤煉道:“沒有好處我是不會放的。”
  “什麼好處?”
  “白夢境的秘密。”
  白夢主道:“在白夢境修煉可事半功倍。”
  “‘沖霄’香便有這種效果。白夢境若只有如此,又怎麼會惹得麒麟世家垂涎多年。”
  白夢主道:“畜生總是口水多。”
  “明人不說暗話。交出白夢境的秘密,我立馬放了皇甫雲。”
  “然後我再殺了你?”
  “你殺不了我的。”
  “我怎麼信你?”
  水赤煉道:“由不得你不信,因為……”他輕聲對杜如春說了句話。
  杜如春抓著皇甫雲的胳膊,硬生生地扯了下來,丟到白夢主面前。
  戰湛:“……”擦!太兇殘了。這是作死的節奏啊!他見過白夢主兩次為皇甫雲發怒,皇甫雲簡直就是他心尖上的人——時間倉促,他腦袋直接閃過這個措辭。水赤煉這麼對待皇甫雲,簡直比掌摑白夢主還拉仇恨值。
  果然,白夢主周身的溫度直接降入零下,而且還在不斷下降中。
  寒非邪輕聲道:“不對。”
  戰湛道:“哪裡不對?”
  “被人生扯下手臂一定會痛到□,昏迷中也是一樣,不可能有點反應都沒有。”
  聽他這麼說,戰湛果然發現皇甫雲從頭到尾連動都沒動。
  水赤煉暗叫不好。
  白夢主猝然出手!
  三人,已是不死不休!
  水赤煉抓起皇甫雲朝白夢主丟去。
  白夢主悲憤交加之下竟然還顧著他,半空將人接了下來,隨即是一聲撕心裂肺地嚎叫:“師弟!”
  皇甫雲軟綿綿地躺在他手臂上,暗淡的月光照著他的面容,七孔流血。
  寒非邪道:“是自殺的。”
  戰湛心一抽一抽的。
  水赤煉趁機想溜,卻被白夢主攔住去路。
  白夢主完全陷入癲狂狀態,完全豁出去了,杜如春被他一腳踹飛,倒在洞裡生死不知。
  水赤煉和他周旋了幾下就有些吃不消。正如白夢主之前想的,兩人同為劍聖,仍有高低之分。再加上白夢主一心修煉,水赤煉既要分心奪權,又要分心煉藥,根本不可能全身心投入修煉事業,經驗實力都差了一截,很快支撐不住。
  白夢主用的是傷敵一千,自損六百的戰略……水赤煉的攻擊打在他身上完全不躲閃,只想著將對方碎屍萬段。
  “走。”寒非邪牽著戰湛往回跑。
  戰湛看著雙方劍氣覆蓋範圍越來越寬,也有些心驚膽戰。
  兩人走到半路,就看到三個黑袍老者沖上山巔,其中兩人手裡抓著人頭。
  戰湛心頭一顫,生怕看到孔妍姿。
  寒非邪只好帶著他掉頭往回跑。他們腳程略慢,跑到平臺處,黑袍老者已經沖到了,手裡的人頭朝白夢主丟去,“白夢山大勢已去!還不束手就擒!”
  白夢主充耳不聞。
  兩顆人頭在地上滾了兩圈,戰湛認出是周正周方兄弟。雖然不厚道,他還是松了口氣。
  同時松了口氣的還有水赤煉。儘管他不想麒麟世家跑來爭搶白夢境,但是性命更重要。
  黑袍老者見他不理,沖上去就打。
  白夢主壓力陡增。
  他突然發出尖銳的嘯聲。
  戰湛看著他,心裡生出一分對梟雄窮途末路的同情。尤其是白夢主雖然黑,但水赤煉和麒麟世家更黑的時候。
  白夢主的坐騎巨鳥狂飛而來。
  白夢主朝戰湛的方向喊了一聲,“帶他們走!”
  戰湛有種感覺……
  白夢山,要完了。
  巨鳥撲到戰湛和寒非邪面前。
  寒非邪躍上鳥背,將手朝戰湛伸去……
  戰湛剛舉起手,就感到一股極為強大的衝力從側面撲過來,直接將他從平臺上掃了出去,墜入山崖。
  一切發生的太快,他的所有反應只來得及大喊一句:
  “我要死啦……”
  
  


【第二卷:霸氣側漏】


124

124、白夢山主(一) ...


  跳樓和跳崖最大的區別就是……跳崖路線更長,遺言可以有語氣助詞。
  戰湛睜開眼睛,滿以為會有撕裂般的疼痛襲來,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舒爽得很,不冷不熱,不痛不癢,屁股的位置還有一點淡淡的暖意。
  他低頭看身下,下面墊著一隻桌子大小的暖玉盤子。
  ……
  擦!誰把他端上桌了?
  戰湛從盤子裡跳下來,低頭檢查身體,胸膛腹部腿腳胳膊手,都齊齊整整的,衣服還是那一身。他松了口氣,生怕又莫名其妙地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是一間四四方方的普通石室,四壁瑩白,透著薄光。
  他轉了一圈,找到一道疑似機關控制的門,伸手在四下摸了摸。手掌碰觸到牆,然後……穿了過去。
  戰湛怔住,震驚地把手從牆裡“拔”出,又“插”入。
  這怎麼可能?
  他換了只手試,竟然也穿過去了。
  ……
  他逃難地跳回來,急躁地喊人。
  從大哥非邪到寒非邪寒霸法拉利……最後到爹娘師父,把認識的都喊了一圈,卻始終不見回音。這個石室就像一個詭異的牢籠,隔絕與世界的聯繫,獨獨剩下他一人。
  他跳到盤子上,盤子傳來的暖意慢慢地安撫著他。
  他呆了一會兒,又跳下來,咬咬牙,將腦袋塞進門裡。
  石門比想像中的薄,他的腰才彎了四十五度,就看到一條長長的平滑的長道。道壁的材質與石室相同,也是閃爍著如螢火蟲一般微弱光芒的瑩白色石頭。
  戰湛記起白夢境那段長廊,腦袋裡依稀有了些零碎的想法。
  他走出石室,順著長道往前走。
  道兩旁偶爾會出現相若的石門,他好奇地張望過幾間,發現有的佈置得像書房,有的像倉庫,有的像臥室,還有的像停屍房。
  他看著停在石室中央的那具透明的棺材,裡面依稀躺著一個人,好奇地走過去,低頭打量棺材裡的人。
  棺材分裡外兩層,外層是水晶,裡層是冰,模糊了棺材裡人的樣貌。
  他將腦袋深入棺材裡,那人的面貌隨著他越來越低的腰漸漸清晰……清晰……
  戰湛全身僵硬地彎腰站在那裡很久,久到要和棺材融為一體,才驟然驚醒般地跳開,連退七八步,貼著石壁站著。存於腦海的記憶片段一點點地聚攏來,從跳崖慢慢倒著往前重播,再順著下來……思緒漸漸清晰。
  那時候,他沒來得及跟寒霸跳到巨鳥上,被一陣巨力從平臺上刮了下來,畫面定格,他清楚地看到寒霸臉上的震驚和恐慌,眼前景物被血紅覆蓋,像是血花鋪天蓋地地灑下來,再後來,自己身體急速墜落……
  他哆嗦了一下。雖然是極快的一瞬間,他的記憶仍準確地捕捉到了那股從背部傳來穿透整個身體的劇痛!
  他,摔死了。
  那具棺材裡躺著的屍體就是他。
  而現在的自己……是鬼?
  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他呆呆地站著,仿佛時間跟著靜止,唯一流淌的,是心頭翻起的浪潮。
  這個世界的設定是有復活藥的吧?
  自己這樣的情況應該可以復活吧?
  寒霸不會放棄自己的吧……
  他突然想見寒非邪,欲望來得湍急,猛烈地衝垮理智。他飛快地跑出石室,慌不擇路地跑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跑得太快來不及收腿,突然就從山壁撞出去了。
  陽光猝不及防地曬在他身上。
  他“啊呀”大叫一聲,伏在地上抱頭,怕自己魂飛魄散。過了會兒,太陽還是好端端的,他也是好端端的。
  戰湛慢慢地爬起來,看看地上,的確沒有影子,可是身上也沒燒出洞來,順手擦了擦假想中的冷汗,松了口氣。幸好這裡的鬼魂系統和原來的世界不是一個設定。
  這時候他倒有心情看風景了。
  他正站在一座高山的山腳處,山勢陡峭,直得看不到坡度另一邊是河,水流平緩,就是沒橋。
  戰湛順著山腳走了一圈,開始爬山……
  然後,他遭遇到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他的手會鑽進山裡去。
  雖然鬼不會在山石裡憋死,但光想想自己被困在山腹中找不到出路的情景,他就嚇得將手縮到身後。孫悟空當年被壓的時候腦袋還能放風呢,他不想混得比孫悟空還慘。
  他只好順著山腳繼續走,走著走著,就到傍晚了,他不覺得累,但前面的路卻被河水擋住了。他試著將腳放在水面上,然後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他趕緊退後兩步。
  上不得山,又怕下水,他是被囚禁在這裡了嗎?
  戰湛憤怒地抬腳踹在山上,然後……站穩了。
  ……
  他想了想,用胳膊肘碰了碰山,也沒有穿過去。也就是說……身體先過去的話,就會穿,先碰到衣服的話,就不會穿?試了幾次,果然是這樣的道理,他安心了,用衣服裹著手,艱難地爬起山來。
  手掌不能抓石頭,他能用的動作很少,有些艱辛,又因為當了鬼,地心引力對他的作用不大,既不會被扯後腿又感覺不到痛,艱辛也艱辛得十分有限。
  好不容易爬到上面,正趕上月亮下山,太陽重新打卡上班。
  他站直身體,伸了個完全不需要的懶腰,轉頭就看到一個十分眼熟的洞口,更眼熟的是洞上面的字——白夢境。
  ……
  他順著山道飛快地往山上跑,山道上方下來兩個人。
  戰湛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卻發現對方的目光直直地掠過自己,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今天的菜真不錯。”
  “明天山主回來了,楊姑娘高興。”
  “哈哈哈……接下來天天都有肉吃了。”
  “是啊。”
  兩人笑嘻嘻地肩並肩地從戰湛身邊走過。
  戰湛捕獲了很多資訊。
  第一,白夢山上有一個山主。
  第二,菜色是楊姑娘負責的。
  第三,今天有肉吃。
  戰湛有些饞嘴,舔了舔嘴唇,繼續往前走。
  山道很快走盡,站在山巔四望,山上一切清清楚楚。被焚燒的亭臺樓閣已經重建,不如原先華麗,卻結實得多,走廊下方斜插著好幾條鐵杆子,托住廊道。
  不時有巡邏隊從他身邊走過,穿的卻是清一色的制服。
  戰湛正想著找個地方探聽下消息,就看到一個十分眼熟的青年急衝衝地走上來,大步從他身邊跨過,順著廊道,直接沖入一樓大堂。
  戰湛正想跟上去,就看到他又帶著幾個更眼熟的人從大堂裡沖出來,匆匆忙忙地朝山下奔去。
  戰湛看著那群人,激動得不能自已,飛快地跟在後面。
  那群人跑得快,沿路又不斷加入弟子,隊伍壯大起來,戰湛怕撞到人,慢跑了幾步,很快就被甩在後面。等他到山下,熟人已經被淹沒了,只聽到鬧哄哄的歡笑聲。
  戰湛急得直跳,想乾脆從人的身體裡穿過去,又怕什麼副作用,在週邊猶豫不決。
  隊伍緩緩動了,像個穿著臃腫的胖子,慢慢地朝上移動。
  戰湛急了,大吼道:“金叔!”
  他聲音很洪亮,可根本沒人理睬,不由沮喪。
  喧嘩聲陸陸續續停下,全場突然靜下來,其他弟子四下張望。
  戰湛跟著張望。
  過了會兒,隊伍繼續前進。
  戰湛默默地跟在後面。
  隊伍漸漸散開來。只有一小撮人繼續往前走。
  戰湛趁機貼著金謙,一邊呼呼地吹著他的後頸一邊抱怨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這是正宗的鬼吹氣啊,好歹摸摸脖子啊,一點警覺性都沒有。還是皮太厚了。”
  好好走著路的金謙突然被拉開,換了個人擋在前面。
  戰湛嚇一跳,差點收不住腳撞上去。他停下腳步後,不耐煩地抬頭道:“轉道起碼打個方向……燈……寒霸?”
  眼前的寒非邪和記憶中大不相同,臉仍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只是成熟了,也頹廢了,嘴唇上方蓄起了鬍子,神情有些疲倦,可眼睛亮得驚人。
  戰湛先被看得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好像要被這雙眼睛給吸進去了,隨後想起自己仍是鬼魂狀態,寒霸看的應該不是他,不由轉頭往後看。
  一隻胳膊擦著他的肩膀繞到他的身後。戰湛急忙回頭,卻發現自己被寒非邪抱在了懷中——準確的說,是環在懷中。
  寒非邪努力控制著激動到顫抖的聲音,輕聲道:“歡迎,回家。”
  戰湛心酸了,抬起手,輕輕地環住他的腰,“嗯。”
  “是……小公爺嗎?”金謙緊張地問道。
  他身後,朱晚和孔妍姿表情十分期待,曾經的歐陽少年現在的歐陽青年雖然沒有表情外露,但臉上還帶著幾分歡迎,剩下的一男一女戰湛覺得男的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直到男子喊女子“柳柳”,他想起來,男的不就是楊成奇嗎?女的不用問,當然是楊柳柳了。
  說起來,他們既是造成舊戰湛命喪九泉的導火線,也是成就他和寒非邪第一次見面的引路人。
  寒非邪看他一直看著楊柳柳,心裡不悅,但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將這股不悅壓制了下去,鬆開他,淡然地介紹道:“楊成奇,楊柳柳。”
  “我記得。”明知他們看不到,戰湛還是打了個招呼。
  金謙湊過來,順著寒非邪的目光看著戰湛的方向,試探道:“小公爺?”
  戰湛走上去,佯抱了一下,“金叔。”
  寒非邪在旁邊傳達。
  金謙眼眶微紅,連聲道:“是我連累了你。”
  寒非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去吧。”
  朱晚看一大群人都要跟去,看了看寒非邪臉色,笑道:“小公爺睡了這麼久,一定有很多疑問。我們這裡只有山主看得到小公爺,先讓山主單獨將這些疑問解釋清楚吧。我正好說一說這趟出去遇上的事,兩不耽誤。”
  金謙有些不舍,被朱晚硬拖走了。
  寒非邪帶著戰湛來到三樓最東角的房間。
  戰湛不等他關上門,就迫不及待地拋出一系列的問題:“你怎麼變成山主了?師父和師叔他們怎麼樣?麒麟世家呢?水赤煉呢?還有,為什麼只有你看得到我?”
  寒非邪哭笑不得,“這麼多問題,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戰湛低頭,沉默了會兒,輕聲問道:“我死了?”
  “沒有!”寒非邪極快地否定,頓了頓,壓低聲音道,“是暫時的靈魂出竅。”他從脖子裡抽出一條項鍊,鏈子是普通的金鏈子,很粗,也虧得是寒非邪,長著鬍子也美得驚天動地,這麼暴發戶的鏈子戴在他身上也跟量身定做的高級定制貨似的。鏈子上掛著一顆瑩白色心形的墜子,很精緻。


125

125、白夢山主(二) ...


  戰湛看著它,身體竟然慢慢地靠了過去,生出一種想要鑽到裡面呆著的衝動。
  寒非邪溫柔地道:“這是白夢之心,是白夢境的精華所在。它能夠凝魂聚魄,使之不散。你暫時呆在這裡面,等以後我煉製出復活藥,再幫你復活。”
  “復活?”戰湛呆呆地看著他,“那不就是死了?”
  寒非邪面色一寒,厲聲道:“不許說死!”
  戰湛被嚇了一跳。
  寒非邪似乎發現自己情緒不穩,平了平氣,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戰湛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寒非邪眼睛浮起一抹淡淡的愧疚,用指腹輕輕地摩挲著他的輪廓,柔聲道:“復活藥的藥方我已經拿到了,藥還差三味,你不要擔心。”他沒說的是,缺的三味是傳說中才有的東西,另外兩味雖然不是傳說,卻在極難取得的地方。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勢在必得!
  戰湛看著那只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自己卻毫無感覺的手,歎了口氣道:“我混亂了,能不能把事情從頭到尾捋順了說一遍。”
  “你想從哪裡聽起?”
  “我掉落山崖那一段開始。”
  寒非邪嘴唇一抿,像是在克制什麼,正要說話就聽到外面一個女童聲脆生生地喊道:“爹!”
  戰湛:“……”
  迎著戰湛懷疑錯愕加鬱悶的複雜目光,寒非邪心情大好。他笑道:“進來,閨女。”
  戰湛:“……”擦,不會對他來說的一眨眼,其實是十幾年吧?他原以為寒霸因為自己的事情日夜憔悴,所以短短時間頹廢至斯,沒想到寒霸是保養得太好!他酸溜溜地想:孩子都有了,孩子他媽不知道是哪一個……不會是楊柳柳吧?這個女主他不看好啊……咦?寒霸不是不能近女色嗎?解決了?自己不會直接跳到《絕世劍邪》的番外篇了吧……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門被用力撞開,撲進來的居然是一隻小狗大小的長翅膀的狼型獨角獸……
  戰湛嘴角抽了抽,“不要告訴我……”
  寒非邪點點頭。
  “法拉利?”他輕喚。
  法拉利甩了甩尾巴,對著戰湛的方向,試探著喊道:“娘?”
  想問它聲音怎麼男變女的戰湛立時暴躁地跳起來,“臥槽!它喊我什麼?”
  寒非邪安慰道:“對一隻喊了兩年東蘭西北的獨角狼獸王來說,能得到一聲正確發音的娘,你應該感到榮幸。”
  戰湛叫道:“你怎麼不讓他喊你娘?”
  寒非邪道:“因為我是爹。”
  “我也要當爹!咱倆換換。”
  寒非邪笑吟吟地看著他,“反正是夫妻,誰當爹不都一樣嗎?”
  戰湛脫口道:“既然是夫妻,就讓我當爹啊!”
  寒非邪笑得曖昧,“你承認了?”
  戰湛:“……”
  法拉利看寒非邪和戰湛說得開心,把自己丟在一邊,煩躁地來回踱步,“我也要和娘說話。”
  寒非邪抽空賞了它一眼,“快點進階就可以了。”
  法拉利跑到戰湛腳邊。它雖然看不到,卻能感覺到他在附近,“娘?”
  戰湛當沒聽到。
  寒非邪道:“你掉下去的時候,法拉利強行變身,才保住你的身體沒有變成肉泥。”
  戰湛心頭一顫,想起躺在冰棺材裡完整的自己,低頭看法拉利小小的身體,輕聲道:“副作用呢?”
  “進階會很難。”
  戰湛蹲下身,手在法拉利背上輕輕地撫摸著。
  法拉利似乎感覺到了,尾巴歡快地搖起來,“五百碗紅騷肉,不,一千碗。”
  戰湛戳戳它的腦袋,微微哽咽,“包一輩子。”
  寒非邪看著眼熱,酸溜溜地說:“早晚嫁出去。”
  一人一獸的耳朵瞬間豎起,對他怒目而視。
  寒非邪道:“女大不中留。”
  留來留去留成仇。戰湛想想也是,“要不內部解決,你看阿猛怎麼樣?”他捨不得它嫁太遠。
  “……不同種族的可以嗎?”
  “……不可以嗎?”
  兩個魔獸類常識小白你看我我看你。
  戰湛乾咳一聲道:“這個以後再說,先說我跌落山崖,法拉利保住了我身體……的完整?是這樣吧?”
  寒非邪收斂起笑容。那是他一生中最慘痛最刻骨銘心的一幕,乃至於每次想起,胸口就如烈火焚燒一般,疼痛難當。他盤膝坐下,眼睛緊緊地望著戰湛的臉,想借此驅逐心頭的寒意。“崖下是真正的白夢境入口,我得到了白夢之心和啟魂暖盤,那個盤子你醒來之後應該見過,它們能用召回魂魄……”幸虧及時發現了這兩樣東西,讓自己找到了精神依託,不然自己一定會被仇恨燒盡理智,走上瘋狂的復仇之路——當然,現在也絕不會放過那些傷害戰湛的人。
  “怎麼召?”戰湛很好奇,生辰八字什麼都沒寫,怎麼知道找的是哪一個。
  寒非邪道:“暖盤和白夢之心互相感應。白夢之心召喚,暖盤凝聚魂魄。”
  看白夢之心掛在寒非邪脖子上,戰湛就不用問怎麼召喚了。不管怎麼樣,至少證明寒霸的金手指開了!
  戰湛很欣慰,“還有呢?你的修為有沒有提升?”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穿寒非邪的修為。
  寒非邪見他這種時候還關心自己,既感動又難過,“劍尊巔峰。”
  那不就是劍聖預備役?
  戰湛喜得直咧嘴。
  寒非邪看他高興,嘴角也掛起淡淡的笑意。
  法拉利聽不到戰湛講話,安靜地趴在邊上,看著寒非邪,眼眶微微發熱。自從贊贊娘摔下來之後,寒爹就沒有真正地笑過,每次笑,不是假得要命,就是酸得牙疼。
  “師父呢?為什麼你變成了山主?”戰湛問。
  “你……之後,”即使戰湛回到他身邊,寒非邪依舊說不出“墜崖”兩個字,含糊地帶了過去,“師伯突破成劍神,追殺水赤煉,麒麟世家不戰而逃。”
  戰湛嘴巴成“O”型。白夢主這是要逆天的節奏啊!他顫巍巍地問道:“藥皇莊和麒麟世家還健在嗎?”
  “在。”
  “……是想慢慢地弄死他們嗎?”
  寒非邪道:“師伯在追殺途中失蹤了。”
  “水赤煉?”
  “還在。”
  戰湛:“……”於是這個世界最高設定的劍神在追殺劍聖的途中失蹤了,而被追殺的劍聖還很滋潤地活著?這樣的情節走向確定沒問題嗎?確定可以圓回來嗎?
  “那你怎麼當上白夢山山主的?”
  寒非邪道:“我繼承了白夢境,出關的時候已經是劍皇巔峰,恰逢白夢山百廢待興。”
  “白夢山不是還有魔獸和長老嗎?”
  “長老在對抗麒麟世家中,力竭而亡。魔獸都跑了。”
  戰湛秒懂。白夢主失蹤了,皇甫雲掛了,整個白夢山最強大的估計就是寒非邪了。光想像,他就為這樣一個爛攤子心煩不已,難為寒非邪還能撐下來,“一定很辛苦,你都熬出鬍子了。”
  說到這裡,寒非邪的表情有些微妙,不自然地摸摸鬍子道:“師伯失蹤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麒麟世家和藥皇莊顧忌他,不敢來犯。水赤煉更是成日躲在藥皇莊裡不敢露面。”他徐徐地講著戰湛沉睡兩年的事,講著他接收白夢山時如何服眾,講著白夢山分成內外刑三堂,講著化被動為主動,擴張白夢山地盤,令其他世家越發疑神疑鬼,不敢來襲,講著如何與楊成奇、楊柳柳重逢……
  戰湛這才知道楊成奇之後竟然也有一番奇遇,與橫跨騰雲、紫氣兩大帝國的第一商行紫晶商行搭上了線,成為紫晶商行駐白夢山特使,楊柳柳沾光成了內堂主孔妍姿的助手。另外歐陽少年叫歐陽琳,是刑堂主,破折號叫蒯龍,是外堂主。金謙和朱晚雖然和寒非邪關係親近,但在白夢山資歷太淺,只好當寒非邪身邊的大管事和二管事。
  寒非邪道:“紫晶商行派特使駐紮的條件極為苛刻,其中一條便是世家中必須出過一位劍神。白夢山尚不能完全符合條件,他們也是看在師伯是當代劍神的份上,才大開方便之門。”
  戰湛心頭沉甸甸的。這麼說來,白夢山現在的繁華景象都是建立在白夢主還在情況下,一旦他們知道白夢主失蹤……麒麟世家和水赤煉聯手入侵的噩夢必會再次上演,而現在的白夢山會更加不堪一擊。
  戰湛道:“那楊成奇他知不知道?”
  寒非邪搖搖頭,“這件事只有你我、妍姿、阿龍和阿琳知道。其他人都以為師伯在閉關救師父。”言下之意是連金謙和朱晚都不曉得。
  戰湛想想,也覺得這樣最好。孔妍姿、破折號和歐陽琳才是白夢山嫡系,雖然他相信朱晚和金謙不會出賣白夢山,但是別人未必這樣想,用自己的信任換得別人的不安只會造成白夢山內部不穩。
  “皇甫師叔他?”
  “和師伯一起失蹤了。”
  戰湛閉上眼睛,耳邊是白夢主那聲撕心裂肺的嘶吼,眼前是寒非邪驚慌失措痛徹心扉的表情。
  “我不會再讓你有事,我不會再讓你有事……”
  寒非邪湊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戰湛睜開眼睛,寒非邪再度“抱”著自己,動作不似上次那樣小心翼翼,卻強硬堅定得像堵城牆。
  “我爹娘知道消息嗎?”戰湛煞風景地冒出一句。
  寒非邪手臂松了松,又松了松,退開來無奈地望著他,滿眼都是對他不解風情的抱怨。
  



126

126、白夢山主(三) ...


  ……
  空白的這兩年,兩人因為寒非邪獨自成長而拉開的距離在他幼稚的表情中又縮回遠處。
  即使多了鬍子,他依舊是熟悉的寒霸。
  戰湛莫名安心。
  寒非邪道:“金叔說你跟著師伯閉關修煉,暫時沒讓他們知道。”
  戰湛松了口氣。他和雲霧衣相處的時間不算長,心裡卻由衷將她當成了娘。他怎麼忍心讓承受過一次失子之痛的她再承受一次。“他們好嗎?父親怎麼樣了?”
  “騰雲帝國丟掉的三城被伯父拿回兩個,但不久前被雲牧皇調回天都了。”
  戰湛心頭一緊,“他不會想在路上下手吧?”
  寒非邪道:“這次應該不會。最近紫氣帝國和騰雲帝國邊境摩擦頻繁,雲牧皇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動手。”
  戰湛道:“有甯姐的消息嗎?”
  寒非邪挑眉。
  戰湛斬釘截鐵地說道:“純潔地問!”
  寒非邪道:“她在紫氣帝國開了幾家綢緞莊。”
  戰湛還有很多疑問,可這些消息夠他消化一會兒的了。空白了兩年,就是整整七百三十天——如果沒有碰上閏年的話,要將這段空白在短短幾分鐘內全部彌補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讓自己慢慢地適應。
  “你真的……”他抬頭想問復活藥的事,正對上寒非邪望向自己的,灼熱到貪婪的眸光。
  寒非邪被正主兒抓個正著也不覺尷尬,湊過頭去,輕聲道:“真的什麼?”
  戰湛屁股左右左右地向後挪了挪,“你真的能煉製出復活藥嗎?”
  “能。”寒非邪表情自然得好似在回答明天的太陽還是從東方升起。
  “什麼時候?”
  寒非邪道:“五年,不,三年……”要不是還有三味毫無頭緒,他一定會趕在三個月之內煉製出來。表面掩飾得再好,他都無法忽略內心想要觸碰戰湛,撫摸戰湛,狠狠親吻戰湛的欲|望。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偽裝出一副抱著虛無的他就已經滿足的表像。
  戰湛總覺得眼前這個寒非邪和他掉下山崖前的那個不太一樣,不止是外表,還有感覺……他直覺眼前這個更具侵略性。重逢之後,每次對上他的目光,他就覺得自己要在他的目光中燃燒成灰燼——這感情,都快和殺父母的大仇一樣深刻了。他既受寵若驚,又驚恐莫名,不自在地轉移話題道:“呃,那個,這段時間,我是不是要一直呆在山上?”
  “可以是可以……”寒非邪盯著他的眼睛,慢吞吞道,“但我更希望你陪在我身邊。”
  戰湛:“……”他怎麼會產生寒霸正在犧牲美色勾引自己的錯覺?
  被忽略很久的法拉利終於克制不住了,“娘,你縮縮我,跟我縮,縮我。”
  戰湛低頭看它,“你說它進階會很困難,會有多難?”
  “這好比從山上到山下有一條曲折迂回的路,雖然遠,但好好走的話,一定能夠平安抵達山腳。可是它從山上……”寒非邪說到一半發現這個例子很不巧地碰了自己的忌諱。
  戰湛倒不覺什麼,接下去道:“它從山上摔下去了,然後呢?提前抵達?”
  “卻摔斷了腿,連路都沒法走。”寒非邪調整了下表情,接下去道,“就看能不能養好傷,如果養好了,說不定比那些按部就班的人走得更快。”
  戰湛又想起了一件事,“有師父的消息嗎?我是說試煉師師父。”
  寒非邪搖頭,見他擔心,又道:“試煉師修煉經常廢寢忘食,等我煉製出復活藥,我們一起去萬萬獸界。”
  戰湛道:“石師父給我的筆記在你那裡嗎?”
  寒非邪順手從懷裡掏出來放在地上。
  “你帶在身上?”戰湛有些驚訝。
  寒非邪又掏出一樣東西。
  “咦?這不是我的錢袋?”
  “擦!我現在才發現你的腰帶也是我的!”
  “……”
  戰湛看著地上一大堆東西,哭喪著臉道:“我是被分遺產了嗎?”
  寒非邪柔聲道:“我幫你守著。”
  戰湛抬頭看了他一眼。一而再,再而三的例子證明,寒霸跟他說話比以前溫柔和小心不是他的錯覺。這讓他感到彆扭。寒霸臥薪嚐膽,奮發圖強的兩年對他來說不過是昨天和今天,在這段時間差裡,寒霸擅自調整了他們的相處模式,天平不再像以前那樣,也許有點傾斜,但總體是平衡的,現在傾斜的厲害,自己在不經意間成了被呵護的一方。
  法拉利偷偷將錢袋扒拉到自己肚皮下面藏起來。
  “山主。”金謙走到門口行禮,動作大半是對著寒非邪對面去的,“我們討論了半天沒結果,請山主來主持。”
  聽著金謙喊寒霸山主是一個新奇的體驗,戰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寒非邪沖他寵溺一笑,“一起看看去?”
  戰湛點點頭站起來,走兩步,不放心地回頭道:“把我的家當收拾好。”
  “嗯。”寒非邪一手把東西一件件往懷裡放,一手提起法拉利。
  法拉利狀若無辜的看著他,兩隻爪子死死地捏著戰湛的錢袋。
  寒非邪道:“沒肉吃。”
  “……”法拉利悲憤地交出錢袋!
  
  一樓大堂暫作會議室。
  戰湛跟著寒非邪往裡走,看到一張張熟悉又不熟悉的臉,終於踏踏實實地感覺到自己兩年的青春就在一眨眼一閉眼中過去了。
  歐陽青年坐在破折號的下首,依舊傲嬌著。
  戰湛不可思議道:“歐陽少年是不是吃激素了?別人成長得都很正常,怎麼他躥得這麼快?”
  寒非邪看了看歐陽琳,“吃得多。”
  歐陽琳十分敏感,立刻看過來,“你們說我什麼?”
  寒非邪面無表情。
  戰湛注意到寒非邪邊上還有一個位置空著,一屁股坐了下去,坐完之後又覺得不對,站起來道:“呃,這是誰的位置?”
  寒非邪愣了愣,“就是你的。”
  戰湛看其他人,都一個蘿蔔一個坑地填得剛好,“特意給我準備的?”
  寒非邪微笑道:“坐吧。”
  孔妍姿笑道:“見到山主真容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等山主一笑,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兩年,還是沾了小師弟的光。”她說著,還故意看了楊柳柳一眼。
  楊柳柳原本低著頭,聞言怯生生地看了寒非邪一眼。
  寒非邪沖戰湛一笑。
  戰湛:“……”
  破折號聽孔妍姿說等著寒非邪笑,心裡的醋就噗嗤噗嗤地冒著泡,又看滿堂的人曖昧地笑來笑去,也不知道在笑什麼,越發鬱悶,拍拍扶手道:“說正事說正事,都別笑了。”
  寒非邪剛發現自己專注地對著戰湛笑時,戰湛的表情會不自然,正開心地實驗著,怎麼肯放棄,笑眯眯地說道:“可以邊笑邊說。”
  ……
  看慣了寒非邪的冰山臉,突然看他這麼溫柔,簡直嚇死一堂的人。
  金謙乾咳一聲道:“我們正說麒麟世家組織的巔峰學堂。”
  說到這個,破折號按捺不住了,怒道:“各大超級世家之中,只有白夢山開設了白夢學院。麒麟世家想要開辦巔峰學堂,分明是和我們搶生源。”
  歐陽琳冷哼道:“搶生源倒在其次,就怕三大世家借機聯合起來對付我們。”
  楊成奇道:“我想這倒不至於,劍神劍聖一字之別,就是天上地下。有白老山主坐鎮,其他世家就算想也絕不敢的。”他雖然是紫晶商行的特使,可憑著與寒非邪舊日同窗之誼,已算半個白夢山人。
  破折號聞言臉色變了變,偷偷看了寒非邪一眼。寒非邪老神在在的模樣,側頭看著那張空無一人的椅子。他知道那裡坐著戰湛,可看寒非邪旁若無人的寵你表情,讓他覺得十分古怪。就算兄弟情深,這眼神也熱辣得過頭了吧?
  孔妍姿道:“與其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好好想想這個巔峰學堂。麒麟世家想要神劍大陸資質最好修為最高的學生加入巔峰學堂,肯定會得罪各大學院。不說別的,至少太古學院絕不會置之不理。”
  朱晚笑道:“孔堂主說的是。麒麟世家建立巔峰學堂,邀請其他兩大世家、白夢山和九幽寒地一起指點他們,聽起來前途無量,其實是鏡花水月。巔峰學堂的學生資質再好,不是自己的徒弟,誰肯花大力氣傳授?最多敷衍了事,久而久之,這巔峰學堂自然名存實亡。”
  其他人聽了,都暗暗點頭。
  朱晚道:“唯一要提防的,是桌面下的事。麒麟世家攻打白夢山時,其他兩大世家也來了人。老山主突破成為劍神,也是他們親眼目睹。六大劍聖割據的局面現在被老山主一人打破,一定會引發他們內心不安。聯手是可以預見的。歐陽堂主的擔憂不無道理。他們忌憚老山主不會明著下手,暗地裡使手段卻免不了。這個巔峰學堂聽起來是個花把勢,內裡頭說不定還會另有文章。”
  其他人聽了,又紛紛擔心起來。
  戰湛見朱晚三言兩語就將別人的思緒帶得團團轉,既佩服又放心,有神軍師在,想來寒霸以後稱霸之路必會一帆風順。
  寒非邪道:“那以朱兄之見?”
  朱晚道:“明面上不屑一顧,暗地裡探聽虛實。誠如楊特使所言,有老山主在,神劍大陸盡可橫行無忌。”他注意到破折號表情有些不自然,眸光沉了沉。
  散會之後,寒非邪借戰湛的名頭,將朱晚留下。
  



127

127、白夢山主(四) ...


  戰湛看朱晚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給他腦補了峨冠羽扇,頗有電視裡諸葛亮道骨仙風的感覺。
  寒非邪正要開口,就見朱晚表情古怪地問道:“小戰兄是不是有話對我說?”被盯上的感覺十分明顯,那個人顯然不是寒非邪,那只能是……
  寒非邪一愣回頭,戰湛舉頭看天花板,格外無辜的模樣無形中印證了朱晚的說法。他柔聲道:“你有話對朱兄說?”
  戰湛不能說自己給他腦補了一些裝備,乾笑著道:“很久沒見,忍不住多看兩眼。”
  “你對我倒挺忍得住。”寒非邪口氣不急不躁,卻透著股淡淡的哀怨。
  戰湛頭疼,隨口扯了個理由道:“你,你不是長鬍子了嘛?”
  寒非邪道:“你不喜歡我長鬍子?”
  “也沒有不喜歡。”長了鬍子的寒非邪更有男人味,少了幾分精緻,多了幾分帥氣。
  朱晚只聽寒非邪一人說話,也能補全兩人的對話,笑眯眯道:“山主蓄鬍子是有原因的。”
  戰湛好奇道:“什麼原因?”他見寒非邪沒反應,抬手橫過茶几,抓著他的袖子。
  寒非邪看著那只放在胳膊上的手,慢慢地蹦出兩個字,“保暖。”
  戰湛:“……”
  朱晚笑道:“哦?我還以為是擋桃花。”
  寒非邪抬眸看他,眼底微含警告。
  朱晚促狹地笑著。他是唯一一個清楚明白知道寒非邪和戰湛的關係且贊同的人,開起這種玩笑來,全無壓力。
  寒非邪無奈地轉頭,對著戰湛道:“我從未對其他人想過這方面的事。”
  這下輪到戰湛尷尬了,故意忽略寒非邪的表白,接著朱晚的話問道:“蓄鬍子有用嗎?”他覺得寒霸蓄著鬍子也挺好看的。
  果然,朱晚又道:“可惜沒什麼效果。看楊姑娘的態度便知道。”
  寒非邪斜了他一眼。
  朱晚收口。
  聰明人與聰明人的交流不需要太多表示,一個眼神足矣。
  寒非邪乾咳一聲道:“我有件事想與你商量。”
  朱晚收起嬉皮笑臉,望向他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
  寒非邪道:“假若白夢山沒有師伯,該當如何?”
  朱晚眉毛抖了抖,很快平靜下來,“不為外人得知,尚可苟延殘喘,若是消息走漏,傾覆在即。”
  寒非邪道:“眼下的局面呢?”
  朱晚低頭動了動手指,“唯有七個字——在與不在一個樣。”
  戰湛:“……”這不是中學上自習時,班主任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嗎?
  朱晚道:“虛則實之,泰然處之。本該如何就如何。水赤煉、齊世鐸都是位高權重疑心更重之人,我們越是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他們就越不敢輕舉妄動。”
  戰湛道:“七十多?”
  寒非邪解釋道:“……齊世鐸,麒麟世家家主,據說才五十多。”
  戰湛感慨道:“這名字取的,他爹生了他之後只打算讓他活七十多歲嗎?”
  寒非邪歎氣道:“那還有二十年。”
  戰湛跟著歎氣道:“唉,叫齊足歲多好。”
  寒非邪:“……”
  朱晚道:“山主接下來打算先去九幽寒地還是景輝宮?”
  戰湛耳朵豎起來。
  寒非邪道:“九幽寒地的蔚劍聖是當時六大劍聖之一,要從他手中拿到碧炎金蓮心絕不容易。倒不如先去景輝宮碰碰運氣。”
  朱晚道:“也好,我先去準備。”
  朱晚走後,戰湛瞪大眼睛看著寒非邪,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寒非邪好笑地解釋道:“復活藥分天化丹和玄化丹。天化丹的作用便是凝魂聚魄,有了白夢之心和啟魂暖盤,倒可省略這一步驟。我們現在所需的是玄化丹。”
  戰湛道:“就是師父交給我們的那張‘飛雪連天射白鹿’?”
  寒非邪道:“那只是半張藥方,藥皇莊現在煉製的復活藥便是只用了這七種藥材。事實上,真正的玄化丹一共需要十四味藥。”
  戰湛脫口道:“不會是笑書神俠倚碧鴛吧?”
  寒非邪一怔,“你怎麼知道?”
  “……做,做夢夢到過。”戰湛一邊腹誹作者偷懶,一邊結結巴巴地編藉口:“拿到那張紙條之後,我我就日日想,夜夜想,吃飯睡覺都想,然後就,做夢夢到了。”他見寒非邪嚴肅地看著自己,說話越發不流利,“真真的,真的。”
  寒非邪緩緩道:“你有這種本事的事千萬不要告訴第二個人。”
  戰湛沒想到這麼錯漏百出的謊言他竟然相信了,反倒過意不去,乾笑著點頭。
  “你有沒有夢到過我?”
  “啊?”
  寒非邪皺了皺眉道:“是不是想的程度不夠?”
  “呃。”
  寒非邪興致勃勃地建議,“從今天開始,你日日想夜夜想吃飯睡覺都想著試試,看看會夢到我們什麼。”
  戰湛:“……”
  
  晚上吃飯,寒非邪宣佈去紫氣帝國,打的旗號不是找復活藥的藥材,而是應紫晶商行之邀,參加紫晶商行一年兩度的紫晶大會。
  楊成奇歡喜得整張臉都散發著紅光,“東家知道了,一定很高興。”他是紫晶商行駐白夢山的特使,邀請到白夢山山主他也面上有光。
  寒非邪微笑道:“這兩年紫晶商行對白夢山重建出力不少,我正想好好感謝一番。”
  看來寒霸對楊成奇並沒有表面上那麼信任,不過也無可厚非,楊成奇背後有個紫晶商行,不能算百分百的自己人。
  楊成奇道:“東家和少東家一直對山主推崇備至,這次去,山主一定收穫不少。說不定還能找到復活小公爺的藥材。”
  寒非邪歎氣道:“你們已經幫我找到不少,剩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時也急不來。”
  戰湛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己復活的事會人盡皆知。
  楊柳柳輕輕地扯了扯楊成奇的袖子。
  楊成奇看了她一眼,意會地沖她點點頭,轉頭問寒非邪道:“山主這次打算帶幾個人去?”
  寒非邪道:“只是出去走走,不用帶太多人。就我和朱管事吧。”
  趁他們說話,自顧自地吃了兩碗飯,吃了七分飽的破折號抹了把嘴,道:“帶上我吧。我是外堂主,外面的事情歸我管。”
  孔妍姿見寒非邪沖她眨了眨眼睛,忙道:“大師兄要走麼?可內堂有些事要請大師兄幫忙。”
  破折號皺眉道:“內堂?什麼事?”
  孔妍姿踢了歐陽琳一腳。
  歐陽琳不甘不願道:“嗯,刑堂也有些事。”
  破折號有些受寵若驚,以前天天在山裡晃悠的時候,怎麼沒覺得自己這麼重要?
  寒非邪趁機道:“我離開之後,白夢山就交給大師兄了。”
  破折號拍胸脯道:“山主放心,有我呢。”他低聲問孔妍姿,“內堂到底出了什麼事?”
  孔妍姿冥思苦想“內堂出什麼事”中……
  破折號又看向歐陽琳。
  歐陽琳道:“刑堂打算刷一刷牆。”
  破折號疑惑道:“為什麼?”
  “血太多,牆太髒。”
  “……關我什麼事?”
  歐陽琳道:“請大師兄督工。”
  無數個問號從破折號的腦袋上破土而出,“這應該算內堂的事吧?”
  孔妍姿忙道:“內堂就是請大師兄幫這個忙。”
  破折號:“……”剛認為自己一舉一動備受期待的大師兄立馬覺得被大材小用了。
  “小公爺去嗎?”楊柳柳突然細聲細氣地問。
  戰湛第一次聽楊柳柳說話,骨頭差點酥成渣渣,好綿軟好柔嫩的聲音。
  寒非邪道:“不去。”
  “嗯?”戰湛瞪他。之前是誰要求自己陪在他身邊的?怎麼美女一開口自己就被踹到一邊去了?虧他還腦補了很多國外旅行的情景……
  寒非邪對戰湛的幽怨視而不見,柔聲道:“他靈魂不穩定,需要繼續休養。”
  戰湛:“……”他不是靈魂不穩定,是情緒不穩定。
  吃完飯,孔妍姿悄悄走到寒非邪邊上,小聲道:“山主真的不打算帶上小師弟?”
  寒非邪道:“他留在山裡更好。”
  孔妍姿道:“他一個人在這裡會寂寞,我們無法和他說話。”
  戰湛開始考慮有一個孔妍姿這樣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是不是比有一個寒非邪這樣見色忘義的男朋友更明智。
  寒非邪道:“他會重新陷入沉睡。”
  戰湛道:“我不睡。”
  寒非邪沖他微微一笑,“乖。”
  “哼!”戰湛拂袖而去。
  
  夜風蕭蕭。
  戰湛站在山上,頭一次感受到當鬼的好處——不冷。
  山上人影攢動,是白夢山弟子在各處巡邏。
  “我會帶你去。”寒非邪從他身後走到身邊,輕輕地靠著他,望著同一個方向。
  戰湛想了想道:“你防著他們?”
  寒非邪苦笑道:“要不是被水赤煉擺了一道,復活藥的事也不會被透露出去。”
  “怎麼回事?”
  “師伯突然失蹤,我怕引起各方懷疑,就嫁接師伯之名,要水赤煉交出真正的復活藥藥方。水赤煉怕死,倒是交了,卻是大張旗鼓地交。現在白夢山手上有一份復活藥藥方的事已經傳遍大陸。”
  戰湛叫道:“萬一水赤煉給的是假的怎麼辦?我們不是冤死了?”
  寒非邪道:“他交出來的藥方不是與你的夢境不謀而合了嗎?”
  戰湛道:“這兩句話只是十四味藥的其中一個字,同樣一個字可以衍生出很多不同的要命。黃連和黃芩都是黃,可東西差得遠了。”
  寒非邪見他急了,才笑道:“放心,天芥神書確認他交給我的藥方是天賦祖師親筆所書。”
  戰湛吃驚道:“天芥神書還能確認筆跡?還有什麼它不能幹的嗎?”
  寒非邪道:“有一個問題它回答不了。”
  “什麼問題?”
  “你打算什麼時候答應我?”
  
 


128

128、白夢山主(五) ...


  答應?答應什麼呢?
  戰湛沒問,寒非邪也沒說。
  其實問題和答案都很清晰,懂裝不懂地問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可是答案……
  戰湛手指焦躁地穿梭在欄杆的外面和裡面。
  寒非邪看著他的側臉,期待的光芒一點點暗淡下去,嘴角噙著一絲苦意,慢慢地轉過頭。
  “也不是不答應……”戰湛慢吞吞地說道。
  寒非邪飛快地回過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戰湛確定自己對寒非邪是有好感的,從抱大腿抱上癮的時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對寒霸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大腿和小跟班的範疇,但究竟是感激產生的感動,好色產生的淫|欲,朝夕相處產生的友情,還是超越性別的愛情,他作為完全沒有戀愛經驗的處男也不是那麼有底。反正自己現在是靈魂,談戀愛也只能柏拉圖。自己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研究研究,看能不能適應兩個男人親親我我的關係,要實在適應不了……他看著寒非邪期待的臉犯愁。他遲遲不肯鬆口,就是怕萬一兩人沒有好結果,那就連朋友都不是了。
  他承受不起這樣的結果。
  寒非邪催促道:“有什麼條件?”
  戰湛想說“我們先試試”,又覺得這樣太輕佻,不夠認真,可直接答應了又像下了承諾,太沉重。他猶豫了下,才道:“嗯,看你的表現。”
  寒非邪心頭火熱,“評判的標準是什麼?”
  ……
  戰湛道:“三從四德。”
  寒非邪:“……”
  
  前往紫氣帝國的隊伍整裝待發。
  孔妍姿笑呵呵地看著跟在楊成奇身後的楊柳柳,“楊妹子也去?”
  楊柳柳臉上一紅,輕聲道:“我想和哥哥回去看看。”
  孔妍姿點點頭道:“有楊特使在,倒不用我這個堂主操心了。”寒非邪為了照顧楊柳柳,讓她在山上不致無事可做,就讓孔妍姿帶著她做些內堂的事,也算半個內堂的人。
  楊柳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看到蒯龍堂主被孔妍姿和歐陽琳聯手否決才不敢說,希望他跟著楊成奇蒙混過去,沒想到孔妍姿會特意提出來。
  楊成奇雖然訝異,但心裡仍是偏向妹妹,“孔堂主放心,我會好好照看她的。”
  孔妍姿笑道:“你們是親兄妹,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楊成奇乾笑。
  寒非邪和朱晚出來。
  眾人看著寒非邪光禿禿的下巴,驚愕道:“山主,你的鬍子?”
  寒非邪摸著被風吹得涼颼颼的下巴,問道:“這樣是不是端莊多了?”
  ……
  眾人覺得自己心裡也涼颼颼的。山主不會是中邪了吧?不是取名叫寒非邪嗎?
  朱晚是知道內情的,但山主為了追求老婆被迫三從四德這種事實在不宜聲張,只能呵呵笑著打圓場道:“山主是白夢山的臉面,自然要……體面大方。”
  眾人:“……”鬍子拉碴這麼多年才想到白夢山的臉面問題,會不會太晚了?
  朱晚道:“天色不早,我們快點啟程吧。”
  
  白夢山位於兩國交界,去騰雲帝國出門往左,去紫氣帝國出門往右。
  寒非邪等人下山右轉,沿途遇到各村百姓,收穫祝福和乾糧若干,然後翻身上馬徐徐行。戰湛坐在寒非邪的身後,雙手作摟腰狀。
  寒非邪怕他被風刮下去,想讓他坐前面,被義正詞嚴地拒絕了。
  “記得三從四德。”
  寒非邪輕聲問道:“三從四德哪一條說你要坐在我後面?”
  戰湛道:“三從就是你對我要聽從,順從,盲從。”
  寒非邪:“……”
  他回頭的樣子好似想跟誰說話,剛好在他身邊的楊柳柳立刻策馬靠過來,柔聲道:“山主。”
  寒非邪扭了扭脖子道:“脖子酸。”
  楊柳柳:“……”
  戰湛用手指戳著寒非邪的後背,看著自己的手指被他的身體吞沒,然後再□,腦海裡突然閃過某些香豔的片段,頓時露出淫蕩的笑容。
  寒非邪不放心回頭,正好對上這樣一幅畫面,“……”
  “……”戰湛扭動臉色,“臉酸。”
  寒非邪:“……”
  
  到紫氣帝國邊境,楊成奇拿出文書,被順利放行。
  戰湛對剛開發的新地圖充滿好奇,一雙眼睛不停地四處看著,看了半天才道:“和騰雲帝國沒什麼區別嘛。”
  朱晚、楊成奇等人都在邊上,寒非邪不好多說,只是點了點頭。
  楊成奇帶著他們到附近小鎮的酒樓吃飯。
  戰湛看著一盤盤當地特色菜,口水滴答滴答地淌著。
  寒非邪看著心疼卻沒辦法,只好吃一口就評點幾句,又怕戰湛看著眼饞,不敢給太好的評價。
  楊成奇以為他對菜色不滿意,大力推薦的紫氣帝國都城的特色菜肴。
  戰湛口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又嘩啦啦地噴出來。
  寒非邪加快速度吃完,藉口下樓消食,帶著戰湛在小鎮裡觀光。考慮到兩人關係在進一步發展的關鍵時刻,他沒帶法拉利這個電燈泡,以便見縫插針地享受兩人世界——正如現在。
  戰湛指著街邊的房屋道:“門上的花紋和騰雲帝國不一樣。”
  寒非邪道:“騰雲帝國喜歡祥雲紋,紫氣帝國喜歡花紋。”
  戰湛道:“祥雲紋好看。”
  寒非邪想到三從,十分順從地點點頭。
  戰湛注意到街道兩旁很多人都在打量寒非邪,有點擔心,“你的身份會被發現的。”要怪就怪他這張打著寒家長子標誌的臉。
  寒非邪泰然道:“那就發現吧。”
  戰湛轉頭看了他一眼,突然領悟到,身邊這個人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被眾多高手環繞,需要躲躲藏藏的劍王初階,而是僅次於劍聖的劍尊巔峰。能夠對他造成威脅的只有屈指可數的那幾個人,而那幾個人還要顧忌在寒非邪身後的“白夢主”,絕不會輕舉妄動。
  也就是說,現在寒非邪已經有足夠的資本可以橫著走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他沉睡的兩年……
  戰湛只有靈魂,沒有身體,應當不會心痛,可這一刻,他分明感覺到心臟的位置,一抽一抽的。
  寒非邪假裝沒有發現他注視自己的目光,逕自往前走,嘴角卻微微翹起。他不喜歡別人注意自己的臉,因為這張臉是寒家的標誌,讓他有種這張臉不屬於自己,只屬於寒家的錯覺,可是戰湛例外。他想自己真的是泥足深陷,深到只要戰湛喜歡,自己就會欣然接受的地步。
  
  紫晶商行舉辦的紫晶大會就在紫氣帝國都城,恰好景輝宮在都城邊上,對寒非邪來說,並不耽誤行程,也就無可無不可地給楊成奇面子前去瞧一瞧。
  越靠近都城,路上行人越多,不止是財大氣粗的豪富,還有不少藥師打扮的人。楊成奇猛然想起,“藥王大會快開始了。今年藥王大會就在帝國都城召開。”
  戰湛和寒非邪同時一愣。
  兩人對藥王大會可不陌生。說起來,他們與水赤煉的孽緣就是從藥王大會開始的。
  朱晚對藥王大會倒有幾分興趣,笑眯眯道:“聽說山主參加過藥王大會?”
  寒非邪想起戰湛臨時抱佛腳地背考題,失笑道:“嗯,還沾了湛湛的光。”戰湛名字取得好,即便他心裡想的是昵稱,也沒人聽得出來。
  朱晚道:“這麼好的機會,不如我們也去碰碰運氣?”
  楊成奇笑道:“我可不行,柳柳去試試?”
  楊柳柳低聲道:“我要跟著哥哥。”
  楊成奇大笑道:“你哪是跟著我啊,是跟著……”他見寒非邪和朱晚都興致缺缺的樣子,訕訕地收了口。
  楊柳柳表情明顯流露出失望。
  楊成奇心中一痛。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可是他明示暗示這麼久,寒非邪從未流露出任何意思,再加上那件事的關係,楊柳柳心中一直自卑,提都不敢提,只敢小心翼翼地守著,讓他既心痛又無能為力。
  氣氛漸僵。
  朱晚岔開話題道:“紫晶大會加藥王大會,看來這次都城一定熱鬧非凡。”
  寒非邪道:“我們趕得真巧。”
  “是啊。”
  尷尬才算過去。
  戰湛小聲附在寒非邪耳邊道:“楊柳柳是跟著誰?”
  寒非邪笑了笑,作勢摸耳朵,手指在戰湛鼻尖上輕輕地點了點。
  
  他們一進都城,立刻有紫晶商行的人前來迎接,一路送到商行安排的大宅。戰湛看著幾乎有半個軍神府大小的宅院,咋舌道:“嘖嘖,果然是有錢人。”更說明白夢山和寒非邪的地位。
  楊成奇與紫晶商行的人安排好他們的住宿,便回總部覆命,只留了幾個僕人供他們差遣。
  朱晚和楊柳柳連日趕路疲倦,各自回房歇下。
  寒非邪劍氣護體,倒不覺得累,加上身邊有個更不知道什麼叫累的戰湛,便決定出去逛逛。
  戰湛興奮道:“不知道甯姐的綢緞莊有沒有開到都城來。”
  寒非邪道:“她是你嫂子。”
  戰湛看他吃醋,笑嘻嘻地說道:“哦,難道你不想她當你嫂子?”
  寒非邪愣了愣,壓抑住狂喜道:“我過關了?”
  戰湛道:“沒有。”
  “……”
  “就是給你一個繼續前進的動力。”
  寒非邪意味深長道:“我的動力不是嫂子,是嫂子的小叔子。”
  戰湛讚賞道:“目標很遠大。”
  “我覺得近在咫尺了。”敏銳如寒非邪,自然不會感覺不到戰湛態度的轉變。
  戰湛張了張口,卻沒反駁。因為沒法反駁,連他自己都覺得……的確近在咫尺。
  
  


129

129、白夢山主(六) ...


  戰湛是宅屬性,沒逛街的喜好。寒非邪對逛街也興致缺缺,兩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不知不覺地就沒什麼話說。
  竟也不尷尬。
  “好俊俏的公子。”旁邊一個大娘吼了一聲,驚了半條街,尤其是那些偷偷打量寒非邪男男女女。
  寒非邪想當沒聽到,卻被攔了下來。
  大娘熱情地招呼:“公子長得這麼俊,一定有心上人了吧?我這裡有好東西,你挑一樣回去,包管心上人高興。”
  寒非邪看著攤上滿滿當當的胭脂,笑吟吟地看了戰湛一眼。
  戰湛道:“這大嬸邏輯有問題啊。長得俊就一定有心上人?長得俊應該是容易變成別人的心上人吧?”
  寒非邪笑了笑,道:“嗯,有心上人。你猜他喜歡哪種顏色?”
  大娘挑了款最紅的給他,“這個好,當下最時興的顏色。”
  戰湛盯著寒非邪的側臉,威脅道:“不許買。”
  寒非邪掏錢買了,還買了一盒顏色稍淺的。
  戰湛怒道:“你的三從四德呢?”
  寒非邪笑眯眯地收進懷裡,負手在身後,手指輕輕地勾著,“嗯,你喜歡什麼東西?”
  戰湛敏感道:“這不是給我的?”
  寒非邪道:“給你的。”
  “……”戰湛狐疑地看著他。
  寒非邪道:“等你好了再給,成親用。”
  “到時候都壞了!”戰湛頓了頓,隱隱覺得自己關注的點不對,“擦,為什麼要我塗胭脂?”他想了想,還是不對,“我什麼時候說過和你成親?”
  寒非邪含笑不語。
  戰湛:“……”說好的三從四德呢?不會以為三從就從三次吧?!
  寒非邪看著戰湛氣呼呼的側臉,感動和愉悅心底一點點地滲出來。
  兩年了,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知道這兩年對他來說是怎麼樣的煎熬。拼命地修煉,廢寢忘食到旁人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他想要比所有人都高,比所有人都強,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死去的痛承受一次已終身難忘。
  沒有人知道,在他對復活藥志在必得的表像下,藏著一顆多麼惶恐不安的心。
  煉製不出復活藥怎麼辦?
  沒有復活藥怎麼辦?
  沒有戰湛的寒非邪怎麼辦?
  這些問題在他清醒的時候從來不想,可是入睡之後,卻一遍又一遍地將他從噩夢中驚醒。多少無法入眠的漫漫長夜,他只能靠著床頭,回憶著和戰湛一起的點點滴滴。
  很多美好的想要珍藏的回憶,卻沒有一件不是和戰湛有關,他想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對戰湛這樣執著,執著到無視性別,因為只有和他在一起,他才懂得快樂。
  
  回到紫晶商行提供的別館,正好看到朱晚送一個青年出來。
  青年長得稱不上好看,卻慈眉善目的十分順眼。青年一見寒非邪,不等朱晚介紹,就興高采烈地迎上來,拱手道:“兄台遠看龍章鳳姿,近看龍眉鳳目,定然是寒山主無疑了!”
  寒非邪還禮,“不知尊駕……”
  朱晚快走兩步,介紹道:“這位是紫晶商行金少東家。”
  金遠眺恭維之言滔滔不絕,聽得寒非邪頭暈眼花,忍不住看了朱晚一眼。
  朱晚無辜地聳肩。之前明明很正常,誰知道出來一吹風就……“瘋”了?
  金遠眺“瘋”歸“瘋”,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看朱晚和寒非邪都對他的話沒什麼興趣,識趣地轉話題道:“久聞白夢山人傑地靈,奇珍異寶無數。不知寒山主可有興趣在紫晶大會上展示一番?”
  紫晶大會不止能出售購買各種珍寶,還能趁機展示各家的實力。寒非邪初掌白夢山,正需要立威,這是好時機。不過他手裡雖然有幾樣寶貝,卻不適合拿出來賣,再次一點的,就算拿出來也叫人看輕。
  朱晚皺著眉頭,有些懊惱這次出來準備得不夠周全。他作為管事,這種事的確應該在出門前就想好的,為今之計,只有出售一套功法……就是寒酸了一點。
  寒非邪稍作思索便道:“我至今尚未收徒……”
  金遠眺微微一怔,眼睛立馬亮起來。
  寒非邪道:“便請貴行拍賣白夢山山主首席大弟子之吧。”
  金遠眺雖然想到,仍是有些激動,“山主當真要拍賣大弟子之位?”白夢主是當今唯一的劍神,寒非邪雖然不是他的親傳弟子,卻比親傳弟子更親,不然也不會繼承山主之位。若能成為寒非邪的首席大弟子,能獲得劍神的指點不說,說不定日後還能繼承白夢山——如今的白夢山已不是當年次於三大世家的二流超級世家,有了劍神坐鎮,白夢山足以在一流世家中穩穩地占得一席之地。哪怕除去以上這些,光憑寒非邪不到二十的年紀就已經成為劍尊巔峰這一條,也夠讓有心人趨之若鶩。
  寒非邪微笑著補充道:“不過要有些條件。”
  金遠眺連聲道:“理當如此,理當如此。”
  
  送走興奮得走路都一顛一顛的金遠眺,寒非邪迎上兩雙擔憂的眼睛。
  朱晚道:“首席大弟子……是否過於草率了?”說不定就是白夢山下一任的山主。
  寒非邪看穿他的想法,微笑道:“白夢山幾時有立長的規矩了?”
  朱晚愣了愣,想到寒非邪不但不是白夢山的首席大弟子,還不是白夢主的徒弟,立即領悟了他的意思。這個首席大弟子也只有名頭好聽,能不能學到東西還要看他本人表現。反正徒弟要跟著師父走,到時候白夢山山門一關,誰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情形?
  他甚至想到萬不得已還可以殺人滅口。
  寒非邪道:“能參加紫晶大會的,想來也是有身份的人。說不定還能結交盟友。”
  朱晚覺得寒非邪的主意簡直妙極了,“成年人不易糊弄,還是年輕些的好。”
  寒非邪道:“當然不能比我大。”
  兩人對視著發出會意的笑。
  戰湛:“……”比一隻狐狸可怕的是什麼?兩隻狐狸。比兩隻狐狸可怕的是什麼?這兩隻正沆瀣一氣地坑人。戰湛覺得和這個組合比起來,舊戰湛和駱英的狼狽為奸組合弱爆了。
  
  當晚,眾人吃完飯各自歇息。
  寒非邪特意來到楊柳柳房門外。
  戰湛臉色開始難看了。
  楊柳柳打開門看到寒非邪,先是一驚,隨即一喜,平日裡看著病怏怏的一個人一下子就變得精神百倍光彩奪目起來。
  寒非邪從懷裡掏出兩盒胭脂,將顏色淺的遞給她,“今日在市場見著的。”
  楊柳柳不敢置信地雙手捧著胭脂,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
  寒非邪手指摩挲著手裡大紅色的胭脂盒,淡然道:“攤主說大紅適合送給心上人,粉色適合妹妹,我便買了兩盒。”
  楊柳柳看著手裡的粉色,臉色刷白。
  寒非邪柔聲道:“希望你早日遇到一個送你大紅胭脂的人。”
  楊柳柳默默地低下頭。
  寒非邪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戰湛早已走到轉角處等他。
  寒非邪輕聲道:“走那麼遠做什麼?”
  戰湛道:“非禮勿視。”他到底是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吃醋已經夠丟人了,要再在旁邊看著就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在紫氣帝國,紫晶大會本來就是舉國富豪齊參與的盛事,聽說有超級世家加入之後更是群情高漲,又得到小道消息說有超級世家想要招收弟子,那更是高漲得不能在高漲。有一位富豪臥病數年不見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竟然下床繞桌一周來表達激動之情——當然,因為是迴光返照,很快就死了。
  無論如何,紫晶大會都在萬眾矚目下拉開帷幕。
  寒非邪乘坐金遠眺安排的黃金馬車到場。一下車,便有無數目光望過來,有讚歎的,有驚豔的,也有嫌惡和嫉妒的。戰湛驚愕地看著那個毫不掩飾眼中厭惡的人,轉頭問寒非邪,“你認識?”
  寒非邪斜了一眼,淡然道:“寒非愚。”
  戰湛道:“名字挺耳熟。”他走了幾步,才猛然道,“那不是你弟弟?”
  寒非邪道:“二娘的兒子。”
  戰湛知道他們關係不好,“他來做什麼?代表寒家?”
  寒非邪聳肩,表示毫無興趣。
  金遠眺看到他們到場,已經興沖沖地迎上來,領著他們去貴賓席。
  同樣是拍賣,看排場就可看出寧家與紫晶商行的差距。紫晶商行的拍賣場是圓形,貴賓席在二樓,無任何遮攔,只是椅子高級些,旁邊放著茶几,擺著各式糕點。
  無論坐在哪裡,都能將全場對手的表情盡收眼底。
  戰湛光想想,便覺得一定會戰況激烈。
  他們被安排在正中偏左的位置,中間已經坐了一對年輕男女。
  戰湛看了眼,愣了愣,忍不住又看了眼。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他終於看到一個容貌和寒非邪不相上下的美人了。
  
  


130

130、白夢山主(七) ...


  仗著小透明的優勢,他打量得肆無忌憚。
  來這個世界他也遇到不少美女了,雲霧衣、甯春意、孔妍姿、雲水靈……若說她們是春花秋月各有所長,那眼前這個水靈靈粉嫩嫩漂亮得像仙女一樣的女孩就像仙境。
  對方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頭來,看到寒非邪,愣了愣,目光定定地止住了。
  寒非邪自幼對著父親和自己這樣兩張臉,對美醜不甚計較,到目前為止,也就戰湛的臉讓他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因此掃了小姑娘一眼,沖戰湛冷冷地笑了笑。
  戰湛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乾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對方看著寒非邪坐下來,才收回目光。倒是她身邊的年輕男子微笑著站起來道:“尊駕可是白夢山寒山主?”
  寒非邪只有站起來回禮,“正是,不知尊駕是……”
  “在下仲孫昭。”
  寒非邪波瀾不驚地道:“原來是紫氣帝國太子,失敬。”
  仲孫昭道:“寒山主年少有為,我仰慕已久。”
  仲孫昭有意搭訕,寒非邪也想和紫氣帝國皇族打好關係,雙方很快聊得火熱。
  戰湛蹲在寒非邪腳邊聽著,這才知道那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小美女是紫氣帝國未來的太子妃林瑤光。林瑤光偷偷地看了寒非邪幾眼,見對方毫無反應,才別過頭去。
  坐席漸滿。
  戰湛注意到寒非愚坐在斜對面,朝寒非邪使了個眼色。
  寒非邪伸手拍拍他的腦袋。
  戰湛看著寒非邪沒控制好力道的手在自己的腦袋裡穿來穿去,鬱悶地抬頭吹了一下。
  寒非邪笑笑,縮回手。
  戰湛轉頭,正好看到金遠眺引著一個有些眼熟的人往這裡走,“這個人……”
  寒非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眉頭微微皺起。
  仲孫昭跟著轉頭,看到來人,眼睛一亮,笑著站起來道:“齊少主。”
  齊昂軒眸光從寒非邪面上淡然地掃過,沖仲孫昭微微點頭,算是招呼,便逕自坐下。
  仲孫昭受了冷遇也不以為意,跟著坐下來。
  戰湛小聲道:“看,這才是超級世家的風範。你別太平易近人。”
  寒非邪兩根手指捂著嘴唇,勾著嘴角笑。
  戰湛看了他一會兒,“你笑什麼?”
  寒非邪問仲孫昭,“太子有沒有聞到酸味?”
  仲孫昭愣了愣,鼻子用力地吸了吸道:“不曾聞到。”
  寒非邪“哦”了一聲,“我還以為誰的醋罎子打翻了。”
  仲孫昭當然不知道寒非邪和戰湛在打情罵俏,以為他意有所指,不由冥思苦想起來。幸好大會正式開始,將他的注意力又引了開去。
  主持大會的是金遠眺。他穿著一身緋紅色的袍子,長身玉立,頗有些玉樹臨風的味道。
  “感謝諸位賞臉光臨,紫晶商行有今時的風光,全仰賴在座諸位的支持和信賴。今日既然請來了,便沒有叫各位貴客空手回去的道理。不管各位有沒有遇上合心意的東西,都能收到一份紫晶商行奉上的禮物。望諸位今日來得高興,玩得開心。今日拍賣之物只有先後之分,沒有高低之別,諸位不能輕易鬆懈啊。接下來,先讓我們請上于尚河于老闆托我行拍賣的珍寶——水火龍珠一對。”
  戰湛屁股坐在寒非邪的鞋面上,背靠著他的小腿,抱膝看著紫晶商行的夥計拖著琉璃盒子上來。一紅一白的珠子在盒子滾來滾去,就是不與對方碰撞。
  金遠眺打開盒子,介紹道:“水火龍珠,水火不容。這對珠子生來就互相排斥,且水龍珠遇水浮現紅龍紋,火龍珠遇火浮現白龍紋,實在奇妙以極。”
  戰湛聽明白了。這對珠子的價值主要在觀賞,實用價值不大。
  果然,競拍的人雖然有,但不多。
  最後,被仲孫昭以八十萬兩拿下。
  仲孫昭得了珠子十分高興,對寒非邪道:“父皇最喜歡收集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戰湛:“……”兒子說老子喜歡收集稀奇古怪的東西不太好吧?再進一步就是玩物喪志啊。
  寒非邪微笑道:“太子真是孝順。”
  仲孫昭道:“他是我唯一的爹。”
  戰湛:“……”誰都只有一個親爹吧?
  金遠眺又拿了幾樣東西出來,寒非邪和戰湛都興致缺缺。
  “接下來這樣東西的就是我也十分垂涎,若非商行有規矩,我都想私下裡……”金遠眺嘿嘿笑了兩聲,引起一片善意的笑聲,不過也成功地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戰湛看到商行夥計捧上來的塊狀物,覺得眼熟,“這個不是……”
  “傳說中能夠促進修煉的神香‘沖霄’。”金遠眺揭曉謎底。
  此物的吸引力果然強於前面所有,安靜的坐席一下子沸騰起來。
  戰湛看看寒非邪,寒非邪沒什麼表情。之前買的沖霄已經在這兩年用的七七八八,不過他不急,白夢山的白夢境便有同樣的效果,只是不像沖霄這樣便於攜帶而已。
  競價的人猛增,戰湛聽到對面也有人開價,不由抬頭望去。出價的是寒非愚,且一出口就是三千兩。這塊沖霄並不很大,三千兩已經是很高的價格。
  戰湛道:“你弟弟真敗家啊。”想當初他們買下的沖霄比這塊還大些,也只用了二十兩黃金。
  寒非邪不置可否。
  真正的冤大頭畢竟不多,寒非愚一錘定音。他看到自己拍下東西,立刻得意地朝寒非邪的方向看來。
  寒非邪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
  寒非愚的得意立馬成了憤怒,恨恨地瞪過來。
  戰湛覺得寒老爹取名挺有先見之明的。寒非邪的原設定就是有些邪惡,而寒非愚……他本來不知道他什麼性格現在也看出來了,顯然是個和聰明不沾邊的人。可惜寒老爹雖然預見了未來,卻不能改變結果啊。
  他歎了口氣。
  寒非邪身體前傾,手肘擱在大腿上,雙手捧著的下巴,輕聲道:“歎什麼氣?”
  戰湛道:“天下父母心啊。”
  “……”寒非邪顯然會錯了意,問道,“你想給伯父伯母帶點什麼禮物?”
  戰湛道:“還沒看好。”
  寒非邪道:“不如就下一樣?”
  兩人正說著,紫晶商行的夥計就帶著一位美女出來了。紫氣帝國雖然沒有奴隸制度,但是有賣身契,貴族豪富買賣美女實屬平常。
  戰湛嚴肅地說:“不行。會家庭革命的。”
  寒非邪也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這麼“好”,乾笑一聲。
  美女之後又拍賣了一本功法和一把好劍。
  戰湛和寒非邪對這兩樣都沒什麼興趣。好的功法白夢山多的是,而劍……寒非邪目前學的功法還沒有用到劍,自然沒有興趣。
  一直沉默的齊昂軒倒是對劍很感興趣,但是他出的價格不夠高,被樓下一個人買去了。
  戰湛見狀有點吃驚,“還能搶超級世家看中的東西?”小說裡不是超級世家的人一開口,其他人都噤若寒蟬,恨不得雙手奉上嗎?
  寒非邪捂著嘴巴,以免引起別人注意,小聲道:“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戰湛道:“如果是重要的東西怎麼辦?”
  寒非邪道:“就如白夢山一般。”
  戰湛想起麒麟世家進攻白夢山的一幕,心裡道了一聲“擦!”所以不重要的東西大家公平競爭,重要的東西就各憑本事嗎?看來任何一個世界要獲得真正的和平公正和民主都很困難啊。
  寒非邪不知道戰湛的思緒已經飄到十萬八千里之外,以為他在為白夢山的事傷感,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戰湛轉頭。
  寒非邪的臉就在他三寸遠的位置,那麼近,又……那麼遠。
  戰湛臉上瞬間閃過黯然,寒非邪看得一清二楚。他將身體又往前送了四寸,兩人鼻尖重疊,嘴唇輕輕地碰觸。
  戰湛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自己明明沒有身體的,為什麼還是感覺到了一陣發熱,還有緊張?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凝望著,好似全世界只剩下彼此。
  “這樣拍賣物一定會叫大家大吃一驚,它來自于白夢山寒山主!”金遠眺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將兩人驚醒過來。
  不過戰湛是倉皇後仰,而寒非邪只是淡然地抬眸,泰然地接受全場的矚目。
  金遠眺道:“寒山主交給本行拍賣的是……”他故意拖長音,所有拍賣者的通病,在關鍵時刻總是忍不住要賣個關子。
  全場如他所料的屏住呼吸。
  一個超級世家,一個擁有當世劍神的超級世家,會拿出什麼樣的拍賣物,連紫晶商行的少東家都大吃一驚?
  金遠眺很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緩緩地開口道:“寒山主入室大弟子的名額!”
  全場譁然,不是為了捧場,而是真正的吃驚。
  白夢山山主入室大弟子?
  這意味著什麼?
  白夢山的功法、技法、劍神的指點,甚至,白夢山未來山主之位!


131

131、白夢山主(八) ...


  看著大家的表情,知道寒非邪想法的朱晚只想說一句:你們想太多了。
  不過這個時候已經不由得大家不想多。畢竟白夢山以前的弟子都是從白夢學院裡挑的,出了名的自產自銷,而進白夢學院又有很多規矩,其中一條就是家世“清白”。這種清白不是指祖上三代不能作奸犯科,而是不能與其他大世家大門派有瓜葛,像戰湛和寒非邪原本絕對算不合格,要不是趕上特殊情況被特殊處理,他們連當記名弟子都難。而能夠坐在這裡的人又有幾個符合家世“清白”的標準?但現在一條通向白夢山的光明大道就這麼呈現在眼前了。可想而知他們聽到寒非邪要拍賣的是弟子的名額會有多麼的吃驚。
  金遠眺道:“不過有小小的限制,就是……徒弟的年齡不能比師父大。”
  全場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雖然沒有開口,但眼神分明在問:兄弟,貴庚?
  寒非邪翹著腿,閑閑地說:“不超過十五。”
  ……
  臥槽!長得這麼高大才十五,在座有多少三四十發育不全的!
  全場都被他無恥的答案給震住了。
  寒非邪微笑道:“十五歲的苗子容易撥正。”
  ……
  這個理由倒是可以接受。
  上下兩層都靜了會兒,又出現竊竊私語聲。拜師父不像買東西,買回去看看不順眼也就是肉痛一筆錢,拜了師父可是一輩子的事。尤其是白夢山山主這樣的師父,退貨就是欺師滅祖,像戰湛這樣師父量豐富的人畢竟不多。可是這樣的機會又太難得,以寒非邪這個年紀登上劍尊之巔的絕無僅有,比白夢主當年還要出色,誰說不會是下一個劍神呢。
  金遠眺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底價就請寒山主親自揭曉吧。”
  戰湛皺眉。底價可不好開,開低了顯得廉價,開高了萬一沒人來,更尷尬。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一兩。”
  其他人愣了愣,立馬領悟他的言下之意——他是來找徒弟的,不是來斂財的。
  這樣的態度博得不少觀望者的好感。他們一邊盤算著自己哪個兒子符合條件,一邊開始競價。
  朱晚聽著成萬成萬往上走的價格,忍不住笑起來。山主打的好算盤,能參加紫晶大會的哪個不是一方巨擎,豪門巨富,一兩只是讓大家聽著舒心而已,為了自家孩子今後在白夢山得到好的照顧,必然會大把大把地往上撒錢,如此攀比競爭,還怕最後價格不高?
  果然,短短幾分鐘,一兩已經翻了幾十萬倍,到了六十萬兩之數,並且還在不斷攀升中。
  “兩百萬。”一直靜默的林瑤光突然喊價,讓坐在她附近的人都愣了一下,其中以仲孫昭的表情最為微妙。他看著她,眼神十分複雜,放在身側的手抬起來,像是想去握她的手,又在中途折了回去,輕輕地歎了口氣,柔聲道:“你只管喊價,若是錢不夠,我這裡還有。”
  林瑤光睫毛顫了顫,繼續道:“五百萬兩。”
  紫氣帝國本土豪門都偃旗息鼓了。林家本身就是延續數代的官宦世家,底蘊深厚,再加上背後有仲孫昭撐腰,等於兩個大世家聯合,和這樣的勢力鬥是占不到便宜的。
  幾個外地來的豪富加了幾次價,發現對方仍面不改色毫不猶豫之後,也退縮了。
  最終,白夢山山主大弟子這個頭銜以九百五十萬兩的價格落在林瑤光的頭上。
  林瑤光款款起身,走到寒非邪面前,盈盈下拜,“弟子林瑤光拜見掌門師父。”
  寒非邪溫柔一笑道:“免禮。”
  戰湛夾在兩人中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看得既目眩神迷,又心曠神怡。一想到以後路上就有兩個超級大美人天天供他觀賞,就覺得生命充滿了愛與希望,連靈魂狀態都沒有那麼難熬了。
  “呵。”寒非邪在他耳邊輕哼一聲。
  戰湛回神,林瑤光已經回去了,金遠眺正在說下一件拍賣品。
  “你很開心。”寒非邪問道。
  戰湛睜大眼睛道:“九百五十萬啊……”
  寒非邪不置可否。
  戰湛乾笑著站起來,雙手下意識地去摸欄杆,“不知道這次拍賣的是……啊哦!”他忘了,想靠著東西必須要用衣服部分先觸碰,先用手觸碰的話,會穿的。
  寒非邪看著戰湛從二樓摔下去,猛地站了起來。
  正在競拍中的眾人齊齊一驚。
  金遠眺盯著寒非邪,緩緩道:“十五萬兩一次……一次……一次……”
  寒非邪走到欄杆邊上,眼睛不經意地往下看。
  剛剛報了價的人恨不得把舌頭割掉。
  “十五萬兩兩次……兩次……兩次……”金遠眺一邊慢吞吞地說著一邊等寒非邪開價。作為剛剛淨收九百五十萬兩的大贏家,不會連十六萬兩都拿不出來吧?
  “十五萬兩三次?”金遠眺看寒非邪沒有出價的意思,同情地看著拍下的買家。這是打算等著買家自己進貢吧?
  金遠眺將難得一見的千年紫人參裝好送過去。
  拿著紫人參買家戰戰兢兢地看著寒非邪。
  寒非邪臉色很不好。
  因為紫晶大會坐席供不應求,因此一樓的席位排得很緊密。戰湛掉下去之後不得不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寒非邪看著那些人的胳膊腿從戰湛身上傳過去,臉色就變得很陰沉。
  落在其他人眼裡,完全是求而不得的模樣。
  拿著紫人參的買家頓感壓力很大,暗暗告誡自己,拍賣結束之後一定要把人參雙手奉上。
  金遠眺見氣氛僵硬,連忙拿出下一樣拍賣品,一隻巴掌大小的銅鈴,上面刻畫著繁複的花紋,與紫氣帝國的花紋十分相近,“此鈴名為招魂鈴,有收集魂魄之功效。傳說,只要搖一搖鈴,喊一聲遊魂散魄歸來,附近的魂魄就會被……”金遠眺莫名地回望著寒非邪望過來,如刀劍般銳利的眼眸。要不是附近還有這麼多人,他幾乎想在這種目光下落荒而逃……
  表面上力圖平靜的寒非邪實際上已經快急瘋了!
  好不容易看著戰湛穿過重重隔阻跑上樓,剛想坐下,一眨眼,戰湛就被吸到鈴鐺裡去了!要不是顧忌著周圍人太多,不想暴露戰湛的存在,他恨不得沖上臺將那只該死的鈴連同該死的人一起碾碎——把戰湛弄出來之後。
  “招魂鈴的底價是兩千兩……”因為沒人知道這個鈴鐺到底好不好使,所以起價並不是太高。
  寒非邪感覺到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目光,慢慢地坐了回去。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表現得太急切,越表現得急切,越會惹人懷疑,若是引起齊昂軒和寒非愚的興趣,事情會變得棘手。
  “三千兩。”寒非愚看著寒非邪,試探著出了個價。到底是相處了十幾年的親兄弟,寒非邪究竟在意哪一樣拍賣品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寒非邪抓著扶手的手緊了緊。
  朱晚突然道:“這東西挺好看的,姑娘家應該會喜歡。山主不如買回去送給孔師姐?”
  關鍵時刻就需要神一樣的隊友。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好啊。那就四千兩吧。”
  寒非愚被揶揄得臉上一紅,頂著娘娘腔的壓力,咬牙道:“五千兩。”對方越是這麼說,越說明對招魂鈴志在必得。
  寒非邪眸光微沉。
  “我也挺喜歡的。”拜入白夢山之後沉默至今的林瑤光冷不防開口道,“六千兩。”
  寒非愚終究臉薄,遇到喜歡鈴鐺的真姑娘就吃不消了,訕訕地收了口。其他人看出林瑤光和白夢山之間的貓膩,都識趣地當觀眾。
  招魂鈴被林瑤光順利拍下。
  寒非邪道:“這鈴鐺遠看倒精緻。”
  林瑤光側頭,面露天真,“也不知近看如何?”
  金遠眺呆看著林瑤光,被她身邊的仲孫昭瞪了一眼才回過神,忙道:“招魂鈴已是林小姐之物,自然是想看便看。”他叫人把招魂鈴送到樓上。
  林瑤光拿來隨意看了兩眼,就遞給了寒非邪。
  寒非邪早知如此,沖她微微點了點頭,順手接過來,一邊裝模作樣地看著鈴鐺上的花紋,一邊用火陽之氣探入鈴鐺,看這東西究竟有什麼蹊蹺。
  火陽之氣流入招魂鈴之後猶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他連加了幾次都是如此,又怕不小心把鈴鐺弄壞,損及裡面的靈魂,只好收手,心頭卻急得不得了,只等著拍賣會結束,就找金遠眺打聽送招魂鈴來拍賣的人。
  朱晚湊過來道:“小公爺?”
  這個時候寒非邪也顧不得隱瞞了,坦然地點點頭。事實上,以朱晚的聰明早已看出端倪。
  朱晚挑眉。
  寒非邪知道此時不找個好藉口,定會在朱晚和他之間插入一個不信任的苗子。他低聲道:“本來想二人世界的……”
  朱晚想起來路上寒非邪時不時露出的甜蜜笑容,頗有些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答案。不管寒非邪成就多麼逆天,畢竟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小青年。
  他問清楚來龍去脈,也有點坐不住。招魂鈴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誰也不知道,要是會熔煉魂魄,那戰湛的魂魄……
  朱晚看著寒非邪越來越差的臉色,乾脆將剩下幾樣東西都以高價購下。其他人往往剛說了個“一萬兩”,他這邊就直接“十萬兩”一錘定音了。大會由此進展極快,金遠眺看著時間還早,正想著要不要將下午拍賣的東西提上來,就看到寒非邪站起來,沖自己比了個手勢。
  



132

132、白夢山主(九) ...


  金遠眺匆匆宣佈休會,屁顛顛地帶著寒非邪到雅間,正要叫人奉茶,就見門被“砰”的一聲關上,那張漂亮到不可思議的臉扭過來,冷若冰霜。
  金遠眺被瞪得心頭別別亂跳,“寒山主?”
  寒非邪收斂殺氣,淡淡地問道:“招魂鈴該如何解除?”
  “解除?”
  “既然能招進去,應該也能放出來吧?”
  “……”
  寒非邪看他一臉茫然,暗吸了口氣,忍著怒火道:“招魂鈴的賣家是誰?”
  金遠眺到底是紫晶商行的少東家,見他口氣不善,頓生警惕,試探道:“山主的意思是?”
  寒非邪知道不是硬碰硬的時候,放緩語速:“我有一位朋友思念亡妻,我想用這招魂鈴試試,因此想知道收魂之後又該如何放魂。”
  金遠眺將信將疑。朱晚開始說的是送給師姐,怎麼一轉眼又思念亡妻了,總不會那位師姐有一位亡妻吧?他道:“實不相瞞,這個招魂鈴是我從集市上淘來的,賣鈴給我的人只說了招魂的咒語。這東西也沒法驗證,好不好用還另說。”
  寒非邪真想扯著他的領子告訴他,這東西該死的好用極了!
  “集市在哪裡?”他沉聲問。
  金遠眺見他這麼重視,也不好糊弄,說了個地址,倒是離都城不遠。
  寒非邪要人帶路。
  他同意了,說是等大會結束,可以親自帶他們去一趟。
  寒非邪道:“馬上。”
  
  戰湛覺得自己已經倒楣出境界來了,好端端走個路都會被吸到異度空間。他正想好好打量四周圍環境,就感到一股極大的蠻力從正面襲來,將他撲倒在地。
  戰湛張大眼睛,看著一張血盆大口對著自己的肩膀啃下去!
  “啊!”他恐懼地驚叫起來,奮力翻動身體,將對方反壓在面。
  對方手臂死死地抱著他,嘴巴極開地張合著。
  戰湛雖然看不清楚具體的動作,卻清楚地知道對方正在啃噬他的身體!
  進入這個世界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都經過了,他以為自己千錘百煉成鋼鐵,已經是老油條一根,能做到泰山崩前臨危不懼。可被人活生生地啃噬時才知道以前遇到的事雖然危險,卻絕不恐怖,至少沒有現在這麼恐怖!
  他雙手撐著對方的身體,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一推。
  對方終於被推了開去。
  戰湛這時才看清楚對方的樣子,看上去像是一個人,只是身體有的部位明顯有的部位不明顯,像是被鏟子一通胡挖過的坑地。他的嘴巴呱唧呱唧地咀嚼著,一雙眼睛貪婪地望著戰湛,就像在看晚餐。
  “你是什麼東西?”戰湛飛快地看了肩膀一眼。被咬過的地方雖然還在,卻比之前透明許多。他腦海隱約起了個念頭,未及深想,就被對方桀桀的怪笑聲驚了一跳。
  那人道:“好久沒有看到新鮮貨了。”
  戰湛道:“什麼意思?”
  那人站起來,往後走去。
  戰湛既怕再撲上來又怕他跑到暗處躲起來,雙眼緊緊地盯著他的後背,亦步亦趨地跟著。
  “你跟著我做什麼?”那人突然回過頭來,兩顆黑森森的眼珠子像野獸眼睛裡挖出來了,帶著突兀的兇悍和暴戾之氣。
  戰湛心頭一驚,不動聲色地退了半步。
  “哼。”那人轉頭繼續走。
  戰湛又追了兩步。
  那人突然轉頭沖過來。
  這次戰湛有了準備,不等他到近前,就主動撲了上去,兩隻手掐住他的脖子,身體用力地卡住對方,看對方掙扎的地方,乾脆有樣學樣地張嘴咬了下去。咬之前,他以為自己不是咬到一口肉就是什麼咬不到,拿知道吃到嘴巴裡竟是軟綿綿的,介於棉花糖、果凍和空氣之間的東西,沒什麼味道,可吸入身體卻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暢。
  那人驚怒交集嘴裡發出嘶吼聲。
  戰湛低頭看著對方被咬過的位置比起剛才略透明了些,立刻抓住了剛才在腦海一閃而過的念頭。魂體和魂體之間是可以互相吞噬的嗎?
  他將這個問題問出聲,對方卻拼命掙扎不回答。
  戰湛嘿嘿冷笑兩聲道:“是你先要吃我的,我吃了你也是正當防衛,你別怪我。”他說著,低頭又狠狠地要咬下去。他發現了,對方雖然兇狠,可是力氣卻沒有他這麼大,自己對付他綽綽有餘。
  那人見戰湛悶頭啃噬自己,嚇住了,連聲討饒,“你住口,我,我有好東西給你。”
  戰湛食髓知味地舔舔嘴唇道:“什麼好東西?”
  那人道:“你這樣胡吃一氣會害死自己。”
  戰湛道:“哦?難道還要準備一副刀叉不成?”
  那人道:“你只不過被我啃了一下肩膀,吃我的胸脯做什麼。”
  ……
  戰湛覺得這話聽起來略古怪,“難道這還講究吃哪補哪?”
  “可不是吃哪補哪。”那人道,“不信你起來看看。”
  戰湛狐疑地看著他。
  那人苦笑道:“我靈魂殘破不全,根本打不過你,你怕我什麼。”
  戰湛一隻手按著他,慢慢抬起,低頭看了看胸口的位置,發現胸脯的位置的顏色的確比剛才濃郁了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道:“我告訴你可以,不過你要保證,不可以再對我下手。”
  戰湛道:“不行。”
  那人變色。
  戰湛道:“起碼要把肩膀啃回來。”他說啃就啃,還邊啃邊看自己的肩膀,生怕位置錯了,過了會兒,就看到自己的肩膀透明度恢復如初,這才放開那人。
  那人一獲得自由就跳了開去,一臉防範地盯著他。
  戰湛道:“你說吧。”
  那人道:“這個招魂鈴是專門用來關押魂魄的寶器,以前就關了不少莫名其妙被吸收進來的人。”
  戰湛暗道:可不是莫名其妙嘛。
  “我們本來就渾渾噩噩地飄蕩人間,無所事事,被招進來之後也不覺得有難過,大家相安無事地呆著,有事沒事聊個天,倒比外面有意思。後來,招魂鈴又招來一個魂魄。這個魂魄一進來就很安靜,只與固定的幾個魂魄交流。起初,我們都沒察覺什麼,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與那個魂魄交好的幾個魂魄不見了。不但如此,這個魂魄的魂體看上去與初來時也不一樣,看上去竟然像是有了實體……”
  戰湛脫口道:“那些魂魄被他吃了?”
  那人道:“初時我們沒往那上面想,直到親眼看著他抱著一個魂魄在那裡啃著啃著啃到只剩下薄薄的一層,我才知道。”
  戰湛不知道他們這些人當時是什麼個想法,只知道自己光聽著都是一身冷汗,這感覺就像羊圈裡突然混入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那人道:“我把這事告訴其他魂魄,我們聯合其他對付他,後來他輸了。怕被我們吃掉,就告訴我們一套用魂魄修煉的功法。”
  戰湛聽得心頭一熱!魂魄修煉?!他看到了他的手指在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那人道:“我們呆在招魂鈴裡本來就沒什麼事做,聽說有功法可以修煉,就聽他的話修煉起來。這套功法果然非常好用,我們修煉之後,竟然感覺到了劍氣在魂魄裡遊走。但是人都是自私的,這樣的好事又怎麼容忍和其他人分享,於是,我們開始了互相陷害、提防和爭鬥。”他歎了口氣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就知道當時有多麼激烈了。”
  戰湛將信將疑,“他們呢?都被你吃了?”
  那人道:“怎麼可能?我要是吃了他們,怎麼可能還留在招魂鈴裡。最後的勝利者就是給我們功法的那個人,他大肆屠戮了一番,然後從招魂鈴裡出去了。”
  戰湛心中升起一股的希望,“能出去?”
  “能,但是我不知道怎麼出去。”他怕戰湛不信,口氣有些急切,“要是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你以為我想一個人呆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嗎?”
  戰湛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不出信了幾分。
  那人道:“我把功法告訴你,你修煉了就知道了。”
  戰湛凝神想了想,覺得他話有些不對勁,一時又想不出問題在哪裡,便點了點頭。
  那人開始說功法。
  幸好他說的功法比石理東說的那套簡單得多,戰湛又有了一定的基礎,聽了幾遍就懂了。可是他不敢修煉,一旦進入修煉狀態,說不定那人就會動手。
  那人看穿他的顧慮,主動道:“招魂鈴外面看著小,其實裡面很大。要是有心,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面的。”他說著,試探著往右邊走了兩步,見戰湛沒有阻止的念頭,一溜煙地跑了。
  戰湛等他走後,立刻往相反的方向跑。真的跑起來他才知道這個招魂鈴有多大,明明看得到鈴鐺的內壁,可跑起來怎麼都跑不到邊際。他心裡估摸著自己差不多跑了一個時辰,卻仍然像在原地轉悠。不過那人倒的確沒見到了。
  戰湛暗道:自己現在只有魂體,按照道理說是無法修煉,若是對方說得有效就有效,若是無效,最差也不過是這樣,應當不會走火入魔。
  看多了各種各樣霸氣側漏的小說,他的心裡也駐紮著一個冒險王,當下盤膝坐下,按照他的方法運氣功來。初時因為他沒有身體,也沒有劍氣,自然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的。可是他不死心地試了很久,久到他覺得自己其實已經睡著做夢的時候,一股暖流從丹田的位置徐徐地升了上來。
  與此同時,在他對面,一個被胸膛被啃得半透明的魂魄正獰笑著慢慢地走近。
  
  


133

133、白夢山主(十) ...


  戰湛完全沉浸在重新擁有劍氣的美妙滋味中,對面前發生事情的渾然不覺。
  魂魄低頭看著那條在戰湛身體裡遊走的劍氣,初練就有如此充盈的劍氣讓他微微吃驚,更堅定了吞噬他的念頭。當劍氣走到那個明顯比身體其他部位更顯眼的胸口時,掩藏的惡意終於破胸而出。他伸出雙手,虛按在戰湛的肩膀上,然後張大嘴巴,對準腦袋咬了下去。
  戰湛頭上一涼。被吃肩膀時他害怕得厲害,沒有具體感覺,但此刻身體對外界的感覺敏銳到極致,那種細碎的涼意讓他頓時從專注修煉的狀態中解脫出來,不由自主地睜開眼睛。
  那張血盆大口近在咫尺,粗長的舌頭在額前舔舐……
  魂體沒有胃和酸水,可他分明感覺到了一陣酸水在胃裡翻騰的感覺,他想起身,身體卻半點動彈不得。
  那魂魄笑道:“我教你的功法我最清楚。除非修煉一周天,不然就會全身麻痹,只能任人宰割。”
  戰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閉眼修煉。
  那魂魄心中暗笑。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修煉途中會全身麻痹不能動彈是真,可要是修煉者豁出去,強行將劍氣排出體外,還是能夠動的,只是劍氣要重修了。不過這種事他又怎麼會提醒他。
  他看著被啃了一小塊的頭皮,眼睛閃亮。當初那個人就是抓著自己猛啃頭皮,以至於自己現在……他張著嘴巴正要啃,眼前忽而一花,原本穩穩地坐在地上的身影不見了。
  他怔在原地,謹慎地看向四方,怕他突然從某個地方又躥出來。
  ……
  他這個擔心暫時是多餘的。
  至少戰湛現在沒有殺回招魂鈴的打算。看著突然出現的亮堂屋子,俊美寒霸,戰湛長舒一口氣,閉上眼睛,重新修煉起來。
  寒非邪好不容易找到那個集市,弄到召喚魂魄出來的咒語,將戰湛叫了出來,正有千言萬語要說,卻看到戰湛盤膝而坐,體內劍氣流動,分明在修煉,只好將滿腔的話繼續憋著,守在他身邊。
  日頭漸落,至傍晚。期間朱晚來看過一次,聽說戰湛無恙便放心走了,楊成奇也來過一次,催他出去吃飯。他以修煉為藉口打發了。
  入夜後,四周更靜。
  他修煉了一會兒,忍不住睜開眼睛看著戰湛。當上白夢山山主這麼久,習慣了身處高位的孤寂,縱然身邊有朱晚,有孔妍姿,有金謙,有歐陽琳,有蒯龍,有楊成奇……心裡的位置卻始終空著,直到這個人回來。不需要他出謀劃策,不需要他衝鋒陷陣,什麼都不需要,只要靜靜地陪在他身邊,讓他每天睜開眼睛能夠看到,閉上眼睛能夠想到,就足夠了。
  哪怕,他們能接觸的只有視線。
  戰湛睜開眼睛,就看到寒非邪專注凝望自己的眼神,安詳美好,銜著情絲萬縷。
  兩人的視線默默地糾纏了一會兒。
  寒非邪率先挪開目光,輕聲問道:“沒遇到什麼事吧?”
  “遇到了!”戰湛捶床告狀。
  寒非邪從戰湛被啃肩膀開始,臉上就覆蓋著一層黑氣,聽到啃頭皮,黑氣朝外擴張,整間屋子盈滿殺氣。他掏出招魂鈴,似乎思考著怎麼銷毀。
  戰湛道:“不要動,等我殺回去!”
  寒非邪不敢苟同地皺眉。
  戰湛道:“他本來就打不過我,等我把劍氣練好了,吃他還不跟吃菜似的。”
  寒非邪面色古怪:“你要吃他?”
  “他非要吃我,一定有什麼好處。”戰湛對好處很敏銳。
  寒非邪道:“我把他招出來?”在他眼皮底子看著他才能放心。
  “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一上來就啃咬啃咬的……根本沒機會說“嘿,兄台貴姓”。戰湛道,“你放心,他那老胳膊老腿的,我搞的定。”
  寒非邪看他在興頭上,不想敗興,反正招魂鈴在他手裡,讓不讓進他說了算。他見戰湛繼續盤膝修煉,出門叫朱晚把大會買下來的東西拿過來看看。
  朱晚看不見戰湛,進門不敢隨便走,生怕踩到他,問寒非邪道:“他在哪裡?”
  寒非邪指著床。
  朱晚這才放開步子走到床邊,瞄了一眼,正要笑,表情突然僵住,愣愣地看著戰湛在的方向。
  寒非邪道:“怎麼了?”
  朱晚湊近看了看,指著戰湛胸口的位置道:“這是胸?”
  寒非邪:“……”他帶著白夢之心,看到的是完整的戰湛,自然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他將白夢之心摘下來放在桌上,再往床上看去,只見光線昏暗的床上隱隱有一個極薄極透明的衣襟。
  朱晚道:“衣服料子好?”
  寒非邪想起戰湛啃過那個什麼魂魄的胸,心裡老大不舒服的,哼哼了兩聲。
  朱晚極會察言觀色,見他不想說,也不方便再問,命人將東西一樣一樣地搬了進來。這是他們在集市所在小鎮上找的客棧,包下了整個院子,倒也僻靜。
  寒非邪見他拿出一盒紫人參,皺了皺眉道:“這不是被別人拍下了嗎?”
  朱晚想起對方送紫人參時滿心不甘又深恐他們不收的表情,微微一笑道:“他一定要孝敬你。”
  寒非邪稍想了想,便明白其中緣由,也不由覺得好笑,“一會兒看看什麼差不多的東西,送給他還禮吧。”
  朱晚拿出一把匕首給他,“這是碎金匕,據說觸金即碎,山主留著防身。”
  “你收著吧。”寒非邪對武器不太感興趣。
  朱晚想了想道:“山主可以送給林姑娘做收徒之禮。”
  他不說寒非邪差點忘了自己也是有徒弟的人了,說來這次能夠成功解救戰湛,林瑤光功不可沒,他對她倒有些好感,點頭將匕首收入懷中。
  兩人清點餘下之物,草藥交給寒非邪,對魔獸有益的東西給朱晚,剩下的歸入倉庫。白夢山是超級世家中的後起之秀,本身底蘊不足,難與其他屹立百年以上的世家並駕齊驅。皇甫雲另闢蹊徑,借魔獸鞏固實力,雖然在麒麟之戰中成效不佳,但在朱晚看來,是魔獸馴養的方式不對。寒非邪繼任山主之位後,他就積極推進魔獸再馴養計畫,那些走失的魔獸被他找回了六成,剩下的都是魔獸王和九階以上的魔獸,他也不在意,那些太聰明,找回來也不好安置,不如放生。
  朱晚又說起藥王大會的事,“其他幾大世家都養著藥皇作客卿,我們也可物色一二。”
  寒非邪道:“物色藥皇?”
  朱晚道:“藥王藥君也可,我們栽培起來,以後用起來也放心。”
  寒非邪明白他是想培養自己的嫡系人馬。
  “我心裡已經有些人選,等藥王大會的時候再看看吧。”
  寒非邪想到藍醇,以他現在的實力,要將他從藍醅手中奪過來也不是難事,唯一可慮的是酒鬼莊在死亡平原,是萬毒世家的勢力範圍,不知對方是否會從中作梗。
  朱晚又道:“景輝宮是紫氣帝國歷代帝后安息之地,倚望天燈是紫氣帝國皇族神物,要拿到並不容易。”
  寒非邪道:“復活藥必須倚望天燈的天火。”
  必須兩個字說明他對倚望天燈志在必得,自然也沒有什麼容不容易。
  朱晚試探道:“林瑤光是紫氣帝國未來的太子妃,又是林家後人……”
  寒非邪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朱晚徹底放下心來。他一開始加入白夢山還有些為勢所迫,與寒非邪接觸久了,才發現寒非邪各方面的條件都很符合自己心目中的明主,裝好人裝君子裝得像模像樣,但心底透亮,該果斷的時候果斷,該冷酷的時候冷酷。若說缺點,大概就是對戰湛太過執著。不過朱晚本是年輕人,又是孤兒,沒什麼男女搭配,傳宗接代之類的迂腐思想,和戰湛關係又挺好,很樂見其成。本來嘛,當人屬下要完成各項任務指標,關心工作業績,已經夠辛苦了,哪裡還有閒工夫八卦上司的感情生活,只要把握著分寸,不烽火戲諸侯就好了。哪怕烽火戲諸侯,也別二百五的實話實說,拿個演習當名目糊弄過去也可以。
  良禽遇良木不易,他很愛惜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戰湛收功睜眼,就見寒非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胸部。
  ……
  “餓了?”他問。
  寒非邪眸光上移。
  戰湛道:“那是渴了?”
  寒非邪搖頭。
  戰湛想了想,道:“手癢?”
  寒非邪左邊嘴角一勾,笑得幾分邪氣,“你覺得我在想什麼?”
  戰湛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只是假設我坐在你的位置上,看著你看的位置,大概會想什麼。”
  寒非邪道:“思想挺豐富。”
  戰湛歎氣,頗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意味,“我曾經是個文藝青年。”
  “怎麼文藝?”
  “看著別人的裸體覺得自己是用眼睛在為藝術獻身。”
  寒非邪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不動聲色地重複道:“別人的裸體?”
  ……
  戰湛裝傻,傻笑。
  寒非邪道:“男的女的?”
  “……男,男的。”
  “誰?”
  “我我哥!”戰雷大哥對不起,裸體借一下!
  寒非邪表情淡淡的,語氣有些古怪,“你偷看你哥?”
  “一起洗澡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
  “好看嗎?”
  戰湛為難,說不好看,對不起戰雷,說好看,可能會對不起自己……
  “為藝術獻身的不夠,沒看仔細。”
  “要不要再獻身一次?”
  “啊?”
  “看看我的?”
  “嗷?”
  ……
  戰湛一頭栽倒!他絕不承認剛才那個狼嚎聲是自己發出來的!
  寒非邪眼底終於有了些許笑意。
  
  


134

134、白夢山主(十一) ...


  重返紫氣帝國都城,上門拜訪的人突然多了起來。不得不說,寒非邪在紫晶大會上的亮相相當讓人記憶深刻。相較之下,無論是寒非愚代表的寒家還是齊昂軒代表的麒麟世家都有些相形失色。
  寒非邪挑了幾家有價值的隨意見了見,順便八卦了一下城內最新消息,聽說寒非愚和齊昂軒當日下午分別拍下一件珠寶送給林瑤光,不禁愕然。
  八卦者見寒非邪有興趣,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齊昂軒買下祖母綠項鍊後,轉手就送給坐在身邊的林瑤光。仲孫昭就坐在邊上,不但沒有發怒,還一邊道謝一邊幫未婚妻戴上了,讓人既驚歎于麒麟世家的霸道,又驚歎于仲孫昭的大度。
  寒非愚的貓眼石手鏈是事後親自送入林府的,動靜也不小,人還沒從人家府裡出來,消息已經傳遍整個都城。聯繫白夢山與寒家的關係,寒家與麒麟世家的關係,麒麟世家與白夢山的關係,以及剛加入白夢山的林瑤光……一出關係錯綜複雜的狗血大劇還未上演,已經滿城風雨。
  送走客人,寒非邪與朱晚面面相覷,誰都沒有說話。
  戰湛按捺不住道:“這是三男搶一女的節奏吧?”以林瑤光的美貌,倒也說得過去。可惜寒霸彎了,不然以寒霸的金手指,林美女必須拜倒在寒霸的腳下,嬌滴滴地說:奴家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
  “怎麼了?”寒非邪疑惑地看著戰湛驟然黑下來的面孔。
  戰湛幽怨地看著他。
  寒非邪想了想,不動聲色道:“因為林瑤光?”
  戰湛微怔,問道:“你真的收她為徒?”
  “九百五十萬已經收了。”寒非邪察言觀色,發現他表現出的不是高興而是不高興,不禁有些疑惑,試探道:“是因為輩分?”
  戰湛一怔,“輩分?”
  寒非邪確定戰湛對林瑤光沒有什麼想法,心情放鬆,微微一笑道:“不想這麼快升做師叔。”
  戰湛擊掌道:“師徒不能亂倫對吧?”既然沒人把笑書神俠倚碧鴛想到金庸大師七部小說,那就說明這裡沒有神雕俠侶,自然也沒有楊過小龍女跨越輩分的驚世之戀。
  寒非邪總算知道他的想法,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嗯。師兄弟可以。”
  “咳咳。”被無視很久的朱晚忍不住提醒他們旁人的存在。
  寒非邪轉頭看他。
  朱晚假裝沒看到他眼底的不滿,微笑道:“寒二公子送花給林姑娘的意圖應當逃不脫下面幾個理由。第一,寒二公子對林姑娘一見鍾情。畢竟,林姑娘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
  寒非邪和寒非愚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對他還算了解,知道對方對美貌的確有著一份難以理解的執著,微微頷首道:“第二呢?”
  “第二是因為林姑娘拜入山主門下,他想與試探山主的想法。”朱晚道,“冒昧地問山主一句,山主這兩年可曾向寒家捎過隻字片語?”
  寒非邪置若罔聞,“第三呢?”
  “第三是因為麒麟世家。寒家與麒麟世家交惡已久,寒二公子此舉意在噁心噁心齊昂軒。”
  “第四?”
  “沒了。”
  寒非邪道:“第四是他有意拉攏紫氣帝國的勢力,送禮物給林瑤光不過是看在仲孫昭的面上,投石問路。”
  朱晚愣了愣,笑道:“有理。依山主看,寒二公子是哪一種?”
  “第一種。”
  “……”就朱晚看來,上述四種之中,就以第一種最沒腦子。“那最不可能的呢?”
  “第二種。”
  朱晚定定地看著寒非邪。
  寒非邪道:“我在家中的地位並沒有你想的那樣重要。”關於私事,他不欲多說,點到即止。
  朱晚也沒有再問。當上了超級世家名義上的老大還不足以引起家中重視,可見寒非邪在家中的地位。他識趣地轉移話題道:“山主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將碎金匕與紫人參送給她做收徒之禮。”寒非邪淡然道,“我白夢山大弟子就算收禮也該收些實用的東西。”
  朱晚領命而去。
  戰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寒非邪對他一舉一動都很上心,立刻轉頭看他,“不好嗎?”
  戰湛道:“女孩子多半都喜歡好看的衣服首飾,你太不懂女孩子的心。”
  “你倒是懂女孩子的心。”
  戰湛結結巴巴道:“沒,沒有啊。”怎麼說著說著又把自己繞進去了。
  寒非邪道:“對了,你不懂阿靜。”
  “阿靜?誰啊?”
  寒非邪看著他,“被放火燒傷的女孩子。”
  戰湛凝神想了想,總算想起這茬來,變色道:“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提起她來?”
  寒非邪道:“她派人找過你幾次。”
  戰湛驚道:“做什麼?”
  寒非邪盯著他,將他的表情一點點收入眼底,“沒說。”
  戰湛的心像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心裡惦念著她是不是見到了屈肅,屈肅是不是把他咬了出來。
  寒非邪看他焦急上火,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戰湛怔忡地看著他,“你……”
  “不管你做過什麼。”寒非邪表情淡淡的,卻有種別樣的憂鬱。
  戰湛更鬧心了,這個黑鍋他到底要背到猴年馬月啊。
  
  到夜晚,寒非邪等人在正廳用餐,戰湛一個人在院子裡溜達,正好遇上門房匆匆忙忙地往裡跑,不由好奇地朝門外走去。
  宅門很寬,門又敞著,從裡往外看,一清二楚。
  林瑤光湖藍色的裙子,披著披肩,靜靜地看著離她兩步遠的男子。
  戰湛起先沒看清那人是誰,走近了才發覺是仲孫昭。
  仲孫昭仍是溫文爾雅的樣子,但目光不再黏在林瑤光身上,而是對著街對面放空。
  見過林瑤光的美貌,在加上八卦的誤導,戰湛一直以為在林瑤光和仲孫昭這段關係裡,林瑤光才是主導者。仲孫昭應該是死心塌地地愛慕她,生恐情敵將人拐跑,可是看兩人情形,似乎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林瑤光輕聲道:“我可能要去很久。”
  仲孫昭回頭看她,柔聲道:“保重。”
  戰湛在邊上恨鐵不成鋼地。擦!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你走多遠,我的心就陪你多遠,你走多久,我的人就等你多久嗎?!兄弟,情話會不會啊。不會的話,直接用嘴巴堵住她的嘴巴也行啊!
  林瑤光扁扁嘴巴,微微扯起嘴角,“你會不會想我?”
  仲孫昭溫柔道:“會。”
  林瑤光道:“你會不會娶別人?”
  戰湛:“……”對話還能再沒營養一點嗎?冬雷震震夏雨雪也比這個有意思啊。他本不打算聽了,誰知道仲孫昭竟然也沒再說。
  林瑤光還在笑,眼角卻浮現淡淡的淚光,“你也保重。”
  仲孫昭放在身側的手指緊了緊,慢慢地抬起手臂,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戰湛心突然就變得柔軟了。說起來,寒霸也很喜歡摸他的頭。其實有句話說男人的頭是摸不得,但是寒霸摸的時候真的挺舒服。
  他思緒放遠,連寒非邪等人走進都不覺得,直到寒非邪出聲打招呼才回過神來。
  仲孫昭道:“瑤光年紀小,以後要是有什麼不周到之處,還請寒山主多多包涵。”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既然入我門下,我自會教導她成才。”
  仲孫昭又道:“瑤光從小畏寒,聽說白夢山高峻挺拔,俯瞰人間,我怕她凍了手腳,耽誤修煉,特備了些行裝,請寒山主見諒。”
  寒非邪抬眸。十幾輛的車隊滿滿當當地停在門口。
  林瑤光低著頭,一言不發。
  仲孫昭看著寒非邪,似乎還有千言萬語要說,但見寒非邪似笑非笑的神情,終是咽了下去,“瑤光的未來,還請寒山主多多提點。”
  寒非邪笑道:“仲孫太子若是捨不得,不如晚幾年再隨我上山。”
  林瑤光抬起頭來,期待地看著仲孫昭。
  仲孫昭毫不猶豫地搖頭道:“此時正是修煉的好時機,錯過便不好了。”他說完,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肩膀,卻很快收回手,向寒非邪告辭離去。
  林瑤光等他轉過身,才重新將目光放在他的背上,癡癡地看著,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沒入車廂中,才依依不捨地收回。
  戰湛歎氣。看來三男爭一女的戲碼看不成了,看她模樣,明顯是情根深種。
  寒非邪將林瑤光安排在楊柳柳的院落裡,兩個女孩子在一起多少能減輕幾分離家的愁緒。
  戰湛等他回屋,才將仲孫昭和林瑤光兩人的事這般那般地說了一番,說到仲孫昭的絕情,林瑤光的淚光時,他口氣不善,好似恨不得把仲孫昭抓回來揍一頓。
  寒非邪道:“他們的事,你這麼上心做什麼?”
  戰湛道:“呃,無聊,隨意八卦八卦。”
  寒非邪道:“這麼愛管閒事,怎麼不管管我們的事。”
  戰湛無辜地眨眼睛,“我們什麼事?”
  寒非邪解開腰帶往桌上一丟,笑容邪氣,“你說我們什麼事?”
  戰湛招架不住,別過頭去,望著床柱道:“就我目前的樣子,就算有什麼事也不能什麼事啊。”
  寒非邪笑容一頓,身體猛然一閃,閃到他面前,低頭凝望他的臉,“你承認了?”
  ……
  他很久沒否認不已經是預設狀態了嗎?
  戰湛為寒非邪智商捉急。
  但寒非邪執意等一個肯定的答案。
  戰湛把心一橫,“嗯。承認了。”他看著寒非邪狂喜的表情,老神在在地想:反正他是魂體狀態,回到身體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他們這邊正柔情蜜意,就被朱晚的敲門聲匆匆打斷。
  寒非邪不悅地打開門。
  朱晚沉聲道:“仲孫太子在回去的路上遭遇埋伏,生死不明。”


135

135、白夢山主(十二) ...


  仲孫宏圖纏綿病榻多年,仲孫昭除了名分外,儼然是紫氣帝國一把手。他一失蹤,掀起的何止是驚濤駭浪。縱然寒非邪身份特殊,紫氣帝國不敢公然得罪,私底下也少不得動作。
  金遠眺既為紫氣帝國子民,又是招待白夢山一行的東道主,順理成章地成為投石問路的石頭。
  寒非邪很配合,配合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地步,只是再詳盡,能提供的線索也微乎其微,金遠眺問了等於沒問。金遠眺也不在意,接著問到了林瑤光。
  朱晚道:“她出門了。”
  金遠眺叫道:“她怎麼能出門呢?仲孫太子剛剛失蹤,要是她,她……”
  朱晚看出他對林瑤光有著非比尋常的關心,挑眉道:“放心,有人陪著她。”他說的人自然是楊成奇和楊柳柳。
  金遠眺還是不大放心,立刻站起來告辭。
  寒非邪讓朱晚送他到門口,自己慢條斯理地喝茶。
  戰湛道:“我們不去找人嗎?”
  寒非邪問道:“找誰?”
  “林瑤光啊,她是你的徒弟,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不是打你臉嗎?”
  寒非邪淡然道:“知道是打我臉,還有誰敢讓她有個三長兩短?”
  戰湛對他的自信無語。
  寒非邪道:“齊昂軒和寒非愚剛剛向她示好,我剛剛收她為徒……她現在身份比仲孫昭金貴多了。”
  戰湛道:“那我們去找仲孫昭?”
  “找來做什麼?”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什麼的。”戰湛突然道,“你說,抓走仲孫昭的會不會是寒非愚或齊昂軒?”
  “理由?”
  “爭風吃醋啊。”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戰湛覺得寒非邪的智商退化了。
  寒非邪道:“綁走林瑤光生米煮成熟飯不是更徹底?”
  戰湛震驚地看著寒非邪。
  寒非邪揉揉眉頭,“我說笑的。”欲求不滿的表現方式有很多種,滿腦子煮飯顯然也是其中之一。
  戰湛不安地挪著屁股。寒非邪雖然沒看他,他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看透了。
  朱晚送完人回來,手裡拿著請帖,“皇宮發來的邀請函。”
  寒非邪揚眉,“好快的速度。”
  朱晚道:“仲孫宏圖只有一個兒子。”
  戰湛:“……”一定是作者偷懶設定得少。
  朱晚道:“去不去?”
  戰湛道:“去啊。”
  寒非邪不說話,微抬著下巴作沉思狀。
  戰湛道:“你不想去?”
  “你想去?”
  戰湛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想啊。”湊熱鬧誰不想,尤其他現在是魂體狀態,既不用門票,又沒有風險,簡直是看戲八卦湊熱鬧,捉姦捉賊捉迷藏的最佳形態!
  寒非邪看他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半撒嬌半懇求的模樣,終於裝不下去,笑眯眯地說道:“嗯。那一起去。”
  朱晚雖然看不見聽不見戰湛,但看寒非邪膩歪的笑容也能猜個七八成,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走了。
  戰湛追在他後面道:“不一起去嗎?”
  “他聽不見。”寒非邪啜了口茶,“你的世界,只有我。”
  應該浪漫的時刻,戰湛想到了圈禁。
  
  寒非邪說的兩人世界,朱晚記憶猶新,這次出門很識趣地沒有跟著去,就寒非邪戰湛一人一鬼出門。鑒於寒非邪那張舉世矚目的名臉不方便暗戳戳地湊熱鬧,於是出門買了一個口罩。
  口罩十分精緻,月白色的緞面,紫氣帝國流行的繁華暗紋,覆蓋住大半張臉,後面用細繩系上。
  賣口罩的小販原本不解一個大男人好端端地買口罩做什麼,這在紫氣帝國都是未出閣姑娘家用的東西,見了寒非邪容貌之後恍然大悟,但仍好心提醒道:“這個天氣,城裡戴口罩的人不多。”
  寒非邪和戰湛對紫氣帝國的風俗都沒什麼研究,戰湛就是逛街時看到過口罩鋪子,才一時興起,也沒聽出老闆話裡有話,興高采烈地慫恿著寒非邪戴上了。
  寒非邪戴著口罩去皇宮,侍衛看他的目光怪異。
  戰湛在邊上歎氣,“口罩也擋不住你的美貌啊。”太子失蹤是緊急事件,請帖是統一發送,上面沒寫名字,侍衛怪異的目光顯然不是因為白夢山山主這個身份。
  寒非邪原本不覺得侍衛的目光是沖著口罩來的,但聽他這麼說,便默認了。
  與他們一同到皇宮的還有幾組人馬。
  戰湛指著其中一組道:“那個人我在紫晶大會見過。”
  寒非邪瞄了一眼,“嗯。”對方穿著官服,應該是朝中大臣。
  等他們進專門用來接待的外殿,殿內已人山人海。
  戰湛仗著魂體優勢,不斷往裡擠。
  寒非邪怕他走丟,只好跟在他後面跟著擠。
  “誰踩我?”一個尖銳的聲音想起來。
  寒非邪正夾在兩個人中間往裡進,突然擠著他的力量消失了,一個油頭粉面的青年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問道:“剛剛是不是你踩的我?”
  “不是。”人再多,踩沒踩人他還分得清楚。
  青年見他戴著口罩,突然大笑起來,呼朋喚友,“快,快來看看,這裡竟有個戴口罩的男人!”
  戰湛本跑遠了,見寒非邪沒跟上又折了回來,看他被幾個青年堵在殿中央,不禁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寒非邪聳肩。
  那青年伸手去抓寒非邪的口罩,“戴口罩的男人,哈哈,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像小姑娘一樣漂亮。”
  寒非邪身體一退,躲過他的狼爪,扭頭就走。
  那青年猶不肯歇,但被同伴捉住了。
  戰湛一看這青年就知道必然是路人甲炮灰級的人物,智商低情商低運氣差脾氣壞,唯一的作用就是不斷地激怒主角,用狼狽和鮮血來襯托主角光輝無敵的形象。他對他很好奇,悄悄地跟著他偷聽,不偷聽不知道,這個青年竟然不是一般的路人級炮灰,他竟然還起了推動劇情的作用。
  就在寒非邪找不到戰湛,考慮著要不要用招魂鈴將魂魄招回鈴中再放出來時,戰湛從他身邊冒頭了。“重大八卦!”他興奮道。
  寒非邪下意識地想摸摸他的腦袋,抬手之後才記起是妄想,只能將手放在一旁的牆上,“嗯?”
  戰湛沒注意到他的小小沮喪,繼續興奮道:“剛剛那個青年叫仲孫日。雖然他的名字取的很沒誠意,但他的確是皇室中人,仲孫昭唯一的堂弟。如果仲孫昭死了,他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怪不得這小子像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話說炮灰路人就是炮灰路人啊,但凡有點政治素養的配角都知道在這個時候表現得越傷心越難過越好。這小子居然還哈哈哈哈……就差沒說,這事是他幹的了。
  ……
  不會就是他幹的吧?
  戰湛想想他的智商,又覺得可能性太小。
  寒非邪對他們的事不是太感興趣,但看在戰湛開心的份上,跟著笑了笑。
  戰湛道:“對了,他對瑤光有非分之想。這次白夢山賺了,瑤光在紫氣帝國簡直就是大眾女神啊,明年報考白夢學院的學生一定會大大增加。也許我們應該讓她和孔師姐有事沒事的出來溜溜。”
  寒非邪繼續笑。
  戰湛又酸溜溜地說:“不過有你在,女考生一定會很多。”
  寒非邪道:“不是正合你心意?”
  明明是說他,為什麼話鋒一轉,被瞄準的成了自己?戰湛道:“瑤光是你的徒弟。”
  寒非邪道:“嗯,她錢多。”
  戰湛:“……”
  正說著,錢多的人就出來了。
  林瑤光身邊還跟著一個胖乎乎的和藹老頭,樣貌十分普通,但仔細看,一雙眼睛與林瑤光依稀相仿,只是他委實太胖,人往大殿裡一站,殿內其他人立刻覺得喘不過氣來。
  “林大人。”其他人見了他紛紛行禮。
  仲孫日奮力擠到他身邊。虧的他沒有二徹底,看到林瑤光沒有直接說恭喜恭喜,而是高聲安慰了幾句。
  林瑤光輕輕地點了點頭,明顯的心不在焉。
  其他人擠在林大人身邊,反復問著仲孫昭失蹤的進展。
  林大人高聲道:“諸位安靜,安靜一下。太子的下落已經有了眉目,請大家安心。”
  仲孫日呆了呆,要不是他脖子上面有一顆腦袋,立馬就跳起來叫不安不安了。
  林大人道:“救太子還要借助諸位之力。為了太子安全起見,我們必須儘快組織人手營救。”
  其他人紛紛道理當如是。
  林大人滿意點頭道:“對手十分強大,我們需要劍王級以上的高手。”
  其他人:“……”
  林大人繼續道:“目前有兩個可疑的歹徒藏匿點,所以我們必須組織起兩組人手。”
  其他人繼續:“……”劍王啊,劍王啊!你以為各地藩王嗎?隨便封封就有的?還一要要兩組?
  仲孫日忍不住道:“林大人,到底對方是什麼人啊?竟要劍王級以上的高手出馬?”
  林大人緩緩道:“諸位聽說過美杜莎嗎?”
  戰湛激動了!美杜莎終於出現了!玄幻小說怎麼可以沒有美杜莎?必須有美杜莎,必須容貌絕世,必須和主角曖昧……咦,這本好像是東方玄幻設定。
  ……
  美杜莎這樣出來真的好嗎?
  ……
  算了,都有魔獸了。
  不過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太子失蹤後,他們還敢大張旗鼓地召集人手救人,不怕消息走漏,因為對方根本不是人類勢力。
  仲孫日震驚道:“你是說抓走仲孫昭的是美杜莎?”
  這個時候人人都在震驚中,也沒人計較他直呼太子的名諱,只想著,為什麼那麼兇殘的東西會和太子牽扯上關係。
  面對種種疑問,林大人敷衍道:“具體原因不知,現下將太子救回來要緊。”
  “林大人,美杜莎是傳說,介於神獸和魔獸之間,論級別,起碼是魔獸王。”之所以說起碼,是因為魔獸王是魔獸最高級別,再高也沒有了。而魔獸王這個等級差不多等於人類的劍皇,比劍王還要高一級。
  林大人看向說話的人,“寒二公子。”
  寒非愚神情倨傲,只有看向林瑤光的時候才稍稍柔和。
  “皇帝陛下已經下令,誰殺了美杜莎,便贈黃金萬兩、良田萬頃。”
  少部分心動,卻有心無力。
  “授王爵。”
  又有一部分意動。
  “黃化丹一枚。”
  寒非愚微微動容。不管黃化丹功效是什麼,它都是超甲級丹藥。
  寒非邪突然擠上去,走到林大人面前,“可否用他們換一樣獎勵?”
  林大人道:“什麼?”
  “倚望天燈。”
  寒非邪話音剛落,仲孫日就叫起來,“放肆!一個娘娘腔竟敢覬覦皇室寶物!”
  



136

136、白夢山主(十三) ...


  林瑤光認出寒非邪的聲音,看向仲孫日的目光充滿同情。
  同情的凝望落在自我感覺良好的的仲孫日眼裡就變成了崇拜和仰慕,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全身上下毛孔無不興奮地舒張開來,說話口氣越發咄咄逼人,“倚望天燈是我仲孫皇族的聖物,置於景輝宮內,照耀先祖登天入聖之路。你竟敢口出狂言,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啊,快將他給我拿下!”
  說得好!
  戰湛在心裡偷偷地鼓掌。仲孫日果然是好同志,圓滿地完成了作者交給他的以無大腦形態挑釁主角的艱巨任務,語言簡潔又不失狂妄,樣貌愚蠢又十分欠扁,仇恨值拉得妥妥的。接下來就看寒霸如何霸氣側漏,閃瞎觀眾的眼睛,順便贏得一片讚歎崇拜的掌聲。
  他這邊做好了準備,卻不想中途被林瑤光截胡。
  林瑤光道:“住手!”
  林大人看林瑤光擋在寒非邪面前,腦中靈光一閃,跟著在前面一擋道:“住手!”
  ……
  被仲孫日喊過來的侍衛默默地想:住著呢。
  林大人道:“目前當務之急是救出太子,其他是容後再議。”
  仲孫日憤憤道:“難道由著他出言詆毀聖物!”
  戰湛想:這概念偷換的忒強大了。覬覦聖物不是基於喜歡嗎?哪裡來的詆毀?
  林大人道:“小王爺,稍安勿躁。還請讓我與這位公子好好談談。”
  寒非邪淡然道:“唯一條件。”
  林大人被噎住了。
  林瑤光在林大人耳邊輕聲道:“這位是我的師父。”
  林大人身體微震。儘管之前已經有過這樣的猜測,可是親耳聽到仍讓他吃了一驚。他見寒非邪戴著口罩,知道他不想洩露身份,識趣得沒有開口道破,含蓄地說道:“如小王爺所言,倚望天燈乃是皇族聖物,我不能做主。”反正仲孫日已經拉滿仇恨值了,不怕再朵拉一點。
  仲孫日哪裡知道這中間的奧妙,還以為林大人也贊同自己的看法,傲慢地笑道:“哼!算你走運,本小王現在沒空收拾你,等這裡的事情一了,我一定會叫你明白,對皇族聖物心存不敬是何下場。”
  寒非邪道:“寒某在白夢山恭候大駕。”
  ……
  殿內一下子靜謐如死。
  戰湛暗暗感謝獨角獸幫他改善的視力,竟然變成魂體狀態也能用。他清楚地看見仲孫日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彙聚成珠,慢慢地從額角滑下,順著臉頰淌過下巴,啪嗒地一下,掉在地上。
  戰湛撓頭,總覺得目前這個情節還缺點啥。
  仲孫日突然咬牙道:“不可能。寒山主不可能是個娘娘腔!”
  原來如此,戰湛恍然,還缺仲孫炮灰將自己送上絕路的最後一腳。
  寒非邪摘下口罩,引起一片驚歎之聲。
  本來寒非邪的容貌驚豔歸驚豔,還沒有這樣大的威力,可現在人人都盯著他的臉看,人人都知道他是白夢山的山主,容貌在身份的映襯下威力倍增,令他們有些管不住嘴。
  仲孫日看著寒非邪的目光由不屑到懷疑,由懷疑到驚恐,最後……直了。
  戰湛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寒非邪語氣帶著寵溺,“別鬧。”
  戰湛無奈。就他目前的狀態,想鬧也鬧也不起來。
  仲孫日臉微微一紅,輕聲道:“嗯,我不鬧。”
  戰湛、寒非邪:“……”
  由於寒非邪剛才是對著仲孫日的方向說話,不止仲孫日,其他人也以為他那句“別鬧”是對仲孫日說的。林大人道:“寒山主說的是,我們還是商量如何解救太子要緊。”
  寒非邪道:“我說的條件?”
  林大人道:“此事需請示陛下。”
  寒非邪點點頭。
  林大人匆匆往外走,顯然是請示老仲孫去了,林瑤光留在原地,看著寒非邪欲言又止。
  寒非邪正想向她詢問美杜莎的具體來歷,視線就被仲孫日擋住了。
  仲孫日結結巴巴地說道:“寒山主還收不收徒弟?”
  寒非邪道:“收的。”
  仲孫日眼睛一亮,“那我……”
  “不收。”
  “……”換做往常,仲孫日一定會勃然大怒,可是對著寒非邪的臉,他卻怎麼都氣不起來,不但氣不起來,還怕對方生氣,低聲下氣道:“我是皇室中人,你要是想看看倚望天燈,我能幫忙。”
  寒非邪道:“不是看,是拿走。”
  仲孫日有點掛不住臉了,“我師父是青紋世家的三長老……”
  寒非邪訝異地看著他。
  仲孫日心頭一喜,以為他對自己刮目相看,誰知道喜意還沒到臉上,就聽寒非邪一臉莫名其妙地問道:“你有師父還要拜什麼師父?”
  仲孫日被問住了,一張臉漲的通紅。他不敢說拜師只是為了親近他,至於為什麼要親近他,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看著寒非邪的臉心裡頭就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想要和他搭話,說什麼都好,只要對方看著自己就好。他雖然是紈絝子弟,平日裡也勾搭過不少少女少婦,還對林瑤光懷著愛慕,但對男人有這種感情尚屬首次,情感還在懵懵懂懂之中,理智更沒往這上面想。
  戰湛作為陷入男男戀泥沼的過來人倒是看的一清二楚,酸溜溜地說道:“又一個拜倒在你內褲下的無知少男。”
  寒非邪笑道:“又?第一個是誰?”
  戰湛道:“……朱晚。”
  寒非邪見其他人看過來,將口罩重新戴回去,捂著嘴巴道:“是嗎?我以為他更喜歡歐陽琳。”
  經歷兩年空白的戰湛立馬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寒非邪道:“他們經常一起吃飯。”
  要是破折號、孔妍姿他們在這裡,一定會大聲反駁:那是因為排班表安排他們吃飯時間一致!
  戰湛不知道,還以為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消息,一邊暗爽朱晚被順利解決一邊又想探聽更多的八卦,“那朱晚跟著我們下山,歐陽琳留守總部,他們不就被分開了嗎?”
  寒非邪沒想到他當真了,隨口道:“情況需要沒辦法。”
  “以後別這樣了。”戰湛感慨道,“同道中人,應該互相體諒。”他說完發現寒非邪久久沒有開口,疑惑地轉頭,發現對方正旁若無人地凝望著自己。
  “呃?我說錯了嗎?”戰湛小聲問道。
  寒非邪微微笑了笑,有幾分心疼,有幾分歉意,剩下的全是堅決。就算他們的選擇將是一條註定孤獨寂寞的坎坷之路,他也會抓緊戰湛的手,將對方牢牢地鎖在身邊,一路向前。
  如果結局讓兩人眾叛親離,那麼他會填滿戰湛生命中所有的其他角色,哪怕燃燒自己,也要用愛與溫暖讓對方再也離不開。
  戰湛看不到他的笑容,卻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心脹鼓鼓的,好似身體要在目光中融化,僅餘一顆心臟瘋狂地為對方跳動。
  這樣一幅在彼此眼中柔情蜜意的畫面,在別人看來卻是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
  林瑤光本想向寒非邪透露些口風,但見他詭異地一邊發呆一邊笑,心裡就打了退堂鼓。為了這件事,他們策劃了這麼久,不能在最後時刻功虧一簣。
  林大人過了足足一盞茶的工夫才回來。他將寒非邪請到一邊,低聲道:“倚望天燈是仲孫皇朝的聖物,絕不可交易。”他見寒非邪皺眉,又道,“不過,寒山主若有急用,倒是可以外借一段時間。”
  “馬上?”既然是借用,那麼寒非邪自然不甘限制於殺了美杜莎這個條件。
  林大人咬牙同意。
  “借用期限由我定,也許十年,或更長。”寒非邪頓了頓道:“但會還。”只要研製出復活藥,倚望天燈就沒什麼價值了。
  林大人沉吟道:“寒山主的話我自然是信的,不過怕時日長了,不好提。可否立個字據?”他問得膽戰心驚。要知道寒非邪已經是劍尊巔峰,與當年的謝巔峰一個等級,僅次於劍聖,是神劍大陸有數的高手。這種級別的高手多數心高氣傲,一言不合直接殺人了事是常事。尋常人等除了認倒楣之外,也無可奈何。這是強者為尊的世界,規則便是如此。林大人是憑著林瑤光是寒非邪徒弟的關係,方才敢開這個口。
  寒非邪很乾脆地答應了。
  兩人很快立下字據。
  林大人松了口氣,立刻安排其他人。
  寒非邪和戰湛躲在角落裡,看著殿內其他人為著名額爭來搶去。不過這次條件極為苛刻,需要劍王級以上高手,不管怎麼搶,能去的人也不過這麼幾個。
  等他們吵鬧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寒非邪就知道事情定下來了。
  林大人帶著一個圓滾滾的胖子和仲孫日走過來,其他人都各自散了。
  “這位是紫氣帝國內赫赫有名的龍大善人。”
  戰湛覺得這個龍大善人有些面熟。
  寒非邪歪頭看著他,道:“不知閣下是否認識龍旗?”
  龍大善人喜不自勝,“正是犬子!寒山主認得他?”
  寒非邪點頭道:“曾有數面之緣。”
  他和戰湛對龍旗的印象不錯,連帶著對龍老爹的態度也很和善。
  仲孫日在旁看得眼熱。
  林大人道:“這可巧了。我們這次邀請的幫手之一正是龍旗。”
  戰湛驚訝道:“龍旗在紫氣帝國?”
  龍大善人雖然聽不到他的問題卻湊巧回答了,“日前內子身體不適,犬子請假回家,還沒走。正巧趕上了。”
  寒非邪看向仲孫日,話雖沒說,意思卻明白——你又留下來做什麼?
  仲孫日氣得想吐血,強忍怒火道:“我剛剛說了,我師父是青紋世家三長老。”
  林大人怕兩人交惡耽誤正事,解釋道:“三長老正好在城中做客,也趕巧了。說來不怕諸位見笑,我紫氣帝國雖然號稱雄獅百萬,可真正到劍王級別的也不過兩位將軍。他們都鎮守邊關脫不開身,救太子之事,只能請諸位幫忙了。”
  寒非邪道:“你說要兵分兩路?”
  林大人道:“不錯。我們獲得兩條線索,一條向北,一條向東。未免延誤解救太子的時機,我們只好請諸位兵分兩路,正好景輝宮在東面,寒山主可先順路去一趟。”倚望天燈就在景輝宮中,他提出的條件讓寒非邪無從拒絕。
  仲孫日道:“另一隊還有什麼人?”在他看來,寒非邪和自己的師父是城中最厲害的高手,沒想到竟安排在同一組,那麼另一組的實力可想而知。剛才林大人點名他是聽到的,那些人有的剛剛到劍王,有的劍王還差一點,只是劍君巔峰,人數雖然多,陣容卻很單薄。
  林大人看了寒非邪一眼,含糊道:“由齊公子領隊。”
  仲孫日還沒意識到這個齊公子是何方高人,戰湛和寒非邪已經明白了。
  城中有這份實力威望的也就齊昂軒一人而已。
  林大人怕寒非邪反悔,忙道:“馬車已然備下,不知諸位幾時動身?”
  龍大善人要回去通知兒子,仲孫日要回去請示師父,兩人都要回家一趟,所以和寒非邪約好在景輝宮門口會合,再一同前往。
  寒非邪本就不希望取倚望天燈時有旁人在場,欣然同意。
  林大人拿了一份地圖給他,其中注明可能逃跑的路線。
  寒非邪看著地圖,眉頭微微皺了皺。
  戰湛趴在他肩上,小聲問道:“怎麼了?”
  寒非邪沒說話,在林大人熱情的注視下,默默地將地圖收在懷裡。等他從宮裡出來,才道:“太子既然被人擄走,上面畫著的應該是懷疑的路線。”
  戰湛道:“是啊。”
  “可是路線只有前面一小段,後面全都是點。”寒非邪道,“也就是說,對方早就掌握了美杜莎的行蹤和巢穴。”
  戰湛道:“那又怎麼樣?”
  “他們之前為什麼既不動手又不防範?若是有所防範,派人在那一帶盯梢,縱然不能救下太子,至少也能確定太子的行蹤。又怎會出現兩個可能?”
  被他這麼一說,戰湛也覺得十分蹊蹺。他想了想道:“也許他們沒想到美杜莎會對太子動手?”
  寒非邪道:“那他們又怎麼能肯定這次動手的一定是美杜莎?”
  戰湛摸著下巴道:“元芳,這裡面的水很深啊。”
  “……元芳是誰?”
  “……”戰湛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讓你嘴快!
  “嗯?”寒非邪還在等答案。
  戰湛強作鎮定道:“我的一個丫鬟。”
  “不是叫蓉蓉嗎?”
  戰湛吃驚。原來他的丫鬟是個有名字的龍套!他解釋道:“我有很多丫鬟,蓉蓉是新的,還有舊的。”
  寒非邪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倒是念念不忘。”
  ……
  一個元芳引發的慘案啊。
  戰湛內牛滿面地解釋道:“她是個老嬤嬤。”
  寒非邪將信將疑,卻暫時接受了這個解釋。
  戰湛暗暗提醒自己,回去一定要找個嬤嬤改名成元芳。

  兩人閒扯了一會兒,倒是把之前討論的主題給拋到腦後去了。
  



137

137、白夢山主(十四) ...


  寒非邪看有時間,特地回去和朱晚說了一聲。
  朱晚聽說對付美杜莎,一雙眼睛瞬亮成兩個小電燈泡,撲閃撲閃地看著寒非邪,只差撲過去抱著大腿喊求組求帶求圍觀。
  寒非邪頭一次看到朱晚這副模樣,覺得十分有趣,故作不解道:“這裡的事就有勞朱總管了。”
  朱晚欲言還羞地盯著他。
  寒非邪:“……”
  “咳咳。”戰湛坐在旁邊,悠閒地“看天”。
  寒非邪嚴肅道:“朱總管的意思是?”
  朱晚想到戰湛在邊上,跟著嚴肅道:“這裡的事可以交給楊兄弟。美杜莎是傳說級魔獸,十分罕見……罕見得十分厲害,我怎麼放心山主孤身前往?”
  戰湛插嘴道:“還有我。”
  寒非邪點頭道:“對,有湛湛在。”
  朱晚肅容道:“沒錯,山主還要分神保護戰兄,更讓人放心不下。請讓我隨行。”
  寒非邪看他一臉焦急,失笑道:“朱兄願意前往,那是再好不過的。”
  “我先去準備些東西。”朱晚矜持地走到門口,歡樂地撒腿跑了。
  “……”
  寒非邪和戰湛對視一眼,都覺得,那歡騰的背影一定不是朱晚,朱晚不可能有這樣的狀態。
  戰湛道:“他喜歡歐陽琳的,對吧?”
  寒非邪:“……”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當時說的是朱晚和歐陽琳更有可能?不過為了內部團結,外部原因是可以做出適當調整的。寒非邪從容地點頭道:“沒錯。”
  戰湛滿意地點頭。
  
  朱晚帶齊東西回來,就聽寒非邪和戰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歐陽琳,湊了一句,“討好歐陽再簡單不過,只要好吃的。”
  戰湛恍然。原來朱晚是靠這一手把上歐陽的——他說的好吃的不會是魔獸肉吧?那他對美杜莎熱情是建立在好學的基礎上還是好吃的基礎上?
  寒非邪看戰湛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不動聲色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快上路吧。”
  “是。”朱晚已經叫人準備了快馬。
  戰湛坐在寒非邪的懷裡。
  見戰湛整個人被自己圈起來,寒非邪心情大好,馬騎得四平八穩,全然沒有往日風馳電掣的威風。
  朱晚識趣地落後一個馬身,不遠不近地跟著。
  
  景輝宮建立在群山之中,依山傍水。宮殿飛簷終日與雲相接,按仲孫皇室的說法,就是乘雲歸去,升天成聖。
  戰湛突然道:“那座宮殿在閃光。”
  寒非邪眯起眼睛看了看,沒看出什麼光芒,“或許是日光吧?”
  戰湛覺得那層光不像日光,倒像是特技效果簡陋時電視劇裡的各種神光魔影,但寒非邪明顯看不見,他也不好再說。
  兩人一魂順著小道到景輝宮前的輔道,就看到林瑤光牽著白馬等在路口。林瑤光精神較之之前要好上一些,眉眼多了幾分神采。
  戰湛腦海中浮出一個詞——顧盼生輝。正是太應景輝宮之景了。
  “師父,朱師叔,請隨我來。”林瑤光翻身上馬,順著輔道到景輝宮大門前,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鑰匙,打開銅門。
  戰湛有些失望。既然是玄幻背景,那麼作為皇室安眠之地的景輝宮應該有些與眾不同的機關才對。
  門從裡緩緩打開,裡面十分昏暗,只靠大殿上方鑲嵌的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的七顆夜明珠照明。夜明珠正下方,一條金黃色長道遙指遠方,從門口竟看不到盡頭。
  林瑤光摸出火摺子吹亮,搶在前面帶路。
  戰湛緊隨其後,寒非邪跟著他,朱晚最後。
  走了一段路之後,盡頭又出現一道拱門。林瑤光又摸出一把鑰匙,這次卻不是打開拱門,而是轉身在牆根摸索了一會兒,將鑰匙插|入牆根中,只聽一陣隆隆聲,門邊上的石牆竟然朝後挪開兩尺。
  戰湛不等林瑤光起身就好奇地鑽了進去。寒非邪怕他遇險,緊跟進去,只有朱晚充分發揮紳士風度,依舊走在最後。
  戰湛一進來就發出一聲驚歎。
  景輝宮從外面看不過是個頭尖尖身圓圓的巨大宮殿,不想內部機構如此新潮。這是一座上寬下窄的倒三角體,尖角深入地下,他們站在三角體的邊上,仰頭就能看到頂上一盞懸空的水晶燈。燈中燃燒著淺藍色螢火,如夢如幻。三角體內石壁上刻著各種各樣的浮雕,有雲有花,有人有獸,描繪的是生活,環境卻像在天上。在藍光映襯下,更顯得神秘莫測。
  “這是假的。”剛剛進來的林瑤光摘下耳垂上的耳環,朝空中擲去。
  耳環直接從水晶燈裡穿了過去。
  戰湛和寒非邪微微吃驚,下意識地看向對方,顯然都想到了類似狀態的戰湛。
  林瑤光以為他們驚訝工藝,解釋道:“是幻影,用幻影獸的眼珠做的。”
  朱晚道:“真正的倚望天燈便是如此模樣?”
  “不錯。”林瑤光指著周圍傾斜的石壁道,“若是有人想借石壁之力向上攀爬,會觸動石壁中的機關,屆時,整個石室會成為封閉的密室。”
  朱晚讚歎道:“好心思。”他話鋒一轉道:“久聞林家與皇室關係非同尋常,看來所言非虛。”
  對他的試探,林瑤光不動聲色道:“我是阿昭未來的妻子。”
  朱晚微微一笑。
  寒非邪道:“接下來怎麼走?”
  林瑤光邁入三角體的向下斜坡,滑到尖角處,在下面石壁上摸了摸,往裡一推,推開一道門,沖寒非邪他們招了招手之後便向下走。
  戰湛道:“我真的不是在盜墓嗎?”
  “你想盜墓?”寒非邪有些遺憾,“他們同意給了。”
  戰湛:“……”差點忘了,他還肩負著挽救寒霸三觀的責任。“別這樣。”
  “嗯?”
  “盜墓是不對的。”
  “即使不給?”
  “……”沒有倚望天燈就不能煉製復活藥,沒有復活藥他就不能復活,他不能復活就不能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而且公主娘元帥爹和寒霸會很傷心……
  保持三觀時刻端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
  戰湛感慨地想:幸好仲孫老頭同意了。
  
  這是一條盤旋向下的石道,道旁老老實實地點著油燈。火光幽幽,堪堪照明。
  戰湛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走到底的時候,兩隻眼睛看到了一圈圈的蚊香。
  “從這裡開始,你們要仔細跟著我的腳步,一步都不可以走錯。”林瑤光面前是個極簡陋普通的石道,如果說上面是精緻華麗的客廳,那麼下面就是做工粗糙的車庫。
  林瑤光踩得很小心,幾乎步步為營。
  戰湛雙臂往寒非邪肩膀上一擱,整個人就撲在了寒非邪的背上。儘管他是魂體狀態,這裡的機關應該對他沒有作用,但在景輝宮外看到的光環讓他不安,寧可小心一點。
  寒非邪看著脖子下面多出來的一雙手,嘴角不由自主地掛起笑容,放在身側的手負到背後,像是背人時托的動作。
  戰湛側頭向下,看到那雙手穿過自己的屁股……不覺有些微妙。
  林瑤光停下腳步。
  矗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道金色大門,門很高,頂端呈箭頭狀,仿佛要直沖雲霄。
  林瑤光伸手推門,門一推就開。
  淺黃色的光線照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照理說,戰湛是感覺不到光和溫暖的,可門開的時候,他確實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暖意湧過來,如電流一般從頭頂推到腳趾,暖意掠過的位置無一處不舒服。
  他舒服地發出一聲□。
  寒非邪敏感地回頭看他,見他一臉享受狀,不禁有些納悶,“怎麼了?”
  戰湛睜大眼睛道:“你沒感覺嗎?舒服的電流……從頭到腳的。”
  寒非邪莞爾。
  “……”戰湛道:“我說真的。不是指看到你的感覺!”
  寒非邪恍然道:“原來你看到我是這種感覺。”
  戰湛:“……”
  林瑤光已經進屋去了,寒非邪說話更肆無忌憚,“如果你之前在外面看到的日光和現在感覺到的舒服電流是真的,那說明景輝宮有什麼東西只對魂體狀態有用。”
  戰湛吃驚地看著他。他以為寒非邪真的認為自己看到的是日光,沒想到竟然還掛在心裡。
  寒非邪柔聲道:“和你有關的事我當然會比平常更加小心謹慎。”
  戰湛害羞了。作為沒有戀愛經驗的宅男,他對戀人甜言蜜語的處理方式粗暴而直接——硬轉話題:“倚望天燈就在前方,寒霸,向前沖!”
  寒非邪:“……”
  
  真正的倚望天燈是擺在杉木雕花桌案上,燈邊上圍繞著一圈經過處理的幹花。桌案後方是黑檀木木架,上面放著密密麻麻的靈位,最高處一對是紫氣帝國開國帝后,從第二排開始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兒子兒媳都擠在一塊。偌大木架放得滿滿當當,只用了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二顯然是要留給紫氣帝國以後的皇帝皇后。
  這些畢竟是仲孫皇室列祖列宗,林瑤光三跪九叩又默默念叨了許久之後才起身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打開倚望天燈的燈罩。
  寒非邪和朱晚不好意思探頭,戰湛卻沒這個顧忌,大咧咧地跑到桌邊看。
  水晶燈罩下,一朵藍中帶白的燈火在燈罩帶起的微風中輕輕跳動。
  林瑤光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水晶方匣子遞給寒非邪,“師父可用此匣將天火引入匣內。”
  寒非邪拿著匣子細細打量,發現匣子內鋪著一層薄薄的花粉。
  林瑤光解釋道:“是銀月桂花的花粉。”
  寒非邪道:“鴛鴦引魂花?”
  林瑤光輕笑道:“是。銀月桂花是紫氣帝國的說法,在騰雲帝國叫鴛鴦引魂花,傳說是人死後引導亡靈走向平靜的奇花,並蒂生,有陰陽之分,故稱為鴛鴦引魂花。”
  寒非邪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復活藥的配方中就有這一味。不過這東西雖然珍貴卻不罕見,他早已搜集了好幾麻袋備用。
  他拿著水晶匣子走到倚望天燈前。
  林瑤光道:“師父小心,天火有靈性,需心平氣和,若有絲毫惡意、敵意或怯意,都會受到攻擊。”
  戰湛聽得心頭一緊,想開口又怕寒非邪分心,只好咬著下唇,死死地盯著寒非邪的手和倚望天燈。
  寒非邪此刻的確很平靜,滿心想的都是怎麼用水晶匣子把天火弄進去。是傾斜水晶燈,把它倒進去,還是匣子湊上去,用手去撥……
  正在他左思右想猶豫不決之際,天火嗖得一下跳進了他手裡的水晶匣。
  ……
  朱晚和林瑤光一臉欽佩地看著寒非邪。尤其是林瑤光,美目中的景仰簡直氾濫成災。
  戰湛激動地鼓掌,他拍不出掌聲,只能用嘴巴啪啪啪地模仿聲音。
  寒非邪藏住滿心的疑惑,鎮定地關上匣子放入懷中,“走吧。”雖然過程懵懵懂懂,但結局很清晰,那就行了。
  
  同樣的路走過一遍,就是失去了神秘感。戰湛乾脆趴在寒非邪的背上,由著他將自己背出去。
  出了景輝宮,龍旗、仲孫日都已經到了。仲孫日身後還站著一個精神奕奕的老叟。老叟原本合眼坐在馬上,等寒非邪等人到近前才突然睜開眼睛,緊緊地盯住寒非邪。
  寒非邪大大方方地任由對方盯著,卻連眼角餘光都吝嗇給予。
  老叟突然冷哼一聲道:“黃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戰湛:“……”因為炮灰徒弟的戰鬥力太弱,所以出現一個戰鬥力更強大炮灰師父嗎?
  寒非邪置若罔聞道:“走吧。”
  仲孫日雖然不明白自己對寒非邪萌生的好感從何而起,但下意識地不希望他和自己師父交惡,出口提醒道:“這位是我師父,青紋世家三長老。”
  寒非邪淡然地瞟了他一眼道:“這是你的口頭禪嗎?”
  三長老氣得在馬上瞪著他抖了半天。
  當眾人都以為一場超級世家與超級世家對決不可避免時,三長老一拍馬屁股跑了。
  仲孫日看著三長老遠去的背影,對寒非邪恨聲道:“你太不識好歹!”
  寒非邪道:“是是非分明。”
  仲孫日聲調變了,“你覺得我是‘非’?”
  寒非邪道:“你不是‘非’。你是‘是非’……”
  仲孫日飛快地跳上馬,追著三長老跑了。
  朱晚看著寒非邪,欲言又止。三大世家之中,白夢山與麒麟世家不和成定局,萬毒世家因為萬敏兒和袁浩飛的關係,和白夢山的關係表面上還過得去,青紋世家則處於不冷不熱的中立狀態。他本想趁著這次機會和三長老打好關係,沒想到寒非邪一開口就搞砸了。
  寒非邪渾不在意,和龍旗寒暄了幾句之後,悠然上馬前行。
  朱晚湊過來,含蓄地提醒道:“三大世家之中,萬毒世家擅毒,麒麟世家擅武技,青紋世家的青紋傳承卻令天下功法黯然失色。”
  
  寒非邪微笑道:“縱然如此,家主也不過是個劍聖罷了。”
  朱晚若有所悟。
  戰湛知道寒非邪最後必定會霸氣側漏,倒不是很擔心青紋世家的態度,他擔心的是他們的速度。“不是說救人如救火嗎?我們這樣慢悠悠的,真的沒關係?”
  寒非邪道:“瑤光急嗎?”
  戰湛轉頭看林瑤光,見她和龍旗並肩而行,神色沉穩,不禁疑惑道:“咦?為什麼?”按理說,未婚夫失蹤,她已經心有如焚才對。
  寒非邪道:“兩種可能。一種是她根本不關心仲孫昭。”
  “另一種呢?”
  “她知道仲孫昭很安全。”
  “第二種。”見過林瑤光看向仲孫昭眼神的人都不會相信林瑤光對仲孫昭無情。戰湛道:“那麼美杜莎……”
  寒非邪道:“只是個藉口吧。別忘了,這一趟的目的是殺死美杜莎,並不是救出仲孫昭。”若要救人就該以救人為前提才對。
  戰湛回想了一下,發現林大人當時提出的條件的確是殺死美杜莎。“那最後怎麼交代?”
  寒非邪道:“太子機智過人,利用天時地利,憑一己之力成功自救,皆大歡喜。”
  戰湛道:“你知道還去?”
  “為什麼不?”
  “……”戰湛結結巴巴道,“美杜莎是無辜的啊。”
  寒非邪低頭看他,有點驚異,有點疑惑,又有點無奈,“她是魔獸。”
  “魔獸也可以有好的,像法拉利,像阿猛。”
  寒非邪不置可否。
  “寒霸。”
  “叫非邪。”
  “寒霸。”
  “……”
  “……非邪。”
  “嗯?”
  “一會兒先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動手?”
  “我們拿了倚望天燈。”
  “嗯,反正已經到手了。”
  “……好。”
  
  地圖林大人只給了寒非邪,因此仲孫日和三長老雖然傲嬌得很歡騰,但傲嬌完了還得乖乖在前面地路口等他們一起上路。
  會合後三長老的臉色就一直黑著,連帶整個隊伍的氣氛也變得異常緊張。
  仲孫日幾次將目光掃向寒非邪都沒有得到回應,終於死了心,再度將目標放到林瑤光身上,追著她噓寒問暖。
  林瑤光倒是習慣了,充耳不聞,聞而不答。
  仲孫日問了會兒,自覺無趣,便沉默了。
  一行人漸漸靠近地圖上第一個標注的地點。
  朱晚看到地方,立刻明白為什麼。根據《傳說雜記》中記載,美杜莎喜歡靠近水的陰濕地方。這裡有帶著寒氣的水潭,水潭邊上還有一個洞穴,倒是符合美杜莎的習性。只是美杜莎雖然喜歡陰濕的地方,卻不喜歡髒亂,這裡的泥土帶著腐爛的味道,顯然不是美杜莎能夠忍受的。
  他沖寒非邪搖搖頭。
  仲孫日見寒非邪連馬都沒下,直接離開,忙追上去道:“你看都沒看,怎麼知道仲孫昭不在?!”
  寒非邪懶洋洋道:“想知道一個人笨不笨,不一定要打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仲孫日:“……”


138

138、白夢山主(十五) ...


  接下來的三個地方處處靠水,位置更為隱蔽,有兩處周圍環境也乾淨,仍不見美杜莎的蹤跡。
  被林中飛蟲追了一路的仲孫日不耐煩地嚷嚷道:“不會已經跑了吧?”
  龍旗見半天沒人搭理他,怕傷他自尊,介面道:“可能在前面。”
  “前面前面,前面到哪裡才是個頭?”仲孫日拍掌打死兩個飛蟲,想掏手帕擦手,手伸到懷裡才想起手帕已經被他丟了。
  龍旗默默地遞了塊手帕給他。
  仲孫日不屑地接過來,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戰湛很為龍旗打抱不平,“當好人也要有個限度!”仲孫日這種人,一巴掌呼過去就是手下留情了,要他的話,直接狼牙棒伺候不解釋!
  寒非邪道:“……只是一塊手帕。”
  戰湛道:“手帕也有手帕的帕生。現在好了,全葬送在仲孫日手裡了。”
  寒非邪:“……”
  朱晚乾咳一聲,低聲道:“你們會不會太旁若無人。”三長老耳朵尖,朝這邊看了好幾眼。
  寒非邪道:“去掉這個‘若’字該多好。”
  朱晚:“……”
  一行人繼續去向地圖上第五個標注的地點。這個點與前幾個隔得較遠,靠近時,寒非邪明顯感覺到一陣黏糊糊的水汽迎面撲來,其中還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味道。
  朱晚精神一振,低聲道:“是死人桃的香味。”
  戰湛道:“名字聽起來一點都不詩情畫意。”
  寒非邪道:“傳說死人桃是一對私奔小情人餓死之後變的。”
  戰湛道:“跳河殉情更唯美吧?”餓死總是讓人想到面黃肌瘦、瘦骨嶙峋之類的詞,太缺乏美感。
  “死人桃長在土裡。”寒非邪明白他的意思,補充道,“或者活埋?”
  戰湛:“……”有活埋自己的技術和毅力,幹什麼不能成啊?
  “啊!”仲孫日突然大叫一聲。原來他坐騎的前蹄突然陷入土裡,將他甩了出去。幸好他還有些底子,關鍵時刻,臨危不亂,一個空翻,穩穩地落……
  進水裡。
  “……”
  戰湛道:“跳水教練說過,跳的時候找好落點是很重要的。”
  唯一關心他的依舊是老好人龍旗。龍旗站在水潭邊上,朝從水裡鑽出來的仲孫日伸手。仲孫日噗噗地吐掉水,恨恨地看著岸上眾人,怒道:“你們都是死人嗎?”
  戰湛道:“抱歉,好像只有我是。”
  寒非邪面色一冷,盯著仲孫日的眸光帶著幾分冷意。
  仲孫日打了個噴嚏,用狗爬式爬到岸邊,一掌打開龍旗伸出來的手,雙手撐地,用力往上一跳。
  龍旗瞳孔猛然一縮,一邊抓住仲孫日的肩膀往回扯,一邊急叫道:“小心!”
  仲孫日呆了呆,還沒察覺發生什麼事,就感到腰肢一緊,整個人被重新拖回水裡。他背對著水潭所以看不見,但岸上眾人卻看得清清楚楚,剛剛水潭裡伸出來的分明是比仲孫日腰圍更粗的大蛇!
  這下連三長老也坐不住了,整個人從馬上騰空起,飄至水潭上空,從懷裡掏出一把鐵蒺藜朝水裡撒了出去。
  鐵蒺藜入水濺起水花無數,如蓮花座一般捧住三長老。
  “師……”仲孫日努力把嘴巴撲騰出水面,剛喊了一個字,又被卷了下去。
  不過這短短一刹那足夠三長老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提起來。
  
  水聲譁然。
  三長老身體在半空中借水珠之力向上反躥起三四米,仲孫日被他抓在手裡,人軟綿綿的,好似暈了過去。他的腰上被一條粗壯蛇尾死死地盤著,且有越來越緊的趨勢。
  龍旗見狀,慌忙躍上去攻擊蛇身幫忙。
  戰湛道:“打蛇打七寸!”
  寒非邪道:“以這條蛇的長度,七寸不夠。”
  朱晚皺眉道:“還沒見到蛇頭……”
  劍意大會之後,龍旗受寒非邪、戰湛等人刺激,回學院潛心修煉,如今已是劍王中階,縱是倉促出手,威力未減。手掌拍在蛇背上,浩瀚劍氣通過蛇皮一浪浪地沖蛇體內衝擊。
  蛇吃痛,身體用力扭動。
  龍旗被甩入水中。
  昏迷中的仲孫日“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張開的眼睛充滿血絲,整個腦袋漲得通紅,像要炸裂開來。
  停在半空中半晌沒動的三長老突然放開仲孫日跳入水中。
  戰湛脫口道:“快……”
  寒非邪看了他一眼,人頓時消失在岸上。
  戰湛心頭急跳了幾下,腳不由自主地往前沖了兩步。
  水面詭異地翻騰著,偶爾能看到蛇鱗在水面上下鑽來鑽去,可是寒非邪、龍旗等人一直不見蹤影。
  林瑤光輕聲道:“會不會……”
  “看蛇鱗,像是稻花蛇。”朱晚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安慰,“以山主的修為,就算遇到美杜莎也不足懼。”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寒非邪突然從水裡躥起,一躍上岸,隨手將生死不知的仲孫日往地上一丟,轉身朝另一邊走。
  朱晚疑惑道:“山主?”
  寒非邪頭也不回道:“方便。”
  “……”
  朱晚對林瑤光道:“放心,山主這麼放鬆,一定沒事。”
  話音剛落,就看到一隻巨大的蛇頭從水中露出,沖岸邊兩人吐信。
  朱晚震驚道:“不是稻花蛇!稻花蛇的蛇頭應該有個雞冠一樣的肉瘤,這……難道是……”
  “快走!”林瑤光拽起他的胳膊往寒非邪的方向跑。
  
  話說“方便”這事絕對屬於隱私,就算是戀人關係,也不應該貼身跟著,但寒非邪給了戰湛一個跟上的眼色,讓戰湛吃驚又彆扭地跟在後面。
  擦!難道同性戀人還要觀摩“方便”嗎?!觀摩之後不會還要寫份觀後感吧,核心內容:姿勢夠不夠標準?
  ……
  戰湛捂臉。
  “過來。”寒非邪道。
  戰湛低頭看地,敷衍道:“咳,這裡也看得很清楚。”
  “看得清楚什麼?這麼小。”
  ……
  《絕世劍邪》的作者是怎麼想的?主角的那裡怎麼可以小?!
  戰湛撓臉,尷尬地安慰道:“沒,沒關係,小……小也有小的好處,機動性強,摩擦速度快……”擦!他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在想什麼?”寒非邪語氣略古怪。
  戰湛小心翼翼地挪動目光,視線從寒非邪的鞋子慢慢往上移,到腹部頓了頓,才猛然抬頭,“你……”
  “我?”
  戰湛看著他手裡的水晶匣,恍然道:“啊,你是說倚望天燈?”
  寒非邪道:“你以為我說什麼?”
  戰湛乾笑著走過去,“我也是說這個,呵呵呵……”
  看他表情,寒非邪就能猜到他想什麼,不過這時候他有著更要緊的事情要說,只好將調戲押後。他打開匣子,原本放在裡面的天火竟然不見了。
  “咦?”
  寒非邪道:“剛剛在水下,天火從匣子裡跑出來了。”
  戰湛一驚,“你沒受傷吧?”
  寒非邪心中一暖,微微搖頭道:“有事的是仲孫日。”
  “怎麼說?”
  “我看到天火跳到他身體裡去了。”
  戰湛:“……”
  寒非邪道:“在水裡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可是我拖他上岸之後,發現他又有了脈搏。”
  “……”戰湛道,“你能把話一次性說完嗎?”這樣一波接著一波衝擊很累人。
  “最後一句,”寒非邪道:“在天火沒入他身體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仲孫日的魂魄。”
  戰湛道:“你是說天火借屍還魂?”
  寒非邪愣了愣,“借屍還魂?”
  戰湛道:“你不是說天火進入了仲孫日的身體,仲孫日的靈魂跑了出來……那不就是天火上身。”他突然打了個冷戰,這種情形和他的好相似。
  他突然想起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他和戰湛長著不同的臉,既然是魂體,他魂體的臉應該是原來的臉才對,為什麼他們還認為他是戰湛?
  “不,仲孫日的靈魂沒有跑出來,仍在他的身體裡。”
  “寒霸。”
  “非邪!”
  “都一樣啦。”戰湛認真地看著他,“你眼裡的我是什麼樣子的?”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寒非邪怔忡了一下才輕笑道:“有時候傻乎乎,有時候又很機靈。”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樣子,臉……長相……”
  寒非邪道:“很好看。”
  “……”戰湛道,“怎麼個好看法?形容一下?”
  雖然寒非邪覺得他的要求很古怪,不過寒非邪還是盡可能地滿足了戀人的要求,抬起手指,在他的眉眼處輕輕摩挲,“眉毛很英氣,眼睛很漂亮……比星星還亮。鼻子很挺,嘴唇……”他手指頓住,眸色深邃。
  戰湛沒注意到他的變化,兀自陷入沉思。照寒霸所言,他魂體的臉也是戰湛的臉……難道是被戰湛的身體同化了?還是被這個世界同化了?
  “山主!”朱晚人未來,聲先至,大概怕碰上什麼尷尬的場面。
  寒非邪和戰湛同時回神。
  朱晚沖過來道:“蛇出來了!”
  寒非邪皺了皺眉。在他看來,這條蛇雖然厲害,也不過是九階的水準,有三長老和龍旗在,應當很容易搞定。他飛快地往回跑。
  戰湛、林瑤光和朱晚跟在後頭。
  到水潭邊,幾個人同時被眼前的情景驚住了。
  水潭上方竟然冒出十幾隻巨蛇的蛇頭,互相糾纏扭曲,這副“相親相愛”的畫面看的戰湛等人心底直冒寒氣。
  龍旗和三長老渾身濕漉漉地站在岸上,面色凝重。
  “美杜莎……”
  朱晚癡癡地呢喃。
  



139

139、紫氣帝國(一) ...


  戰湛驚道:“美杜莎不是美人蛇嗎?美人在哪裡?”
  寒非邪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戰湛認真解釋道:“被美杜莎看到的人,都會石化。”
  朱晚難得與戰湛心有靈犀,道:“傳說美杜莎以毒蛇為發,有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
  戰湛用力點頭,一副“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
  林瑤光道:“你是說,這些蛇是它的頭髮?”
  三長老道:“不對,它們是獨立的。”
  龍旗附和道:“三長老在水下斬殺不少巨蛇,確定頭尾都沒有連著任何東西。”
  朱晚道:“我還沒有說完。毒蛇在美杜莎頭上的時候,只有手指粗細,一旦從頭上掉落下來,就會進化成巨蛇。應該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
  戰湛瞪大眼睛道:“美杜莎還會脫髮?她怎麼不用生薑擦頭皮!”
  朱晚從看到美杜莎的激動中清醒過來,凝眉道:“這說明美杜莎本體也開始進化了。”
  龍旗道:“會進化成什麼樣子?”
  朱晚看著在水面上張牙舞爪就是不過來的巨蛇,腦海隱隱敲響警鐘,“據說……”
  原本扭來扭去的巨蛇突然筆直地豎起來,沖著東方吐信。
  “走!”寒非邪率先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威壓從東方擠壓過來,進入劍尊之巔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完全壓制了,沒想到對方還沒出現,就叫他起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他還能動,戰湛卻是連動都動不了。
  戰湛吃驚道:“我動不了,它能克制魂體?”
  寒非邪碰不到戰湛,沒法拉他走,只能留下來擋在他面前。
  潭水驀然暴漲!
  列隊的巨蛇兵分兩路,一左一右地般朝岸上諸人圍過來。
  林瑤光嚇得臉色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朝朱晚靠去。朱晚從懷裡掏出雄黃粉撒在四周,又拿出一個盒子,從裡面取出短香插在四周點燃。
  巨蛇身體不安地遊動,卻不肯後退分毫。
  龍旗將仲孫日拖進圈子的中央,小心護著他。
  三長老朝寒非邪看了一眼,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開路,你斷後。”
  寒非邪不置可否道:“你們先走。”對方的威壓對戰湛有用就說明對方可能有對付魂體的手段,他絕對不可能把他一個人留下來。
  三長老皺了皺眉,“年輕人,別不知天高地厚!”
  “快走!”寒非邪突然朝西方揮出一掌。
  圍在那裡的巨蛇瞬間被掃出七八丈。一直關注著他們動向的龍旗趁機抱起仲孫日朝出口往外沖。三長老別有深意地看了寒非邪一眼,快步追上,將很快圍攏來的巨蛇拍開。
  朱晚雖然想親眼看一看美杜莎,卻知道這時候留下來不是送死就是拖後腿。他拉起林瑤光,一邊跑一邊喊道:“很久以前出現過進化完全的美杜莎,殺它的是……”一條蛇尾掃過來,他正要躲,就聽到“噗嗤”一聲,蛇尾炸裂開來,蛇血四濺開來,腥味彌漫水潭四周,令人聞之欲嘔。
  三長老抓著鐵蒺藜,冷冷地瞥向他,“你要留下來陪他等死嗎?”
  朱晚抹了把被血水濺到的臉,邊跑邊補完最後一句,“是劍神!”
  寒非邪心頭一緊,突然覺得身體像是打了石膏,竟然一動也無法動。站在他身後的戰湛更糟糕,喊完之前的那一句之後就發現自己連話都說不了,眼睜睜地看著寒非邪為了保護他,孤身留下來涉險,急得直冒火。
  蛇重新圍成一圈,巨大的蛇頭在寒非邪面前晃來晃去,時不時張嘴吐信,加上久久不散的蛇血腥臭,將樹林裡水潭邊的一方空地變成煉獄一般恐怖猙獰。
  寒非邪閉上眼睛,未幾,天芥神書出現蛇發女的資料。其實他之前就問過天芥神書,只是當時神書什麼都沒顯示,還以為神書未曾記載,現在才知道是稱謂不同。
  蛇發女:寶墨級神獸。
  進化範疇:四階。
  本能技:天地威壓。
  特殊技:蛇發,石化眼。
  ……
  神獸?
  寒非邪難抑震驚。目前大陸已知的獸類除普通獸類外只有靈獸、魔獸和聖獸。如果美杜莎真的是天芥神書中所說的神獸,那麼人類掌握的獸類體系就要更新了。
  “你是什麼人?”一個纖弱的身影緩緩從樹林裡走出來。
  寒非邪眼角一掃,微微一怔。
  林瑤光是難以用筆墨形容的秀麗,她是難以用筆墨形容的妖冶。她閉著眼睛,僅上挑眼尾就充滿勾魂奪魄的魅力,絲毫無損她的容貌與氣質,略厚的紫紅唇瓣猶如烈火,仿佛要將世間所有男人變成飛蛾。唯一突兀的是,她腦袋光禿禿的,一根頭髮都沒有,好似剛剛剃度完。
  “你……”寒非邪發現自己的手腳雖然還不能動,但好歹能夠說話了,“又是誰?”
  “我是美杜莎。”她緩緩走過來,腰肢扭動,風情萬種。
  寒非邪心如止水,“我是人。”
  “人類不是有名字嗎?”美杜莎頓了頓道,“我們沒有名字是因為對我們來說,美杜莎就是這個世界最高貴最美麗的名字。”
  寒非邪體內的火陽之氣經過他的催動,緩緩劃過四肢百骸,讓他的肢體稍稍恢復知覺。
  “你怎麼不說話?”她問,“你不是他們派來殺我的嗎?”
  寒非邪道:“他們是誰?”
  “仲孫宏圖,如果他還沒有死。”
  寒非邪道:“你殺了他?”
  美杜莎道:“我為什麼要殺他?我愛他。”
  ……
  寒非邪不用回頭也知道戰湛此時的表情一定和自己的很相似。
  美杜莎和仲孫宏圖?
  戰湛不知道該怎麼定義他們?美杜莎和仲孫昭也比這對組合靠譜啊!
  寒非邪道:“那他為什麼要殺你?”
  美杜莎道:“因為我要他和我交配,他不肯。”
  戰湛、寒非邪:“……”人獸太重口!但是以美杜莎的容貌……仲孫宏圖是唐僧轉世吧!
  美杜莎道:“他嫌棄我頭上有蛇。”
  戰湛、寒非邪同時想像對方腦袋上長蛇的情景,“……”
  “但現在已經沒有了。”美杜莎嘴唇微微撅起,對著寒非邪的方向,柔聲道:“他是不是會心甘情願地和我交配了?”
  寒非邪不動聲色地問道:“之前你們也……交配了?”
  “是的。”美杜莎道,“我們認識十年,交配了九次。”
  戰湛:“……”不會一次一年吧?他開始明白為什麼仲孫宏圖把治國大權都交給仲孫昭了。
  美杜莎道:“今天應該第十次了,交配完之後,我就能懷上他的孩子。”
  戰湛:“……”
  寒非邪道:“一定要十次?”
  美杜莎道:“前面九次是蛇,最後一次才是孩子。”
  戰湛聽得渾身發毛。難道說美杜莎頭上的蛇也是人類和美杜莎的孩子?也就是說,美杜莎是頂著九個兄弟姐妹出生的?
  寒非邪顯然想到了同樣的問題,眉頭輕蹙。
  美杜莎道:“你們現在知道我不是壞人了吧?”
  寒非邪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本來就沒這麼想。我們只是路過此地,誤入水潭。”
  美杜莎道:“你朋友才剛剛開始生魂修,曬太多陽光對他不好。”
  寒非邪眼睛一亮,“生魂修?”
  與此同時,天芥神書冒出生魂修的簡介:
  生魂修:活人魂魄離體修煉的方式,可以將魂體修成實體,原先的身體當做傀儡使用。修煉的門派有離魂派、隱秘山莊。目前沒有功法流傳在外。
  其他不詳。
  美杜莎道:“吞噬魂魄雖是修煉捷徑,但是他人魂魄被吞噬,會帶有怨氣,久而久之,會影響魂體本身。這種方式還是不修為妙。”
  寒非邪沒想到美杜莎竟然知道連天芥神書都其他不詳的生魂修,有意多打聽一些,問道:“可有其他途徑?”
  美杜莎道:“離魂派有一種功法叫做神魂一術,是生魂修的上等功法。據說修煉此等功法不但可以將魂體修煉成實體,還能夠同時修煉身體,身體和魂體的劍氣能互相轉移,達到事半功倍之效。”
  聽到離魂派,寒非邪更無懷疑,問道:“離魂派在哪裡?”
  美杜莎側頭,臉上出現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找不到的。至少,在你成為劍神之前是找不到的。”
  寒非邪隱約抓住了什麼的,試探道:“成為劍神就可以?”
  美杜莎道:“當年你成為劍神,就算你不想去,也不得不去。”
  寒非邪想到突然失蹤的白夢主,驚疑不定地問道:“成為劍神之後要怎麼去?”
  美杜莎朝前走了兩步,“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寒非邪淡定地忽悠道:“因為你沒有理由不告訴我。”
  “是嗎?”美杜莎歪頭想了想,“可是我不認識你,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家水林。”
  戰湛:“……”不要看到水和樹林就叫水天啊。
  美杜莎道:“他呢?”
  “水樹。我們是兄弟。”
  “可是你們不像。”
  寒非邪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美杜莎道:“我看不見,但感覺的出來。你們血液的氣味不像。”
  東方玄幻冒出美杜莎已經很雷了,難道還要攙和吸血鬼的設定嗎?戰湛簡直沒法吐槽了。
  “你在騙我,對吧?”她突然睜開眼睛。
  戰湛這才注意,在不知不覺間,美杜莎和寒非邪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不足兩米。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寒非邪避無可避!
  



140

140、紫氣帝國(二) ...


  ……
  這是戰湛的理解,至少以他的速度,在兩米的距離之內是絕對不可能避開美杜莎的。但是,他忘了,寒非邪已經不是剛認識的寒非邪。
  美杜莎睜開眼睛的刹那,寒非邪已經失去蹤影。
  戰湛直視她那雙紅得發紫的眼眸,尷尬地笑笑,“嗨。”咦?他能說話了,只是動還不能動。
  寒非邪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美杜莎嘴裡發出尖銳的叫聲,奮力轉身。圍繞在身邊的巨蛇同時仰高頭,朝寒非邪藏身的位置遊來。寒非邪就在美美杜莎身後,手裡捏著一條細蛇的三寸處,微微用力。
  “噗。”
  一道血箭從蛇裡噴出。
  美杜莎慘叫一聲跌坐在地上,巨蛇們頓時發了狂,粗壯的身軀快如箭矢,不停地朝寒非邪所在位置襲來。寒非邪出手如電,火陽之氣仿佛一把把無形的飛刀,毫不留情地割過巨蛇,將他們切成一塊塊蛇段。
  戰湛看著掉到自己身體裡的蛇,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睛。
  美杜莎張大的眼睛充滿惡毒,四下亂瞟,尋找著寒非邪的身影。
  但戰湛和天芥神書都向寒非邪介紹過美杜莎眼睛的威力,他怎麼會上當?
  美杜莎扭了半天的頭,始終看不到寒非邪,眼角卻滲出紅豔豔的兩滴血珠,只好恨恨地重新合上眼睛,恨聲道:“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美杜莎的最終進化就是光頭狀態,還差三天她就能將後腦勺最後一根蛇發褪下,徹底完成進化,沒想到卻被這群無意中闖入她圈養發蛇水潭的人給打斷了。發蛇不斷向她傳遞求救的消息,讓她不得不中斷進化趕過來,本以為打發他們是件很簡單的事,一個天地威壓足以,萬萬沒想到會留下一個劍尊巔峰!
  她腦後的蛇發其實也算是魂修一類,所以能夠看到魂魄,她本想用言語唬住他們,出其不意將這個劍尊巔峰石化,畢竟石化眼的使用極耗神力,在她進化的最後衝刺階段自然是能少用就少用,又沒想到的是,會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你怎麼發現的?”她聲音陰冷,與之前溫柔之中帶著三分天真的語調判若兩人。
  寒非邪道:“會不顧別人意願強行□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美杜莎抿了抿唇。
  “你說我們不像兄弟,本意可能是沒話找話說,但解釋的水準太次。”寒非邪道,“魂體沒有血液,怎麼會有不同的血液味道?”
  美杜莎嘴唇抿得更緊,看上去有些懊惱。
  寒非邪道:“我們唯一不像兄弟的地方,應該是長相。”
  戰湛內心默默吐槽:寒非愚是你兄弟,長得也不像啊。
  “我的位置可以通過氣味和聲音來確定,你閉著眼睛走過來不稀奇,但長相只能用眼睛來確定吧?所以,我懷疑你還有一雙眼睛。”寒非邪聽她說前面九個是蛇最後一個才是蛇發女時,就懷疑她還藏著一條蛇。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是對的。
  聽到這裡,美杜莎倒沒有之前那麼憤怒了,“你是我遇到過最聰明的人類。”
  戰湛同情仲孫宏圖:這都躺著中槍幾回了。
  美杜莎道:“不過你不要太得意。我雖然輸了,但不等於我們都輸了。仲孫宏圖我絕對不會放過!”
  戰湛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他被你□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你就放過他吧?”
  沒有了蛇發,美杜莎根本聽不到他說什麼,寒非邪只好翻譯了一遍。
  美杜莎冷笑道:“他體內孕育著我的孩子,要我怎麼放過他?”
  ……
  臥槽!
  人獸、男生子……
  仲孫宏圖,你欠作者多少錢!
  戰湛啞然。他突然覺得舊戰湛得到的待遇還不錯,雖然死時被寒非邪折磨了一番,但統共不過幾個小時,怎比得上仲孫宏圖在美杜莎淫威下忍辱偷生十年?
  其實在作者心裡,只有寒霸是親生的,其他都是野生的吧?《絕世劍邪》可以改名為《親生兒子在野生動物園的流浪記》了。
  寒非邪全神貫注美杜莎,倒沒發覺戰湛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怪異,“你不是說需要十次?”
  “已經十次了。”美杜莎志知道自己到了進化關頭,所以將最後一次的時間提前,雖然有可能造成胎兒不穩,但她離開紫氣帝國皇宮之前確定過,孩子很健康。
  “孩子可以打掉。”
  美杜莎陰笑道:“打得掉的話,我就不會離開他了。”
  寒非邪道:“我會勸他節哀順變的。”
  美杜莎一怔。
  “說了我們只是路過。”寒非邪放在身側的手指對準美杜莎的耳朵一彈。
  這一招對戰湛來說一點都不陌生,火陽指,當初謝巔峰也吃過虧。
  之前美杜莎的話沒有唬住寒非邪,倒是被寒非邪的話唬住了,反應慢了半拍,直到火陽之氣鑽進耳朵,才尖叫一聲,身體一縮,鑽入被切開的蛇段裡。
  寒非邪用腳尖跳開蛇段,正要追,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壓由上自下,讓他不能動彈。
  戰湛看他的動作僵硬,就暗道不好,看到他身後冒出一個血淋淋的鬼祟身影,忙尖叫道:“小心後面。”
  寒非邪眸光一凝,身上閃爍起一層偏暖色調的絢彩光芒。
  美杜莎抓住一根狀若魚刺的武器狠狠地戳向他的……
  戰湛瞪大眼睛。
  寒非邪微微蹙眉。
  ……
  屁股。
  這個粗暴的位置激怒了寒非邪。渾身的火陽之氣如火山噴發一般澎湃起來。美杜莎一擊未成,正要再接再厲,就感到一波熱浪傳來,將她反彈了出去。
  她從地上爬起,扭頭就跑。蛇發被捏死讓她元氣大傷,再加上連續使用天地威壓、石化眼,她已在強弩之末,連跑起來都跌跌撞撞的。身為美杜莎,她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被人敬畏恐懼,高高在上,從未如此狼狽,心情苦澀不言而喻,跑路的時候竟有些精神恍惚,對著樹幹就撞了過去。
  寒非邪強行從天地威壓中解脫出來,也有些乏力,本以為追不上,誰知美杜莎傻乎乎地撞樹,讓他逮個正著。
  “寒霸?”戰湛解脫天地威壓,立刻追上來。
  寒非邪知道他心軟,怕他求情,直接一掌拍死。
  美杜莎猛然睜眼,望著地面,嘴裡嘀嘀咕咕地發出極為古怪的聲音。
  寒非邪正要補上一指,美杜莎突然轉過頭來,被他機靈地閃避開去。
  美杜莎仰頭,紫紅色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仿佛敷著一層模模糊糊的淺黃色薄霧,充滿迷蒙。
  要是換做其他男人,見到如此美人一定會手下留情,可惜她遇到的是寒非邪。寒非邪既不會覬覦她的貌,又不會對戰湛以外的人動情,直接一掌拍死。
  死前,美杜莎咧嘴笑,一道毒液從口中射出。
  寒非邪下意識地向右邊躲閃,那毒液竟然追蹤至右,他向左,毒液又追蹤至左,簡直像長著眼睛一般。
  “寒霸?”戰湛看著從身邊跳開的寒非邪,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感到胸口一陣攪動,一道黑色液體撲在上面,竟慢慢侵蝕他胸口的魂魄!
  寒非邪怒吼一聲,沖回來,伸手去拍。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剛剛是怎麼左躲右閃的。
  戰湛慌忙讓開,用力抖動。那液體不知道是吃飽了太重,還是魂體太滑,沒有著力點,竟然真的抖了下來,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黑色蛇印。
  “哪裡不舒服?”寒非邪站在他面前,緊張地團團轉,偏偏碰不著他分毫。
  戰湛猶豫了下道:“少了一點,怪怪的。”
  寒非邪取下白夢之心,仔細看戰湛站的位置,那層極淺的藍色消失了,也沒看到新出現的黑色蛇印。
  戰湛看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發呆,有點著急,問道:“怎麼樣?到底怎麼樣?”
  寒非邪重新戴上白夢之心,對他微微一笑道:“什麼都看不見。”
  戰湛舒了口氣。經過美杜莎的事之後,他知道魂體也不是無敵的,只是不知道是作者的設定還是世界的自我補全。
  寒非邪道:“我們回去吧。”
  “等下,還沒撿東西。”戰湛屁顛屁顛地跑到美杜莎屍體邊上。她臉上依舊保持著充滿惡毒和憎惡的笑容,瞳孔被黃糊糊的東西粘著,鼻孔和耳朵慢慢地流淌著黑色的血絲。
  戰湛道:“她剛才那根大魚刺呢?”
  寒非邪面色古怪道:“要來做什麼?”
  “可以當武器啊。”
  “……”
  戰湛疑惑地看著寒非邪道:“怎麼了?”
  寒非邪歎了口氣,朝他伸出手,“走吧。”
  “大魚刺,不要嗎?”明知道摸不到,他還是乖乖地站起身,做出牽手的樣子,跟著他往回走。
  寒非邪道:“等你恢復了,你想要什麼武器,我都幫你找來。”
  戰湛道:“名為寒非邪的武器也可以?”不會有比這個更拉風的了,絕對比皇帝微服私訪,跑來幾個朝廷大員跪下喊萬歲還拉風——因為這個世界的皇帝不夠拉風。
  寒非邪側頭看著他,“已經是你的了。”
  戰湛興奮地喊道:“出鞘!”
  寒非邪:“……”
  戰湛轉頭看他,不滿道:“怎麼不出?”仙俠文裡,那些神兵利器聞言應該飛起來了吧?寒霸就算不想飛,好歹也蹦幾下啊。
  寒非邪笑得十分曖昧,目光定定地鎖住他,“對了,你好像對我的大小很感興趣?”
  “……”戰湛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在說武器嗎?”
  寒非邪認真地說道:“這也是很重要的武器。”
  戰湛:“……”
  
  


141

141、紫氣帝國(三) ...


  最後,戰湛以樹林裡飛蟲太多為理由,拒絕了參觀寒霸的武器。
  寒非邪表達了深切的遺憾,卻沒有堅持。
  兩人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三長老等人迎面走來。朱晚看到寒非邪,眼前一亮,快步上前道:“山主!真的是美杜莎?”
  寒非邪點頭。
  朱晚吃驚地上下打量著他。在他想來,進化成功的美杜莎只有劍神能夠克制,寒非邪只是劍尊之巔,對上她毫無勝算。
  寒非邪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釋道:“她還未進化完全。”
  “那她現在……”
  “死了。”
  朱晚眼睛更亮,“屍體在哪裡?”
  寒非邪指明方向,朱晚飛一般地跑了。
  戰湛道:“幸好美杜莎死了,不然我真的很怕朱晚和她來一段人獸不了情。”
  寒非邪道:“死了也可以。”
  戰湛叫道:“擦!冰戀。”
  寒非邪剛剛說話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因此離他最近的龍旗和三長老都聽得一清二楚。龍旗好奇地問道:“死了也可以什麼?”
  寒非邪不緊不慢地說道:“死了也可以繼續禍害。”
  龍旗不解,三長老接過話頭,“哼,知道會繼續禍害就說明你笨得還不算太徹底。”
  寒非邪皺了皺眉,有點反感他自來熟的長輩語氣。
  龍旗道:“怎麼繼續禍害?”
  寒非邪原意是指仲孫宏圖肚子裡的孩子,哪知三長老道:“你以為這世上只有一個美杜莎嗎?美杜莎們平時雖然不生活在一起,但彼此之間有特殊的聯繫。你殺了一個美杜莎就做好與所有美杜莎為敵的準備吧!”
  戰湛下意識地看向胸前的蛇印。
  寒非邪面冷。他不畏任何敵人,卻恐懼那些敵人向戰湛下手。
  三長老看他臉色難看,神情露出幾分得意,“現在知道怕了吧?”
  他還想說什麼,就被寒非邪淡然地打斷:“全都殺光就可以了吧?”
  三長老一怔。
  “將仲孫日帶回來。”寒非邪對龍旗說完,越過眾人,朝馬的方向走去。
  
  寒非邪剛進都城,就被林大人派來守在城門口的人直接請去了皇宮。寒非邪一想到好不容易拿到的天火在仲孫日身體裡,戰湛還因此中了美杜莎的暗算就一陣不爽,全程臭臉。
  林大人陪笑道:“不知道寒山主有沒有見到美杜莎?”
  寒非邪冷笑道:“你關心的不應該是仲孫昭嗎?”
  林大人忙道:“太子落在她的手裡,若是美杜莎死了,太子自然也就回來了。”
  寒非邪不置可否道:“另一組呢?”
  林大人感覺到他口氣不善,應對越發謹慎,“還未回來。”
  寒非邪冷不丁地問道:“仲孫宏圖怎麼樣?”
  “老樣子。”
  寒非邪道:“聽說他臥病在床,什麼病?”
  林大人道:“心疾。”
  “不是懷孕嗎?”
  “……”林大人嘴巴微微張開,顯然內心震驚以極。
  寒非邪喃喃道:“看來美杜莎說的是對的。”
  林大人眼神閃爍,“你見到了美杜莎?”也只有這種可能。不然有誰會聯想到仲孫宏圖一個男人竟然會懷孕。“寒山主,美杜莎此刻身在何處?”
  “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林大人咬牙道:“不瞞山主。陛下的確被畜生所害,所以才……”老闆懷孕這種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太子呢?”
  “正在陛下駕前侍奉。”
  猜到是猜到,聽到是聽到。戰湛對仲孫昭的印象跌破及格線。
  林大人繼續追問道:“不知美杜莎現在在何處?”
  寒非邪道:“死了。”算算時間,三長老他們也快回來了,沒必要賣關子。
  林大人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轉身,跑了到床邊,仰頭望著天空。
  許久,隨著一聲嚎啕,林大人扶窗大哭。
  寒非邪:“……”
  他哭得那樣痛快,好似將所有的憤懣、悲傷、壓抑一起宣洩出來。
  寒非邪有些不耐煩,正要打斷,就聽戰湛道:“讓他哭吧。”之前他對仲孫宏圖是同情,作為一個男皇帝,被辱駡被暗殺被推翻都在情理之中,被強暴就稍微超出了情理一點,但理由找得好的話,也能講得過去,但懷孕生子就太玄幻了——哪怕是在玄幻小說裡。
  隨著林大人的哭聲,戰湛設身處地地想了想仲孫宏圖的遭遇,覺得他能夠掙扎到現在,求生意志之頑強絕非普通人可比。而林大人作為仲孫宏圖的心腹,這麼多年一定過著臥薪嚐膽,忍辱偷生的日子,難怪知道美杜莎死訊之後,如此失態。
  林大人哭了一會兒,終於停下來,抽抽噎噎地擦著眼淚,轉身對寒非邪道:“叫寒山主見笑了,實在是……情難自已。”
  寒非邪道:“這麼多年,你們一直忍著?”
  林大人苦笑道:“既然寒山主知道,我也不敢隱瞞。若是可以不忍,作為臣子的又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陛下落在一個畜生手裡?我們曾暗地裡以重金聘請幾位劍聖相助,都被拒絕了。”這次請寒非邪也是抱著僥倖心理,林大人原本想的是如果寒非邪失手,那麼寒非邪背後的白夢主一定會出來,到時候拿下美杜莎就是十拿九穩。他沒想到的是寒非邪直接搞定了美杜莎。想到這裡,他就興奮不已。“就他們所言,殺一個美杜莎不難,難的是面對其他美杜莎的……”他驚覺失言,猛然收口,已經不及。
  寒非邪似笑非笑道:“報復?”
  林大人連連賠罪,剛剛哭過的臉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美杜莎囚禁陛下十年,第一次離開皇宮,實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主意是我出的,若寒山主要怪罪,林某願以命相抵。”
  寒非邪道:“你覺得你的命抵得上美杜莎的報復?”
  林大人面白如紙,姿態謙卑到極點,就差匍匐謝罪。
  “我有幾個要求。”
  “寒山主但言無妨。”
  “第一,我要仲孫日。”
  “……”林大人疑惑地看著他。
  寒非邪道:“他得罪過我,你覺得我應該放過他嗎?”
  林大人本就對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仲孫日沒什麼好感,心裡再支持不過,不過仲孫日怎麼說也是皇位第二順位繼承人,不是他一個做臣子的說給就能給的,只能問過皇帝之後再給答覆。
  寒非邪道:“百萬黃金。”
  林大人大吃一驚,結結巴巴道:“這,近來紫氣帝國多處乾旱,收成不佳,國庫日漸空虛,委實拿不出來啊。”
  寒非邪眉頭一皺,戰湛道:“可以分期付款。”
  寒非邪疑惑道:“分期付款?”
  居然不知道?
  戰湛總算有點穿越人士的感覺了,高興地解釋了一下,解釋完還補充道:“選擇分期付款的話,必須追加利息。”
  寒非邪將話轉達。
  林大人表情就像吃了一隻蒼蠅。一旦答應這一條,就意味著白夢山會成為紫氣帝國的債主?這個世界不是沒有當大爺的欠債者和當孫子的債主,但寒非邪的背後是白夢山,白夢山中藏著白夢主。他先前想著白夢主對付美杜莎十拿九穩,現在反過來對付紫氣帝國,自然也是一樣。
  “第三……”
  “還有第三?”林大人很想再哭一次。
  寒非邪道:“我現在還沒想好,想好再說。”
  戰湛暗暗叫好:比起現鈔,他更喜歡簽了名的空頭支票。
  林大人不敢應承,只說要先問過仲孫宏圖。
  



142

142、紫氣帝國(四) ...


  正好這時傳來三長老、朱晚等人歸來的消息,林大人說要設宴慶功。
  寒非邪看著戰湛胸前蛇印始終不放心,也想找個時間研究一下,便同意了林大人的安排,在皇宮一處偏殿休息,並囑咐他叫朱晚過來。
  近來天氣轉涼,偏殿裡放著火盆,寒非邪一進門就感到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幾個宮女站在火盆邊上,怯生生地看著他,容貌或清秀或明豔,身形或窈窕或豐腴,如春蘭秋菊,各有風姿。
  戰湛先是眼前一亮,隨即察覺到林大人的心思,這些美人都是他的情敵,頓時收斂興奮之情,怏怏地坐了下來。
  寒非邪累了一天,既沒心思關心幾個宮女的容貌又沒精力關注戰湛的小情緒,揮揮手就叫宮女端著火盆下去了。
  不過這個結果陰差陽錯地的取悅了戰湛。他開心地走到床邊坐下,看著閉目躺在床上養神的寒非邪道:“很累?”
  寒非邪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沖他笑了笑,手放在戰湛的腿邊。
  雖然摸不到彼此的肌膚,但兩人漸漸習慣了這種視覺上的碰觸。
  戰湛將手覆蓋在他的手上,玩了一會兒,想起仲孫日,正想問寒非邪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就聽到寒非邪閉著眼睛,呼吸勻稱,睡著了。
  戰湛成了鬼魂之後就沒有睡覺的欲望,夜晚是他的宿敵,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做什麼,只好起來四處溜達。身為騰雲帝國軍神府繼承人,平日裡沒有機會參加紫氣皇宮自由行,難得這次天時地利人和俱全,他當然沒有錯過的道理,於是忘了朱晚一會兒會過來的事,小心翼翼地穿過門,走到外頭,剛剛被寒霸趕出來的幾個宮女站在臺階前不遠處,顯然是在等寒霸的吩咐。
  吃醋歸吃醋,信任歸信任。
  再也沒有比戰湛更清楚寒非邪不能近女色體質的人了,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回來會上演捉姦在床的戲碼,悠悠然地轉身順著走廊往前走。
  紫氣帝國和騰雲帝國雖然在花紋選擇上不太一樣,但皇宮的整體建築風格偏向於古代中國的風格。戰湛走著走著,就覺得自己在觀賞名勝古跡,有些流連忘返,等他想回去的時候,天差不多快黑了,而他完全迷失了方向,跟了幾個宮女,卻發現越走越遠。
  戰湛終於發現大事不妙。
  能看到他的只有寒霸,找人一定很不方便。
  他正懊惱,就看到林大人匆匆從前面走過,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林大人走進一座種滿綠竹的院子,站在門外恭恭敬敬地行禮,“殿下。”
  門打開,仲孫昭走出來,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眼底卻帶著期盼的微火。
  林大人道:“托殿下洪福,美杜莎已然伏誅。”
  仲孫昭波瀾不驚的面容上出現一道裂縫,露出些許詫異,“誰動的手?”
  “是寒山主。”
  仲孫昭眼睛亮起,“寒山主果然是少年英雄!”
  戰湛得意地點頭。
  林大人道:“但是寒山主提了三個要求。”
  “倚望天燈?我已同意租借。”
  “這是其一。其二,他要仲孫日。”
  仲孫昭愣了愣。
  林大人將寒非邪的理由說了一遍。
  仲孫昭蹙眉道:“他畢竟是皇室中人,若是同意,怕對皇室聲譽有損。”
  林大人道:“仲孫日中了美杜莎的毒,一直昏迷不醒,也許我們可以借此讓寒山主帶去‘治療’?”
  仲孫昭想了想,大概覺得還不錯,微微點頭默許。
  “第三件,寒山主要黃金百萬。”
  仲孫昭眉頭一皺,“即使搬空國庫,也湊不出這筆錢來。”
  林大人說了戰湛提的分期付款,但沒說到利息,戰湛在邊上聽得著急。仲孫昭道:“寒山主對紫氣帝國來說,可說恩同再造。黃金百萬兩也不算什麼,許之無妨。但要附加一個條件。”他頓了頓,“寒山主連成年美杜莎都能殺了,那麼未成年的美杜莎應當不在話下吧?”
  林大人愕然道:“太子的意思是?”
  仲孫昭歎氣道:“難道你真的想讓父皇生下一個小魔頭?”
  林大人道:“我這就去說。”
  仲孫昭點點頭。
  林大人腳挪動半步,又頓住了,“瑤光她……”
  仲孫昭眼波微動,“我會等她離開再啟程。”
  林大人嘴唇動了動,慢慢地仰起頭,像是在看天,又像是努力在克制什麼,半晌才轉頭道:“我會對她解釋的。”
  仲孫昭苦笑道:“不用解釋。”他垂下眸光,看著門前的石階,情緒像是順著石階滑了下去,跌到穀底,“讓她恨我吧,這樣我會更開心一點。再說,這件事本來就沒什麼可解釋的。”
  戰湛原本打算跟著林大人離開,但眼角瞥到仲孫昭像要出門,邁出去的腳步立刻收了回來,轉而跟上仲孫昭。
  仲孫昭走得是宮殿後面藏的密道。
  在戰湛心目中,密道等於寶藏,立刻跟了下去。
  密道和戰湛以前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差不多,方方正正的磚,一步步向下的階梯,然後筆直往前,走了一段路,往上,打開蓋子,出來。
  戰湛跟慢了一步,等他穿過蓋子出來,已經不見了仲孫昭的蹤跡。要不是確定自己是魂體狀態,對方看不到,他幾乎要以為被發現了。
  這是他見過最大的宮殿,但人很少。
  戰湛逛了半天終於看到仲孫昭的身影,他站在殿外,似乎在偷聽。戰湛好奇地走到他面前,將頭伸入門內。殿內很暗,只有外殿放著一盞宮燈。
  內殿隱約有人影晃動,一個聲音輕輕地勸慰道:“陛下,吃點吧。”
  戰湛認出是林瑤光。另外一個人不用說一定是仲孫宏圖。懷孕的男人雖然可以想像,但親眼看到還是頭一次。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走到了內殿。
  金黃色的床帳遮住大半張床。戰湛走到林瑤光左前方才從床頭掀起的一角看到一張虛弱蒼白,枯瘦如柴的臉。這張臉與仲孫昭有幾分相似,但是五官更俊逸,相信年輕時一定是個大帥哥,怪不得美杜莎迷戀他。
  仲孫宏圖咳嗽一聲道:“我吃不下。前頭不是舉行慶功宴嗎?你也去吧。”
  林瑤光搖頭道:“我陪著陛下。”
  仲孫宏圖慈愛地笑了笑道:“多希望你能早日稱我為父皇啊。”
  林瑤光笑容微僵,伏低身子,沖著仲孫宏圖甜甜一笑,“父皇。”
  仲孫宏圖眼眶紅了紅,笑道:“乖。”
  兩人溫情脈脈地說了半會兒話,仲孫宏圖又催她離開,她推辭不過,只好告退。
  戰湛沒忍不住好奇,朝床帳內看了一眼,頓時被頂高的被子嚇了一跳,看大小,竟比三胞胎還大。他想到美杜莎之前說的話,暗道:裡面不會真的有一個長著九條蛇頭的嬰兒吧?
  他想得頭皮發麻,越發同情這個臥床不起的倒楣君主,不敢再打擾,躡手躡腳地出門。林瑤光腳程不快,走了沒多遠,仲孫昭卻已經不見了。
  戰湛知道她多半去參加慶功宴,放心地跟著她。她走到殿外,上了轎子。轎子裡的空間很窄,戰湛看著近在咫尺的天仙容顏,既暗爽又壓力很大。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和寒霸確定了關係,看到美女時,愛美的天性仍舊會時不時地出來作祟。但僅止於欣賞,就像他現在和林瑤光坐的很近,有些緊張,卻絕沒有心動,只是怕不下心碰到她,既對不起仲孫昭和林瑤光,又對不起寒霸。
  話說回來,林瑤光上轎子之後,就一臉悽楚地發呆,直到下轎子才匆匆收斂神情,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戰湛跟在她身後,搖頭歎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誰讓你感慨?”
  戰湛習慣了自說自話,走出兩步才驚覺剛才那句話是針對自己,轉頭看去,卻是朱晚。朱晚道:“山主在裡頭,分不開身,叫我戴著白夢之心在這裡等你。”
  戰湛乾笑道:“寒霸心情還不錯吧?”
  朱晚笑道:“不會比你在的時候好。”
  戰湛眼珠子轉了轉道:“你一會兒再進去。”
  朱晚道:“你想做什麼?”
  戰湛道:“沒什麼,就是想聽聽他在我背後說什麼。”
  朱晚道:“山主很少自言自語,想聽甜言蜜語的話,這招不靈。”
  戰湛道:“也許他暗戳戳地罵我。”
  朱晚道:“那更聽不到。慶功宴這麼多人,罵你的話不叫暗戳戳,叫明晃晃。”
  戰湛和他瞎扯了半天才說服朱晚數到一百才回來。
  
  慶功宴辦得十分盛大,許多林大人召集人手時看到的帝國大臣都在,齊昂軒也在。戰湛先去齊昂軒面前晃了晃,發現他孤零零地坐著喝悶酒,誰也不理,掃興地回了寒霸身邊。
  正和林瑤光說話的寒非邪突然扭頭。
  戰湛嚇了一跳,差點以為他看到自己了,卻發現寒非邪的目光穿過自己看向了他身後。
  林瑤光道:“師父?”
  寒非邪回神道:“沒事。你剛才說什麼?”
  林瑤光道:“我問師父何時動身回山。”
  寒非邪道:“我要先去一個地方,過一段時間。等處理完事情再來接你。”
  “我可否先上山?”
  寒非邪挑眉。
  “我早日學成技藝,才能早日下山。”
  寒非邪看出她言不由衷,卻沒有揭穿,點頭道:“我讓楊成奇兄妹護送你回去。”
  林瑤光臉上這才露出一點笑容。
  但就戰湛看來,她的笑容實在勉強得很。聯想林大人和仲孫昭之前的對話,戰湛可以肯定,仲孫昭一定要去做什麼事,也許這件事很危險,會一去不復返,也許這件事會對林瑤光造成傷害,所以仲孫昭才心存內疚。但是林瑤光似乎是知道的,只是硬撐著不說。
  戰湛想著想著,就同情起她來。就他進入這個世界這麼久,遇到過這麼多女性,林瑤光目前好感度可以刷到第四。第一是雲霧衣,第二是甯春意,娘和嫂子是他在穿越之前就刷了不少好感度的。第三是孔妍姿,就她慧眼識人,對自己有好感這一條,他就覺得可以加六十的額外分。
  至於楊柳柳、司徒勤勤、雲水靈等人,目前還在不及格裡掙扎。
  他想得太久,想得太出神,以至於沒看到朱晚回來,寒非邪重新戴上了白夢之心,一雙眼睛還黏在林瑤光的臉上直到寒非邪咳嗽一聲才回神。
  寒非邪似笑非笑道:“打擾了。”
  這時候戰湛要是敢承認,絕對是找死。他道:“我正在想你。”
  “想我什麼?”
  “想你運氣真好。哈哈。”
  “收了個貌美如花的徒弟?”
  好大一個坑。
  戰湛從容地從坑上跳過去,“當然不是。你運氣真好,居然有我這麼帥的戀人。”
  寒非邪面色這才緩和下來。
  戰湛悄悄松了口氣。有時候他不得不崇拜自己,應付起寒霸來真是有一手!
  
  慶功宴吃得實在沒意思。以寒非邪今時今日的地位,完全無須應付這些人。他稍稍坐了會兒,就要離開,卻被齊昂軒堵住去路。
  齊昂軒道:“我這次雖然沒有遇到美杜莎,卻遇到一個魔獸王,兩個八階魔獸。”
  寒非邪道:“以後這種事無須向我彙報。”
  齊昂軒只當沒聽到他的揶揄,繼續道:“魔獸王是從九階突破的碧眼雙峰巨貉,八階是赤足虎紋象、彩雲祥瑞獸。是不是有些很耳熟?”
  戰湛想起自己在還魂魔林遇到的八階魔獸就是赤足虎紋象、彩雲祥瑞獸。
  “好像是從白夢山裡出去的。”
  “不過,現在……”
  “都死了。”
  齊昂軒看著寒非邪,眼神似醉非醉,心底卻清醒得一塌糊塗。當年的寒非邪他不屑一顧,今日卻視為勁敵,甚至可以說是追趕的目標。這對一向心高氣傲的他來說,簡直難以忍受。
  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夠追上寒非邪,超過他,將他甩在身後,踩在腳下。不僅僅因為寒非邪目前已經是同輩人中的佼佼者,更因為他出身寒家,入主白夢山,走到哪裡都是麒麟世家的宿敵。
  寒非邪對齊昂軒的挑釁不以為然,微微一笑道:“魔獸肉好吃嗎?”
  齊昂軒一怔。
  寒非邪道:“餓急了,倒是能填肚子。”說罷,看也不看齊昂軒青白交加的臉色,揚長而去。
  倒是戰湛對他頗為關注。因為,這明顯就是繼仲孫日之後又一個給力的踏腳石型炮灰。齊昂軒這個炮灰也算養了很久了,差不多是豐收的季節。
  他們走得太快,因此沒看到他們離開後沒多久,齊昂軒收到一張陌生人紙條,上面寫著如果寒非邪和戰湛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內容。
  
  寒非邪和戰湛回到府邸,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裡面沖出來。
  戰湛激動不已,“甯姐姐!”
  甯春意看不到他,逕自和寒非邪打招呼,“聽說白夢山山主駕臨紫氣帝國,我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寒非邪抱拳道:“多謝。”雖然經常吃甯春意的飛醋,但他心裡知道甯春意對戰湛有多重要,因此表現得十分謙和有禮。
  甯春意微微一怔,即坦然接受了,“戰湛呢?他最近好嗎?”
  寒非邪道:“在山中閉關。”
  甯春意笑道:“虧他坐得住。”
  令人閒聊了一會兒,甯春意示意寒非邪找一個僻靜談話的地方。
  



143

143、紫氣帝國(五) ...


  寒非邪帶她來到臨時書房,等戰湛進門之後才關門。
  甯春意以為他在提防別人偷聽,壓低聲音道:“你身邊被安插了人?”
  “誰?”寒非邪脫口道,“我當柳柳是妹妹。”
  ……
  甯春意驚愕地看著寒非邪,寒非邪認真地看著戰湛,戰湛似笑非笑。
  最後還是甯春意打破沉寂,“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身邊有沒有其他勢力安插進來的人。”
  寒非邪恍然,耳朵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避開戰湛投過來的戲謔目光,轉身邊倒茶邊道:“沒有。成奇雖是紫晶商行的人,卻是我多年朋友。”
  甯春意與寒非邪本就不熟,點到為止便不再問,轉問起戰湛近況。
  寒非邪仍說在閉關,只是加了一句還有白夢主。
  “能得到劍神親自指點,是他的福氣。”甯春意雖他高興,卻不見喜悅,眉宇之間反而帶著淡淡的愁緒,“你回山的時候,他若是出關,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他。若是他修煉到緊要關頭,就不必說了,以免讓他分心。”
  寒非邪見她面色凝重,跟著嚴肅起來,“什麼消息?”
  甯春意道:“這兩年,雲牧皇與軍神府的關係越來越緊張。要不是因為紫氣帝國和亡騎在旁虎視眈眈,恐怕騰雲帝國國內就會亂起來。”
  寒非邪雖然也關注騰雲帝國,知道雲牧皇近兩年大肆提拔親信,衛氏三兄弟被下放軍中,司徒奮還未成年已入六部,卻不知道他與軍神府的關係已經惡劣如斯。
  “如今雲牧皇與亡騎達成停火協定,元帥被調回天都,軍隊由衛盛接管,天都已是風雨欲來之勢。司徒家和衛家一直在暗中尋求高手。雲牧皇提拔親信大潮中,藍家不但沒有受惠,反而遭受不少打擊,與皇帝的關係早已貌合神離,連皇太后也三番兩次地拒絕了藍家進宮。藍家表面沒有動靜,但是半個月前寒家家主親臨天都。”她對寒非邪與寒家的恩怨並不清楚,見寒非邪面無表情,不覺有些奇怪。
  戰湛聽得暈頭轉向,“這是要開戰的節奏嗎?”白夢山大戰前夕,他沒什麼大感覺。畢竟他當時是去觀戰的,只是觀著觀著,一不小心蹚進去了。可軍神府不一樣,那是他的家,他的父母。要真打起來,他捐錢捐軀,義無反顧!
  寒非邪用眼神安撫戰湛,沉聲道:“雲牧皇呢?”
  甯春意道:“他拜入了麒麟世家。”
  ……
  果然,這才是重點。
  這兩年,他一直有意無意地散播白夢主收戰湛為徒的事,為軍神府撐腰,雲牧皇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無所準備。
  寒非邪沉聲道:“師伯是劍神,麒麟世家家主也不過是劍聖而已。”
  “是三個劍聖。”甯春意苦笑道,“一個月前,齊世鐵、齊翠蘭突破成劍聖。”
  戰湛:“……”這年頭,劍聖也批發嗎?
  寒非邪依舊不動聲色,“等級的差距不是數量可以替代的。”
  甯春意試探道:“屆時,白劍神會出手嗎?”
  從她逃婚到紫氣帝國開始,寧家與雲牧皇的關係已經處於崩裂的邊緣。這兩年,雲牧皇有意扶植其他家族代替甯家皇商地位,如今寧家在騰雲帝國的地位和前景大不如前。幸好她在紫氣帝國站穩腳跟,有了一條退路,在騰雲帝國的內鬥上可置身事外。因此,儘管她內心傾向於助軍神府一臂之力,也不敢隨意拿寧家做賭注。甯秋水與她看法一致,不過他是富貴險中求的商賈本性,估量著軍神府是否有孤注一擲的潛力。
  寒非邪不置可否道:“要等師伯出關。”
  甯春意歎氣道:“但願來得及。”
  寒非邪看她滿臉擔憂,皺眉道:“難道情勢已經……”
  甯春意緩緩道:“一觸即發。”
  
  甯春意走後,書房沉靜如水。
  寒非邪關上門就看到戰湛坐在椅子上發呆。
  “我們馬上趕回去,來得及的。”寒非邪相信甯春意不會危言聳聽。
  戰湛回神,張了張嘴,又合上,一雙眼睛默默地看著他。
  寒非邪道:“你擔心麒麟世家?”
  戰湛歎息道:“三個劍聖……”他終於懂得為什麼那麼多玄幻小說的主角最後都變成超級無敵的存在了,不是他們本性勤奮好學,也不是他們多有野心,根本是環境壓迫的!看看,他和寒霸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沖到金字塔的頂尖,壓根就沒法消停啊。
  寒非邪堅定道:“他們能成為劍聖,我們也能。”
  戰湛憂鬱地看著自己的腳尖。現在的他別說劍聖,就連劍工都對付不了。
  “有我。”寒非邪走到他面前,蹲□,抬頭看他。
  戰湛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想進招魂鈴。”
  “不行。”寒非邪想也不想就拒絕。
  戰湛繼續道:“我想試試生魂修。”
  寒非邪抿了抿嘴唇,道:“我不會讓步的。”
  戰湛道:“我會天天曬太陽。”美杜莎說過,像戰湛這種吞噬別人魂魄的修煉方式最好多曬太陽。
  寒非邪道:“你相信她的話?”
  戰湛道:“那我不曬。”
  “這不是曬不曬太陽的事!”寒非邪猛然站起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吹了會兒冷風才冷靜下來,突然道,“這世上又不止麒麟世家有劍聖。”
  戰湛一怔。
  寒非邪嘴角噙著冷笑道:“既然他們可以招兵買馬,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戰湛呆呆道:“劍聖很貴吧?”
  “……無價。”
  “所以你打算搶過來?”戰湛問完之後,自己就否決了,“要是能搶過來,直接搶麒麟世家的就好了。”
  最初的震驚漸漸沉澱下來,寒非邪的大腦全速運作,“麒麟世家出了三個劍聖,對任何一個超級世家來說,都是威脅。”
  “白夢山也是。”
  “假若是你,被一個絕對比自己強大的人打敗和被三個和你一樣實力的人打敗,哪一種更不甘心?”
  “比被三個和我一樣實力的人打敗更不甘心吧?人多欺負人少算什麼英雄好漢!”戰湛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說他們會看麒麟世家更不順眼?”
  寒非邪心裡並沒有太大把握,可為了阻止戰湛進招魂鈴,表現得十分自信。
  “好!我們採取遠交近攻的策略,那你拉攏其他超級世家,我進招魂鈴好好修煉。”
  氣氛頓時冷下來。
  寒非邪抿著唇看他。
  戰湛道:“你也不想我一直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飄來飄去吧?”
  寒非邪冷聲道:“我會煉製出復活藥,你不相信我?”
  戰湛道:“不是不相信你,可是你看你現在有這麼多事情要做,也許煉製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老了,那我怎麼辦?”
  這個理由戳中寒非邪的軟肋,讓他表情稍稍鬆動。
  戰湛再接再厲道:“有一句話說,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我們應該雙管齊下,你努力,我也努力,這樣命中率才會高,風險才會小。我們才能更早地……在一起。”就算承認了兩人的關係,他還是不習慣說這種甜言蜜語。
  屋裡久久沒有聲音,靜得僵硬。
  戰湛抬起頭,寒非邪正看著他,眸光沉沉,仿佛一塊鉛,一塊鐵,丟到心裡,直直地墜下去。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寒非邪說完,起身出門,沒留給他半點解釋的機會。
  戰湛追出去解釋,寒非邪一路無言,到最後被說得煩了,乾脆摘下白夢之心往枕頭底下一塞,翻身就睡。
  戰湛看著寒非邪的背影,有點不敢置信。
  “擦!這是冷戰?”
  他摸摸腦袋,在床邊轉悠了半天,看寒非邪沒有回心轉意的跡象,吐了吐舌頭,轉身出門。
  
  同樣是夜晚,這個世界的夜色仿佛也受了世界設定的感染,充滿古意。涼風吹拂,院落裡樹葉小草優雅起舞。戰湛坐在草叢裡,靠著樹發呆。
  他知道寒非邪的堅持是為了他好,不希望他涉險。可是來這個世界越久,適應這個世界越多,他已經不再滿足做一個抱住大腿,等著寒非邪得道,自己跟著升天的跟班。
  比起閉著眼睛等寒非邪霸氣側漏,自己跟著沾光,他更希望兩人攜手並進,一起闖關,最後並肩立於世界頂端。
  但是這樣的想法他現在還沒有資格提。
  沒有身體,只能像寄生蟲一樣依附著寒非邪的現狀讓他內心生出一點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自卑,平時不曾察覺,遇到意見分歧的時候就會借機滋生。冷戰時尤為明顯,寒非邪摘下白夢之心對自己視而不見,自己就變成了誰也看不到孤魂野鬼。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連串急匆匆的腳步,沒多久,寒非邪就出現在視野內。
  戰湛下意識地將身體往裡靠了靠。
  寒非邪果然沒注意,直接從他面前跑了過去。
  戰湛既有些得意,又有些擔心,小聲抱怨道:“視力這麼差……”
  “知道我視力差還亂跑?”寒非邪的聲音從他身後冒出來。
  戰湛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微微前傾,很快轉過身。
  寒非邪就站在他身後,幽幽地看著他。
  “我……”
  “跟我回去。”寒非邪向他伸出手。
  戰湛撇嘴,四肢一張,向後躺倒,閉上眼睛。
  ……
  寒非邪什麼都沒說,在他身邊盤膝坐下,閉目修煉。
  “……”
  戰湛無語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裡?”寒非邪立刻睜開眼睛。
  戰湛道:“賞月。”
  寒非邪等他走出兩三步,才輕聲道:“月亮比我好看嗎?”
  戰湛腳下踉蹌,差點跪倒。擦!居然用美男計!
  



144

144、紫氣帝國(六) ...


  自己要是中計,不就顯得很好色?
  他迅速調整腳步,狀若淡定地繼續往前走。在他的預想中,寒非邪大概還要再說點什麼,可直到院子門口,後面都沒有傳來其他聲音。
  “……”
  太沒耐心了吧?又沒說一定不會上當,多兩次會怎麼樣?
  他鬱悶地轉頭,就看到寒非邪在三步遠的地方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可視線像是春夜裡細細的雨絲,有些纏綿有些粘。
  戰湛一邊想著□空即是色,一邊心裡唱著我總是心太軟,心太軟……
  寒非邪見他表情緩和,立刻走過來,猶豫了下道:“抱歉。”
  戰湛想起他摘下白夢之心的事,稍稍緩和面色又緊繃起來。
  “下次不會了。”寒非邪道。
  戰湛不打算輕易放過他,“嫌我煩?”
  “不是,只是不想和你爭吵。”
  “你可以讓著我。”
  寒非邪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上次出事,有白夢之心,下次呢?”他抬頭,直直地盯著他,拼命地壓抑著內心的不安和焦躁,“救不了你怎麼辦?”
  戰湛咕噥道:“哪會每次都這麼倒楣?”
  寒非邪道:“可是我怕。”
  戰湛默不吭聲。
  寒非邪湊近他,抬起雙手,像是撫摸著他的手臂一般,順著他的輪廓上下摩挲,“復活藥會有的,相信我。”
  戰湛舉起雙手“搭著”他的肩膀,“我冒險你會擔心,可是你冒險我也會擔心。”
  寒非邪道:“我會照顧好自己。”
  “你相信將自己能照顧好自己,為什麼你不相信我也會照顧好我自己?”
  寒非邪默默地看著戰湛的魂魄。
  戰湛道:“……這是意外。”
  “我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杜絕意外。”
  戰湛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有點急了,“我的安全我自己會負責。”
  寒非邪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
  “不行,現在就說清楚。”戰湛攔住他,“你別想用‘拖’字訣。”
  遠處,一個黑影閃動,跑進來才認出是楊成奇,“宮裡來人了。”
  寒非邪和戰湛對看一眼。
  這個時間?
  兩人趕到大廳,發現來的竟然是林大人。
  林大人見寒非邪進來,連忙站起行禮。
  寒非邪擺了擺手道:“大人夤夜造訪,所為何事?”
  林大人目光瞟向楊成奇。
  楊成奇識趣地離開。
  林大人確定他走遠,才壓低聲音道:“陛下腹中胎兒要出來了。”
  寒非邪道:“所以?”
  “想請寒山主再助一臂之力。”林大人湊過去,低聲道:“此子是妖物,不能留下。”
  寒非邪皺眉道:“你要我殺了他?”
  林大人道:“不,誕下的若是人,陛下便打算撫養他長大成人,若是美杜莎……”
  寒非邪倒是理解仲孫宏圖的心情,想了想道:“此事先讓我與管事商量商量,再做決定。”朱晚是這方面的專家,殺還是不殺,可以由他決定。
  林大人強忍著焦急,眼睜睜地看他離開。
  
  戰湛跟在寒非邪身後,“殺了美杜莎會有後遺症的。”
  寒非邪怕他再提進招魂鈴的事,聽他開口之後才鬆口氣道:“他們以為美杜莎的蛇印在我身上,是一回生二回熟。”
  戰湛道:“但是蛇印在我身上。”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我是魂體,不會受到傷害……”
  “誰說魂體不會受到傷害?”寒非邪終於爆發,“你能吞噬其他魂魄,其他魂魄也一樣能吞噬你。你被吞噬之後我要上哪裡再去找你?”
  戰湛道:“你對付美杜莎,我一樣會擔心。”
  寒非邪道:“好吧,那我殺她,你也別進招魂鈴。”
  “不。”戰湛毫不猶豫地拒絕。
  寒非邪差點暴走。
  
  朱晚還沒入睡,正趴在桌上整理自己寫的魔獸筆記,聽到敲門立刻起身開門。
  寒非邪說明來意,朱晚頓時歡呼一聲,興奮地去拿自己隨身用的小包,連聲道:“去去,我去!”
  戰湛道:“……希望他見到林大人的時候不會這麼開心。”
  寒非邪道:“還沒決定是否下手。”
  “當然不能!”朱晚立刻轉身,激動道,“想想,一個小美杜莎。沒有母親,被父親嫌棄的美杜莎。多麼好的培養苗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不如交給我,我會讓她茁壯成長。”
  戰湛道:“不用這麼茁壯,半死不活就好。”
  寒非邪道:“她身體裡流淌著紫氣帝國皇室的血脈。”言下之意是仲孫宏圖未必會同意。
  朱晚一點都不擔心,別有深意道:“也許他們會上杆子送給我呢?”
  
  對林大人來說,只要寒非邪肯出手,其他一切好說,哪怕再多的條件他也願意咬牙應下了。可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寒非邪一個條件都沒有提,只說先過去看看。
  林大人介意地看著同行的朱晚,含蓄道:“這件事是帝國最高機密……”
  寒非邪道:“他是獸類專家,也許能有所幫助。”
  朱晚道:“我看過的關於美杜莎的典籍中,從未看到過於生育有關的記載,也沒說過她發情和下身的情形,以至於我好長一段時間都以為她是無性繁殖。這次能夠……”他頓了頓,才接著道,“幫助陛下,真是太好了。”
  他雖然硬接了一句,但戰湛用名譽發誓,剛剛朱晚想說的絕對是“這次能夠近距離圍觀真是太好了!”
  不管怎麼說,林大人對這個答案還是很滿意的。
  
  一行人到皇帝住的寢宮,發現宮女都已經被轟了出去,整個寢宮除了兩個幫忙接生的太醫之外和一個穩婆之外,只有仲孫昭和林瑤光在外面守著。
  兩人看到寒非邪,都是眼睛一亮。仲孫昭立刻上前見禮。
  “啊!”內殿突然傳來一聲慘叫,隨即是一陣兵荒馬亂。
  朱晚下意識地上前半步,卻被仲孫昭不悅地攔住了。
  林大人連忙上前介紹。
  仲孫昭聽說他是寒非邪的管事,對獸類有所研究,稍稍緩和臉色,只道:“有太醫在,請幾位放心。”
  不過仲孫昭攔得住朱晚卻攔不住戰湛。
  戰湛早在第一聲慘叫的時候就鑽了進去,只是眼前的景象讓他有點鬧不明白。那個穩婆躲在床邊瑟瑟發抖,兩個太醫圍在床邊,卻不敢靠得太近,像是在顧忌著什麼。
  發出慘叫的正是躺在床上的仲孫宏圖,他閉著眼睛,臉色比戰湛下午見時的更加慘白。
  太醫甲道:“這,這,該如何是好?”
  太醫乙道:“事到如今,只有今早助陛下產下才是。”
  太醫甲身體抖了抖,苦笑道:“怎麼助?”
  太醫乙也是一籌莫展。
  戰湛被兩人的對話吊起胃口,忍不住從中間鑽過去。雖然之前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可是眼前的情景依舊讓他大吃一驚。
  他注意的不是那個大得可以裝下兩個高壓鍋的肚皮,而是雙腿之間那條黑漆漆的東西。
  如果他沒有看錯,那似乎是……
  一條蛇?
  戰湛全身毛骨悚然,下意識地退了兩步,一轉身跑回寒非邪身邊。
  寒非邪用眼睛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戰湛將看到的情景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說道那條蛇時,他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只是形容他內心的感覺。看來美杜莎說的“要□十次,前面九次都是蛇”的這句話是真的。
  也就是說,美杜莎一出生,那些蛇就盤踞在她的頭髮上,與她共用一具身體。


  



旁觀霸氣側漏 (上) by 酥油餅
旁觀霸氣側漏 (下) by 酥油餅


145

145、紫氣帝國(七) ...


  一個太醫匆匆走出來,雙腿一屈,跪在仲孫昭面前,“太子恕罪!陛下腹中……胎,胎兒過於古怪,臣等實在無能為力。”
  仲孫昭握了握拳頭,“太醫是無能為力還是不願出力?”
  太醫匍匐在地,“臣實在是無能為力。”
  仲孫昭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道:“開腹如何?”
  仲孫昭臉色一白,太醫臉色更白。想到那從雙腿之間伸出來的蛇頭,他雙腿就直打哆嗦,更不要說開刀將它取出來。他顫聲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這開腹之術風險太大,臣無十足把握……”
  仲孫昭道:“若不開腹,你又有何辦法?”
  太醫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也就是說,僅剩下開腹一途?”仲孫昭問。
  太醫低著頭。
  “那就開吧。”仲孫昭看也不看他,“太醫家中幼子才六歲吧?”
  太醫渾身一震。
  “六歲,也是個易於夭折的年紀。”
  太醫身體抖得越發厲害,“臣,臣,一定竭盡所能。”
  “還不快去!”仲孫昭終於發火。
  太醫連滾帶爬地沖了進去。
  仲孫昭平了平氣,轉身看寒非邪,面帶歉意,“讓寒山主見笑了。實在是……”
  寒非邪道:“無妨。”他對寒雲飛感情不深,無法感同身受,但看他雙眼微紅,神色惶急,心中既有幾分同情,又有幾分豔羨。
  朱晚突然道:“美杜莎蛇毒極烈,若是開腹不當,怕會殃及母體。”
  仲孫昭立時忘了自己之前攔人之舉,抓住他的手道:“那該如何?”
  朱晚道:“胎兒掙扎了這麼久,恐怕為時已晚,為今之計,只有竭力清毒。”
  仲孫昭道:“還請先生相助。”
  朱晚睨著他。
  仲孫昭總算“恢復”了記憶,面有愧色,“我是怕房中穢物弄髒了先生。”
  朱晚淡然道:“我現在能進去了嗎?”
  仲孫昭躬身道:“不管父皇是否……先生大恩,仲孫昭銘記于心。”
  這話說得十分漂亮,朱晚面色稍霽,進內殿去了。
  戰湛雖然心癢好奇,但是之前的畫面對他衝擊太大,轉悠了一圈,還是在外面坐下。
  裡頭一開始還能聽到仲孫宏圖的叫聲和朱晚等人安撫聲,過了會兒,各種聲音都小了。
  正當仲孫昭猶豫著要不要進去一探究竟的時候,穩婆突然大叫一聲,花幾從裡面摔了出來,花盆碎了一地。仲孫昭終於忍不住沖了進去。
  戰湛見寒非邪無所顧忌地往裡走,也跟了進去。
  裡面兩個太醫正跪在床邊,一個縫合傷口,一個給仲孫宏圖灌藥。
  朱晚抱著一個嬰兒。
  戰湛從寒非邪肩膀上飛快地瞄了眼,差點噴笑出來,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這一眼卻看得毛骨悚然。朱晚懷裡的嬰兒雖然閉著眼睛,可給人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頭頂光禿禿的,耳朵正上方卻盤著兩坨,粗看像頭髮,仔細看才知道是蛇。
  仲孫昭知道仲孫宏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之後,目光落在朱晚懷中嬰兒的身上。
  戰湛暗道:以朱晚對美杜莎的情有獨鍾,一定會開口要人的吧?他剛剛才救了仲孫宏圖,這個面子仲孫昭多半會給,但不會太情願。
  誰知朱晚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他非常乾脆地伸直胳膊,想將頭上只有兩條蛇的小美杜莎交給仲孫昭。
  仲孫昭對寒非邪道:“寒山主,可否請您出手了結此物?”在他眼裡,這個和他有著一半血緣聯繫的嬰兒根本就是迫害他父親的延續。
  寒非邪道:“她只是個嬰兒。”
  仲孫昭道:“可她長大之後就會荼毒生靈,禍害帝國!”
  寒非邪淡然道:“那就等她長大。”
  仲孫昭見寒非邪心意已決,只好另作打算。
  朱晚道:“太子,我舉得有點酸。”
  美杜莎霸佔禁錮他父親長達十年,早在仲孫昭心目中埋下難以磨滅的傷痕和恐懼,看著那兩條盤在腦袋上的蛇,他既厭惡又畏懼,輕聲道:“我去找人……”
  朱晚道:“太子若是信我,就將它給我吧。”
  仲孫昭警覺道:“用來做什麼?”
  朱晚道:“自然是用來研究。似美杜莎這種存於傳說的魔獸,可遇不可求。”
  仲孫昭遲疑。
  朱晚道:“太子放心。它不過是我從山中撿來供我研究的玩物罷了。”
  仲孫昭道:“既然是先生要,我自然沒有問題。不過這東西剛剛出世,髒得很,請容許我叫人清洗清洗。”他說著,將林大人叫進來。不多時,就看到林大人拿著一個長方形的竹籃子,看著朱晚將小美杜莎放進去,再將竹籃四周扣住,拎著出去。
  ……
  這絕對拿去毀屍滅跡吧?
  戰湛雖然對小美杜莎也沒什麼好感,但出於對朋友財產的保護,他仍跟了上去。他剛出門口,就聽到後面門被打開了,寒非邪從裡面走出來,“你去哪裡?”
  戰湛見林大人停住腳步,跳腳道:“我在跟蹤啊跟蹤!”
  林大人以為寒非邪說他,忙走回來道:“我去叫人清洗。”
  寒非邪道:“仲孫日呢?”
  “正在宮中休養。”林大人以為他關心仲孫日的事,解釋了幾句,“他至今昏迷不醒,看來須得山主出手了。”
  寒非邪道:“嗯,一會兒給我,我帶走。”
  林大人點頭道:“好。”
  戰湛:“……”兩個人口販子接頭接得毫無違和感啊。
  林大人走後,戰湛見寒非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只好舉手投降,跟著他走回殿內。殊不知,他們出去短短一會兒工夫,仲孫宏圖就差點斷氣,幸好朱晚手裡有解毒的丹藥,又有仲孫昭輸送劍氣,才勉強保住他。
  朱晚道:“這藥只能暫時保住心脈。等毒氣攻心,就神仙難救了。”
  是神仙,不是上帝不是宙斯也不是光明女神,所以他可以假設這裡的確是東方玄幻設定麼?
  戰湛思緒很不厚道地偏了。
  仲孫昭對朱晚道:“大恩不言謝,以後若有用得本太子,還請先生開口。”
  朱晚歎氣道:“慚愧,可惜我也無能為力啊。”
  寒非邪見仲孫昭一臉愁雲慘霧狀,開口道:“藥王大賽在即,應當有藥皇親臨,或許有辦法。”
  仲孫昭眼睛一亮,立刻抬步往外走。
  這裡畢竟是產房,雖然待產的不是女子,但也有些尷尬。寒非邪和朱晚也趁機出來,門口已有侍者待命,兩人被領到偏殿,邊用膳邊等候。
  天色漸亮,戰湛不耐煩地進進出出六次之後,林大人終於拎著竹籃子回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頂轎子。他將竹籃子給朱晚,卻沒有說多餘的話。
  戰湛猜測美杜莎還活著。
  果然,朱晚打開籃子,就看到一條蛇蜷縮在籃子裡,做出躍躍欲試地伸縮著。
  朱晚心滿意足地關上籃子蓋,眼神對上林大人時,立刻收斂了所有表情。
  林大人與寒非邪進行了慎重的交接儀式。轎子裡面坐著的仲孫日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被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國家,出賣給了寒非邪。
  考慮到仲孫日體內流著紫氣帝國皇室的血液,林大人還問了他的歸期。
  寒非邪道:“看他現在的狀況,我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吧。”
  林大人歎了口氣。
  就戰湛、寒非邪和朱晚看來,他這口氣歎得……十分做作。
  
  回到別館,朱晚不管一夜未眠的疲憊,抱著竹籃子就往房間裡跑。寒非邪則拎著仲孫日回房間。
  戰湛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進了科研所。
  他跟著寒非邪回房,見他正用劍氣探索仲孫日體內的天火,可惜無論他試幾次,放出去的火陽之氣都如泥牛入海,一去無蹤。
  寒非邪收回火陽之氣,凝思片刻,拿出紙筆寫起來,然後出門叫人抓藥,顯然打算先弄醒他。
  戰湛道:“會不會天火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古怪?”
  “仲孫昭未必會說實話。”倚望天燈是仲孫家的寶物,外借已很勉強,要他們洩露寶物的秘密,近乎不可能。寒非邪沉吟道:“不過,紫晶商行或許有我們要的東西。”
  他是雷厲風行的性子,腦子裡才形成念頭,馬車很快就準備好了。
  
  紫晶商行對紫氣帝國和騰雲帝國來說,都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它雖然立足於紫氣帝國,但是當兩大帝國產生矛盾與摩擦時,它保持中立。
  正因如此,騰雲帝國明知道它來自紫氣帝國,仍沒有在明面上提出任何限制令,這造就了紫晶商行蓬勃發展,成為神劍大陸第一商行的今天。
  不過紫晶商行的總部並沒有像它的名聲那樣威風赫赫。
  佇立在戰湛和寒非邪面前的建築物就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宅院,若不是紫晶商行四個字太過霸氣側漏,恐怕很多人都會被它的外表給糊弄過去。
  寒非邪說明身份之後,門房立刻迎了進去,連通報的程式都省了。
  戰湛見狀,深深驚歎紫晶商行超前的服務意識。
  他們送到花廳坐下沒多久,金遠眺就出現了,態度之親切,語氣之熱絡,幾乎讓戰湛懷疑他和寒非邪是不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寒非邪道:“我這次來是想買一樣東西。”
  金遠眺道:“山主但說無妨。只要紫晶商行有,無不可。”
  寒非邪道:“我想知道關於倚望天燈的一切。”
  他和戰湛原以為金遠眺要沉思一段時間,誰知他聽完後,立刻大笑起來:“巧了。我剛剛還和家父聊起這件事,家父叫我親自上門問問,看山主是否需要,不想山主竟然就來了。”
  
  


146

146、紫氣帝國(八) ...


  他說著,真的從懷裡掏出一本薄冊子來,冊子封面寫著《奇物志》。
  寒非邪並不意外。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要倚望天燈,消息應當已經傳開了。他單手接過冊子,緩緩翻開,第一頁就是倚望天燈:
  吾等凡人,惘惘而生,碌碌而亡,不問所來,不聞何往……聖人者,自天降。行而悟道,立而講道,坐而佈道,臥而得道……聖人來處,無生死之困,無貧富之慮,無男女之愛,無孤寂之愁。有喜無苦,有始無終……
  寒非邪正看得入迷,誰知一翻頁,後面竟直接接碧炎金蓮心,“……缺頁?”
  金遠眺苦笑道:“實不相瞞,這是手抄本,原書殘破不堪得厲害,能修復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奇跡了。”
  寒非邪把關於倚望天燈的一段又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奇物志》既然是介紹倚望天燈,為什麼前面這一頁說的都是天人?這天人究竟是確有其人還是杜撰的?如果確有其人,那麼天上真的有一個無憂無慮無生無死的仙境?這個仙境和倚望天燈有什麼關係?
  倚望天燈……
  他想起關於燈的傳說。難道倚望天燈的作用是令靈魂昇華至仙境?那麼仲孫日現在的情況就是昇華的過程?
  金遠眺見寒非邪陷入沉思,十分安靜地坐在一邊,肆無忌憚地凝望著寒非邪的面容。
  戰湛不悅地擋在兩人中間,“喂喂喂!你往哪裡看?”
  寒非邪聽到戰湛的聲音立刻抬頭,剛好迎上金遠眺火辣辣地注視。
  金遠眺尷尬地別開目光,乾笑道:“聽說山主昨晚進了皇宮……”他一開口就知道自己這個話題選的不好。這麼一說,分明有監視對方之意,正要補救,就見寒非邪起身道:“嗯,一夜未眠,的確困了。”
  金遠眺一邊起身送客一邊搜腸刮肚地想法子挽救剛才丟掉的印象分,“不知道山主明日去不去藥王大賽?”
  寒非邪一心撲在倚望天燈上,哪有閒心管藥王大賽,聞言想也不想地搖頭。
  金遠眺道:“這真是太可惜了。據說水藥皇也會參加。”
  寒非邪現在一聽到水赤煉就煩,要不是白夢山實力不濟,還不到和藥皇莊翻臉的時候,他恨不得立刻殺過去。
  金遠眺看他臉色越發冷,也不敢再說話了,一路送他到門口,看著他上車,突然又冒出一句,“聽說九幽寒地的人也來了,不知山主可有聽聞?”
  寒非邪關門的手一頓,“九幽寒地?”碧炎金蓮心也是復活藥必需的藥材,九幽寒地本就是他此次的目的地之一,只是最近出了太多事,讓他遲疑是否繼續原地路程,不想九幽寒地的人竟然送上門來了。
  金遠眺道:“據說,他們在城西的風荷山莊落腳。”
  寒非邪道:“又是紫晶商行的別院?”
  金遠眺賠笑道:“他們不似我與山主這般親近。”
  戰湛開始佩服他的厚臉皮了。
  
  寒非邪回來之後,靜靜地坐在房間裡理思緒。近日發生的事情太多,讓他有些顧頭不顧尾。甯春意帶回來的消息雖然緊要,但看眼前局勢,軍神府與雲牧皇徹底交惡恐怕還有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他必須積攢與擁有三位劍聖的麒麟世家對抗的實力。
  當世劍聖,除了麒麟世家的三位和晉升劍神之後不知所蹤的白夢主之外,還有四位。分別是青紋世家老祖青紋劍聖秦縱橫,有當世第一殺手之譽卻一直謠傳已然身亡的血煞劍聖沈灼,九幽寒地的主人銀絲劍聖蔚雪痕,以及曾在白夢山有過一面之緣的浪天涯。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拿碧炎金蓮心和拉攏蔚雪痕這兩件事互相矛盾。要知道碧炎金蓮心在九幽寒地的地位不下於倚望天燈對仲孫家,除非蔚雪痕也遇到如美杜莎這樣的麻煩,不然恐怕很難兩全其美。
  另一件叫他操心的事就是仲孫日和倚望天燈。
  他不知道天火在仲孫日的身體裡究竟做什麼。若說是治療,可這麼久了,又絲毫看不出效果。
  正當他為兩件事焦頭爛額之際,其中一件事突然出現了轉機。
  
  寒非邪雖然繼承了白夢山,成為白夢山山主,可是真正打過交道的劍聖也只有白夢主一個人,所以當他聽說蔚雪痕登門拜訪時,還是驚了一下。
  傳說中蔚雪痕是個冷若冰霜的男子,可真正見了,寒非邪才知道什麼叫絕世風華。並不說他容貌如何好看,而是整個人的風度氣質,以天刃形容,失之淩厲,以雪山形容,失之樸素,以幽蘭形容,又失之柔媚。只能說此人風雪為骨,冰霜為神,人雖冷,卻冷得再理所當然不過。
  用戰湛的話形容,“這人適合夏天出現。”
  “我找你,是要借倚望天燈。”蔚雪痕一坐下,連招呼都沒打,直奔主題。
  寒非邪雖然驚異,卻不動聲色,“蔚前輩怎知天燈在我手中?”
  “不必廢話,且說條件。”
  寒非邪一字一頓道:“碧炎金蓮心。”
  蔚雪痕眉頭不皺一下地回答:“不行。”他見寒非邪不說話,又道:“別的條件。”
  寒非邪道:“沒有了。”雖然心裡還有一個備用答案,但他不打算馬上攤出來,至少要先探一下蔚雪痕的底牌。
  蔚雪痕道:“我會搶。”
  寒非邪道:“你找不到的。”除了他和戰湛之外,沒人知道天火在仲孫日的身體裡。
  蔚雪痕冷著臉看他,似乎在衡量他話中的真實性。
  戰湛開始是打心眼裡佩服寒非邪,在這樣超強冷氣的衝擊下還能保持著面不改色的淡定,後來有點擔心,該不會被冷氣凍住了吧?
  幸好蔚雪痕開口了,“我只剩下一株碧炎金蓮。”
  寒非邪愣住。
  蔚雪痕緩緩起身,負手走兩步,沉聲道:“半個月前,九幽寒地寒水大漲,碧炎金蓮受淹,碧炎散,金蓮萎,只餘一株苟延殘喘。”
  寒非邪熟知藥性,自然知道碧炎金蓮中的碧炎是指它與生俱來的炎熱之氣,也是碧炎金蓮最奇特之處,若碧炎散,那麼金蓮受寒氣所侵,枯萎是早晚。難怪蔚雪痕要倚望天燈。倚望天燈是天火,據說燃而不烈,燒而不傷,恐怕是當今之世唯一能代替碧炎之物。
  蔚雪痕見他久久不說話,鬆口道:“若有第二株,給你倒也無妨。”
  碧炎金蓮這樣吸天地精華而生的奇物怎麼可能說培植就培植……寒非邪按著額角。但蔚雪痕手中只有一株,且不說從他手裡搶來有多難,就算搶來,恐怕也會結下大仇。
  “小心!”戰湛身影一晃擋在他面前。
  寒非邪抬頭。蔚雪痕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面前一步遠處,“你若有其他條件,儘管開來。”
  寒非邪慢慢地扯出一絲苦笑道:“並非我不願,而是我不能。”
  蔚雪痕皺眉。
  “天火目前不在我手裡的。”
  蔚雪痕表情越發冷凝,似乎嫌寒非邪浪費時間。
  寒非邪道:“實不相瞞,我拿到天燈沒多久,就被人奪走了。”
  “誰?”
  寒非邪道:“我也不知。只知道那人修為深不可測,遠在我之上。”
  蔚雪痕盯著他,似乎在掂量他話裡的可信度。
  寒非邪發現蔚雪痕很習慣看別人的眼睛。
  “那人什麼樣子?”蔚雪痕問。
  寒非邪胡扯一段。
  蔚雪痕聽完就走,似乎不願耽誤時間。
  他走後,寒非邪面色驟冷。
  戰湛道:“以後怎麼辦?”對於寒非邪騙蔚雪痕他倒是能夠理解。碧炎金蓮熬不起等待的時間,以蔚雪痕的態度,要是他們拒不交出倚望天燈,肯定不免一場大戰。要寒非邪乖乖交出仲孫日更不可能。得不到碧炎金蓮心,再交出倚望天燈,煉製復活藥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讓他意外的是蔚雪痕竟然這麼簡單就信了。看來隱士高人都是很單純很天真的。
  他道:“他還會不會回來?”
  寒非邪不確定蔚雪痕有沒有走遠,轉身擋住門口,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等”。
  ……
  也許單純天真的是自己。
  戰湛歎氣。
  過了好久,寒非邪才吐出一口長氣。
  戰湛道:“走遠了?”
  蔚雪痕之前佯作離開,隨後就將別館裡裡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寒非邪道:“過不了多久,還會回來的。”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最後一個接觸倚望天燈的人,除非蔚雪痕真的在都城遇到一個劍聖級別的人,不然恐怕兜兜轉轉還會來纏住他。
  戰湛抓頭皮,“那怎麼辦?”蔚雪痕這樣的人,絕不會糾纏不清,他若出手,一定採用快狠准的手段。
  寒非邪道:“必須儘快找到倚望天燈的秘密。”
  “怎麼找?”
  寒非邪垂眸,“還在想。”
  戰湛覺得他說這句話的表情有些古怪,卻沒深想,舊事重提道:“讓我進招魂鈴吧?敵人越來越強大,我不提升實力是不行的,我……”
  “你真的想進招魂鈴?”寒非邪問。
  戰湛用力點頭。
  “好。”寒非邪妥協了。
  直到被送進招魂鈴裡,戰湛仍有點不相信寒霸竟然同意了。
  寒霸果然是感覺到敵人太強大,需要自己出手相助了吧?
  戰湛在招魂鈴裡轉了轉,卻沒有看到上次那個魂魄,於是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來,閉上眼睛開始修煉。鑒於上次被偷襲的經歷,他雖然閉目修煉,卻一直保持著耳聽八方,所以那人一出現,他立刻警覺地睜開眼睛。
  



147

147、紫氣帝國(九) ...


  還是那個人,但比上次見面要強壯許多,身上的坑坑窪窪哇也平整了不少,看到戰湛,一雙眼睛亮得像車前燈,“你又來了。”
  戰湛看著他一言不發。
  “呵呵,又在修煉啊。”那人看到戰湛體內劍氣加速,忍不住笑出來,“我最喜歡你們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新人了。已經上了一次當還不知道吸取教訓,趕上找死第二次!”他說完,就猛然撲了上來。
  一道劍氣從戰湛的指尖射出。
  那人慘叫一聲,被擊飛了出去。
  戰湛進入招魂鈴之前,就已經想到用劍氣對付他,只是沒有試驗,不敢百分百保證而已。他的本意是用劍氣擊退對方,不想劍氣從身體射出之後,原本僵硬的魂魄突然就能動了。
  他驚喜地站起身,就看到那人緩緩地爬起來,惡毒地盯著,“就這麼一點劍氣,還想殺我?”
  戰湛道:“我不想殺你,是你想殺我。”
  “哈哈哈哈……”那人大笑起來,“是啊,我就是要殺你,怎麼樣?這就是個人吃人的世界,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你該不會是良心不安吧?也對,一看你就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貴公子哥兒。既然你不想殺人,就乖乖給我吃吧,我保證讓你……死得很安詳。”
  戰湛道:“真抱歉,我不想死。”
  “由不得你。”那人慢慢地靠過來,眼睛緊緊地盯著戰湛的一舉一動,似乎在尋找他的破綻。
  “這裡還有其他人的魂魄嗎?”
  “嗯。”那人敷衍著應了一聲。
  戰湛猛然撲過去,按住他的身體,對準他的頸項,用力咬下去。
  那人嘴裡發出神似獸吼的憤怒叫聲,身體劇烈掙扎。
  戰湛漸漸力竭,被他一把掀翻,反按在地。
  “啊!”那人張嘴咬戰湛的臉,戰湛奮力掙扎,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還是不能阻止對方越來越近的血盆大口。
  為什麼他會突然強大起來?
  戰湛還沒想出答案,就感到全身一松,朝邊上打了個滾,仔細看眼前景色,卻是回到了招魂鈴外面的世界。
  “你怎麼了?”寒非邪低頭打量他。
  戰湛乾笑著站起來道:“沒什麼,招魂鈴太大,我在地上打滾,一不小心滾過頭了。”
  “那人又攻擊你?”
  戰湛怕他不肯再讓自己進招魂鈴,連連擺手道:“你叫我出來做什麼?”
  寒非邪道:“仲孫日死了。”
  戰湛驚道:“啊?”他這才注意到仲孫日躺在寒非邪身後的床上,與昏迷一般無二,只是胸膛不再起伏。他湊近去看了看,他的鼻孔也沒了呼吸。
  “真的死了?”他呆了呆,狐疑地看向寒非邪,“和你有關嗎?”
  雖然寒非邪之前的確想把仲孫日的身體剖開取出天火,但是仲孫日在計畫執行前就斷了氣,天火自動從他屍體中跳出回匣子,那麼這一切自然沒有了解釋的必要。
  他搖頭道:“我照例過來看看,才發現他死了。天火自動從他身體裡出來,回了匣子。”他取出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天火乖乖地呆在匣子裡。
  戰湛道:“咦,顏色……”
  寒非邪低頭。
  匣中火內綠外橘,與之前純粹的湖藍全然不同。
  戰湛道:“它吃什麼了?”受招魂鈴中那人的影響,他現在想什麼問題都是從吃出發。
  這卻給了寒非邪一點靈感。他走到床邊,眼睛緊緊地盯著屍體,半晌才道:“會不會是……”他用力關上匣子,看向戰湛,“魂魄?”
  戰湛頓時感到一陣透心涼。
  兩人面面相覷,都覺得匣子裡的天火詭異得緊。
  “咚咚咚”,傳來更詭異的急促敲門聲。
  戰湛嚇一跳,有種看鬼片突然聽到廚房裡的排風機莫名其妙響起來的感覺。
  寒非邪將匣子收回懷中,轉身去開門。
  朱晚站在門口,又焦急又激動,“我研究過了,美杜莎蛇發的毒液見血封喉。”
  戰湛道:“他打算用來煉製毒藥嗎?”
  寒非邪沉吟道:“那仲孫宏圖為什麼沒死?”
  他的波長顯然和朱晚一致了。朱晚越發激動道:“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我開始以為是她蛇發上的毒液沒有流入仲孫宏圖體內,可是仲孫宏圖的確有中毒跡象。我研究遍美杜莎的身體,都沒有其他毒藥了。”
  戰湛道:“研究遍……美杜莎是女的吧?”
  寒非邪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可能仲孫宏圖本身有抗毒能力?”
  朱晚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剛好我幫仲孫宏圖接生的時候,將一塊沾了血的帕子拿了回來進行測試,發現它的確有抗毒的作用。”
  戰湛道:“根據宮廷小說的套路,像仲孫宏圖這樣的人,小時候必然生活在陰謀和暗殺之中,所以服用過秘藥,百毒不侵?”
  寒非邪道:“仲孫宏圖既然知道自己腹中懷的是美杜莎,應當會服用解毒藥。”
  朱晚道:“我要說的便是這個。小美杜莎蛇發之毒比記載中的毒性更烈,極有可能是融合仲孫宏圖服用藥物的結果。”他將一塊幾乎凝固的血帕送到寒非邪面前,“你能查出這上面有什麼草藥嗎?”
  寒非邪聞著味道就開始皺眉,“你想?”
  “小美杜莎本性未定,我雖然有意教化她,卻也無法時時跟在她身側,萬一她外出闖禍,我也要有個收拾的計畫。最好是能去掉蛇毒,可是我現在還不能確定去掉蛇發和蛇毒對她身體是否有影響,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先想辦法減輕蛇發的毒性,或者煉製解藥。”
  戰湛道:“見血封喉,毒藥八百里加急也不夠速度吧?”
  寒非邪道:“如仲孫宏圖一般,提前服用的解藥?”
  朱晚道:“沒錯。”
  戰湛:“……”突然覺得寒霸和神軍師才是天生一對啊……
  寒非邪將帕子收起來,“好。”
  朱晚道:“我聽說蔚雪痕來過?”
  說到這裡,寒非邪面色凝重,將朱晚拉到門內,關上門,才將對方的來意和天火詭異的狀況說了一遍。
  朱晚聽後也是一陣奇怪。他走到床邊,伸手將仲孫日的衣服剝了下來,雙手從他的頭頂慢慢撫摸起,面容、頸項、胸膛、背脊……一寸都沒有錯過。
  戰湛和寒非邪站在他身後,等著“朱大法醫”的驗屍結果。
  許久,朱晚嘴裡發出極輕的一聲“咦”,將仲孫日的屍體翻了過來,手指不停在他臀部和尾椎之間來回摩挲。
  戰湛:“……”一臉嚴肅的摸臀……畫面太違和!
  朱晚將寒非邪拉過來,手朝尾椎的位置按下去,“你摸摸。”
  寒非邪原本有些尷尬,但摸了之後,臉上尷尬之色盡去,面露疑惑。
  戰湛在旁邊看得到摸不到急得跳,繞著寒非邪催問:“怎麼樣?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屁股哪裡沒長好?”
  寒非邪道:“像是有一條尾巴?也可能是骨頭發育有異。”
  朱晚道:“你可曾聽說過獸人?”
  寒非邪眸光閃了閃,“化形獸類與人類□產下的孩子?”
  朱晚道:“這是很久以前的傳說。據說後來激怒神祗,認為此事忤逆倫常,降下神罰。從此之後,獸類與人類□也無法生育。”
  戰湛道:“美杜莎呢?”
  這也是寒非邪的問題。
  朱晚道:“我起初以為美杜莎不屬於普通獸類,或許不在此列。”
  寒非邪想起《天芥神書》將美杜莎分為神獸,便沒有反駁。
  朱晚道:“但現在還有一種可能……也許仲孫家有著獸類的血統,獸類抗毒的能力本就強於人類。若此猜測為真,那麼紫氣帝國只怕要有一場大的動盪。”
  作為神劍大陸兩大帝國之一的紫氣帝國皇帝居然留著獸類的血液,只怕一傳出來,就會受到整個人類的敵視。
  “當然,這只是猜測。”朱晚也被自己大膽的設想嚇到了,深吸了口氣道,“想知道真相,可以從仲孫家其他人的身體以及仲孫宏圖服用的藥物入手。”
  寒非邪道:“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
  朱晚道:“什麼?”
  寒非邪看向戰湛:“你還記得景輝宮嗎?”
  戰湛點頭。
  “牆壁上的浮雕不是雕刻著很多故事?”寒非邪當時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但有些圖像讓他印象深刻,以至於耿耿於懷,那時還不知為何,現在聽朱晚一說,圖像上的內容頓時變得觸目驚心!
  朱晚道:“景輝宮是仲孫皇室安息之地,鐫刻著家族的秘密不足為奇。不過那裡機關重重,佈防重重,天火已經到手,冒險得不償失。”
  寒非邪道:“有了天火,不知道用途也是枉然。”
  戰湛叫道:“我也去!”
  寒非邪皺眉道:“尚未確定天火是否會吞噬魂魄,你去太危險。”
  “如果你衡量標準是仲孫日,那麼我想說,他不是死了被吞的,是活著被生吞的……說危險,你比我更危險。”戰湛看寒非邪皺眉,立刻放軟口氣道,“天火到手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都沒出事,說明它看不上我。景輝宮機關重重,有我在,還能幫你探探路。”
  “不,你跟著我。”
  那就是答應了。戰湛見好就收,滿口應承。
  寒非邪看出他的敷衍,讓他鄭重地下了個口頭保證。
  戰湛無語。要不是他現在拿不了筆,按不了指印,寒霸會讓他立個書面保證書吧?總覺得兩年後的寒霸控制欲越來越強了,兩人的關係也不似之前那樣玩鬧又和諧……
  究竟是他停留在原地太久跟不上時代發展,還是……
  寒霸提前進入更年期?


148

148、紫氣帝國(十) ...


  和上次正大光明的“拿”不同,這次他們是來偷東西的,所以挑了個黑夜——正好今夜多雲,星星月亮一道被藏了起來,景輝宮前伸手不見五指,再適合偷盜不過。
  戰湛仗著魂體之便打頭陣,查探景輝宮的佈防……他轉了一圈後的結果是景輝宮的佈防就是沒有佈防。
  “沒有衛兵,就是……”他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一時又說不出來。
  寒非邪很介意道:“就是什麼?”
  戰湛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有頭緒,隨口道:“景輝宮這麼重要的地方居然沒有衛兵,太奇怪了。”
  寒非邪道:“也許他們對景輝宮內的機關很有信心。”
  戰湛道:“也許是覺得倚望天燈都沒了,也沒什麼值得小偷惦記的了。”
  “你們聊完了嗎?快點走吧。”朱晚催促道。
  兩人一魂小心翼翼地跑到門口。
  寒非邪和戰湛把風,朱晚掏出一串鑰匙開始對付銅鎖。
  戰湛道:“沒想到朱兄還懂開鎖。”
  朱晚自嘲地笑笑,“我小時候幹過這一行。”
  戰湛道:“……抱歉。”不知道朱晚身世的設定是原書就有的,還是這個世界補充完整的,要是後者就太可憐了。懶惰的作者真作孽啊。當然,如果是前者,黑心的作者更作孽!
  “沒什麼。”朱晚一邊推門,一邊道:“這不用上了嗎?”
  寒非邪本是打算一路用蠻力強進的。只要速度夠快,他們應該能夠搶在紫氣帝國的人趕到前離開。縱然遇到,寒非邪相信以自己和紫氣的實力差距,離開沒有問題。不過朱晚粗通機關術倒是給他減少了不少麻煩。
  門裡依舊是七星夜明珠照明黃金大道。
  熟悉的景色讓戰湛的心定了定。
  根據記憶,長道之後是牆根的鑰匙。
  朱晚順著寒非邪的指點摸到鎖孔,卻犯了難。因為這把鎖的鎖孔明顯與他帶來的所有鑰匙都不一樣。他將一大一小兩把鑰匙並在一起,慢慢地伸進去。
  牆毫無動靜。
  朱晚又做其他的組合嘗試。
  戰湛按捺不住,在寒非邪的眼皮子底下鑽進門裡。
  仍是上寬下窄的倒三角型屋,屋子最上方一朵淺藍色螢火在水晶燈中緩緩地燃燒著,美麗如昔。
  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突然知道為什麼進景輝宮的時候他會覺得不對勁。
  因為他進來的時候景輝宮閃爍著光芒,就是他第一次來景輝宮時看到的光芒,一模一樣!
  如果說那是倚望天燈的天火,那麼光芒在天火被寒非邪取走之後應該消失才對,為什麼還在?
  身後突然傳來隆隆聲,戰湛回頭就看到寒非邪鑽進來,神色不滿。
  “小心。”朱晚突然叫了一聲,將兩人注意力拉了過去。
  只見推開的石門突然又移回去幾寸,然後停住,又慢慢地推開……
  寒非邪閃身出去。
  朱晚苦著臉蹲在牆角,手指按著鎖孔的位置,“我的鑰匙斷在裡面,取不出來,也不能鬆手。”他說著,將手指松了松,那門就慢慢地挪了回來。
  寒非邪回想當時林瑤光開門的情景,依稀是將鑰匙拔了出來。也就是說這道門打開之後,鑰匙必須□,不然門過段時間便會自動關上?
  朱晚很快做出決定,將鑰匙給他,“我在這裡看門,你們小心。鑰匙的用法是……”
  “剩下的門都不需要鑰匙。你自己也要小心。”寒非邪叮囑完,又回到屋裡。
  戰湛正研究牆上的畫,“這裡的畫的確是一個個故事。”
  寒非邪順著他的手指一幅幅地看過去。
  “看,獸和人托著孩子,是說他們是獸人嗎?”戰湛手指指著那只獸類,“這是什麼獸?”有翅膀有尾巴,像老鷹又像獅子……難道是獅鷲?
  寒非邪想了想,將門口的朱晚換進來。
  朱晚看著那幅畫,先是驚疑,隨後興奮起來,“這是傳說中與美杜莎同級別的獸類,獅鷲!”
  戰湛為自己的見多識廣而暗暗喝彩。
  朱晚順著畫看下去。
  之後的畫都是說獸人孩子的故事。他慢慢長大,卻發現自己有尾巴和翅膀,被人類排斥,進入樹林,學習獸類的方式生存,卻遇到一個美麗的人類女獵手,兩人相愛,成婚,生下孩子。孩子依舊長著尾巴,卻沒有了翅膀……最後一代的孩子與普通人類無異,他進入了人類世界,與人類並肩作戰,最後……
  沒有了。
  最後幾幅畫被人為破壞,只剩下殘破的窟窿。
  朱晚喃喃道:“仲孫家可能是獅鷲與人類的孩子。”
  戰湛道:“大家都知道了。”要是他,就把所有的畫都毀了,大結局太好猜,毀了等於掩耳盜鈴。
  寒非邪很快被換回來。
  戰湛樂顛顛地將故事說了。
  寒非邪道:“故事沒有提到倚望天燈?”
  “咦?沒有。”戰湛猛然想起什麼,跑到第一幅畫的位置,指著畫的左上方道:“看這裡,獅鷲是從天上來的。”獅鷲只露出了大半個身體,還有一小半的身體並沒有雕刻出來,像是被天空含住了。
  寒非邪眯著眼睛打量了一會兒道:“看它的爪子。”
  戰湛趴上去看,獅鷲前爪似乎抓著一塊東西,“這是?”
  “水晶?”
  “發光的水晶。”
  兩人抬頭看倚望天燈的幻影。儘管雕刻得十分粗糙,可是無論從它表現的形態還是顏色,都與倚望天燈有幾分相似,連光圈都有,若說區別,就是按照獅鷲的身體比例為標準,獅鷲爪子裡的那塊水晶比倚望天燈要大得多。
  戰湛道:“我現在有一個想法。”
  寒非邪看了他一眼,卻沒問,“我們去放倚望天燈的石室看看。”
  “好。”
  這件事完全勾起了兩個人的興趣。戰湛開始愛上探秘的刺激感。
  從三角錐的下方進入密道,通過石道到金色大門前。
  戰湛搶在寒非邪推門前鑽過去打探情況,暖暖的光照在他身上,渾身舒服得他想要睡過去。背後響起門聲,隨機是,寒非邪的腳步聲,戰湛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瞪大眼睛看著杉木桌。
  桌上,倚望天燈正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
  戰湛道:“寒霸,天火還在嗎?”
  寒非邪拿出匣子打開。
  匣中的天火與桌上水晶中的天火同時跳動了兩下。
  戰湛道:“怪不得他們這麼大方,原來倚望天燈可以有很多盞。”他見寒非邪走過去研究燈,轉身打量起四周來。上次來得匆忙,所有注意力都被倚望天燈吸引,根本沒有機會好好看看四周。
  他走到靈位前,向仲孫家的列祖列宗鞠了個躬,然後穿過放著靈位的木架和牆……
  一張臉就這麼近距離地貼在他眼前。
  ……
  再也沒有比這更嚇人的事了!
  戰湛嚇得直接鑽了回去,盯著靈位好一會兒,才定了定神,想起那雙眼睛十分眼熟,好似是……他朝左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將腦袋送出去。
  一個纖秀的身影站在他右側不遠處,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剛才鑽出去的地方。
  林瑤光?
  她怎麼會在這裡?
  戰湛緊張地站起來,慢慢地挪到她身邊,確定她沒有發現自己之後才放心地靠過去。林瑤光所站的位置處,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洞眼,正對著倚望天燈的方向。
  透過洞,能看到寒非邪的一舉一動。
  戰湛吃了一驚。難道林瑤光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會回來?
  林瑤光突然轉過頭來。
  戰湛又一次被嚇住了,兩人眼睛與眼睛的距離不超過五釐米。他慢慢地往後挪,發現她的目光是虛的,只是盯著一個位置發呆,又像是思考。
  戰湛飛快地鑽回去,跑到寒非邪身邊,小聲道:“你別動,林瑤光就在你的正前方放靈位木架的後面,用小洞眼觀察你。”
  寒非邪抓著水晶燈罩的手微微一頓。以他的修為,林瑤光在這麼近的位置沒道理感覺不到。
  戰湛想起接連兩次的驚嚇,抱怨道:“我覺得紫氣帝國的人都怪怪的。”
  寒非邪放下燈罩,狀若悠閒地朝靈位走去。
  戰湛怕林瑤光偷襲,又鑽過去盯人。
  林瑤光看到寒非邪靠近,似乎也受了驚,腳步猶豫著退了兩步,伸手按了□後某塊磚頭,飛快地鑽進左後方突然出現的石門內。
  戰湛不及細想就追了上去。
  林瑤光腳步極快,若非她要停下來轉動機關,戰湛幾乎要被她甩下。走到後來,他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這麼長又這麼複雜的路,他根本記不住。寒霸看到他不見,一定又要發飆了。
  他心中哀歎,腳步半刻不停,直到林瑤光挪開地上的一塊方磚,他感到一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熱能在身體裡流竄!
  這種熱能不似之前感受到的那樣舒服,反而帶著幾分灼熱的刺痛。
  他將頭往下探了探,就驚住了。
  一枚比倚望天燈大百倍的水晶藏在石室正中,水晶中,半人高的火焰熊熊燃燒者,橘黃的顏色猶如夕陽一般,明豔又燦爛。
  他幾乎被這美麗的景色晃瞎了眼。
  “不下來嗎?”林瑤光突然回頭看他。
  



149

149、紫氣帝國(十一) ...


  戰湛飛快地轉頭看左右,周圍沒人。他試探著向下走了幾步,眼睛緊緊地林瑤光,發現她的目光始終跟隨著自己時,心中驚詫可想而知。
  “你看得見我?”他問。
  林瑤光眨了眨眼睛,天真的模樣稍稍沖淡詭異的氣氛,“你在和我說話嗎?”
  “你聽不到?”他揮揮手。
  “我聽不到,但是看得到。”林瑤光道,“你是哪裡來的鬼魂,來這裡做什麼?”
  戰湛腦袋轉得飛快。短短一句話已經透露很多消息。她會問他從哪裡來,就說明之前沒有看到他和寒霸在一起,那麼看到他應該是從……
  他走進這個房間開始?
  戰湛腳步慢慢地往後挪。
  林瑤光抬起手,按在那塊大水晶上,口中念念有詞。
  戰湛身上一熱,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就被一陣怪力直接拉了過去,貼在水晶上。他正驚奇地自己居然穿不過去,就感到胸前一陣溫熱,魂魄竟然以肉眼能及地速度慢慢地融化在水晶裡。
  水晶中的火焰慢慢地躥高,仿佛在迎接一場豐盛的晚餐。
  戰湛又驚又懼又急,在招魂鈴中養成的本能叫他不管不顧地張口就咬。牙齒碰觸在水晶上,既不似想像中那麼堅硬,也沒有穿過去,而是軟軟的,好似吃到果凍一般的味道,他本能地吸了吸,一陣又一陣的地溫熱從唇齒間散開,順著食道,慢慢地擴散到身體。
  林瑤光吃驚道:“你在做什麼?”
  戰湛睜眼看著自己重新被填充完整的身體,更加用力吮吸起來。
  林瑤光按著水晶,嘴唇動了動,戰湛身體頓時從水晶上解脫下來,落在地上。
  林瑤光抿了抿唇道:“你走吧。”
  戰湛眼珠子轉了轉,衡量著離開的利弊。
  林瑤光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木棍,對著他道:“趁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
  換做神劍大陸的其他人或許對這根不起眼的木棍感到陌生,可戰湛一眼就認出這東西是巫婆最愛的款型,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他可沒有忘記,這個世界的設定除了擁有劍氣的神劍大陸之外還有能夠使用巫法的巫法大陸。
  他站起身,飛快地往回跑。
  林瑤光眼底閃過一抹掙扎,卻很快化作堅定,手中的木棍揮了揮,一道黑色霧氣從木棍一端射出去,直指戰湛的身後。
  眼見黑霧擊中戰湛的後背,一道怒極的劍氣從門□入,撞散黑霧,直取林瑤光胸口。
  劍氣來得太快,林瑤光退無可退,只能用木棍擋了下。
  木棍瞬間起火,燙得她尖叫一聲,將燃燒起來的棒子丟開。
  另一頭,戰湛看著如天神般降臨的寒非邪,心虛地低下頭,小聲地辯解道:“我本來只打算跟幾步的,一不下心就走過頭了。”
  寒非邪看著他羞愧中帶著幾分害怕的表情,將已經被怒氣逼到喉嚨的話一點點地吞咽了回去。
  這兩天,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僵。在沒有想到解決兩人對安全解讀上的差異之前,他不想將兩人已經出現的裂縫拉得更大。
  戰湛見他半天沒說話,不覺有些奇怪,心中暗道:該不會氣傻了吧?
  寒非邪的憋出一句,“沒事吧?”
  戰湛搖頭。
  “師父。”林瑤光恢復了平靜的表情,“您怎麼會出現在景輝宮?”
  ……這個問題問得好。
  戰湛鬱悶地想:一個問題就讓他們無話可說。
  ……
  他低估了寒非邪的臉皮。
  寒非邪道:“參觀。”
  林瑤光道:“這裡是帝王陵,還請師父不要叫我為難。”
  寒非邪順著階梯走下來,漫不經心地指著那顆巨大的水晶道:“這是什麼?”
  林瑤光道:“仲孫家的本命水晶。”
  戰湛嘀咕道:“本命年聽說過,本命水晶又是什麼?總不會仲孫家的人都是從水晶裡蹦出來的吧?”
  林瑤光解釋道:“也可以說是傳家之寶。”
  寒非邪走到水晶邊上,從懷裡掏出裝天火的水晶匣子,兩廂對比,一模一樣。
  林瑤光面色一變。
  “這才是真正的倚望天燈?”寒非邪問。
  林瑤光咬著嘴唇道:“不是。”
  寒非邪隨口問道:“那獅鷲拿來的那塊是什麼?”
  林瑤光表情像見了鬼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許久才結結巴巴道:“你,什麼,說什麼?”
  寒非邪道:“仲孫家是獸人後代。”
  林瑤光眼神微微閃爍,顧左右卻不可與他直面相對。
  戰湛在他邊上小聲道:“她可能來自巫法大陸。”
  無聲對峙中,林瑤光率先沉不住氣,喘了口氣道:“你想要什麼?”
  寒非邪嘴角無聲地勾起,面前這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在他眼裡猶如一塊巨大的待挖掘的寶藏,“我要的是真正的倚望天燈。”
  “你手中的的確是倚望天燈。”林瑤光道,“我沒有騙你。”
  寒非邪頭朝那塊巨大的水晶偏了偏,“哦,那麼它呢?”
  “它是仲孫家的本命水晶。”她一口咬定。
  寒非邪不置可否地繞著水晶走了一圈,目光看到水晶背部一塊直徑半尺左右的圓形口子時頓了頓,隨即走回林瑤光的身前,緩緩道:“不如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林瑤光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似乎猜不透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獅鷲帶著一塊神奇的水晶來到了神劍大陸,並且與一位人類傳宗接代,生下了後代。那個後代同時擁有人和獅鷲的特徵,只好離群索居,住在森林裡。為了繁衍後代,獅鷲的後人一代又一代地尋找著進入森林的人類當妻子,而生下的後代因為獅鷲血緣越來越單薄而變得越來越像人類。最後,終於有一個後代外表與人類無異,他進入了人類的社會,並且幫助他所在的陣營取得了戰爭的勝利,建立起一個屬於他的帝國。”
  林瑤光面容蒼白,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肯說話。
  寒非邪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繼續道:“這塊水晶擁有非同尋常的力量……也是帶領獅鷲以及它的後人回到故鄉的鑰匙。而回去的辦法只有一個……”
  林瑤光緊張地攥緊拳頭。
  “就是用天火燃燒靈魂。”
  林瑤光先一驚,隨後放鬆下來。
  這次輪到寒非邪皺眉了。很顯然,她的反應告訴他,他猜錯了。
  林瑤光道:“師父,這件事與白夢山無關,您為何要刨根究底呢?”
  寒非邪道:“所有與倚望天燈有關的事情都與我有關。”
  林瑤光猶豫不定,正在此時,門口漸漸傳來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過了會兒,林大人就出現在門口,順著階梯慢慢地走下來。
  他沖寒非邪和戰湛拱手道:“寒山主。這位應當是……戰小公爺吧?”
  戰湛吃驚,沒想到自己落到這個田地竟然還如此有名!
  林大人道:“山主所料不錯,這塊水晶的確是獅鷲老祖帶來的。倚望天燈只是它身上的一部分。”
  寒非邪和戰湛對望一眼,都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顯然已經猜到了這一點。
  不過林大人接下來的話卻叫兩人不淡定了。
  “若是山主答應為我們保密,我可以傳授戰小公爺生魂修之術,讓戰小公爺不用依靠復活藥也能重新獲得身體。”
  戰湛嘴唇動了動,立刻激動地看著寒非邪。
  寒非邪的激動只是一刹那,很快冷靜下來道:“只要保密?”
  “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林大人看向林瑤光,目光有些怪異,含著幾分歉疚幾分惋惜。
  



150

150、紫氣帝國(十二) ...


  林瑤光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眼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林瑤光見他毫不動搖,眼眶慢慢紅了,水光侵潤著眼裡的失望,看上去十分悽楚可憐。
  林大人目光下垂,自然地避開她投過來的乞求。
  林瑤光眼眶慢慢紅了,水光侵潤著眼裡的失望,無聲地閉上眼睛,兩道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滴在衣領上。她抬手拭去淚痕,深吸了口氣道:“我去外面等你。”
  ……
  這是演默劇嗎?
  戰湛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林大人,好奇地貓爪一下下地撓著心。
  林大人等林瑤光走遠之後才道:“青紋世家家主的孫女有意擇太子為婿,不過尚有幾個對手,希望寒山主能夠助他一臂之力。”
  寒非邪疑惑道:“若我沒有記錯,他是瑤光的未婚夫?”
  林大人不願多談,淡然道:“帝國為重。”
  戰湛總算明白仲孫昭為什麼支持林瑤光去白夢山,林瑤光又為什麼期望他留自己下來,原來中間還有這一茬。可惜了林瑤光如此的絕世佳人!
  戰湛的憐香惜玉之心大爆發,連帶對林瑤光剛剛攻擊自己的事也消了幾分氣。本來他們的行為就是偷盜,主人發現自衛反擊也無可厚非。
  寒非邪側頭警告了他一眼,才面不改色地繼續問林大人,“這是你的條件?”
  “不錯。”
  “若是失敗了呢?”以青紋世家的頭銜,能夠入眼的候選人絕不會差到哪裡去,仲孫昭雖為一國太子,也未必有什麼優勢。
  不過寒非邪的考量正是林大人的考量。紫氣帝國太子的頭銜不夠分量,就加一個白夢山,白夢山如今今非昔比,分量之重當可起決定性作用。畢竟這次青紋世家擇婿本就是以政治聯姻為目的。
  想是如此想,林大人還不想把話說得這麼□裸,大方道:“只要山主全心全意幫助太子,成功與否,我都會交出功法。”
  “此去青紋世家路途遙遠,一來一回不知耗費多少時間,不如你先交修煉之法。”寒非邪頓了頓,語氣微沉,“還是林大人怕我說話不算數?”
  林大人笑而不答,“寒山主做生意一向如此一毛不拔嗎?”
  寒非邪道:“生來不如林大人這般雜草叢生,也只有省著點毛了。”
  “……”
  林大人思量了會兒道:“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有一些保障才好。事關紫氣帝國未來,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寒非邪道:“林大人在此出入自由,不像是擔不起責任的樣子。”
  林大人道:“條件很簡單,對山主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寒非邪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由我護送山主與太子一段路。”
  寒非邪等了等,確定他說完了才疑惑道:“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林大人道。
  寒非邪謹慎道:“一段路不會剛好到青紋世家吧?”三大世家之中,麒麟世家在騰雲帝國,萬毒世家在死亡平原,唯有青紋世家在紫氣帝國,各世家對所在地的影響力可見一二。
  林大人道:“有三長老和山主在,何需我多此一舉。”
  寒非邪恍然。林大人若事先與三長老說好寒非邪有意去青紋世家,他自然不好中途退出,以免青紋世家生出其他想法。
  林大人道:“山主以為如何?”
  寒非邪道:“回答我一個問題。”
  “請問。”
  寒非邪拿出裝天火的匣子,指著身後大塊水晶問道:“它、這塊水晶和倚望天燈是什麼關係?”
  林大人為難地舔了舔嘴唇,“這是仲孫家最大的秘密……”
  戰湛突然插嘴道:“我能吃這個水晶,它好像能修補我的靈魂。”
  寒非邪眼角瞄到林大人臉上一瞬間閃過的不自然,心中若有所悟,表情立刻鬆弛下來,“看來,主動權似乎回來了。”
  林大人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就聽寒非邪根本不給他機會開口地繼續接下去道:“如果青紋世家知道仲孫家的秘密……”
  林大人臉色一變。對神劍大陸的人來說,獸人是禁忌。更何況極注重血緣的超級世家。他看著寒非邪勝券在握的表情,心中無限懊惱。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他進入景輝宮,不然也不會引狼入室。他顯然錯估了寒非邪的目的。
  林大人苦笑道:“還請山主手下留情。”
  “現在可以好好商量了?”
  林大人道:“我可以先將生魂修之術說出來,不過……”
  “我做主。”寒非邪截斷他。
  “……那依山主之意呢?”
  寒非邪道:“請林大人先說倚望天燈、這塊水晶和我手中匣子裡的天火之間的關係。”
  林大人本想將話題往生魂修上引,讓寒非邪忘記這個茬,不想他根本不吃這一套。“山主手中匣子裡的,是真正的倚望天燈。這塊水晶是倚望天燈的原石,是仲孫家祖傳下來的。”
  寒非邪“嗯”了一聲,看不出信是不信,又問道:“那生魂修?”
  林大人見他沒有就水晶之事繼續追問,心中暗暗松了口氣道:“我有一套生魂修的功法,不過生魂修需要能夠聚集魂魄之氣的魂具,沒有魂魄之氣是無法修煉的。”
  戰湛和寒非邪不動聲色地對望一眼。
  寒非邪問道:“林大人可有魂具?”
  林大人苦笑道:“這套生魂修的修煉功法是我無意中得到的,哪裡有魂具?”他怕寒非邪不悅,忙道,“若是山主需要,我可托紫晶商行打聽,若是有,就當我贈與戰小公爺的。”
  寒非邪雖然知道招魂鈴多半就是魂具,卻不說破。好東西自然是多多益善的。他道:“那就多謝林大人了。”
  林大人看他語氣平和,稍稍安心,繼續道:“雖然沒有魂具,暫時無法修煉,但這塊原石是滋補魂魄之物,我一會兒割下一塊來,小公爺每日服用一口,連續七天,便可鞏固魂魄,不受魂飛魄散之侵。我之所以能看到戰小公爺也是靠這水晶的緣故。此水晶會照出魂體。”
  寒非邪戴著白夢之心,自然看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不過秘密被揭發了這麼多,這麼基本的一條他應當沒有欺騙之理。
  戰湛眼睛一亮,“這麼好!多割一點,我們回去分著吃。”
  寒非邪笑了笑,將戰湛的意思轉達了一遍。
  林大人道:“此物只有魂體狀態才可服用,不信山主盡可一試。”
  寒非邪看著水晶堅固的外貌,姑且相信他的說法,“水晶中的火又有什麼作用呢?”
  林大人道:“此火是用來養水晶的,火燒的多了,水晶自然也就多了。”
  寒非邪猝不及防道:“火需什麼來養?”
  林大人愣了愣道:“什麼?”
  寒非邪道:“魂魄?”
  林大人鎮定道:“我不知山主之意。”
  “我隨口一問罷了。”寒非邪沒有追問,見好就收的道理他懂。以白夢山外強內虛的現狀,不宜再結仇怨。
  林大人怕夜長夢多,立刻從室內暗格中拿出一把匕首,走到水晶石上頭,虔誠地拜了拜,口中低聲訴說幾句,才割了一塊在戰湛看來只有足球大小的水晶下來。
  戰湛嘟囔道:“太小氣了。”
  寒非邪直接把他的嘟囔大聲地說了出來。
  林大人哭笑不得,“不是我小氣,只是這水晶離不得火,給得再多,時間久了也只能變成無用的水晶。”
  戰湛道:“我胃口大。”
  寒非邪道:“他胃口大。”
  “胃口大也吃不了的。”林大人怕寒非邪沒完沒了,直接將水晶往寒非邪懷裡一送。
  寒非邪道:“能搭一點火嗎?”
  “……”林大人被他市場買菜一般的市井口吻給驚住了,想也不想地回絕道,“不能。”
  寒非邪黑臉。
  林大人解釋道:“此火對魂體有害。”
  這句話隱隱證實他對仲孫日的魂魄被天火吞噬的猜測,不再堅持。
  林大人怕他再糾纏不休,急急忙忙地將人送出去。
  經過那個倒三角錐的位置,寒非邪隨意地往牆壁瞄了眼,見獸人所在樹林的樹木樣式有些眼生,便問了下《天芥神書》,《天芥神書》的答案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垂紫楊。
  只長於巫法大陸神秘林,單葉,秋季結果,果實為紫色,作藥用可清熱解毒。
  ……
  聯想林瑤光曾經默念的咒語,林家和仲孫家的背景顯然比他想像中的要更加複雜。一個來自巫法大陸的獸人後代卻成為了神劍大陸兩大帝國之一的主宰……
  光是想想,便可知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走到門口,朱晚正和林瑤光坐在地上聊天——大多數都是朱晚在說,林瑤光只是個聽眾。
  朱晚見他們出來,松了口氣站起來,沖寒非邪眨了眨眼睛作詢問。
  寒非邪眨了眨眼睛作回答。
  進去是夜晚,出來時東方已露出一絲晨光。
  林大人親自駕馬車送他們回別管,車上林瑤光已經收拾好情緒,一再向戰湛道歉。戰湛想到那句“男友結婚了,新娘不是她”,就對她越發同情,表示不再計較,但寒非邪顯然不這麼想。他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渾身散發的氣壓卻將林瑤光死死壓制。
  戰湛看不下問了一句,“你還打算收她做徒弟麼?”這種情況,林瑤光就算進了白夢山,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吧?
  寒非邪斜了他一眼,十分不滿。
  戰湛想到是自己先亂跑,才有了後面一連串的事故,不敢再說。
  
  回到別館,戰湛見寒非邪的臉色依舊很僵硬,只好拼命開口逗他笑。
  “你說這麼大一塊水晶吃下去,從哪裡排出來呢?”
  “兌水喝會不會好吞咽一點?”
  “水晶吃完,我不會直接就變成人了吧?”
  “……你能不能應一聲?”
  戰湛無奈了。
  寒非邪夢猛然停住腳步,轉頭瞪著他,“你現在知道我到處喊你,卻得不到你回音的感受了吧?”
  戰湛撓頭道:“我不是故意的。再說了,要不是我,我們也不會發現這塊原石,更不會找到生魂修的辦法。這也算因禍得福嘛。”
  “如果我去晚了呢?”寒非邪咬牙道,“沒命享福怎麼辦?”
  朱晚看寒非邪臉色發青,知道他和戰湛鬥氣,在旁勸慰道:“累了一晚上,有什麼話等休息休息之後再說吧。”
  寒非邪道:“他總是這樣……”
  “我哪裡總是這樣了?我都死了,還不許我……”
  “不許說這個字!”寒非邪突然像踩中地雷一樣地跳起來。
  戰湛和朱晚齊齊被嚇了一跳。
  寒非邪急促地喘了口氣,抹了把臉道:“我累了,先去休息,有什麼話等我睡醒再說。”
  戰湛像個小媳婦一樣跟在他身後,直到門口。
  寒非邪進房間之前特地頓了頓,看著他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醒了再來找你。你……別亂跑。”生氣歸生氣,該叮囑的還是要叮囑。
  戰湛從未見過寒非邪發這麼大的脾氣,是真的被嚇到了,乖乖地點了點頭。
  寒非邪進屋裡,倒頭就睡。從小到大,他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小時候是想奪回父親的關懷和關注,所以不斷努力,先出類拔萃,將同齡人和弟弟比下去。後來經脈受損,他又承受著將經脈修復,出人頭地的壓力。認識戰湛之後,他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多。照顧戰湛、希望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復活戰湛、帶領白夢山重鑄輝煌……
  他有些喘不過氣了。
  這種壓抑在戰湛面前尤為明顯。他想復活戰湛,希望他接受自己的照顧,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地往前走,可目前看來,完全不是這樣。
  不止如此,他最近修煉也遇到了瓶頸。或許是心中雜念太多,始終停留在劍尊巔峰,離劍聖一步之遙的距離。這一步是白夢山進入名副其實的超級世家的門檻,必須要邁出去,可是現在的狀況太不如意。
  寒非邪鬱悶的同時,戰湛更鬱悶。




151

151、紫氣帝國(十三) ...


  兩人的關係進入地雷期好長一段時間了。按理說,不是應該變成鬼的那個人心情低落抑鬱,不小心憋出個憂鬱症嗎?怎麼他還沒怎麼樣,寒霸就有些躁鬱症傾向了呢?
  戰湛苦惱地抱怨,大學同寢談戀愛的不少,一個月換倆的也有,可換來換去都是女的,也不知道談個男的給他做個樣板參考。
  他想寒非邪和他開始到現在的相處經歷細細回味了一番,再加上小說裡的描述,他得出結論,寒霸的毛必須順著摸,不但要順著摸,還要溫溫柔柔地摸。
  也許還是要參考一男一女的模式?
  看寒霸最近腎上腺素激增,就算轉換成女性模式,應該也是個野蠻女友吧?
  戰湛想來想去,這一步果然還是要自己來退。反正修煉功法已經到手,去招魂鈴也無可避免我,自己順著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等強大了再霸氣側漏回來……
  應該能側漏回來的吧?
  他抱著美好的想像,重新回到寒非邪的臥室裡。
  寒非邪將頭蒙在被子裡,看不出是真睡還是假睡,他不敢打攪,就在旁邊等著。
  日頭漸漸升到正午。
  戰湛的姿勢已經從坐到站到躺到蹲……
  寒非邪醒來第一眼就看到戰湛像只青蛙一樣蹲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望著門的方向。
  ……
  一切都靜靜的。
  寒非邪突然有點心慌,好似眼前這具只是雕像,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依舊躺在冷冰冰的棺材裡……
  “你……”
  他剛說了一個字,戰湛就猛地轉過頭來,表情之熱切讓他頓時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戰湛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緊張地撲通撲通地跳,腦袋裡不斷地提醒自己,快點按照計畫邁出第一步!
  “寒霸!”
  寒非邪不言不語地盯著他,似乎想看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戰湛被盯得越發緊張,說話聲音微微變調,違和的尖細,“我,我的心為你跳動!”
  寒非邪:“……”腦袋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一棍子大抵就是這麼個感受了。
  戰湛看他沒反應,心裡暗暗嘀咕:按照正常反應,聽到這種甜言蜜語就算馬上不能表示,起碼也該有害羞之類的反應吧?
  難道是太含蓄了?
  他僵硬地挪動身體,正面朝著他,“撲通撲通的,你聽到了嗎?”
  寒非邪道:“……你心會跳的話,還要復活藥幹什麼?”
  ……
  你是《流星花園》飯吧?
  戰湛深吸了口氣,對他不解風情的怒火慢慢地壓制住了緊張。他從床上跳下來,一個沒站穩,跪倒在寒非邪的床前。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寒非邪被錯愕崩落了一層冷漠。
  這個細節變化當然逃不過戰湛的眼睛,他立刻將錯就錯地跪坐在地上,深情款款地看著他道:“這些年,辛苦你了。其實我一直有一句話想要對你說,但是又說不出口。”
  寒非邪表情警惕起來,“什麼話?”
  “那個……”即使不會感覺到口乾舌燥,戰湛還是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我是想說我們……”
  寒非邪霍然坐起來,雙眼散發出來的眸光顯得有些兇狠,但是兇狠背後又是深深的無力。
  戰湛不明所以道:“你怎麼了?”
  “你是不是要和我說……”寒非邪頓住,眸光下垂,將哀傷和憤怒一起藏住。這個時候,一定要保持冷靜,絕對不能讓事情繼續惡化。
  “嗯?你猜到了,那就好辦了。”戰湛看不到他的表情,以為他在害羞,悄悄松了口氣。既然對方有了準備,他這邊就比較容易說出口了,“寒霸,我錯了,我以後都聽你的。”
  “……”寒非邪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沒反應?
  戰湛眨了眨眼睛。難道是自己表達得不夠?
  豁出去了!
  他撲過去,身體趴在床鋪上,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寒霸,你就原來我這一回吧。等以後我心臟重新跳動之後,一定只為你一個人跳。”
  寒非邪被衝擊得七葷八素的腦袋總算正常運轉,下意識地去扶戰湛的肩膀。手一如既往地穿了過去,可這次並沒有讓他感覺到多麼難過,內心爆發的興奮與喜悅讓他完全忘了其他。
  “你說真的?”
  “嗯……”戰湛的語氣留了一點小小的迴旋餘地。
  寒非邪道:“你以後都聽我的?”他一再確認。
  戰湛道:“嗯,不過生魂修能回讓我修的吧?”
  寒非邪沉吟。
  戰湛將腦袋往前伸了伸,下巴虛扣著他的大腿,眨巴著眼睛看他,“我想和寒霸並肩作戰。”
  “……從什麼時候起,你把寒霸喊得這麼順口的?”
  “……”戰湛道,“現在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嗎?好歹表示一點……”
  “嗯?”
  “感想。”
  “不錯。”
  “然後呢?我的生魂修呢?”
  寒非邪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被揭穿的戰湛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那麼肉麻的話他都能說出口了,這麼一點小小的厚臉皮算什麼?
  寒非邪回味剛剛以為戰湛要和他分手的心情,微微歎了口氣,“你說會聽我的話,算數嗎?”
  戰湛眸光閃了閃,用力地點頭。
  寒非邪裝作沒看到他的小動作,“吃完七天的原石再進招魂鈴修煉。”林大人說服用原石之後能夠保持魂魄不散,應當是真的,這樣戰湛暫時倒是沒有危險。
  “好!”戰湛怕寒非邪反悔,迫不及待地答應。
  寒非邪瞄了他一眼,“起先那句話,再說一遍。”
  戰湛茫然。
  “……和心有關的那句。”寒非邪期待地看著他。
  戰湛道:“我心臟能跳的話,要復活藥幹嘛?”
  “……”寒非邪起床往外走。
  戰湛笑嘻嘻地黏上去,“我的心為你跳動。”
  寒非邪開門的手頓了頓,不滿道:“不是只為我跳動麼?”
  “……”
  門打開,正午的陽光正好照在寒非邪抑制不住揚起的嘴角上,分外璀璨。
  
  吃完午飯,戰湛在寒非邪和朱晚的凝視下,吸了一大口水晶。
  寒非邪看著戰湛十分飽滿的樣子,很是滿意,連帶對林大人遲遲沒送來功法之事也稍稍諒解。
  朱晚敲了一小塊水晶研究,“既然天火是從原石火中來,那麼天火能不能養原石?”
  寒非邪一怔,兩人對視一眼,都感覺到幾分興奮。
  寒非邪拿出匣子,將水晶碎片放入火中,水晶慢慢地自然地挪到一邊,不動了。
  朱晚又割下一塊丟進去,水晶碎片同樣挪了位置,卻慢慢地與上一片粘到了一起,過會兒看,竟連縫隙都沒有。
  朱晚道:“這不是水晶。”
  寒非邪道:“我也看到了。也許是巫法大陸的東西。”
  朱晚道:“嗯?”巫法大陸和神劍大陸平時沒什麼往來,但互相都有一層戒備在。畢竟巫法和劍氣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修煉方法,各有春秋,真正戰鬥起來很難說誰輸誰贏。這種微妙的神秘感更加深了兩個大陸之間的防備。
  寒非邪將自己看到雕刻上垂紫楊的事說了。
  朱晚雖然驚訝他認得巫法大陸的植物,不過聯想他植物學家的身份,也沒有太意外。
  “紫氣帝國的國君是巫法大陸和獅鷲獸後代……”朱晚抹了把臉道,“這個秘密若是傳出去……”
  他和寒非邪都看到對方臉上的隱憂。這種隱憂倒不是針對紫氣帝國和神劍大陸的未來,他們還沒有想的這麼遙遠,最眼前的利益衝突是紫氣帝國有這樣大的秘密掌握在他們手中,如何能安心?必定是希望處之而後快,但是紫氣帝國現在沒有這麼大的力量,最可能的做法就是背地裡捅刀子,叫人防不勝防。
  去青紋世家就可能是一個陷阱。
  他們正想著這可能是個陷阱,陷阱家的長老就和林大人一道來了。
  寒非邪帶著朱晚去花廳見客。
  三長老之前看到寒非邪都沒什麼好臉色,這次卻稍微和藹了些,“聽說山主也要來我青紋世家。”
  寒非邪道:“三長老不歡迎?”
  “你敢來,我有什麼不歡迎的。”三長老話雖然不怎麼好聽,可語氣還不錯。
  寒非邪詢問般地看向林大人。
  林大人沒看出道道來,只是從壞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給他,“此乃我應承山主之物,還請山主莫忘囑託。”
  寒非邪翻了翻功法,確認上面寫的的確是修煉方式,才將匣子收起來。
  林大人這幾日忙得團團轉,自然沒時間久坐,很快和三長老一起起身告辭。
  寒非邪突然道:“瑤光打算幾時去白夢山?”
  林大人本以為瑤光攻擊了戰湛,以寒非邪與戰湛的交情,說不定會放棄收她為徒的主意,所以乍一聽愣了下,才道:“全憑山主做主。”
  “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早上吧。”
  “……好。”林大人回神,自己這是平白送了一個人質給他。可惜木已成舟,一時倒不好反口。


152

152、紫氣帝國(十四) ...


  送走林大人和三長老之後,戰湛就心急火燎地讓寒非邪打開小冊子。
  寒非邪將小冊子往懷裡一踹,“七天還沒過。”
  戰湛道:“說不定哪裡有寫錯,現在看還來得及。”
  “你怎麼知道寫錯?”
  “……錯別字……什麼的。”
  寒非邪道:“欲速則不達,先不急。”
  戰湛撅嘴,正打算說什麼,就看到門房匆匆送來一封書信。
  寒非邪如釋重負地接過信,上面寫的受信任卻是戰湛,不由一陣緊張。知道戰湛在這裡的人除了他和朱晚,只有林家父女,但林大人前腳剛走,應當不會是他。難道是林瑤光?
  他疑惑地將信拆開,看到名字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石理東。”
  “……”戰湛道,“幹嘛直接叫我師父的名字。”
  寒非邪道:“只是有點意外。”
  “快看看師父說什麼。”
  寒非邪看著信,表情有些古怪,“他正在藥王大會,要你和我一道過去。”
  “現在?”
  “嗯。”
  戰湛道:“不是明天才出發嗎?現在有時間啊,猶豫什麼。”
  試煉師和藥皇一脈不和,石理東會出現在藥王大賽上絕不會是路過和巧合,寒非邪本不打算插手,畢竟他和水赤煉的平衡維持得如履薄冰,經不起任何考驗,但他畢竟是戰湛的師父,而且這個時候送來書信絕不會是沒事找事,所以……
  他衡量了下,決定還是先過去看看。
  保險起見,他還特地叫上了朱晚。儘管現在的朱晚還沒有發展到成為戰湛口中的“神軍師”的地步,但已具雛形,寒非邪漸漸習慣聽取他的意見。
  藥王大賽就在城中舉辦,從別館過去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到會場門口,就看到密密麻麻的馬車停得密不透風。戰湛感慨道:“沒想到藥王大賽在紫氣帝國這麼受歡迎。”
  寒非邪想到藥皇莊的種種,不屑道:“因為他們被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怎麼受歡迎上了。”
  朱晚戲謔道:“你是說穿著打扮?”
  戰湛補充,“偶爾還化個除了自己誰都認不出來的妝。”
  寒非邪總結,“所以不人不鬼。”
  三人調侃著進門。
  門內已經是熱火朝天的氣氛,裡十層外十層地圍了不知道多少圈。
  戰湛本打算借著穿透的優勢到裡面去看個究竟,走了兩步,猛然想起和寒非邪的約定,又乖乖地走回來。
  寒非邪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似乎觀察他的表現,見他回來面頰稍稍松了松道:“注意安全。”
  戰湛歡呼一聲,勢如破竹地沖進人群,將近中心,人群中突然爆出一片歡呼聲,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哼哼,早跟你說過,一開始就認輸還能輸得好看一點。”
  “我怎麼會知道我運氣不好。”
  回答的聲音對戰湛來說也很耳熟。他沖出人群,就看到石理東和在騰雲帝國藥王大會有過一面之緣的甄藥皇面對面地坐在蒲團上,前面放著兩個籠子,籠子裡有兩個巴掌大的小獸,一活一死。
  石理東拍腿,“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找什麼藉口!”
  甄藥皇道:“要是你能把這只大耳鼠救活,我就真的認輸。”
  石理東一言不發地盯著她好一會兒,等她露出得意的笑容之後才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會玩花樣,哼!想難倒我,你等著瞧!”說著,他打開籠子,將對方籠子裡死掉的大耳鼠取出,拔了一根針刺在它身上。
  戰湛見狀大吃一驚。他一直以為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設定已經掌握得很好了,沒想到又出乎意料。試煉師竟然進化了針灸技能。
  大耳鼠慢慢地有了動靜,石理東拿出一個小瓶子,掰開鼠嘴,將瓶子裡的藥汁倒了進去。
  過了會兒,就看那只看似生機全無的大耳鼠又活蹦亂跳起來。
  雖然沒有看到前因,不過根據後果戰湛腦補了個七七八八。這是試煉師與藥皇之間的一場比試,沒猜錯的話,鄙視的內容應該是救活他們面前的大耳鼠,結果顯而易見。
  對比石理東得意洋洋的表情,甄藥皇笑得十分勉強。
  “沒想到你進步得挺快。”她酸溜溜地說。
  石理東道:“平時少做點害人的事,多想點救人的事,你也會進步神速。”最後四個字故意放慢速度,一字一頓,諷刺之意甚濃。
  甄藥皇很快恢復鎮定道:“你贏了,按照約定,你優先挑兩個徒弟走吧。”
  戰湛這才知道石理東和甄藥皇比試的目的是為了徒弟。想起石理東收自己為徒弟的情景,他對試煉師的前途深感淒涼。希望經過這次比試,能夠讓其他人意識到試煉師的前途,不至於每次連個徒弟都要用搶的。
  石理東指了指甄藥皇身後的人道:“就他吧。”
  戰湛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那是一張依稀有些眼熟的臉,只是比記憶中的要成熟許多,也滄桑了許多,想到他習慣性地捂嘴而笑,戰湛有些不敢認。因為眼前這個人再做這樣的動作一定會很違和。
  駱英看看甄藥皇,見對方連眼角余光都沒有分一絲給自己,神情十分受傷,慢吞吞地走到甄藥皇跟前跪下,磕了三個頭,苦澀道:“弟子拜別師父。”
  他在面前,甄藥皇的視線便避無可避,只是表情有些奇異,“去吧。”
  駱英站起身,慢慢地退到石理東身後。
  石理東搶了別人的愛徒,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臉上像要閃爍起光芒來,“還有一個。”
  甄藥皇當眾聲望面子自尊一起掃地,對他的怨恨不言而喻,聞言冷笑道:“這裡有的是人,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石理東道:“被你這麼說,我才發現,你也是人啊。那我挑你也可以咯?”
  甄藥皇臉色一變,濃妝豔抹的老臉猶如沾了顏料的豆腐皮,一下子皺在一起,好似顏料盒倒翻,十分猙獰恐怖。可她本人渾然不覺,“你想收我為徒?”
  石理東似乎被她的臉嚇到了,呆了呆才道:“我說笑的,我要收……”
  正好寒非邪和朱晚千辛萬苦地抵達中心,還沒站穩,就看到石理東的手指指過來道:“他!”
  甄藥皇看到寒非邪,眼神晃了晃,冷笑道:“他不是我徒弟,你想要收他,自己去問。”
  石理東還沒開口,就看到寒非邪沖他拜了下去,“弟子寒非邪,拜見師父。”
  戰湛:“……”他和寒非邪的同門緣分一路從白夢山延續到試煉師了嗎?話說,不管《絕世劍邪》原文的路線是什麼,穿越版的一定是收集師父吧?
  他自己都數不清自己到底有幾個師父了。
  石理東狠狠地落了甄藥皇的面子,內心之舒爽簡直無法形容,站起來的時候簡直像要飛起來。他沖四周圍的人揮揮手道:“看到剛才的比拼,大家應該知道這些藥皇的真正斤兩了吧?”
  周圍的人安靜得要命。
  不管怎麼說,藥師依舊是神劍大陸最吃香的職業之一,而藥皇代表的是這個吃香職業的巔峰,所以不管他們內心有多麼認同石理東的話,臉上都不敢表現出來。
  石理東見無人應答,有點失望,又來了一句,“想當試煉師嗎?”
  鑒於上一句話毫無迴響,所以問完這句話的他並沒有抱太期望,可與他想像相反的事,這次竟然有許多人回答了想。
  他立馬從低潮回來,興奮道:“今年別想了。”
  “……”
  “明年,明年我們就會搞個試煉師大會!”他鄭重宣佈。


153

153、紫氣帝國(十五) ...


  石理東猶如從戰場打了勝仗歸來的大將軍,帶著寒非邪雄糾糾氣昂昂地離開藥王大會會場。一行人剛出門口,裡面立刻炸了鍋,被幾番變化弄得七葷八素的參加者總算反應過來,開始慌亂起來。
  不過這些和石理東他們都沒關係了。石理東回味著自己大敗甄藥皇的英姿,心情大好,連帶問寒非邪住在哪裡的口吻都溫柔得不可思議。知道位址之後,他讓駱英走著去,自己和寒非邪、朱晚上了一輛馬車。
  看到駱英順從地去找馬車,石理東滿意地上車,轉頭就詢問寒非邪,“戰湛呢?還在閉關呢?”
  寒非邪猶豫了下,點頭。戰湛的事解釋起來太過麻煩,牽扯得又複雜,他不願太多人知道。
  他不說,朱晚就不會說,戰湛說了也沒人聽,於是石理東就被這麼蒙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輕快了,哼哼,難道他更喜歡白夢主當師父?”他低聲嘀咕。
  寒非邪打岔道:“石師父怎麼會來藥王大會?”
  “我又不是酒店大廚,叫什麼石師傅?師父就是師父,怎麼,難不成你看不起我?想反悔?”收寒非邪為徒純粹是虛榮心作祟,白夢山山主的師父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誰知寒非邪竟然溫順地同意了,“師父。”
  石理東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白夢山現任山主叫他師父,真想大笑三聲。
  “哈哈哈……”
  他的確大笑了三聲。
  寒非邪、朱晚、戰湛:“……”
  “雖然你對植物的感應是差了點……”不是差,根本是沒有。要是寒非邪能當試煉師,早在他收下戰湛的時候就收了,“但是學習一些和草藥相關的知識還是可以的。”石理東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辯解了一句。
  寒非邪無所謂。對他來說,戰湛的師父就是他的師父。“師父這次怎麼會來藥王大會?另外幾位師父呢?”
  石理東道:“他們還在閉關。我是出來收徒弟的,唐裕和田馨兒進入正軌,我們也能騰出時間來教新的徒弟。我們研究了很久,藥師之所以比試煉師紅火,說穿了不就是仗著人多嘛。哈哈哈,我今天狠狠地削了甄佩佩的面子,想考藥王的學生們一定會知道誰才是真正可靠的老師,到明年,到明年就會有很多學生送上門來了。哈哈哈……”
  “……”
  這段話聽起來很壯志雄心,可是聯想試煉師之前收徒的窘境,更顯淒涼。
  加上朱晚沒搞清楚狀況,好奇地問道:“試煉師以前是怎麼收徒弟的?”
  石理東一臉吃蒼蠅的表情。
  戰湛替他回答:“坑蒙拐騙。”
  寒非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正好戰湛坐在石理東邊上的位置,石理東以為寒非邪在看他,反問道:“你這是什麼奇怪表情?”
  寒非邪也吃了一個蒼蠅。
  石理東冷哼一聲道:“不要以為我贏的是僥倖!就算下回換了水赤煉,我一樣叫他笑著來哭著去。”
  戰湛道:“這是始亂終棄的節奏啊。”
  寒非邪忍不住笑了笑。
  “……”石理東怒了,“你不相信你師父?你居然不相信你師父!”
  寒非邪看著竊笑的戰湛,頭痛地揉揉太陽穴,正要說話,就看石理東拿出一本筆記本,炫耀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寒非邪道:“筆記。”
  “……這不是一本普通的筆記!”石理東神秘兮兮地說,“我們找到了能夠將一株植物變成千萬株的方法!”
  ……
  車廂一片寧靜。
  石理東皺眉道:“你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從此以後,這世上所有珍貴的藥材都不再珍貴!”
  寒非邪內心十萬隻魔獸奔騰咆哮,表面仍很淡定,“所有的?”
  石理東猶豫了下道:“至少目前試驗的都成功了。”隨即他報了幾個草藥名。
  寒非邪在激動和疑慮之中徘徊。如果石理東說的是真的,那麼,碧炎金蓮心就有希望了!
  石理東很快將筆記本收回去,“不過這對你沒什麼用,反正你只能做個掛名徒弟。”
  “戰湛能用到。”寒非邪伸手去拿。
  石理東縮了縮身,“他閉關呢,急什麼。”雖然寒非邪在口頭上已經是他的徒弟,但兩人到底隔著一層,他對他並不能完全信任。
  寒非邪也沒有堅持,倒不是放棄了,而是發現就算拿來也沒辦法用——唯一一個有試煉師天分的還是魂體。
  
  幾個人回到別館,別館又來了貴客。
  石理東光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就感覺都一股冷意迎面撲來,“白老山主?”他第一反應是白夢主。
  蔚雪痕緩緩轉身,直直地望著寒非邪道:“我找不到那個人。”
  寒非邪道:“那人拿到了倚望天燈,一定遠走高飛,怎麼會傻乎乎地留在都城。”
  蔚雪痕道:“我應該相信你嗎?”
  他說完這句話,寒非邪就感到一陣無形壓力從對面撲來。他雙腳稍稍朝兩邊張開,緩解對方的攻勢,面不改色道的:“當然。”
  “碧炎金蓮已經沒有多少時候了。”蔚雪痕語氣陰沉。
  石理東反應過來,“你是蔚雪痕?”
  蔚雪痕懶得理他。
  “碧炎金蓮怎麼了?”試煉師的天性讓石理東忍不住好奇,“能不能給我看看?”
  “不能。”蔚雪痕覺得這根本就不能算問題。
  石理東諂媚道:“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從小到大,還沒見過碧炎金蓮呢?”
  “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
  “我是大多數人嗎?”石理東不滿,“我是偉大的試煉師,剛剛打敗甄藥皇的試煉師!”
  寒非邪看他說了半天沒說到點子上,直接幫了一把,“這個世上如果還有誰能救活碧炎金蓮的,一定就是我師父。”
  “你師父?”蔚雪痕終於施捨給石理東一個眼角的餘光。
  石理東挺起胸膛。
  寒非邪道:“劍聖找倚望天燈也不過姑且一試,既然一時三刻找不到,何不請我師父試一試?”
  蔚雪痕盯著石理東,似乎在估量他的斤兩。
  石理東頭一次被人買豬肉似的看著,惱羞成怒,“看什麼看!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他話音剛落,就被蔚雪痕的劍架住了脖子。
  ……
  石理東用眼角瞄著寒非邪,意思是你小子也不說句話嗎?
  寒非邪誠實道:“師伯不在,我不是對手。”
  石理東更憤怒,你小子好歹也是白夢山山主,不那麼丟人行不行?!
  寒非邪心裡惦記著石理東將碧炎金蓮多複製出幾株,自己趁機獲利,自然不會拆蔚雪痕的台,假惺惺地勸慰道:“蔚劍聖手下留情。”
  蔚雪痕道:“你真的能救活碧炎金蓮?”
  石理東道:“我連碧炎金蓮長什麼樣,現在怎麼樣了都不知道,怎麼救?”
  蔚雪痕審視了他好幾眼,才緩緩收回劍。
  戰湛注意到那是一柄軟劍,收在腰帶裡,想要就能抽出來,十分方便。
  石理東心裡惦記著碧炎金蓮,見他動作遲緩,忍不住急了,“不是說要救嗎?你先把碧炎金蓮交出來啊!”
  蔚雪痕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不在這裡。”
  “那在哪裡?”
  
  ……
  石理東呆呆地看著湖邊川流不息的人群,震驚地看著蔚雪痕,“你把碧炎金蓮藏在這裡?”
  蔚雪痕道:“我試了幾種方法,唯有用冰冰凍起來的活了下來。”
  石理東跳腳道:“你不怕被人拿走嗎?”他就好想拿走啊!
  “我有把握。”蔚雪痕對他有點不耐煩。
  石理東撇撇嘴,“好吧,你把它取出來我瞧瞧。”
  蔚雪痕走到湖邊,雙腳一蹬,“撲通”一聲下水。
  石理東看著寒非邪道:“你有沒有覺得他的腦子不太正常?”要不是他身上的威壓太強,他幾乎要懷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蔚雪痕了。
  寒非邪含蓄道:“我見過的正常人不多。”
  “可以和我比啊!”石理東毛遂自薦。
  寒非邪問道:“是以你為正常標準凸顯他的不正常還是以你為不正常的標準凸顯他的正常?”
  “我是你師父,你看著辦!”
  “他不正常。”
  “嗯。”石理東滿意地點點頭,絲毫沒發覺寒非邪沒說他正常。
  他們在岸邊等了會兒,蔚雪痕突然從水裡竄上來,手裡抓著一塊成熟蓮藕大小的冰塊。他解釋道:“湖底陰寒,不容易化。”
  石理東哪裡還管他湖水陰寒不陰寒,他一拿出那塊冰,就把他視線牢牢地吸引過去了。
  冰塊裡,一朵碧綠的蓮花如睡美人一般靜靜地躺著,儘管看得模模糊糊朦朦朧朧,他卻能感覺到一股強大而清新的能量蘊藏其中。
  光看著,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戰湛捂眼,拒絕承認這個變身猥瑣男的人是自己的師父。
  蔚雪痕道:“怎麼樣?”
  石理東將手搭在冰塊上,感受了一會兒道:“要解凍。”
  “你有把握?”
  “沒有。”石理東搖頭道,“我連它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沒有搞清楚。”
  蔚雪痕臉色微黑。
  石理東老老實實道:“我雖然是試煉師,也只能分析出它的品種優劣和功效,想要起死回生……”
  蔚雪痕打算轉身走人了。
  寒非邪朝石理東打了個眼色。
  石理東站在原地躊躇了會兒,才追上去道:“我有個辦法,成不成不敢保證,但如果成功的話,也許能保住它……”
  蔚雪痕停住腳步,“什麼辦法?”
  “近系培植。”
  蔚雪痕眼露迷茫。
  石理東道:“就是尋找屬性相似的植物,將它分解,然後移植在它們上面。”
  寒非邪、戰湛:“……”之前聽石理東說一株變成千萬株還以為是能夠隨意複製了呢,現在說的這個方法聽起來不是太靠譜啊。
  蔚雪痕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分解?”
  石理東道:“當然,藥性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但這個可以後天調整,總之,只要能夠移植成功,一株就會變成千萬株!”
  “幾分把握?”
  石理東道:“五分。”
  蔚雪痕皺眉,“太低。”
  “那五分半。”
  蔚雪痕瞪著他。
  石理東道:“我試驗過很多次,都成功了,但是碧炎金蓮還是第一次……”
  他們兩人在商量的時候,寒非邪打著其他主意。既然要分解,是不是意味著碧炎金蓮心也會被單獨取出?那麼,他完全可以將碧炎金蓮心留下,用其他部分移植。這樣,即使移植失敗,也不能影響復活藥的製作。
  他心裡打定主意,自然積極推動移植計畫。
  蔚雪痕看著他,突然道:“你擔保嗎?”
  寒非邪被愣了愣。
  石理東急了,“擔保啊,相信你師父。”
  “你不是只有五成把握?”
  “呃,要不六成,這樣你會不會更有安全感?”石理東急於試驗,看寒非邪的眼神帶著乞求。
  寒非邪道:“用什麼擔保?”
  蔚雪痕想了想道:“白夢境。如果你輸了,就讓我去一次白夢境。”
  寒非邪心裡立馬就同意了,反正白夢境他已經逛遍了,能搬走的好東西都已經搬走,他搬不走的也不怕蔚雪痕搬走,不過表面上還是要做出為難的樣子,比如咬個牙,切個齒,一臉為難,最後在蔚雪痕耐心告罄的前一秒鐘點頭。
  蔚雪痕問石理東。“你需要什麼?”
  “一間安靜的屋子。”
  
  重新回到別館,駱英已經到了,但是被門房擋在門口。
  不管石理東收他為徒的目的是什麼,他現在都算是寒非邪的師弟,自然不能幹晾著。他讓人找楊成奇給他分派一個房間,不多久卻看到楊成奇親自跑了過來,表情有些古怪。
  寒非邪恍若不見,道:“這幾日辛苦你了。我打算明天離開都城,你和柳柳先和瑤光一道回去。”
  楊成奇看著他,猶猶豫豫地說:“我不回去了。”
  



154

154、青紋世家(一) ...


  寒非邪佯作驚訝地問:“為什麼?”其實這個結果早在他暗示楊柳柳的那刻起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楊成奇面露愧疚,“柳柳想留在紫氣帝國,我要留下來照顧她。”
  寒非邪與楊成奇的交情不過是太古學院的同學,只能算泛泛,遠不能與朱晚相比,對他的決定倒也不覺得難過,只是考慮到他背後的紫晶商行,不想鬧得太僵,故意勸說了幾句。
  楊成奇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暗示道:“若能在白夢山辦柳柳的婚事就好了。”
  寒非邪裝傻,“這是當然的。我也是柳柳的哥哥,她的婚事能在白夢山辦自然再好不過。”
  楊成奇見他對楊柳柳沒有半分意思,也死了牽線的心,歎氣道:“我原本還以為能叫你一聲妹夫的。”
  寒非邪吃驚地看著他。
  楊成奇苦笑道:“罷了,我說說而已。姻緣這種事,強求不得。”
  寒非邪順水推舟道:“紫氣帝國俊才輩出。我與林大人有些交情,不如讓他留意一下有沒有適齡的青年才俊?”
  楊成奇正為此事發愁,聞言自然感激不盡。
  這個人情對寒非邪來說是舉手之勞,反正是林大人的事,自然滿口答應。
  楊成奇自覺對不起寒非邪,是他先脫離了組織,沒想到組織對他還這麼關懷,內心感動無以言表,悄聲道:“我呆在紫晶商行總部,你若是有需要,叫人托口信給我就是。”
  對於送上門的肉,寒非邪表示味道好極了。
  楊成奇又和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戀戀不捨地回房收拾東西。
  他一走,寒非邪就看到戰湛坐在椅子上偷樂。
  “你笑什麼?”寒非邪明知故問。
  戰湛道:“笑有人被賣了還幫賣家數錢。”
  寒非邪道:“我是為誰?”
  戰湛一下子蹦到椅子上,張開雙手,高聲道:“為了偉大的愛情!”
  寒非邪臉繃不住了,“噗”得笑出聲來。
  朱晚進來,“石師父似乎真的有些門道。”
  寒非邪聽了心中一喜,“成功了?”
  “還沒。石師父給了我一張採購單,我正打算出去採購一番。”
  寒非邪道:“去啊。”
  “……你先看看採購單。”朱晚把紙條遞給他。
  寒非邪看清楚上面羅列的東西之後,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這些東西除了都是植物之外,只有一個顯著特徵,就是——
  貴!
  寒非邪歎氣:“看來我們要多想些賺錢的法子。”
  朱晚道:“辦法多的是,回去再說,先找金遠眺開個方便之門。”這些東西若是自己去收集,一耗時間二費錢,不如找紫晶商行少主方便,不過這種事要寒非邪出面才行。
  寒非邪一邊找人寫信給金遠眺,一邊問道:“師父需要多久?”
  朱晚道:“他說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
  寒非邪意外,“這麼快?”
  朱晚道:“不是他移植的快,是碧炎金蓮死得快。”
  “……”寒非邪道,“蔚劍聖呢?”
  “正守著石師父。”
  寒非邪暗暗盤算怎麼在蔚雪痕的眼皮子地下說服石理東把碧炎金蓮心給他。
  朱晚一看他轉動眼珠子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立刻詢問。
  寒非邪一五一十地說了。
  朱晚道:“這簡單,石師父在屋裡,劍聖在屋外。到時候我送飯時遞張紙條給他就是,山主可以在外面吸引蔚劍聖的注意力。”
  寒非邪覺得可行,於是兩人說定,到晚飯時,朱晚端著盤子給石理東送飯,寒非邪拎著酒壺找蔚雪痕吃酒。
  蔚雪痕聞到酒的時候鼻子動了動,隨即皺眉道:“桂花酒?”
  寒非邪見他主動詢問,心中一喜,點頭道:“正想與蔚劍聖小酌幾杯。”
  蔚雪痕道:“我最討厭桂花酒。”
  寒非邪:“……”
  戰湛怕傷害寒非邪自尊心,蹲在地上抖肩膀。
  寒非邪很快調整表情,將酒壺往邊上一丟,“不喝酒可以吃飯。”
  這次蔚雪痕倒沒有拒絕。
  “呃,”寒非邪看了眼蔚雪痕身後的門,舔了舔嘴唇道,“蔚劍聖接下來有什麼計畫?”
  “嗯?”
  寒非邪道:“我們明天要離開此地。”
  他說的“我們”是指自己和朱晚,蔚雪痕誤以為包括石理東,毫不猶豫道:“他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
  寒非邪靈機一動。他這次答應送仲孫昭除了約定之外,還想借此與青紋世家建立類似于戰略夥伴的關係,以對付來勢洶洶的麒麟世家。原本沒有太大把握的事若是有蔚雪痕的加入自然事半功倍。最要緊的是,如果拉不攏青紋世家,能拉攏九幽寒地也是一大收穫。論地位和歷史,九幽寒地早有資格進入超級世家之列,只是這個超級世家認定過於單薄,代代單傳,難以形成氣候,歷代傳人平日裡又很低調,長年累月地呆在家裡,足不出戶,存在感極低,因此即使它有劍聖坐鎮,不可小覷,卻經常被忽視。
  “能與蔚劍聖同行,是我的榮幸。”寒非邪立刻把話給說實了。
  他們坐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朱晚才捧著吃空了碗出來。
  蔚雪痕以為他故意等著石理東吃完收碗,倒也沒有在意,寒非邪趁機告辭,跟著朱晚走了一段,朱晚就停下腳步,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布囊,哆哆嗦嗦地給他。
  寒非邪拿到手裡也涼了一下,打開發現裡面是會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冰塊,冰塊裡面隱隱有一顆豆子。
  《天芥神書》:
  碧炎金蓮心,落地易亡,需神火供養。
  ……
  竟然真的這麼簡簡單單輕輕鬆松地拿到了——也許人生中很多事本來就不那麼複雜。
  寒非邪在小事中感悟真理。
  他想知道神火是什麼,卻半天沒有答案。
  他拿著冰塊回到房間,戰湛亦步亦趨地跟著,不停地朝他手裡看,“冰塊不冷嗎?”
  “嗯。”寒非邪心不在焉地回答。
  戰湛道:“你是不是在想怎麼保存?”雖然他吐槽過《絕世劍邪》的設定很多次,可是這次又不得不吐槽了。既然設定得這麼稀奇古怪,劍氣、美杜莎、魔獸都胡攪一氣了,為什麼不乾脆再加個空間設定?
  防腐空間什麼的,金手指必備啊!
  吐槽歸吐槽,現實問題還是要現實地想辦法解決。
  他道:“用倚望天燈試試?”
  寒非邪不是沒想過,只是不敢試。要知道如果石理東失敗,那麼他手裡就是當世唯一一顆碧炎金蓮心,沒有第二次機會。
  戰湛看出他的矛盾,在旁邊打氣,“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要相信命運啊,我們都能相遇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寒非邪挑眉道:“你對我們相遇很不滿?”
  “不是不滿……”是不科學啊。誰能想像自己前幾分鐘還坐在電腦面前看電腦裡的方塊小字,幾分鐘之後就變成了方塊小字,後來還和方塊小字請談起了戀愛。一想到他說完一句話就可能被四個小蝌蚪給框起來,他就覺得神奇和彆扭。“是覺得有……驚奇。”
  寒非邪道:“改成驚喜。”
  戰湛:“……”寒霸的霸氣側漏之路不會全體現怎麼管他吧?
  寒非邪最終還是拿出了天火,融掉碧炎金蓮心外面的一層冰,然後將蓮心放入天火內。天火噗噗地躥了兩下,就不動了,但碧炎金蓮心外面一層暗淡的金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地變得更加暗淡。
  戰湛慌了,“怎麼蔫了?”
  “不行。”寒非邪立刻伸手將蓮心從匣子裡拿出來,腦海中同時還閃過一個念頭,既然它要的是神火,那麼他的火陽之氣算不算?
  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細想,拖著碧炎金蓮心直接將火陽之氣灌了過去。
  碧炎金蓮心先是“噗”地爆了一下,隨即竟像散發第二春一般,慢慢地恢復了金色。
  戰湛歡呼。
  寒非邪慢慢地將火陽之氣收回來,目光仍緊緊地盯著手裡的金色,生怕火陽之氣一撤,金色就再度消失。值得慶倖的是,火陽之氣離開之後,碧炎金蓮心的顏色雖然有些許暗淡,卻很快穩定下來,維持在金色與紅銅色之間。
  戰湛道:“這是活了?”
  寒非邪道:“等師父有空,讓他過來看看。”他找出另外一個小匣子,小心翼翼地將它裝了起來。不管怎麼說,倚望天燈和碧炎金蓮心到手了——雖然它們看上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友好。
  吃夜宵時間,寒非邪親自送吃食給石理東,順便說服他一起上路,藉口很簡單——蔚雪痕同意了,他要是想繼續移植的話就必須去。
  石理東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行程就這麼在坑蒙拐騙中定下。
  



155

155、青紋世家(二) ...


  浩大的求婚隊伍體現求婚者的實力。
  所以當戰湛邁出門檻看到門口那浩浩蕩蕩不見頭尾的長隊時,懷疑林大人把整個紫氣帝國都當做嫁妝運過去了。
  “仲孫昭想入贅想瘋了吧?”出於對林瑤光的小小同情,戰湛對始亂終棄的仲孫昭好感盡失。
  林大人挪動臃腫的身材艱難地從車廂裡走下來,眼睛四下掃了掃。
  戰湛嘀咕道:“別看了,你女兒走啦。”
  寒非邪離開白夢山好一陣子,到底有些不放心,加上去青紋世家的陣容十分強大,不需要朱晚錦上添花,便派他護送林瑤光回白夢山。
  林瑤光不想與仲孫昭碰面,和朱晚天一亮就離開了。
  寒非邪也懶得解釋,直接指揮他將行李搬上馬車,然後和石理東、戰湛一同上馬車。
  林大人本要坐上去,卻被寒非邪制止了,“太擠了。”
  林大人無語地看著就算坐四個人也很寬敞的馬車。
  石理東橫起一條腿放在座位上,大咧咧地看著他。
  林大人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撿起”石理東另一條腿,放在座位旁邊。
  林大人苦笑道:“我知道了。”
  寒非邪想起楊柳柳的事,順道與他說了一聲。
  林大人一臉吃完苦瓜的表情,離開的時候笑容苦得不能再苦。
  門關上,石理東收回兩條腿,從隨身箱子裡拿出一盆七星蓮開始研究。
  寒非邪問道:“用它移植?”
  “它作本體。”石理東將手放在蓮花上,慢慢地閉上眼睛。
  這樣好的學習機會,戰湛當然不會放過。他努力瞪大眼睛,緊緊地盯著石理東的一舉一動。
  ……
  一炷香後。
  戰湛和寒非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就算是愛因斯坦附體,他也沒法從一張雕像一樣的臉上看出功法奧妙。
  門突然被輕敲了一下。
  寒非邪打開門,蔚雪痕一陣風似的刮進來,坐在石理東身邊,姿勢之端正,面容之嚴肅好似他一開始就坐在那裡。
  戰湛道:“要是林大人知道蔚雪痕也在求親隊伍裡,一定高興得瘋了。”
  “不能讓他知道。”寒非邪道。蔚雪痕是他的幫手,用來以防萬一。
  蔚雪痕看著他道:“不能知道什麼?”
  “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在這裡。”
  蔚雪痕沒有問原因,而是贊同地點頭道:“好。”
  戰湛道:“他看上去真好騙。”
  寒非邪道:“的確。”
  蔚雪痕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閉上眼睛修煉。
  戰湛:“……”這種當面說人壞話的感覺真的是……
  挺爽。
  
  林大人只送到門口,剩下的路仲孫昭親自負責。仲孫昭在寒非邪這裡碰了幾次釘子,知道自己不受歡迎,識趣地和三長老黏在一塊兒,連吃飯都是分開吃,這倒為蔚雪痕打了最好的掩護。直到進入青紋世家地界,他們也沒有發現車隊裡還藏著一個劍聖級的宗師。
  與麒麟世家、萬毒世家的高調不同,青紋世家是三大世家中最低調的一個,卻藏在鬧市之中。
  戰湛看著馬車緩緩駛過集市還有點不敢相信,“青紋世家坐落在菜市場裡?”這應該叫青菜世家吧?
  寒非邪道:“青紋世家是三大世家中最沒有架子的一個,據說當代家主還曾帶著弟子在集市販售物品。”
  戰湛道:“真漢子。”
  寒非邪沒懂他的意思,“嗯?”
  “身為劍聖,卻能夠在缺錢的時候放下架子,真是真漢子。”
  “不是缺錢。”
  蔚雪痕睜開眼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車廂裡一共三個人,石理東還沉浸在植物的移植之中,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寒非邪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我當然知道他不缺錢。他缺的是繼承人。”
  寒非邪和戰湛一看他有長篇大論講故事的趨勢,都乖乖坐好。
  蔚雪痕原本沒打算說下去,看到寒非邪的表情還愣了下,想了想才道:“青紋世家靠的是血脈傳承。”
  寒非邪道:“聽聞青紋世家後代可以繼承家族青紋,增強力量?”
  蔚雪痕點頭道:“沒錯。不過聽說青紋世家目前剩下最年輕的血脈也已經四十歲左右了,是秦願的私生女。”
  寒非邪一怔道:“秦文瀚……”他對他這個莫名其妙的情敵印象深刻。
  蔚雪痕道:“和他的妹妹秦文婭一樣,都是被收養的。”
  寒非邪道:“那青紋世家的傳承?”
  “除非秦願的私生女再為秦家延續血脈,不然青紋世家恐怕要在超級世家中除名了。”
  戰湛和寒非邪都驚住了。超級世家消失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幾百年來也有過,但是比起白夢山這樣的後起之秀,像歷史悠久的青紋世家更□才對。
  蔚雪痕絲毫沒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青紋世家八得連底褲都快沒了,“也許這是聯姻的目的。”
  寒非邪若有所悟。
  以青紋世家以前的實力,是絕對不屑與紫氣帝國仲孫家這樣只能算二流的世家聯姻的,但現在為勢所迫,如果堅持選擇麒麟、萬毒這樣的超級世家,那麼青紋世家面臨的極可能是被吞併的命運。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到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又過了會兒,車輪漸漸停下來。
  戰湛伸出頭去,就看到一道高大的青色鐵門在他面前緩緩打開。
  車重新動起來。
  車隊進入門內,兩邊是平整的樓房,不像是大宅院,倒像是一座小城。
  戰湛接下來看到的景色印證了這個猜測。
  街道兩邊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店鋪,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完全自給自足。
  戰湛看著看著,腦海中就冒出了兩個字——
  唐門。
  那些武俠小說裡的唐門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車最終停在一座大宅院門口。
  戰湛只聽前面一陣兵荒馬亂,等他們下車時,只有幾個僕人將他們帶到一處四合院式的宅院裡。
  寒非邪明顯感覺到幾個僕人雖然態度恭敬,送洗澡水、安排吃飯等等都準備得十分盡心盡力,但適度地保持著距離,一舉一動都帶著不著痕跡的防備和警戒。
  寒非邪本想問仲孫昭的下落,看他們這種態度就打消了念頭。
  不過仲孫昭這次擺明著借白夢山的名頭做靠山,自然不會將他置之不理。
  吃完飯,戰湛正拉著寒非邪飯後散步,就看到仲孫昭匆匆走進來,“山主。”
  寒非邪停下腳步,漫應了一聲。
  仲孫昭對他的態度也不以為意,“山主住的可好,若有什麼需要,只管道來。”
  寒非邪道:“看來太子已經是青紋世家半個主人了。”
  仲孫昭苦笑道:“山主說笑了,此次對手實非仲孫昭一人能敵。”
  戰湛道:“你有沒有發現他笑容和林大人很像?”
  寒非邪毫不在意仲孫昭在面前,自顧自地回答道:“嗯。”
  仲孫昭以為他回答自己,急忙道:“還請山主援手。”
  “怎麼援手?”寒非邪不置可否地問,心裡卻想著怎麼借機與青紋世家結盟。蔚雪痕都知道的消息其他超級世家不可能不知道,就目前看來,青紋世家已經陷入了困境,正是提出聯盟的好時機。
  仲孫昭道:“秦家主安排了三場比試,考驗求婚者。”
  戰湛:“……”好狗血的橋段。
  “比試內容是?”
  “還不知道。”
  “對手呢?”
  仲孫昭臉色凝重,“很多。最值得注意的是齊昂軒……”
  戰湛“噗”了一聲,怎麼哪兒都有他啊。
  “衛隆、藍雋遠……”
  戰湛:“……”也是熟人。
  “袁浩飛。”
  戰湛:“……”這真是,太精彩了!
  
  


156

156、青紋世家(三) ...


  比試那一天,戰湛很早就在寒非邪耳邊催他起床。
  寒非邪一邊起來梳洗,一邊無奈道:“天還沒亮。”
  戰湛道:“這才適合打探敵情啊。”
  寒非邪抬頭瞄了他一眼。
  戰湛乖覺道:“你要是同意,我一個人去也行。”
  寒非邪道:“你要是能一個人就一個人去。”
  戰湛吃驚地看著他。
  “不過,你現在是人嗎?”
  “……”戰湛仰面捂胸口倒地。
  寒非邪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滿意地握拳。嗯,該出口時就出口,不能讓他太得意爬到自己頭頂上。
  
  一人一鬼出門,青紋世家的鋪子已經開門。
  寒非邪買了早點邊吃邊走,走完一條街,才道:“去哪裡打探?”
  “不知道。”戰湛無辜地看著他。
  “……”
  戰湛道:“隨便走走不好嗎?”
  寒非邪默然地走了好長一段路。
  戰湛忐忑道:“呃,你不喜歡?”
  寒非邪扭頭看他,“我們是戀人吧?”
  “是啊。”戰湛顫巍巍地說。經驗告訴他,當寒非邪用這種口氣這種態度說出這種話時,往往意味著事情大條了。
  寒非邪停下腳步,歎了口氣。
  戰湛緊張道:“別歎氣,直接說。我心臟不好。”
  “嗯,你的心臟還在白夢山沉睡著。”
  “……”
  寒非邪道:“感到寂寞,就直接告訴我。”
  “啊?”
  “我不夠細心,無法時時刻刻關注你的所有需求,所以你需要的時候就主動告訴我。我會儘量做到。”
  戰湛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他。
  “不願意?”寒非邪皺了皺眉。
  戰湛道:“和你在一起久了,我總覺得自己會變成女人。”
  寒非邪道:“我不嫌棄。”
  “……”戰湛捂臉道,“最可悲的是,我居然還挺樂。”這是墮落啊。
  寒非邪張嘴,正要說話,突然警戒地轉頭朝來路看去。
  袁浩飛大步走過來,“寒……山主?”
  寒非邪道:“袁盟主。”
  “你也來求親?”袁浩飛語氣十分熱絡,絲毫沒有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壓迫感。
  寒非邪道:“純粹參觀。”
  袁浩飛以為他不好意思,“哈!你不用擔心我,我只是過來捧個人場。我對秦家小姐沒有興趣。”
  戰湛好奇道:“那位秦家小姐就是那位私生女?”
  寒非邪轉達。
  袁浩飛吃驚地看著他,“什麼私生女?是秦家養女,秦文婭,你見過她的哥哥秦文瀚,記得嗎?”
  寒非邪微微一怔,“他和萬小姐……”
  袁浩飛提到這件事有點頭疼,“這件事姐夫還沒有首肯,不過敏兒對他還不錯。”言下之意就是秦文瀚一片癡情終於撼動了萬敏兒這座大山,雙方處於兩情相悅的情況。
  戰湛歎氣道:“高富帥就是好啊。”
  寒非邪轉頭看了他一眼。
  戰湛想了想,突然道:“說起來,我也是高富帥的一員。”
  寒非邪道:“是不錯。”
  袁浩飛看寒非邪的眼神有點怪異,“我剛剛就看到你一個人在這裡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
  寒非邪道:“自言自語。”
  “……”
  “你不想娶秦文婭?”
  袁浩飛一臉敬謝不敏的樣子,連連擺手道:“這種香餑餑,看著是好,搶到手是麻煩。我要不起。”
  寒非邪道:“那你還來?”
  “總要給青紋世家一點面子。”袁浩飛道,“你不是也來了嗎?”
  “我真的是純粹參觀。”
  “參觀什麼?青紋傳承鼎嗎?”
  袁浩飛隨口一說,卻讓寒非邪和戰湛同時留了心,異口同聲地問怎麼回事。
  袁浩飛道:“就是青紋世家傳承用的一口鼎啊,是青紋世家的傳家之寶。不過青紋世家血脈將盡,這口鼎應該也沒什麼用了。”他急著填肚子,與寒非邪搭了幾句就走了。
  寒非邪扭頭看到衛隆從一條小巷子裡出來,因為離得遠,隔的人多,對方並沒有注意到這裡,很快轉到另一個方向走了。
  戰湛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背影,感歎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緣分。”
  “也許是故意的。”寒非邪道。青紋世家這麼大,如果家主不想,完全可以將求親者隔離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抬頭不見低頭見。
  戰湛唯恐天下不亂,“狹路相逢才好玩。”
  寒非邪道:“還要打探嗎?現在還來得及。”
  “跟去看看。”
  兩個人躲在人群中,不遠不近地跟著前面的衛隆,沒多久,又一張熟面孔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卻是仲孫昭。仲孫昭顯然很意外在這裡看到寒非邪,卻是喜大於驚,“山主?”
  寒非邪只好停下腳步,“太子也早起?”
  仲孫昭道:“睡不著。”
  寒非邪對他的暗示有點厭煩,“你可以一棍子敲暈自己。”
  仲孫昭:“……”
  仲孫昭道:“家主說好巳時去中正堂會合,我屆時來接山主。”
  寒非邪不置可否。
  被他這麼一打岔,衛隆早就走遠了,戰湛和寒非邪意興闌珊地回住處。石理東和蔚雪痕已經用過早點,兩人在院子裡一站一坐,倒也和諧。
  寒非邪說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問他們是否有意一同前往。
  蔚雪痕如預料一般地拒絕了,石理東倒是心動了一下,不過被蔚雪痕半路鎮壓,行動未遂。
  寒非邪和戰湛說說笑笑。自從意識到戰湛一個人很容易寂寞之後,寒非邪開始有意識地抽出時間來陪他。
  巳時差一刻,等到仲孫昭來接,一起坐馬車去中正堂。
  中正堂堂如其名,就在青紋世家最正中的位置,是青紋世家議事會客之所。
  仲孫昭到的算晚,進去的時候,藍雋遠、衛隆、齊昂軒等人已經到了,還有很多其他世家公子,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
  主持大會的是三長老。
  戰湛這時候才發現他也挺多才多藝,是青紋世家的一塊好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三長老開場十分簡介,敷衍著感謝遠道而來的求親者,虔誠地讚美了青紋世家,隆重介紹比試的獎品——秦文婭,並對那個即將獲獎的選手表示祝福。
  等他說完,戰湛一個囫圇覺睡完了。
  “比試第一場……”三長老一聲大吼將開小差的人的注意力統統捉回來。
  “請在座諸位寫下座右銘。”
  戰湛差點一口口水噴出來。這是哪門子的比試!
  寒非邪倒是對這種方式挺欣賞,“既可看字跡,又能看為人處世的態度,一舉兩得。”
  戰湛道:“你猜仲孫昭會寫那一句?”
  寒非邪道:“不是歌頌自己就是歌頌青紋世家。”
  戰湛撇嘴道:“我現在好奇袁浩飛會寫什麼了。”
  袁浩飛是最後一個進來的,剛好遇到發紙張,想也不想地抽了一張,一揮而就,“無解。”
  寒非邪面前也被塞了一張。他正打算推拒,就發現是三長老親自送過來的。
  “寒山主何妨一試?”三長老對著他的時候臉色算不上好,但是態度還不錯。
  寒非邪道:“我有戀人了。”
  三長老道:“山主篤定自己能雀屏中選?”
  寒非邪道:“不,因為我不會參加。”
  三長老還想說什麼,寒非邪就當著他的面將紙緩緩地撕開了。
  三長老氣得發抖。
  戰湛擔憂道:“這裡是青紋世家,小心他報復。”
  寒非邪道:“報復總比捐軀好。”
  “捐軀?”
  寒非邪對他的遲鈍不滿,“難道你看不出,他有心讓我求親。”以白夢山目前的地位,青紋世家與白夢山聯姻是個很不錯的選擇。更何況……
  戰湛大咧咧地道:“其實是湊人頭吧?”
  寒非邪無語。




157

157、青紋世家(四) ...


  其他人很快寫好。
  戰湛對藍雋遠、衛隆和仲孫昭的答案感興趣。至於袁浩飛,座右銘會寫下“無解”的人未來也一定是無解。
  三長老道:“請諸位書寫好落款,我將會將各位的答案呈給家主,請諸位稍作等候。”
  戰湛道:“哇,秦劍聖親自把關嗎?”看來青紋世家對這次聯姻十分重視。
  求婚者也是作如是想,心裡又激動又緊張,面上還要做出波瀾不驚的模樣,十分辛苦。
  戰湛和寒非邪是真波瀾不驚。不管這次求婚成功的是誰,都和他們沒有太大關係。寒非邪唯一考慮的是如何與青紋世家結盟——當然,聯姻這條路是絕不會選的。
  “好久不見。”藍雋遠突然走過來。
  說實話,寒非邪與他實在算不上什麼交集,就算有也只是互相打量幾眼,但考慮到戰家在騰雲帝國危機重重,多一個朋友就少一個敵人,寒非邪還是給了個好臉。
  藍雋遠道:“沒想到寒山主竟然會與紫氣帝國太子一道來。”
  戰湛道:“感覺到壓力了吧?”
  寒非邪道:“省路費。”
  藍雋遠笑了笑道:“不知寒山主打算何時回騰雲帝國?興許能再省一次路費。”
  寒非邪道:“你怎知我會去騰雲帝國?”
  “久聞寒山主與戰小公爺感情非比尋常,如今戰家在騰雲帝國四面楚歌,寒山主想必不會袖手旁觀。”
  藍雋遠的“感情非比尋常”自然是非常正經的非比尋常,不過落在兩個思想不那麼正經的人的耳朵裡自然又是另一番想法。
  寒非邪看向他的眼神有點複雜,“你想與戰家結盟?”
  藍雋遠道:“實不相瞞,想過卻未能決定。”
  “哦?我聽聞藍家失了聖眷,大不如前。”
  “山主神通廣大,此言不虛。”藍雋遠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不過大不如前是大不如前,卻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自然也不必鋌而走險,孤注一擲。”
  寒非邪道:“所以你過來就是告訴我,你最近過得很迷茫?”
  藍雋遠忍不住笑出聲,“寒山主真是相當風趣。”
  “你配合得好。”
  “世人忙忙碌碌為何,不過牟利而已。不知寒山主可願多一個盟友?”
  寒非邪道:“你要什麼?”
  藍雋遠微笑道:“要看山主能許以什麼?”
  一個念頭漸漸在寒非邪的腦袋裡清晰起來。之前他只想到打敗雲牧皇和麒麟世家,怎麼打敗,打敗之後又該如何等事都不曾細想,如今這些輪廓卻漸漸明朗。
  雲家血脈單薄,除雲牧皇之後,血脈最親的便是雲牧皇的姑姑、戰湛的母親雲霧衣,以及雲牧皇的妹妹雲水靈。騰雲帝國還沒有女子為帝的先例,因此雲牧皇之後,戰湛是第一繼承人。除非雲水靈嫁人,並誕下兒子。
  照這樣說來,復活戰湛,打敗雲牧皇,然後……
  扶植戰湛為帝?
  寒非邪皺了皺眉,心底裡並不太喜歡這個結論。不管皇權在超級世家面前多麼軟弱,皇權都是皇權。戰湛一旦坐上這個位置,將要面對太多的東西。這並不是他想見到的。其實他的私心裡,對戰湛保持這種狀態讓他能獨佔戀人有著幾分難以啟齒的竊喜。
  藍雋遠道:“寒山主放心,我要的並不多。”
  “權傾朝野?”
  “不。”藍雋遠微微一笑道,“明主而已。”
  不得不說他這句話說得極漂亮,連寒非邪都有幾分怦然心動。試問天下男兒,誰不想創一番事業,又有誰不想被有才能的人認為是明主?
  藍雋遠知道自己的小石頭投入河中,激起漣漪,便識趣地告退。他本就沒打算一擊必中,能有反應已是滿意。
  三長老帶著結果出來宣佈人選,齊昂軒、仲孫昭、藍雋遠、衛隆、袁浩飛皆中。
  戰湛道:“袁浩飛的‘無解’也能過?這是黑幕吧?”
  寒非邪道:“或許因為他是一個能襯托勝利者的選手。”
  戰湛大笑。
  一個被淘汰的選手不服氣,大喊道:“我寫的哪裡不好?請指點!”
  三長老問道:“你寫的什麼?”
  “將青紋世家發揚光大。”那人自豪道。
  戰湛:“……”所以他人生就是為了將青紋世家發揚光大?萬一青紋世家不想發揚光大想低調呢?還是不顧一切地發揚光大?聽起來略恐怖啊。
  三長老道:“我想樓公子有所誤會。此次招親只為小姐招一良婿,並非招贅,更不是選青紋世家的繼承人。諸位若是抱持其他想法,可儘早回去。”
  “說得好!”戰湛鼓掌。
  那人在一片鄙夷中黯然退場。
  三長老將剩下來的人引入內堂。
  按理說,寒非邪這樣的幫手應當被留在外面,以免比試不公,但不知是仲孫昭開了後門還是三長老忌憚寒非邪的身份,他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進去了。
  到內堂,中央竟然擺著一個打擂臺。
  戰湛道:“這是一對一對戰,得出最後勝利者的意思嗎?規則是青紋世家和齊昂軒一起想的吧?”
  其他候選人不安地騷動起來,想法與戰湛不謀而合。若真是如此,這一局簡直是為齊昂軒量身定做的。
  齊昂軒老神在在地站在那裡,既不為比賽規則傾向於自己而感到高興,也不為四周投來的不善目光而感到失落。
  三長老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大家稍安勿躁,這一關很簡單,大家只要打敗擂主即可。”
  袁浩飛摩拳擦掌道:“擂主是誰?”
  “擂主一共有兩位,會輪流上場,諸位小心。”三長老說完,擂臺中央就突然多了一個身影。
  戰湛忍不住驚叫起來,“他不是……”
  他與寒非邪對視一眼,才繼續叫道:“沈一擊?”他又看向衛隆和藍雋遠。他們二人顯然也對沈一擊的突然出現而感到驚奇,不過藍雋遠城府很深,很快收斂表情,衛隆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沈一擊懶洋洋地問道:“誰來?”
  他是劍主初階,也許對很多其他修煉者來說已經是很了不得的等級,不過在求婚者當中只能算中等。部分求婚者自覺將此關當做青紋世家放水,立刻有人一躍而上。
  那人是劍主高階,修為在沈一擊之上,心理上自然有所放鬆,一上場就出絕活,以期一擊奏效。
  戰湛和寒非邪是清楚沈一擊實力的。要說以弱勝強,寒非邪靠著火陽之氣能算一個,而沈一擊靠著詭異的身法和不安牌理出牌的武技也能算一個。
  所以當那人一出手,戰湛就歎了口氣。
  果然,那人氣勢磅礴出手的一瞬間,目標不見了。
  人群中發出驚呼。
  本站在那人面前的沈一擊突然出現在那人身後,手中的劍輕輕掠過對手的後頸。
  等對手驚慌轉身時,他又閃到了另一邊。
  “沈一擊勝!”
  乾淨俐落的四個字打碎了大多數選手的僥倖心理。那人灰溜溜地走下臺,不等三長老開口,就直接走出內堂。一個劍主高階被一個劍主初階一個照面就打敗,可以說是奇恥大辱。
  戰湛拼命鼓掌,“帥!”
  沈一擊依舊漫不經心地站在擂臺上,目光緩緩地掃過人群,大多數人回避了他的目光,直到袁浩飛……
  “我來。”
  這一刹,袁浩飛就像一群殘兵中的孤膽英雄,無比的耀眼。
  只是後來……
  袁浩飛氣勢洶洶地上臺,不等沈一擊出手,直接往地上一躺,“我輸了。”說完,他又一骨碌爬起來,瀟灑地往擂臺下走,表情純真得好似他是來擂臺游的旅客。
  “……”三長老咬牙道,“我還沒有宣佈結果。”
  袁浩飛無辜地回頭,道:“要我再躺一下嗎?”
  “……沈一擊勝!”三長老恨恨地扭頭。
  沈一擊點點頭道:“這個榜樣,可以有。”
  
  


158

158、青紋世家(五) ...


  袁浩飛畢竟是奇葩,其他人竟然到了這裡,自然不希望空手而歸,局面陷入僵持。
  三長老面露不屑,目光繞來繞去又繞到寒非邪身上,淡然道:“我以為天下群英盡聚於此,看來是想錯了。”
  “天下群英要是都混到擠在一起搶老婆的田地,那不英也罷了。”戰湛仗著他聽不見,拼命吐槽。
  寒非邪抿唇。這個時候要是笑出來,一定會變成眾矢之的。
  齊昂軒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也沒有動手,於是所有人都靜默著,場面變得越來越尷尬之際,藍雋遠出聲解圍道:“三長老說過,還有一位對手。”
  三長老道:“哦,你想選那個?”
  藍雋遠微笑道:“我只是想看看。”
  “男子漢大丈夫,哪來的婆婆媽媽!上來!”他說完,轉頭朝著內堂的內門道:“文瀚!”
  藍雋遠心裡“咯噔”一聲,意識到自己這次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他和沈一擊同為帝光學院的帝光七星,彼此間還有些熟悉,沈一擊速度雖快,但是攻擊力和防禦力平平,若自己從這兩方面下手,尚有一線機會。秦文瀚他雖然沒見過,但他既為青紋世家傳人,一身所學必得真傳,相較之下,自己的劣勢就十分明顯。
  他心中懊惱,面上卻不動聲色,看著秦文瀚從裡面走出來。
  離上次見秦文瀚差不多有兩年多,寒非邪和戰湛都覺得此人活得越發風騷,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欠扁的氣息。
  也就他們兩個事不關己,想法奇異,在其他人眼中的秦文瀚渾身都充滿了不可戰勝的強大氣場——
  劍王巔峰!
  對沒有開金手指的配角來說,這已經是個遙不可及的存在!
  藍雋遠笑容十分苦澀。他看向寒非邪,眼中隱含求救的意味。
  寒非邪向他走了過去。
  藍雋遠微微一怔,眼裡瞬間爆發出狂喜。他畢竟是年輕人,還不能做到完全的喜怒不形於色,臉上喜悅無法掩蓋。
  寒非邪道:“藍公子。”
  藍雋遠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加油。”寒非邪說完,還輕輕地推了他一把。
  藍雋遠:“……”他爹說的對,把別人想得太善良只會凸顯自己太愚蠢。
  看著他踩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上擂臺,戰湛雖覺不厚道,但心裡的“爽”字仍然像井噴一樣噗噗地冒出來!
  藍雋遠與秦文瀚的比試輸得毫無懸念,包括他本人在內的所有人在他倒下的時候想的都是:果然輸了。
  藍雋遠並沒有太失望,來求親只是向青紋世家發出示好的信號,至於能不能成,從藍雋遠本人到藍家上下都沒抱太大的期望。
  寒非邪看他下來,還特地安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
  藍雋遠道:“多謝山主。合作之事……”
  “可以談。”寒非邪微微一笑。
  藍雋遠松了口氣,離開的腳步也格外輕鬆。
  戰湛不敢置信地看著寒非邪道:“真的要和藍家合作,你的後媽不是……”
  寒非邪收斂起臉上的微笑,那一刻,整個人陰冷得好似剛從久不見天日的寒潭裡撈出來,“現在最大的敵人是麒麟世家和雲牧皇。”
  不管怎麼說,在對付麒麟世家上,他與寒家同一條戰線。至於以後如何,以後再考慮。反正他們的合作不可能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說穿了,就是為了眼前短暫的利益而互相利用。
  看藍雋遠大敗,其他求親者終於又看出沈一擊的“和藹可親”來,紛紛上前表示沈一擊實在是個宜家宜室的好對手。
  沈一擊陷入繁忙的“業務”中。
  事實證明,沈一擊並非次次都能一擊必中,尤其後面幾個抓住了他的弱點,放棄速度,開始從進攻和防禦兩大方面下手,尤其喜歡拼死角。如此一來,沈一擊被克制得十分被動,最後輸了幾場。
  仲孫昭留到倒數第二,倒數第一被堅持到最後的齊昂軒獲得。
  仲孫昭正要上擂臺,就聽三長老道:“太子乃是紫氣帝國的未來,千金之軀,可挑一名幫手替你出戰。”
  ……
  戰湛發現自己冤枉齊昂軒了,這規則絕對不是齊昂軒和青紋世家合謀設計的,分明是仲孫昭為自己量身定做。要不是其他候選人不想得罪青紋世家,說不定早就滿世界裸奔著喊黑哨了。仲孫昭是紫氣帝國的太子,是千金之軀,難道他們就是稻草人,不值錢嗎?
  寒非邪看到仲孫昭眼巴巴地看過來,猶豫了下,決定上場。不管怎麼說,他也拿了紫氣帝國的寶物,半點不出力稍有些說不過去。
  寒非邪一上場,全場再度安靜下來。
  險勝沈一擊卻狼狽不堪的求婚者無不希望寒非邪能替他們狠狠教訓回來。
  沈一擊看到寒非邪,懶洋洋地笑了笑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還不錯。”
  “……”
  兩人親切敘舊的模樣,讓下麵的人咬碎了一地的牙齒。
  打擂臺要的是緊張感,是熱血沸騰的激烈,打什麼友情牌!想敘舊回去找棵大樹,一邊乘涼一邊喝小酒不好嗎?
  好在沈一擊和寒非邪也沒熟到無話不談滔滔不絕的地步,很快結束交談,擺出戰鬥的樣子。
  視線集中擂臺。
  連三長老、秦文瀚都緊張起來。
  雖然戰湛對寒非邪充滿信心,可是在氣氛的感染下,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眼睛緊緊地盯著擂臺,心裡默默地為寒非邪加油。
  沈一擊深吸了口氣,慢慢地往前走了兩步。
  寒非邪挑眉。他們面對面離得最近,所以他很明顯感覺到對方沒有任何戰意。是沈一擊的修為已經能夠隨意控制戰意收放,還是他根本不想打?
  他還在疑惑,沈一擊已經學著袁浩飛之前的樣子,輕鬆地往地上一躺,然後張大眼睛真誠地看著三長老,等待判決。
  ……
  正打算借機審視寒非邪真正實力的三長老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厥過去。
  這種時候,戰湛就不得不讚歎這些求婚者的修養了,被黑哨、黑幕、潛規則折磨成這樣了,居然還能保持著面癱般的淡定從容……實在很讓人懷疑他們求婚的誠意啊。果然來的人除了仲孫昭之外,都是湊人頭吧?
  三長老經過一番是否掐死沈一擊的天人交戰後,終於將這口氣吞了下去,“仲孫太子勝。”
  ……
  於是,這場擂臺最終由壓根沒上擂臺的仲孫昭獲得勝利。
  最後一個是齊昂軒,他挑了秦文瀚。其實以他的修為,在場年輕一輩中,袁浩飛可與他一戰,寒非邪略勝一籌,秦文瀚比別人綽綽有餘,對上他卻稍有不如。但這場比試是青紋世家提出來的,秦文瀚不能拒絕,也不會拒絕。
  同樣是超級世家從小培養的繼承人,他們倆的對決等同兩大世家的對決,意義已非求婚這麼簡單。
  三長老面色凝重,卻不太擔心。
  戰湛和寒非邪兩人在邊上小聲作賽前分析。
  戰湛道:“秦文瀚只是劍王,齊昂軒已經是劍皇。剛好是分水嶺的兩邊,齊昂軒贏定了。”
  寒非邪喃喃道:“如果秦文瀚有繼承青紋的話……”
  傳說中的青紋繼承可以讓一個從未修煉的人直接沖上劍主級。光是這一條,就足以讓人眼紅到發紫,更不用繼承青紋之後,肉|體防禦也會晉升一個檔次,雖然不如麒麟世家的麒麟甲,但比七彩神衣更堅固。
  所以秦文瀚的輸贏全壓在他是否繼承青紋上!
  “秦兄,請。”齊昂軒瀟灑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戰湛道:“雖然他長得不錯,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
  寒非邪道:“因為你把所有的好感都給了我。”
  “……”戰湛道,“所以我現在是非好感了嗎?”
  寒非邪笑了笑道:“我倒是很希望。”
  戰湛瞪他。
  “省得你到處招蜂引蝶。”
  “……我哪有!”受到火陽之氣約束才沒有種馬的人居然說他招蜂引蝶……難道他真的這麼有魅力?戰湛摸了摸臉,心裡有點小得意。
  他們在場下悠悠閑閑地說笑,秦文瀚和齊昂軒一上來就陷入了生死搏殺!
  三長老也沒想到齊昂軒出手竟然這麼狠,幾乎是招招置秦文瀚於死地。
  秦文瀚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齊昂軒的劍氣中,只能勉強自保。
  “小心!”三長老看齊昂軒猛然抬起右拳,拳頭閃爍七彩光環,心頓時提到了嗓門眼。
  秦文瀚在他拳光的映照下,人渺小得幾乎要埋進擂臺下。
  齊昂軒盯著他,嘴角勾起一絲譏嘲,將拳頭慢慢地揮出。
  “你贏了。”三長老急忙宣佈結果。
  但為時已遲,齊昂軒的拳頭是先慢而後快,三長老說話的刹那,拳速已經如流星一般朝秦文瀚的面門砸過去。
  戰湛捂臉。代入感太強也不好,尤其是這種時候,拳頭明明不是砸在他的臉上,他卻覺得比砸在他臉上還要痛!
  轟得一聲。
  擂臺坍塌。
  觀戰者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擂臺上已經多了一個窈窕的身影。
  齊昂軒那一拳竟然被一個少女硬生生地接了下來。
  “果然是秦小姐。”齊昂軒垂眸看了看那只仍抓著自己拳頭的纖纖玉手,微微一笑道,“摸夠了嗎?”
  秦文婭落落大方地收回手道:“齊公子是來求婚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齊昂軒道:“秦小姐希望是哪一種?”
  秦文婭道:“我希望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我會適度考慮看看。”
  兩人旁若無人的談話讓四周一片寂靜。
  戰湛呆道:“這是看對眼了?”
  寒非邪道:“你不覺得這個少女很眼熟嗎?”
  戰湛盯著少女看了好一會兒,才驚叫道:“怪不得這麼眼熟!麟劍神的腰帶!”當時他和寒非邪參加拍賣會,會場拍賣麟劍神的腰帶,齊昂軒與一個同為劍皇的少女打了起來,原來那個少女就是秦文婭!
  這就難怪了。
  戰湛總算弄明白兩人為何一見面就劍拔弩張。
  齊昂軒道:“家傳之物還請秦小姐儘快歸還。”
  秦文婭含笑道:“聘禮嗎?沒收到啊。是不是齊公子送的太小了,讓人一不小心就忽略了。”
  ……
  這樣公然打情罵俏,置其他求婚者於何地?
  戰湛嘴裡歎氣,眼睛卻明明白白地寫著:哦,太精彩了,快打起來吧,打完了記得親一個。
  三長老也覺得一個未婚女子對著一個年紀相當的未婚青年說什麼聘禮太孟浪,忙打斷兩人道:“齊昂軒公子勝!時間不早,我們先用飯,用完之後再進行下一場比試。”
  比試進行到這裡,再眼盲心盲的人也看出這場比試□重重,到目前為止,有希望出線的只有兩人——
  一個是剛剛與秦文婭摸了手又眉來眼去的齊昂軒。
  一個是背靠白夢山主好乘涼的仲孫昭。
  其他人純屬過來當背景。
  用餐的時候,袁浩飛、藍雋遠等人都在。一群人分三張桌子坐。
  袁浩飛特意跟寒非邪坐一桌,卻被寒非邪推開了一個位置。
  “做什麼?”袁浩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寒非邪確認戰湛坐好之後,才道:“我需要呼吸。”
  袁浩飛道:“說得好像你和我靠太近就沒法呼吸似的。你暗戀我啊?”
  寒非邪無語,更無語的是戰湛居然在偷笑。
  藍雋遠坐在另一桌,倒是衛隆靠了過來。衛隆和沈一擊到底有些交情,剛才僥倖贏了一場,也算是□交易中的小小受惠者,不過和藍雋遠不同的是,藍雋遠看透了招親的本質,自覺沒有希望,根本沒有用心,而衛隆則在這場比試中看到了希望。
  齊昂軒與秦文婭雖然般配,但兩人似乎有矛盾,未必會成一雙。仲孫昭雖然有寒非邪相助,但本人條件並不算太好,未必能入青紋世家的法眼。再說,仲孫昭的未婚妻是紫氣帝國第一美人的事天下皆知,秦文婭既是女人,自然不會不顧慮這一點。
  他雖然不是皇孫太子,但衛家這幾年在騰雲帝國呼風喚雨,如日中天,自己的實力也要強于仲孫昭。最重要的是,仲孫昭是太子,不可能入贅青紋世家,他卻可以。
  綜合以上幾點,他覺得自己博得青睞的希望還是有一點的。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寒非邪的態度。他不奢望寒非邪幫自己,但能讓他兩不相幫,對自己也是很有好處的。
  衛隆盯著寒非邪的側臉,欲言還休。
  戰湛看著他好一會兒,忍不住道:“你對他始亂終棄了?”
  寒非邪斜了他一眼,“你說呢?”
  以為被斜了一眼的袁浩飛莫名其妙道:“說什麼?”
  “吃你的。”
  袁浩飛:“……”寒非邪果然很古怪啊。他開始後悔坐得那麼近了,總覺得身上涼颼颼的。
  衛隆終於提起勇氣開口道:“寒山主。”
  寒非邪頭也不回道:“沒聽見。”
  衛隆:“……”在腦袋裡盤旋了一個多時辰的糾結就這樣悶死在寒非邪一句話中。
  
  午後小憩。
  寒非邪剛躺下,就聽到門被輕輕地推開。他不耐煩地睜開眼睛,以為是仲孫昭、藍雋遠、衛隆中的一個來煩他,正要開口訓斥,就看到秦文婭靠著門框,笑吟吟地看著他。
  “……走錯了?”寒非邪指了指隔壁道,“齊昂軒在左邊。”
  秦文婭道:“誰說我要找他?我為什麼要找他?”
  “這是你和他的事。”
  寒非邪躺下,打算繼續睡,秦文婭卻負手在身後,慢悠悠地走過來,靠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可我找的是你。”
  寒非邪:“……”幸好戰湛無聊,跑去偷窺齊昂軒了。
  
  


159

159、青紋世家(六) ...


  “你敢不敢跟我去一個地方?”秦文婭道。
  對於做工如此簡陋的激將法,寒非邪連裝一裝的衝動都沒有,“敢不敢與想不想是兩回事。”
  秦文婭道:“也許有意外的驚喜。”
  寒非邪道:“也許這個詞就是用來忽悠人的。”
  “一定會有意外的驚喜。”
  “你剛剛才忽悠過人。”
  “……”秦文婭撇過頭,默默地咬了咬牙,才重新轉過頭來說,“不去的話,你會後悔終身。”
  寒非邪道:“誠意不是用威脅來表現的,你的表現手法很有問題。”
  秦文婭道:“我不是威脅,我是預告。相信我,今天你不跟我走這一趟,以後你一定會後悔。”
  寒非邪拉上被子,閉上眼睛。
  秦文婭大怒,正要掀被,就聽寒非邪懶洋洋道:“我是劍皇的時候,絕對不敢向一個劍尊下手……又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秦文婭道:“這裡是青紋世家。”
  “殺完人順便可以參加追悼會嗎?”
  秦文婭:“……”
  “她怎麼在這裡?”戰湛從隔壁溜達回來了,正要分享一下溜達心得,就看到一個曼妙的身影矗在寒非邪的床前,腦中警鈴大作,問出來的話自帶酸溜溜的醋意。
  寒非邪道:“你沒事的話,我要睡了。”
  秦文婭道:“你真的不跟我走?”
  寒非邪翻了個身。
  “那你別後悔。”秦文婭退後兩步,差點和戰湛撞在一塊。
  明知道自己會被穿過去,戰湛還是自覺地讓到一邊。
  她快步走到門邊,打開門,動作突然頓住,緩緩地轉過頭,沖著床的方向,用一種半傲慢半譏嘲的語氣道:“你的母親……姓秦吧?”
  寒非邪猛然睜開眼睛。
  秦文婭摔門就走。
  寒非邪猶豫了一下,從床上一躍而起,穿上鞋追了出去。
  戰湛雲裡霧裡,卻本能地跟上。
  兩人一鬼像串起來的珠子,飛快地穿梭在走廊。
  寒非邪看戰湛跟得辛苦,不耐煩了,一個空翻到秦文婭面前,攔住她的去路道:“把話說清楚。”
  秦文婭抱胸道:“什麼說清楚?”
  “我母親……”寒非邪頓住,複雜的情緒在睫毛下一閃而逝,恢復平靜,顯然不想被秦文婭牽著走。
  “你母親什麼?”她明知故問。
  寒非邪深吸了口氣,“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現在想去了嗎?”她見寒非邪面色不善,收起戲謔之心,換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道,“跟我來。”
  戰湛看寒非邪真的跟上去,有點急,追在後面道:“萬一是陷阱怎麼辦?”
  寒非邪頭也不回道:“不是還有你嗎?”
  戰湛跺腳道:“我能抵什麼用啊?連報訊都做不到。”
  “你在就行。”寒非邪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秦文婭的那句你母親,根本無法集中思考……
  戰湛不甘地在他身後絮絮叨叨地嘀咕起來:“嘴裡說是來幫忙,不參加,看到美女還不是眼巴巴地跟上去……誰都看得出來是陷阱……”
  他絮叨著絮叨著就絮叨到了後山。
  秦文婭順著林中小道,越走越偏遠。
  戰湛有點不安,低聲道:“要不要回去叫上蔚雪痕和師父?”他是真擔心遇到危險的時候,自己無能為力。
  寒非邪有點動搖,自己的確被母親兩個字沖昏了頭腦,回頭想想,秦文婭的話裡並沒有透露任何具體的消息。他遲疑了一會兒,秦文婭的身影已經沒入樹叢中。
  戰湛道:“咦?她不見了。”
  寒非邪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
  “我在這裡等什麼?!應該是你在這裡等著。”戰湛翻了個白眼,“我都沒有存在感,有什麼危險的。”
  寒非邪想了想道:“一起走。”
  “……是,奶爸。”戰湛搶先往裡跑,跑出五六米,就看到樹林後面藏著在一座小矮坡,坡上爬滿植物,撥開藤蔓,就看到一個半身高的洞。
  他往裡伸了伸頭,慢慢地走進去。
  洞裡很乾燥,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像是有人經常在打掃。寒非邪一邊往裡走一邊分析。
  戰湛突然退後兩步,抬頭看洞的邊緣。
  寒非邪道:“怎麼了?”
  “我在看洞口有沒有什麼鐵柵欄的機關。我們一進去,鐵柵欄就會放下,把我們關起來。”戰湛確認沒有任何洞眼,才將頭縮回來。
  寒非邪沉吟著,正想說今天到此為止,秦文婭又走回來了。
  “你怎麼走得這麼慢?”她催促道,“快點。”
  寒非邪疑慮重重,“這是什麼地方?”
  秦文婭看了他一眼,道:“爺爺閉關的地方。”她口中的爺爺自然是青紋世家家主,見寒非邪臉色微變,忙道,“家主正在閉關中……呃,我不是帶你來見他的。”
  寒非邪道:“這裡是閉關的地方,你爺爺正在閉關……你不是帶我來見他的?”
  秦文婭聽他質疑,心裡也有幾分不滿,“我說不是就不是。若是的話,我就不會直接告訴你了。你問東問西的真麻煩,跟我來就是了。你一個劍尊,還怕我一個劍皇嗎?”
  寒非邪站在原地不動,道:“我不喜歡被人利用。”
  秦文婭脫口道:“難道見你娘也是利用嗎?”
  ……
  戰湛站在寒非邪的身後,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明顯感覺到寒非邪的身體變得僵硬,要是拿個錘子敲下他,說不定還能敲下一塊石膏來。
  “你說什麼?”寒非邪的聲音平靜無比。
  秦文婭道:“你娘。”
  “我娘已經死了。”
  “你見過遺體嗎?”
  寒非邪皺了皺眉。
  “沒見過遺體就跟我走。”秦文婭傲慢地轉身,逕自往裡走,也不管寒非邪跟不跟上來。
  戰湛看寒非邪在原地躊躇,催促道:“跟上去啊。”
  “你不怕是陷阱了?”寒非邪睨了他一眼。
  戰湛歎氣道:“這種……除非百分百肯定是陷阱,不然也只能閉著眼睛往下跳了吧。”他在這個世界遇到了雲霧衣,體會到母愛的溫暖,才更加明白以前失去母親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其實無需他催促,寒非邪的選擇也是往裡走。
  正如戰湛說的那樣,就算是陷阱,他也想往下面跳跳看,至少……在跳下去的過程中,他的心臟因為期待而不能自已地跳動著。
  後山的洞口雖然小,但是走到裡面才發現通道四通八達,光線昏暗,只有幾盞聊勝於無的油燈照明。要不是跟著秦文婭,很容易迷失在裡面。
  走到這裡,戰湛和寒非邪反而沒有了猶豫,緊緊地跟在秦文婭身後。
  秦文婭走到一道石門前,突然停住腳步,轉頭看他,“姑姑就在門後。”青紋世家的家主是秦願,將近七十高齡,本有一子名喚秦俊,奈何英年早逝。秦文婭和秦文瀚雖然是秦願撫養長大,但名義上是秦俊的孩子,秦願的孫子女。她口中的姑姑便是蔚雪痕提過的秦願私生女。
  饒是寒非邪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他上前一步,手搭在石門上,臉上露出期待又害怕的表情。
  “你和姑姑好好聊聊,我先走了。”
  秦文婭要走,被寒非邪一把抓住,“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娘?”
  秦文婭道:“青紋世家都知道。姑姑當初嫁給寒雲飛,遭到爺爺的反對。爺爺不想與麒麟世家為敵,便私下與她斷了關係,也不准她透露自己的來歷。”
  “那麼她又怎麼會回到青紋世家?”
  秦文婭不耐煩道:“答案就在門後,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呢?”
  
  


160

160、青紋世家(七) ...


  戰湛看寒非邪伸手推門,搶道:“我先去看看。”他怕寒非邪反對,說完就往裡沖。
  寒非邪下意識地想抓他卻抓了個空。
  “你不相信嗎?我騙你有什麼好處。”秦文婭撇嘴道,“算了,你愛進不進吧。反正姑姑她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差……”她搖搖頭,失望著轉身。
  寒非邪覺得有點不對勁,戰湛進去之後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一道金色劍氣從指尖竄出,縈繞著他的身體,猶如盔甲。他抬起手,緩緩地推開門。
  濃重的黑暗迎面撲來,讓他產生極強烈的窒息感。
  “湛湛……”他不安地上前兩步,頓時腳下一空,整個人朝下跌去。
  陷阱?
  這個時候完全沒有懊悔的時間。他身體在半空中翻了個個,手掌向下拍出一道劍氣,既為了試探洞穴的深度,又想借力反彈。
  只聽“撲通撲通”兩聲連響,腦袋先浸入水中,然後是肩膀、腰、腿、腳……身體好似被什麼東西過濾了,毛孔似乎在向外散發著什麼。
  “寒霸?”
  寒非邪隱約聽到戰湛的呼喚聲,張嘴想回答,一口水從嘴巴灌進來,順著喉管往下,流過的地方像慢火,悄悄地燃燒起來,越來越灼熱……
  他雙手撥了撥水,想浮出水面,但身體的控制權漸漸被轉移。腦袋下達著劃水的命令,手卻一點點地停止下來。
  火苗在身體各處亂竄,一點又一點,如星星之火,漸漸燎原。
  寒非邪肌肉急促地縮緊放鬆,血液不斷衝擊經脈。他試圖用火陽之氣去調和身體的氣息和血液的躁動,卻發現火陽之氣所到之處,熱得越發厲害,到最後,他完全感覺不到身體是自己的,只覺得整個人在火裡燃燒,卻怎麼燒都燒不死。
  時間慢慢地流逝……
  他開始模糊了痛楚與現實的界限……
  甚至遺忘了自己的存在。
  到最後,他開始適應這種變化。
  於是,奇跡發生了。
  奔騰的血液一點點地平靜下來,火陽之氣自發地在經脈中游走,且越走越順暢,朝寒非邪久攻不破的瓶頸發起衝擊。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劍者本能讓他收起一切雜念,專心致志地突破。與普通劍氣相比,火陽之氣是相當霸氣的劍氣,正因如此,有利弊兩面。威力大,反噬也厲害。
  阻礙很久的瓶頸在全力衝刺下,竟很快破了。
  寒非邪原本打算休息一下,但火陽之氣仿佛抹了油似的,一路滑行向前。他怕強行阻止會遭受反噬,只能順著節奏繼續……反正就目前來看,一切還在掌控之中。
  火陽之氣迴圈,勢如破竹,直接從劍尊巔峰跳入劍聖高階。
  若不是親身經歷,他絕不會相信居然有人能夠從劍尊巔峰直接沖入劍聖高階。要知道修煉得越高,難度和跨度就越大,像劍尊和劍聖的距離絕不可與少劍師大劍師之類的相提並論。到這個階層,很多人窮盡一生都難以從赤修煉到紫,更何況直接跨階。
  他緩緩將火陽之氣導入丹田,然後感覺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劍氣從火陽之氣中分裂出來,調皮地轉了轉,跟著進入丹田……
  這道劍氣不似火陽之氣這般霸道。若說火陽之氣像火,那麼它就像春日暖流。
  寒非邪猜測自己剛才會受到這麼大的變化,多半與這道劍氣有關。他詢問《天芥神書》,好半天才得到答案——青紋傳承。
  ……
  難道他現在在青紋傳承鼎裡面?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浮出水面,漂在水上。他蜷縮起身體,腳向下,頭朝上,打量周圍。
  周圍依舊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湛湛?”
  他撥了撥水,大聲喊著,“湛湛……”
  “別喊了。”他身後出現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寒非邪驚喜地轉身,隱約感覺到一個人在身後。
  戰湛盤膝浮在水面上,道:“我在這裡等了不知多少天了,水上漂的姿勢都研究出一百零八種了,還以為你丟下我先走了呢。”
  寒非邪道:“你沒事吧?”
  “我是魂體,能有什麼事。就是剛開始摔下來,不知道怎麼浮上去。好在我天資聰明,聰明絕頂,絕頂聰明,不然現在還在水底下沉著呢。話說,你沒事吧?”
  寒非邪道:“我可能……”
  戰湛聽他說話吞吞吐吐,急了,“有事?什麼事?”
  “我可能繼承了青紋傳承。”
  “……”
  “……”
  “……”
  “怎麼了?”
  戰湛道:“你,你把剛剛這句話再說一遍。”
  寒非邪道:“我可能繼承了青紋傳承。”
  戰湛松了口氣道:“我放心了。”寒霸和他在一起依舊霸氣側漏嘛,看來自己不是什麼禍水。
  “嗯,我也放心了。”寒非邪想道顯然是兩回事,“秦文婭應該沒有騙我。我母親可能真的是秦家人。”青紋傳承只有流著秦家血的人才能繼承,他能繼承,就說明他身上有秦家的血。父系不用考慮了,他的臉是寒家人的最好證明,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母系……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找到她。”雖然不知道秦文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現在看來,她並無惡意。
  “呃,我問的是現在。”
  “先上去。”寒非邪抬頭找門的位置。
  戰湛道:“根據我掉下來以及你掉下來的時候我記下的位置,門應該在我前面三丈左右的位置,靠左邊。”
  寒非邪轉過身,根據他說的方位遊去。
  “我掉下來的時候,你有沒有喊過我?”寒非邪冷不丁地問。按照當時他的情況,他在水裡,卻聽到戰湛的聲音本身就有點奇怪。
  “你什麼時候掉下來的?”
  “你掉下來之後沒多久。”
  戰湛道:“應該在心裡喊過。”
  “嗯?”
  “我那時候還在水裡,還沒有學會漂浮的辦法,怎麼喊?為什麼這麼問?”
  “我聽到你喊我了。”
  “……回去找個大夫看看?”
  “……”
  寒非邪抵達他說的位置,手向左邊摸索著,好不容易摸到石牆,正要歡呼,就聽戰湛突然道:“其實,又沒有想過……火陽之氣是可以照明的。”
  “……”
  空中突然亮起一道火光。
  這是一個類似于鐘內部的圓柱形洞穴,青色石壁,弧度平滑,內部雕刻著各種各樣的花紋。
  戰湛轉頭就看到寒非邪身影從下往上一閃,上方就出現一個洞,光射進來。寒非邪站在光裡,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眼中充滿擔憂。
  戰湛沖他擺擺手,慢慢地站起來,一步步地走過水面,正要爬,魂魄被突然吸進招魂鈴。
  招魂鈴內部的樣子與上次所見似乎沒什麼區別。
  沒等他看仔細,眼前景物猛然一變,他出現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寒非邪站在他身邊,將招魂鈴收進懷裡,“我喜歡這個鈴。”
  “我們的觀點一致。”戰湛附和。對於無法產生肢體接觸的兩人來說,這個鈴真的解決了很多大問題。
  寒非邪領著他往前走,走了約莫一炷香,戰湛道:“我們好像走錯了。”進來的路應該沒有這麼長。
  寒非邪虛心地接受了他的批評,正要往回走,就感到整個山腹震了震。
  戰湛一個沒站穩,直接甩入石壁裡頭。
  大概知道寒非邪會擔心,這次戰湛很快就從石壁裡探出頭來,神色錯愕道:“我,我看到了一起……兇殺案。”
  



161

161、青紋世家(八) ...


  “什麼?”
  “還殺著呢……”
  寒非邪恨不得伸手將他拽出來,“你先出來!”
  “等等,我先找路。”戰湛見寒非邪勃然變色,嗖地將頭縮了回去。
  要是目光有穿透力,石壁已被寒非邪盯得千瘡百孔。正當他腦補戰湛復活之後自己使用酷刑的精美畫面,戰湛的腦袋從前方伸出來,無辜地沖他招手,“這邊,這邊……快點過來!”
  寒非邪一臉不爽地走過去。
  戰湛邊上有一道窄門,若不是特別指出,平常絕難注意到。
  “推門看看。”戰湛鼓勵道。
  寒非邪猶豫了下,他還沒有完全接受從青紋世家客人到青紋世家傳人的身份轉變。
  “從這裡走進去,不會被發現的,位置非常隱蔽,視覺又好,簡直是VIP專座。”戰湛鼓動他。
  寒非邪輕輕地推開門。
  “咯啦啦……”
  門應該很久沒動了,轉軸發出刺耳的響聲。
  寒非邪、戰湛:“……”
  寒非邪緩緩開口道:“真是很隱蔽。”
  戰湛道:“要不我們……”
  “吱……厄爾……”
  裡頭突然發出極為古怪而尖銳的怪嘯聲!
  “沈灼!”
  沉厚的呼聲仿佛一根定海神針,將怪嘯聲用力地壓了下去。
  寒非邪畢竟是個有著旺盛好奇心的小青年,到這裡也耐不住的好奇心鑽進被推開的門縫。門縫狹窄,微側著身子才能前行,他暗中運起火陽之氣戒備。
  戰湛走在他前面,“我給你探路。”
  “不用,你到後面去……”寒非邪伸手抓了他一下。
  戰湛背後沒長眼睛,自然看不到他的動作,身體卻抖了抖,順口道:“別鬧。”
  ……
  寒非邪一怔,驚愕地看著自己的手和他的背道:“你……”
  “哇!看!”戰湛側身,讓出視野,手激動地指著前方。
  寒非邪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窄道盡頭是一個成人腦袋大小圓洞,洞那頭是一個石室,五六丈見方的模樣,牆上掛著幾幅字畫,樸實無華。
  字畫前方是一張竹榻,一個白髮白須老者盤膝而坐,雙目怒張,兩頰通紅,露出的頸項隱隱能看到碧綠花紋若隱若現。他的頸項邊,一把黑色匕首呈切割之勢,握著匕首的是個蒙臉的黑衣人。
  兩人像是被定格,鏡頭凝固,都一動不動。
  寒非邪見兩人都不是女的,心頭先松了口氣。聽了秦文婭的話之後,他滿腦子都是“娘,娘,娘……”聽到兇殺案第一個想到的也是母親。
  戰湛道:“他們殺了很久了……”
  白須老者嘴唇越抿越緊,一道黑血順著嘴角一點點地流淌下來。
  黑衣人突然悶哼一聲,手中的匕首被抽了回去。
  白須老者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左邊偏了偏。
  黑衣人順勢舉起匕首朝白須老者頸項另一邊狠狠割下。
  “砰!”
  寒非邪一掌拍開石壁,身體極快地穿過落石,擋在白須老者面前,手指輕輕地捏住匕首。匕首上傳來一股極大的反彈之力,饒是劍聖高階的寒非邪也被震了震,差點將匕首脫手。
  黑衣人看到寒非邪,平靜無波的雙眸流露出一絲異色,手用力地抽匕首,卻沒有成功,當機立斷地鬆手,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身體鬼魅般地消失在石室內。
  戰湛和寒非邪兩個人四雙眼睛都沒有看出他是怎麼消失的。
  寒非邪扭頭,正要說什麼,就看到剛才奄奄一息的白須老者身上瞬間迸發出劍聖級的劍氣。寒非邪猝不及防地被壓制到牆角。
  “老頭,恩將仇報!”戰湛撲上去撓白須老者的臉。
  白須老者緩緩地從榻上下來,穿過張牙舞爪的戰湛,走到寒非邪面前,沉聲道:“誰准你去青紋傳承鼎的?”
  寒非邪背靠石壁,火陽之氣凝聚於雙掌,蓄勢待發,“秦文婭。”反正是她騙他去的,完全沒有出賣的內疚感。
  白須老者抖了抖嘴唇,半晌才道:“你改姓吧。”
  “姓秦?”寒非邪語音帶著些許譏嘲。不管當年在他母親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秦家這麼多年來從未探望關心過他是事實。寒雲飛作為父親再怎麼不合格,也把他撫養長大。他對他有怨有恨,也有感情。相較之下,秦家才是真正的陌生人。
  白須老者擺手道:“只要不姓寒,你姓熱姓冷沒人管。”
  這個答案比逼他姓秦更傷人,即使他繼承了青紋,在秦家人眼中,依舊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寒非邪冷笑道:“憑什麼。”
  白須老者冷然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寒非邪道:“老頭。”
  “……你竟敢如此對我說話!”
  戰湛看白須老者大怒,暗叫不好,低聲道:“秦文婭之前不是說秦願在這裡閉關嗎?會不會就是他啊?”
  “我是秦願。”白須老者一句話證實他的猜測。
  戰湛配合地倒吸一口涼氣,“別惹他。”
  寒非邪老神在在道:“哦。”
  秦願道:“你可知道……”
  寒非邪火陽之氣外放,迎著秦願吃驚的眼神道:“你是劍聖,我也是劍聖。你是劍聖高階,我也是劍聖高階。你受了傷,我平安無恙。你說,我應該知道什麼?”劍皇之上就可以隨意隱藏自己的級別,寒非邪與秦願同階,想瞞過他的眼睛並不是一件難事。
  再加上秦願吃虧受傷,心神不寧,又完全沒想到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竟會達到自己修煉多年的水準,心中震驚可想而知。
  “你,你怎麼可能……”秦願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全然沒有剛才的氣勢。
  戰湛想:如果這是電視,說不定秦願會出現被雷劈的特技效果。
  “繼承青紋傳承之前,你已經是劍聖了?”秦願問。
  寒非邪道:“劍尊巔峰。”
  秦願將信將疑,正當戰湛和寒非邪都以為他的情緒會進一步優化或者惡化時,他突然冒出一句,“你到底改不改姓?”
  寒非邪道:“不改。”
  “我是你外公!”
  “你當我外公不到兩個時辰,我當寒雲飛的兒子卻有二十一年。”
  “他對你好嗎?”雖是問句,但秦願的表情證明他對寒非邪在寒家遭受的境遇一清二楚。
  寒非邪道:“給吃給住給穿……至少我長大了。”
  秦願看出他字裡行間的怨氣,忍了忍也沒忍住,脫口道:“誰叫你跟他姓的!”
  “你沒阻止。”秦願越生氣,寒非邪越平靜。
  秦願似乎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鬧,板著臉沒說話。
  戰湛道:“他已經受了內傷,再氣幾下會直接OVER吧?”
  寒非邪道:“OVER?”
  “翹辮子。”
  寒非邪看了眼秦願的頭髮道:“他披頭散髮。”
  秦願惱怒道:“你嘀嘀咕咕在說什麼?”
  “我娘呢?”寒非邪道。
  秦願臉色變了變,眼神閃爍著躲過他的注視,“哼,這麼多年才想到你娘,早幹什麼去了。”他絲毫不管這個邏輯通不通,煩躁地擺手道,“不改姓就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滾!”
  戰湛還是頭一次看到寒非邪氣得耳朵脖子通紅的場面。
  “你對我娘做了什麼?”寒非邪冷冷地問。秦願這麼討厭寒家,說不定遷怒他的母親,將她囚禁起來折磨。一想到這裡,他對母親拋棄自己的幽怨立刻就散了,化作濃濃的擔憂。
  “你娘早就死了!”秦願看寒非邪瞬間慘白的臉色,心裡生出一絲報復的快感,“墳就在山坡上,要看你自己去看吧。”
  戰湛:“……”當務之急,復活藥廠復活藥廠……
  



162

162、青紋世家(九) ...


  山坡不高,站在山腳就能看到山頂聳起的一塊石碑。
  戰湛看著寒非邪格外沉默的背影,無措地撓撓頭。安慰人從來不是他的強項,他的強項是被安慰——大學室友中有一個天賦異稟的“居委會大媽”,理想是讓室友們天天好心情,戰湛偶爾打飯跑太慢錯過紅燒雞腿都會被誠心誠意地安慰一個小時,於是安慰技能就更退化到零點。
  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回想當初“居委會大媽”是怎麼做的。
  “你吃飽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寒非邪置若罔聞地繼續往前走。
  山道蓋著厚厚的枯枝落葉,踩上去吱嘎吱嘎的響,好似山的悲鳴。
  戰湛情緒被感染,也失了說話的興致,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寒非邪走到山巔,看到一方墓碑靜靜地站在兩棵兩松之間,上面蓋著一層厚厚的灰。石碑上的字模糊不清,隱約能看出秦雅容三個字。
  他抬起手,輕輕地撥開墓碑上的落葉,用袖子擦了擦灰塵。
  戰湛低聲道:“人死不能複生。”
  寒非邪跪在墓碑前,過了好半晌才道:“我差一點以為……我有娘了。”
  “……”戰湛聽得差點飆淚。
  寒非邪道:“我這麼多年才來看她,她會不會生我的氣?”
  “不會,怎麼會。”戰湛道,“她一定會為你驕傲的。你看你,智慧美貌實力……哪樣不是超一流?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兒子,做夢都會笑醒。”
  寒非邪瞪了他一眼,“你想我做你兒子?”
  “呃,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戰湛輕打自己的嘴巴,“我剛剛是代入你娘,伯母的角色說的。她會為你感到高興和驕傲的。”
  寒非邪道:“她一個人躺在這裡,一定很寂寞。”
  戰湛看看周圍。整個山坡就兩棵松長得稍微好些,其他都蔫蔫的,毫無生命力。
  “環境是差了點。”
  寒非邪抿唇,對著石碑磕了三個響頭,嘴裡默念了一段詞,然後站起來,直接將墓碑拔起來放在地上。
  戰湛目瞪口呆道:“你要做什麼?”
  “遷墳。”
  戰湛道:“你算過沒有?”
  “算什麼?”
  “風水時間什麼的……”他頓了頓,“呃,這裡不講究這些的嗎?”
  寒非邪怪異地瞥了他一眼,“從未聽說。”
  “……”戰湛道,“你打算把伯母的墳墓遷到哪裡去?”
  “白夢山。”寒非邪道,“那裡至少有我陪著她。”
  戰湛想到秦願的態度,也覺得把秦雅容留在青紋世家不妥,“那我們先挖出來?”
  “嗯。”
  寒非邪直接用手刨土。
  戰湛怕他手指受傷,正要建議他去找一樣工具,就看到他一爪子下去,地上就多了一個坑……
  一個坑就是一個坑。
  戰湛蹲在坑邊,“是挖過頭還是沒挖到?”
  寒非邪在挖開土裡翻找了一番,沒找到棺材和骨灰盒,又繼續往下挖。坑越挖越深,連《全職獵人》都自歎弗如。戰湛對著坑裡寒非邪的發頂道:“會不會怕有人盜墓,所以埋在別的地方?”
  寒非邪抬頭,喃喃道:“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沒什麼。”寒非邪從坑裡起來,把坑恢復原狀,重新將墓碑重新豎在上面,默默地看了兩眼之後,掉頭下山。
  山洞還在,石室還在,但秦願已經不在了。
  戰湛看著寒非邪越來越陰沉的臉,乾笑道:“他受了傷,可能療傷去了。”
  寒非邪轉身往外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戰湛:“……”
  這個世界也有這句俗語?
  不對,這個世界也有廟宇?
  他怎麼沒見過?
  
  青紋世家正堂空無一人。
  寒非邪一出現,就被青紋世家的僕人送回房間。
  戰湛道:“不知道求親的事情怎麼樣了?”
  寒非邪道:“我沖關沖了多久?”
  戰湛被問得一愣,“那裡很黑……我也沒有算時間。”
  正說著,門突然被急促地敲響。
  寒非邪拉開門,仲孫昭焦急地站在門口,看到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氣道:“山主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坐立難安,見山主無恙才放下心來。”
  寒非邪對他的示好毫不動容的,淡淡道:“找我什麼事?”
  仲孫昭道:“山主離開了一天,第三場比試已經結束了。”
  “比試什麼?”
  “抽籤交手。”
  寒非邪看他一臉苦笑就知道他的結果,“誰贏了?”
  “齊昂軒。”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他不在,袁浩飛一開始就把自己弄出局,其他候選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意料之外的是青紋世家竟然會選擇一條這麼有利於齊昂軒的比試方式。
  要是他,說不定會考一考廚藝,用潛規則把他弄下去。
  現在劇情發展到這一步,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仲孫昭道:“很多候選人已經離開了。”
  “還剩下誰?”
  “騰雲帝國衛隆與齊昂軒。”
  “袁浩飛呢?”寒非邪對袁浩飛的印象不差,對藍雋遠的離開反倒沒感覺。
  “今天早晨剛走。”
  寒非邪皺了皺眉道:“衛隆留下來做什麼?”齊昂軒是青紋世家准乘龍快婿,留下來無可厚非,衛隆就完全沒有理由了。難道他對當青紋世家乘龍快婿這件事還不死心?可對手是齊昂軒,無論是家世還是實力都沒有可比性。
  仲孫昭道:“青紋世家選了幾個昨天表現尚可的候選人,同意他們加入青紋世家。”
  “你和衛隆都被選上了?”
  “還有藍雋遠,不過他們都拒絕了。”仲孫昭道,“加入的條件是放棄原有的家族。”他見寒非邪看自己,忙道,“我也拒絕了。只是山主一直沒有回來,我不放心才……”
  戰湛道:“你問問他對於這次比試結果的感想。”
  “……”
  “快問。問他有沒有後悔放棄林瑤光。”
  “……”寒非邪對這些八卦沒什麼興趣,不過戰湛催得急,他只有避重就輕地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
  仲孫昭苦笑道:“自然是回紫氣帝國,還有什麼打算?若是知道齊昂軒會參加,我一開始就不會來。”
  “瑤光呢?”
  仲孫昭表情有些尷尬,“其實,我從小到大,想娶的人始終只有瑤光一個。”
  “嘖嘖,來了來了。本來我只是覺得他渣,沒想到他還附帶賤屬性。”戰湛面對面地對著他吐槽。
  仲孫昭絲毫沒察覺,依舊開啟煽情模式,繼續道:“我在八歲那年就已經下定決心,讓她做我的新娘。”
  寒非邪道:“是現在的你嫌八歲的你太幼稚,還是八歲的你嫌現在的你太勢利?”
  仲孫昭被噎了一下,訕訕道:“我身為紫氣帝國太子,不能只為自己考慮。看父皇因為美杜莎的事,臥病在床,忍辱負重,我怎麼還能自欺欺人地沉浸在兒女私情之中?我的選擇雖然自私,卻是無可奈何之舉。我相信她知道之後,也不會怪我的。”
  寒非邪道:“那是你們的事。”要不是戰湛,他絕對不會將時間浪費在八卦上。
  仲孫昭從煽情模式轉入深情模式:“瑤光看上去很堅強,其實內心脆弱敏感。她日後在白夢山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夠好,還請山主多多提點。”
  寒非邪道:“放心,有你這樣的未婚夫,她抗打擊能力並不會弱到哪裡去。”
  “……”仲孫昭道,“我打算下午啟程回都城,不知山主有何打算?”
  寒非邪道:“打算還沒有,但絕對不順路。”
  
  


163

163、青紋世家(十) ...


  看著仲孫昭離去時落寞與悲哀齊飛的背影,戰湛心情大好,“這就是個壞人沒好報的世界啊。”
  寒非邪道:“你怎麼總喜歡關注別人的事?”
  “他們都是附帶關注的,你才是我專業關注一百年。呃,我們快去找你外公吧……”戰湛說完發現寒非邪表情不太對,忙道,“呃,秦願,找秦願吧。”
  寒非邪道:“他既然不想讓我找到,就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敷衍。與其被他碰釘子,不如找秦文婭。”
  戰湛道:“有道理。秦文婭引你進青紋傳承鼎,應該是站在你這邊的。不過我們去哪裡找他呢?”
  寒非邪耳朵動了動,道:“有人知道。”
  “……”好廢的一句廢話。
  事實證明,寒非邪嘴裡說出來的就算是廢話也有一定的價值。
  齊昂軒走路的速度很快,明明邁出一步,人卻去了兩三丈。幸好戰湛和寒非邪一個可以正大光明地跟著跑,一個等級遠勝齊昂軒,才沒有被丟下。
  齊昂軒在青紋世家駕輕就熟地東拐西拐,很快來到一座大院子的圍牆外,警戒地看了看前後,縱身躍入圍牆內。
  戰湛穿過圍牆,看到齊昂軒並沒有朝院子正堂走,反而順著小徑去了週邊的下人房,心中越發起疑。“其實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齊昂軒怎麼說也是這個世界的頂級高富帥了,容貌、家世、實力樣樣不差,可為什麼他每次出場總讓我有種‘他很齪,非常齪’的感覺呢?”
  寒非邪道:“你真相了。”
  他聽到前方有動靜,立刻收了口,朝戰湛打了個手勢。
  戰湛小心翼翼地靠近下人房。
  一排的下人房看著幾扇窗戶,他順著窗戶一扇扇地看過去,看到最後一扇才看到齊昂軒的背影。等戰湛看清楚齊昂軒面前站著的那個人的面目之後,不得不讚歎齊昂軒藝高人膽大。要知道他面前這個人現在絕對是青紋世家的頭號通緝犯。兩人私下會面也就算了,竟然還敢開著窗戶——就算是逆向思維的反其道而行之也嫌太大膽。
  那個人當然就是刺殺秦願未遂的刺客。
  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戰湛看到了他衣服上扯開的痕跡,那一下是寒非邪造成的,他印象深刻。
  “你失敗了。”齊昂軒語氣冷淡得近乎冷漠。
  “嗯。”那人雖然只是應了一聲,卻讓戰湛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齊昂軒道:“繼續執行還是下次再來?”
  “下次再來。”
  這次他說了四個字,卻讓戰湛像雷電擊中一般,半天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突然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殺手劍聖也不過如此。”齊昂軒口氣帶著淡淡的譏嘲。
  對方卻無動於衷,“對一個殺手來說,最重要的事不是完成任務。”
  齊昂軒道:“收錢嗎?”
  “那當然也是重要的,不過更重要的是活著。”黑衣人平靜地說,“活著才能繼續完成任務,才能收錢。”
  齊昂軒道:“你說的繼續是什麼時候?”
  “要看秦願的行程安排。”他頓了頓道,“如果他能離開青紋世家,那就再好不過了。”
  齊昂軒道:“任何人上過一次當,都不會再上第二次。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一個秦雅容。”
  戰湛聽到寒霸娘的名字,整個人激動起來,原本只是趴在窗戶外面觀望,現在恨不得鑽進去貼身觀察兩人的微表情,尤其是那個黑衣人——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個人的話,太驚悚了!
  但他剛有行動,就看到窗戶邊上的寒非邪朝他做了個敲腦袋的手勢,伸出去的腿立刻從牆裡抽了出來。
  黑衣人突然朝他的方向看了看。
  哪怕當了這麼久的鬼魂,身為人的直覺還是讓戰湛不安地避了避。
  齊昂軒見黑衣人動作怪異,問道:“怎麼了?”他對自己的級別十分有信心,認為整個青紋世家只有秦願才可能無聲無息地靠近自己——秦願剛受了傷,絕不可能跑出來,就算跑出來,以他青紋世家家主的身份也不可能跟蹤一個與孫子年齡相若的後生晚輩,對這點,齊昂軒放心得很。其他人縱然如寒非邪也絕不可能——他當然想不到寒非邪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內違規地連跳三級,實力已不在秦願之下,更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除了逆天的寒非邪之外,還有一個“犯規”的戰湛。
  於是他自覺十分隱秘的談話被一人一鬼“隱秘”地探聽了個一清二楚。
  黑衣人走到窗邊,寒非邪跳上屋頂。他的目光在戰湛身上掃了半天都沒掃出什麼結果,狐疑地收回目光,“沒什麼。”
  齊昂軒不耐煩道:“你打算怎麼離開?
  黑衣人道:“我有我的辦法,不過需要一個內應。”
  “我剛剛成為青紋世家的乘龍快婿,絕不允許任何事阻撓。”
  “我被抓住的話,你會從‘乘龍快婿’變成‘被殺得快婿’吧?”
  “殺手劍聖是這麼教你的?”
  “殺手準則第一條,活下去。第二條,第一條是鐵律,任何規矩、條約與它相衝突時,以殺手準則第一條為准。”
  戰湛看著齊昂軒有些疲倦的背影,頓時有點同情他。要是齊昂軒早知道雇個殺手不但殺不了要殺的人,還得為他的撤退提供幫助,估計打死他都不會委託這筆生意,寧可自己來。
  寒非邪突然朝戰湛打了個手勢。
  戰湛還沒理解手勢的含義,就看到他突然跳上屋頂,蹲了下來。
  過了會兒,齊昂軒突然叫道:“有人來了。”
  黑衣人道:“我先離開。”
  “不,我先離開。”齊昂軒道,“我完全沒有來這裡的理由。”
  “那就一起走。”
  “你留下來。”
  “留下來說什麼?我在等齊昂軒嗎?”
  “……快走。”齊昂軒的後悔已經不是戰湛的猜測,而是清清楚楚地在臉上寫了出來。
  兩人從另一邊窗戶跳出去。
  戰湛緊跟在他們身後,剛打算跟著跳,就看到剛剛出去的兩個人又跳了回來。
  齊昂軒表情不似以往那般鎮定,眼底帶著些許惱怒和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
  倒是黑衣人很冷靜,“他們是有備而來。”
  齊昂軒道:“這個時候就不要說大家都看得見的事情了。”
  黑衣人道:“幽會怎麼樣?”
  “什麼?”齊昂軒沒反應過來。
  “我和你,在這裡,幽會。”黑衣人緩緩地說。
  戰湛恨不得穿越的時候隨手帶著個照相機。齊昂軒此時的表情只能用絕世奇景來形容。可能窮盡他一生都找不出第二張表情如此豐富精彩的臉了。他一直以為齊昂軒是個藏著滿肚子壞水、喜怒不形於色的大腹黑,沒想到他不是喜怒不形於色,而是沒遇到讓他喜怒形於色的人。
  黑衣人仿佛全然沒有注意到他難看的臉色,繼續道:“這是唯一能夠解釋我們同時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了。”
  齊昂軒道:“我是青紋世家未來的乘龍快婿。”
  黑衣人道:“好吧,如果你有更好的主意,我願意配合。”
  “我當然有!”
  聽到齊昂軒說得如此信誓旦旦,戰湛對他的主意充滿了好奇,可是當他把主意說出口之後,戰湛只能用連發的“坑爹”來表達此時的心情。
  難得黑衣人還挺配合,竟然點了點頭。
  齊昂軒催促黑衣人換衣服,黑衣人也爽直地同意了。
  戰湛看著黑衣人黑色的外套和褲子,慢慢地將手放在後腦勺,手指靈活地解開面巾的結頭,心差點緊張地從喉嚨裡跳出來。
  
  


164

164、青紋世家(十一) ...


  腳步聲從四面八方紛至遝來。
  戰湛回頭。
  以秦文瀚為首的青紋世家弟子帶著武器沖進來,將房子團團圍住。要不是知道房間裡面的是兩個男人,戰湛看這氣勢洶洶的陣仗,幾乎要懷疑他們來捉姦。
  “咿呀”一聲,齊昂軒從容地打開門。
  秦文瀚故作驚訝道:“齊公子怎會在此?”
  齊昂軒抱胸靠著門框道:“私事。秦兄又為何在此?”
  秦文瀚等著他問這句呢,立刻道:“家父遭人行刺,刺客逃進了這座宅子。”
  “秦兄不會以為我就是那個刺客吧?”齊昂軒笑了笑,英俊的面上覆蓋著一層森然寒氣,叫人不寒而慄。
  戰湛找到自己討厭他的理由了。再花癡的人也很難對著一具隨時散發寒氣僵屍發花癡。
  秦文瀚道:“齊公子快成我的妹夫了……”
  齊昂軒點頭道:“我自然不會對文婭的親人下手。”
  秦文瀚故意不接他的茬,逕自道:“所以齊公子理應協助捉拿刺客。”
  “怎麼個協助法?”
  “將屋裡的人交出來。”
  “你怎知屋裡頭有人?”
  “齊公子不是承認了嗎?”
  這幾句話兩人都說得飛快,好似事前套好了,話與話之間沒有一點停頓,秦文瀚接完最後一句,兩人又同時停下,定定地看著彼此,暗暗較勁。
  “砰。”房子另一面發出不輕不重地破門聲。
  齊昂軒皺了皺眉,緩緩地站直身體。
  屋內傳出乒乒乓乓的打鬥聲。
  戰湛剛往裡探頭,就看到一張椅子砸過來,下意識地將頭縮了回來。椅子砸在牆上,木屑飛濺。
  秦文瀚見齊昂軒側身,立馬上前一步道:“齊公子在擔心什麼?”
  青紋世家的一個弟子大叫著被人從窗戶裡丟出來。
  齊昂軒嘲弄地看著那名弟子狼狽的身影,道:“擔心這個。”
  秦文瀚眼睛危險地眯起。
  “咚咚”,又被丟出兩個人來。
  秦文瀚一步跨到窗臺邊,手按著窗櫺,看著屋裡打得威風凜凜的背影,冷聲道:“沈一擊!”
  打得正在興頭上的沈一擊回頭,敷衍地答應了一聲。
  齊昂軒身影一閃,進了屋子,站在窗前,與秦文瀚隔窗對峙。
  秦文瀚沒吭聲,只是身後突然多了三個人,戰湛認得一個——三長老。
  齊昂軒對沈一擊道:“能請得青紋世家三大長老齊出動,你人生無憾。”
  沈一擊道:“我人生要求沒這麼低。”
  秦文瀚道:“沈公子,家主有請。還請沈公子賞臉。”
  沈一擊看向齊昂軒。
  齊昂軒擋在他身前道:“我替舍弟謝過家主邀請。”
  ……
  這絕對比綜藝節目的冰凍效果更加驚人。
  戰湛聽到齊昂軒餿主意的時候已經想到了可能發生的情景,但沒想到現實比想像更加誇張。
  秦文瀚看齊昂軒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瘋子。不是瘋子的話,怎麼能說出這麼不靠譜的謊話?
  三長老道:“齊公子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請再說一遍。”
  見他們呆若木雞的樣子,齊昂軒興致挺高,“我願和設定一起,應秦家主之邀。”
  三長老道:“你們剛剛你結拜為兄弟?”
  “不。是……堂兄弟。”齊昂軒面不改色道,“我們之所以會約在這裡見面,便是為了這件事。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麒麟世家的血脈,我自然希望他能認祖歸宗。”
  戰湛聽得滿頭大汗。話說得這麼滿,以後怎麼圓回來?難道真的把沈一擊加入麒麟世家的家譜?
  三長老與另外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哪怕在場所有人,包括齊昂軒在內,都知道沈一擊不是麒麟世家的人,只要齊昂軒和沈一擊一口咬定,青紋世家就不得不把沈一擊當做麒麟世家的人來對待。
  戰湛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齊昂軒的招數雖然拙劣,卻戳到了青紋世家的軟肋上。現在青紋世家得罪不起麒麟世家,再加上沈一擊的背後疑似藏著殺手劍聖,這些對手串在一起,就算青紋世家是三大世家之一,也夠吃一壺。
  “呵呵……”秦文瀚笑起來一串一串的。
  其他人都看著他。
  秦文瀚笑道:“既然如此,兩位請。”事情既然上升到青紋世家與麒麟世家的關係,那麼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交給家主處理——他已經預見了秦願的咆哮。
  “請。”齊昂軒落落大方地拽了沈一擊一把,跟在秦文瀚身後。
  三個長老立刻封死他們兩人的左右後三路,像押送犯人一樣將他們押了出去。
  他們走後沒多久,寒非邪從屋頂上跳下來。
  寒非邪和戰湛都沒有想到跟蹤齊昂軒會跟蹤出這樣一件事來。在寒非邪想來,齊昂軒榮升為秦文婭的未婚夫,自然會找機會與她培養感情,但事實上證明他想得太天真了。像麒麟世家和青紋世家這樣的超級世家,很難出現正常的戀愛橋段。
  戰湛道:“你在屋頂上,他們居然沒有發現你?”
  “比起眼睛,劍者更相信自己的感覺。”寒非邪道,“聽上去你有點遺憾。”
  “呃,我不是覺得你加入這場混戰會更精彩……”
  “哦?”
  戰湛發現自己越描越黑,補救道:“我是在想啊,青紋世家和麒麟世家的關係好像不太好。我們要不要乾脆……”他做了個拉攏的手勢。
  寒非邪沉默地看著他。
  “我只是建議,畢竟他是你外公。你不是連藍家都……”
  寒非邪道:“除非我知道我娘的下落。”
  戰湛道:“……那還不快跟上。”
  “放心,不會跟丟的。”
  
  果然沒有跟丟。
  戰湛詢問之後才知道寒非邪偷偷地送了一道劍氣跟隨秦文瀚,在百丈範圍內能持續半柱香的時間。
  秦文瀚帶著人進了一座氣勢宏偉的宅院,門口放著一對獅子不像獅子,麒麟不像麒麟的石獸。
  寒非邪特意地停頓了下,才道:“這是傳說中的麒麟王。據說當年麒麟世家家主為此事上門鬧過。”
  “結果呢?”
  “交惡。”
  戰湛覺得兩大世家都有些幼稚。“為了一對守門獸,太小題大做了吧?”
  寒非邪道:“他們本來的關係就不好。”
  “……”
  
  寒非邪不能大搖大擺地進門,只能靠著身法在各個角落、屋頂、陰影處穿梭。戰湛很大爺地走在正道上,一路向北……直到進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堂。
  齊昂軒和沈一擊被分坐在殿堂的兩邊。一人高的椅背襯著他們坐下後格外嬌小的身影,使他們的氣勢被完全壓制。
  殿堂正中是一把不高卻很寬的金色獅頭扶手椅。秦文瀚站在椅子邊上,恭敬道:“有請家主。”
  這是要升堂嗎?
  戰湛撇嘴看向椅子右方。秦願神采奕奕地走出來,全然不見山洞被偷襲時的狼狽。
  “秦前輩。”齊昂軒和沈一擊站起來行禮。
  秦願對齊昂軒擺手道:“你做得不錯,把這個小畜生押過來。”
  齊昂軒詫異地看了秦文瀚一眼,似乎在疑惑他為什麼不把自己認沈一擊當弟弟的事說出來。
  秦文瀚冷著臉看著前方。
  齊昂軒懂了。秦願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擠兌自己。他這個人向來軟硬不吃,就算秦願擺明著是給了他一個臺階,他還是不識趣地將臺階踢飛了,“我最近才知道,沈一擊是我的堂弟。我想這裡面應該有什麼誤會。”
  秦願臉立刻冷下來。
  接連遇到寒非邪、齊昂軒這些不懂敬老的後生晚輩,讓他對愛幼這個詞產生了根本性的動搖。
  “誤會?”他一拍茶几道,“他趁我閉關,刺殺我,這也是誤會?呵呵呵,看來我有空要去麒麟世家誤會一趟了。”
  齊昂軒沒想到秦願會直接把矛頭對準麒麟世家,不覺有些驚慌。
  秦文瀚嘴角噙著冷笑,對眼前的情景早有所料。要是脾氣,整個青紋世家脾氣最不好的當屬秦願,簡直集頑固、執著、偏心、鑽牛角尖、死要面子、死鴨子嘴硬等等劣根性於一身。齊昂軒搬出麒麟世家或許可以鎮得住青紋世家的其他人,卻絕對鎮不住秦願。
  因為他吃軟不吃硬,典型的遇強則強。
  齊昂軒沒有正面接戰,迂回道:“秦前輩為何一口咬定是沈一擊?”
  秦願盯著他,神情就像在看一個被逼到絕境垂死掙扎的耗子,“你以為我真的老眼昏花到,連是不是沈灼都分不出來嗎?”
  齊昂軒眼珠子轉了轉道:“沈灼是殺手劍聖,若他行刺前輩,倒也夠資格。”
  他這個馬屁拍得十分精心,可惜秦願不領情,“沈家有一門功法,能夠借用別人的劍氣。來的不是沈灼,應該是沈灼的後人。”
  齊昂軒故意笑了笑道:“前輩不會因為沈一擊姓沈就認定了他吧?”
  秦願指著沈一擊的脖子道:“你看那是什麼?”
  齊昂軒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只見沈一擊的頸項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青色花紋。
  齊昂軒頓時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渾身都透著涼意。
  秦願冷笑道:“你當真以為,青紋世家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可以進來撒野的地方嗎?”
  齊昂軒抖了抖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到底還是個青年,以往仗著麒麟世家無往不利,養成了目中無人的個性,可真正遇到強敵時,這種目中無人便變得不堪一擊。
  他抬眸看著秦願,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認識到這個看上去行將就木的老人是三大超級世家的家主之一,當世絕頂強者。


165

165、青紋世家(十二) ...


  沈一擊慢慢地站直身體,推開齊昂軒道:“你欠我的人情算還了,接下來我自己應付。”
  齊昂軒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他當然知道沈一擊這麼說是為了將自己撇清,畢竟到了這個地步,青紋世家擺明不想輕易放過這件事,自己再護著他,只會把整個麒麟世家拉下水,但是想到沈一擊接下來可能會面對的,他內心閃過些許不忍。
  秦願意味深長地看了齊昂軒一眼。
  齊昂軒身體微微一震,沉默著讓開一步。
  秦願對沈一擊道:“你和沈灼是什麼關係?”
  沈一擊道:“不認識。”
  “確定嗎?”秦願淡淡地說,“我也寧願你不認識。處理一個無名小卒總比對付一個劍聖要容易得多。”
  對著赤|裸裸的威脅,沈一擊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眉毛,“有本事的話,就來吧。”
  秦願沖秦文瀚使了個眼色。
  “得罪了!”秦文瀚嘴裡說完,手中劍出鞘,夾勢而去!劍鋒破風,發出尖銳的嘯聲,讓原本平平凡凡的一劍如驚濤駭浪一般,氣勢磅礴!
  沈一擊漫不經心地抬眼,身如孤舟,隨波起伏,偏生不傾不覆。
  戰湛只見場上兩人身影如鬼魅一般忽左忽右連閃。沈一擊級別雖低,可勝在身法詭異,縱然處於下風,卻能不敗。秦文瀚本以為以自己的修為必然一擊必中,沒想到被拖了這麼久,心開始亂了。
  秦願看他劍法出現破綻,眉頭不經意地皺起。秦文瀚雖不是秦家血脈,卻是他一手帶大的孫子,對他的優缺點再清楚不過——他頭腦雖然聰明,可為人不夠沉著冷靜,順境猶可,若遇逆境便容易一敗塗地,難有轉機。
  若非沈一擊級別差太遠,這場戰鬥早無懸念。
  沈一擊。
  秦願對他又愛又恨。愛的是才,在年輕一輩中沈一擊的資質得天獨厚,也許他在修煉方面還不如秦文婭,甚至還不如秦文瀚,可是在戰鬥上的天賦無與倫比。若是平級而論,連寒非邪都不是他的對手。以弱勝強、借力打力、揚長避短這幾個字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惜他借的劍氣在行刺自己的時候用完了,不然秦文瀚絕非他一合之敵。不過,恨的也是才。想他堂堂青紋世家,天時地利哪樣不是應有盡有,偏偏栽在人才上。若是寒非邪……
  他猛然驚醒。
  戰湛眼角餘光不小心掃到秦願,發現他眉頭緊鎖,不知在跟誰生氣,一張臉黑得很難看。他不知道寒非邪在哪裡,沒什麼人能討論,只好將疑惑默默地藏在心底,繼續觀戰。
  這場戰鬥在心思複雜喜歡分析的人眼中長得不可思議,可是對戰湛這些純粹當節目欣賞的人來說,從開始到結束也就那麼一小會兒的功夫。
  沈一擊被秦文瀚狠狠地踹到門上,門應聲倒下,風呼呼地灌進來,吹亂了秦文瀚的頭髮,也吹亂了場上驟靜的氣氛。
  沈一擊捂著胸口,慢慢地坐起來,沖著秦文瀚咧嘴笑了笑。
  戰湛突然有點不忍心看下去。
  秦文瀚抓著劍的手緊了緊,“你笑什麼?”
  沈一擊道:“你贏了。”
  明明是一句好話,可秦文瀚怎麼聽怎麼不舒服。他道:“說出幕後指使者是誰,留你全屍。”
  ……
  戰湛一直覺得說出這種話的人是智商未達標人群。沈一擊要是想留全屍,直接抹脖子就可以了,安全痛快還無副作用,何必受威脅?
  認同他意見的人不止一個,連秦願在內,許多人都對他行注目禮。
  沈一擊道:“棺材是什麼材質的?”
  秦文瀚道:“柳木。”
  “我想要金絲楠木。”
  秦文瀚脫口道:“太貴。”
  “算了。”沈一擊閉上眼睛,“隨便殺吧。”
  秦文瀚默默地望著他,似乎在問可不可以把時間倒回去,讓他再回答一遍。
  “把人關進地牢中,細細審問。”秦願怕兩人越說越不靠譜。
  兩個青紋世家弟子上前,正要抓人,目光一閃,眼前就多了一個身影。齊昂軒雖然沒有出手,可是站的姿勢將沈一擊全然護在身後,與秦願遙遙相對。
  秦願面無表情道:“這是什麼意思?”
  齊昂軒道:“我答應過他,要救他一次。”
  “青紋世家的地牢很寬敞,我不介意多放一個人。”
  “秦前輩要親自出手嗎?”齊昂軒隔著大半個大堂,眼神挑釁。
  秦願面色一冷。他的挑釁戳中了青紋世家最大的軟肋——後繼無人。齊昂軒近年來進步神速,秦文婭已不是對手。這裡是青紋世家,若是輸給齊昂軒,青紋世家未來在麒麟世家面前必將抬不起頭來。
  齊昂軒道:“若是秦前輩親自賜教,晚輩只好不戰而敗。”
  秦願一口老血含在喉嚨裡,半晌才道:“叫文婭過來。”
  秦文瀚臉上一紅,雖然心有不甘,卻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秦文婭的勝算比他高出不少。
  就在秦願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時候,一個清朗又不失溫和的聲音猶如晨曦一般射入堂內,令整個青紋世家亮堂起來。
  “外公,近來身體可好?”寒非邪悠悠然地跨過門檻,與沈一擊目光不著痕跡地對了一眼,各自別開。
  齊昂軒背影再度僵化成石像。
  寒非邪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擦過,緩緩走到秦願面前,笑容真誠親切,“不肖外孫來看望您了。”
  秦願眯著眼睛打量他,似乎在揣摩著他葫蘆裡什麼藥,但眼前的局面來看,他的出現無疑對青紋世家有利。至少寒非邪算起來是半個自己人。
  他略作猶豫,便不置可否地答應了一聲,“嗯,來了就好。”
  寒非邪道:“娘最近好嗎?”
  ……
  秦願面色驟冷,看著他的目光猶如十二月的寒風。
  寒非邪笑容依舊。
  齊昂軒敏銳地察覺到這對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外祖孫帶著古怪。莫不是也和他一樣,是臨時編出來的?
  秦願緩緩道:“她好不好,你見了不就知道了嗎?”
  在青紋世家的聲譽面前,他還是做了小小的讓步。
  寒非邪得了保證,轉身面對齊昂軒。
  “白夢山山主自認為青紋世家家主的孫子……”齊昂軒語帶嘲弄,“傳出去,只怕要驚了整個神劍大陸。”
  寒非邪道:“是外孫。”
  齊昂軒見他說得篤定,眼神透露出幾分狐疑。
  寒非邪道:“我娘是秦雅容。”
  聯想寒非邪的父親,齊昂軒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是這個明白不如不明白。若寒非邪身上真的擁有秦家和寒家的血脈,加上他目前白夢山山主的身份,就意味著麒麟世家將同時面對寒家、青紋世家和白夢山三大勁敵。
  “外公年邁,不及齊兄青春動人,只好由我這個秦家後人來迎戰了。希望齊兄不棄。”寒非邪笑眯眯地拱手,態度好得不能再好。
  齊昂軒悔得腸子都青了。不得不說,今天一直在失算的路上奔騰不返。
  沈一擊突然道:“算我一個。”
  齊昂軒皺了皺眉。
  “此事因我而起。”沈一擊頑強地走了兩步,與齊昂軒並肩而立,“寒山主不會介意吧?”
  齊昂軒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戰湛看看他們又看看寒非邪,突然覺得寒非邪像不解風情棒打鴛鴦的壞人。
  “不介意。”寒非邪話未說完,沈一擊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與此同時,一道陰冷的劍氣從後面襲來,叫他後頸一陣發涼。
  



166

166、青紋世家(十三) ...


  寒非邪一動未動,催動火陽甲護體。沈一擊的劍靠近寒非邪後頸五寸處,便遇到一股極強的阻力,將劍牢牢地黏住,進退不得。
  這個時候,麒麟世家青紋世家白夢山……統統都被放到一邊。
  齊昂軒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打敗他!
  麒麟甲瞬間凝成,又瞬間順著齊昂軒的手臂化作麒麟光箭,直指寒非邪的胸口。光箭碰觸到火陽甲的刹那,迸發出尖銳的嘯聲。
  火陽之氣驟張,沈一擊立刻被彈了開去。
  齊昂軒腳下一沉,兩隻鞋子陷入地板中,膝蓋彎曲,人站不住似的慢慢地蹲了下來。
  寒非邪表情依然如初,甚至連手指都沒有動過。
  戰湛見寒非邪穩贏,心情放鬆,目光朝四下掃了掃,發現其他人的表情十分有趣。秦願表面不喜歡寒非邪,可此刻眼中卻流露出滿意與欣慰,猶如尋常老人,充滿慈愛。秦文瀚眼睛和面容都牢牢地控制住了情緒,沒有洩露一點一滴,可身體僵硬如磐石,像是在按捺什麼。包括三長老在內的三個長老表現得最直接,完全可以用“喜形於色”來形容,三人還時不時地交頭接耳,顯然對寒非邪滿意到了極致。
  齊昂軒突然悶哼一聲,手用力一抽,硬生生地將自己甩了出去,頭重重地撞在門檻上。
  麒麟甲應聲而散。
  “哇。”他仰頭噴出一口黑血,腳無意識地動了動,人陷入半昏迷。
  戰湛看得膽戰心驚。
  寒非邪扭頭看向沈一擊。
  沈一擊苦笑道:“我以為你會放水。”
  寒非邪道:“我以為你會投降。”
  “投降是死路一條。”
  “坦白從寬。”
  沈一擊閉嘴不言。
  秦願道:“來人,將沈一擊關入地牢,齊昂軒送去療傷。”之所以給齊昂軒特別的待遇倒不是忌憚麒麟世家,而是他現在的狀態進了地牢恐怕雪上加霜,一不小心一命嗚呼,青紋世家與麒麟世家的梁子就結大了。反正秦願篤定齊昂軒重傷之下鬧不出什麼花樣,樂得做順水人情來體現自己的大度。
  戰湛看沈一擊被帶下去,有些心酸地閉了閉眼。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殘酷,有太多的立場和紛爭,除非是一個戰壕裡的朋友,不然誰也不能保證永遠不會彼此傷害。
  沈一擊和齊昂軒被帶下去,寒非邪與秦願之間其樂融融的氣氛立刻轉變。
  寒非邪道:“我娘呢?”
  秦願冷哼一聲,看向他的目光再無剛才的和藹,冷冷地站起身道:“跟我來。”
  “咦?”這麼爽快簡直不像秦願的作風。戰湛看寒非邪跟上去,忙跟在他後面。
  秦文瀚原本也想跟著走,卻被三長老叫到一邊,只得悻悻然地目送他們遠去。
  
  秦願走路飛快,寒非邪到跟得住,戰湛就吃力了,三拐兩拐就不見了兩人蹤影,正張口要喊,身體就被吸進了招魂鈴,過了會兒才放出來。
  寒非邪正站在一個花園裡。奇花處處,香風陣陣,山石嶙峋,池水清幽,身處其間如臨仙境。
  戰湛忍不住問道:“秦老爺子呢?”
  寒非邪道:“走了。”
  “啊?”戰湛轉個圈,見寒非邪盯著花園裡唯一一座屋子,跟著看過去,“你娘在裡面?”
  寒非邪嘴唇抿了抿,臉上難得出現猶豫的情緒。
  戰湛理解他。所謂近鄉情怯,先前出現過巨大的失望,更讓寒非邪不敢再希望。
  可是卡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啊。
  戰湛撓撓頭,試探著邁出一步,見寒非邪沒反對,一溜小跑到房子門口,正要展示穿門特技,門開了。
  秦文婭看到寒非邪,愣了愣,眼底浮現複雜的光芒。
  戰湛就近觀察,發現有兩分豔羨三分羞怯五分吃驚。
  秦文婭很快收拾情緒,轉身回房。
  戰湛看到她從里間推著一個坐輪椅的婦人出來。婦人面容消瘦,神色卻很安詳。
  秦文婭推著她穿過攔路的戰湛,逕自朝寒非邪走去。
  難道她就是寒媽?
  戰湛亦步亦趨地跟著秦文婭,看著她將婦人送到寒非邪面前。
  寒非邪眼神從秦文婭的臉上慢慢地挪到婦人的臉上,默然地盯著。
  婦人毫無所覺,依舊呆呆地看著前方。
  秦文婭歎氣道:“姑姑中了毒,父親接她回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寒非邪拳頭緊了緊,道:“誰幹的?”
  秦文婭道:“萬毒世家的毒,但是姑姑中毒之前就傳出失竊的消息了。”
  寒非邪道:“賊喊捉賊。”
  “家主親自前往萬毒世家理論過,可是沒有確切的證據。”
  寒非邪道:“解藥呢?”
  “癡癡呆呆散,沒有解藥。”秦文婭道,“說是腦子被弄壞了,無法醫治。”
  戰湛擔憂地看著寒非邪越來越紅的臉。這種紅色絕對不是因為羞澀,羞澀是粉紅,現在是紫紅……絕對到了怒髮衝冠的程度。
  秦文婭道:“還有兩種說法。一種說麒麟世家想要毒害你爹,卻誤中副車。”
  寒非邪眯了眯眼睛。
  “另一種說下手的人……”秦文婭度頓住,看著寒非邪沒有往下說。
  寒非邪了然,“下手的人是我爹?”
  秦文婭道:“說你爹不知道姑姑的來歷,以為她無親無故,想要另娶,又恐你娘死纏爛打,才出此下策。家主之所以對寒家深惡痛絕,也是受這種說法的影響。再說姑姑回來之後沒多久,你爹就另娶他人,而且還苛刻於你,更是讓家主怒火沖天,所以一直不想見到任何與寒家有關的東西。”
  寒非邪自嘲地笑笑道:“我只是一件東西麼?”
  秦文婭啞然。
  寒非邪沒有繼續追究下去。秦願是個什麼樣的人,對他有什麼想法也許對少年時期的自己會很重要,可他現在成年了,他不再是沒有依靠就走不穩路的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了自己的愛人。
  如果說秦家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無疑是母親。
  或許母子之情與生俱來。他看到秦雅容的第一眼就難以克制自己內心想要親近的渴望。
  “我要帶她走。”寒非邪說著,直接將輪椅從秦文婭手裡搶了過去。
  秦文婭一怔,卻沒有搶回來,而是跟在他身邊低聲道:“家主不會同意的。”
  寒非邪道:“她是我娘,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戰湛很理解他的心情。因為不曾擁有,所以不想放手。就像他遇到雲霧衣的時候,明知道自己無恥地佔有了舊戰湛的身體,享受了本該屬於他的母愛,心裡卻始終捨不得歸還。
  寒非邪推著秦雅容到花園門口,就被三長老攔住。
  “大小姐不能離開靜養園。”
  “為了我娘,我可以掀翻整個青紋世家!”寒非邪一字一頓地說,殺氣騰騰。
  
  大長老讓三長老去見寒非邪是因為兩人在紫氣帝國認識,多少有些交情,好說話一些,可他忘了三長老的臭脾氣。等他收到消息趕到現場,三長老已經被打趴下了,臥倒在地哼哼唧唧地咒駡著。
  大長老一把攔住打算離開的寒非邪道:“你不能帶大小姐走。”
  寒非邪擺出應戰的姿勢。
  大長老歎氣道:“你為什麼不想想用其他方法解決問題呢?”
  “什麼方法?”會使用問句的寒非邪表明自己並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人。
  大長老道:“加入秦家。”
  寒非邪皺眉。
  大長老道:“你放心,不是讓你改姓。而是……”他看向秦文婭。
  秦文婭羞澀地低頭。
  戰湛沸騰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寒非邪。
  在場諸人的領悟都是杠杠的。寒非邪道:“齊昂軒?”
  秦文婭臉色變了變。寒非邪的態度顯然是不願意。
  大長老道:“經過剛才的事,你覺得還有可能嗎?”
  寒非邪道:“我有愛人了。”
  戰湛心頭一甜,故意走到寒非邪的身邊,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在寒非邪身上打上有力的標籤——此人歸戰湛所有,神聖不可侵犯。
  大長老有些驚訝。他們也想過這個可能,但一方面是寒非邪年紀還輕,一方面又考慮到他名聲雖大,卻從來沒有這方面的傳聞,以為他沒這麼早定下來。“這,不知道是誰家姑娘?”
  儘管戰湛不高興寒非邪被人覬覦,卻也不希望這個時候把兩人的事情爆出來,與青紋世家徹底交惡。青紋世家之所以對寒非邪示好,是因為他是秦家血脈嫡傳,要是寒非邪表示自己以後要跟個男人過日子,不再傳宗接代,想也知道秦家其他人會是什麼態度。他與秦雅容相認相守的阻力會更加大。
  他沖寒非邪拼命做不要說的手勢。寒非邪有些愧疚地眨了眨眼睛,道:“現在……還不方便。”
  誰家的姑娘會讓寒非邪覺得不方便說?
  可見白夢山的孔妍姿可以剔除了。
  這是大長老和三長老聽到寒非邪有戀人時第一個想到的。孔妍姿與寒非邪屬於同門,再方便不過,怎麼會不方便?
  難道是……麒麟世家的人?
  還是藍家的人?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兩家的人會讓寒非邪感到“不方便”。
  大長老苦口婆心地勸道:“夫妻相處最重要的是和睦。若是兩家背景有所衝突,即使在一起,日後也會產生矛盾。”
  寒非邪道:“我們會克服一切。”
  戰湛在旁邊用力點頭打氣。
  三長老剛剛被他揍了一頓,還在火頭上,聞言想也不想地呵斥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知道什麼!你要真娶了仇人家的女人,就等著躺被窩的時候被人捅刀子吧。”
  寒非邪不想糾纏這個問題,“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和我娘一起走。”
  三長老怒道:“你口口聲聲你娘你娘的,你認識她多久?這些年她呆在青紋世家好吃好住,不受風吹雨打的,憑什麼要因為你一句話說走就走?”
  寒非邪道:“以前是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
  “你能保證你能好好照顧她?”
  “能。”寒非邪道,“我不但要好好照顧她,我還要治好她!”
  這次不等三長老開口,大長老就按捺不住了。寒非邪的口氣好似他們沒有照顧好秦雅容,沒有認真尋找解藥。“癡癡呆呆散無藥可解!”
  寒非邪道:“我曾經也被認為是不可能修煉劍氣的廢物。”
  大長老語塞。他們之所以沒有把寒非邪接回來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寒非邪上了經脈,不能學習劍氣,可沒想到之後他不僅治好了自己的經脈,還成了白夢山山主,當時有數的頂尖高手。
  難道他們真的錯了嗎?
  大長老動搖起來。
  正當大長老被說服,三長老被打服之際,二長老匆匆趕來道:“家主有請。”
  
  再見秦願,寒非邪的臉色好看很多。只要秦雅容活著,一切好說。
  跟著寒非邪一起來的,除了固定隊友戰湛之外,還有臨時加入的大二三長老和秦文婭。
  秦願看向秦文婭的目光頗為意味深長,“為什麼帶他去青紋傳承鼎?”
  秦文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家主恕罪。”
  戰湛這才注意到,雖然秦文婭喊秦雅容姑姑,但對秦願從頭到尾都是用家主來稱呼,可見兩人間的距離。
  秦願道:“我問的是理由。”
  秦文婭道:“寒非邪是秦家傳人,唯一有資格繼承青紋傳承鼎的人,我想……”她話未說完,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個巴掌。
  秦願道:“我要聽實話!”
  秦文婭嚇得渾身一哆嗦,匍匐在地道:“我不想嫁給齊昂軒。”
  又一個定律被印證了。
  小說裡每個反派高富帥之所以還高富帥著,是因為他們沒有遇到主角。一旦遇到主角,無論高富帥曾經多麼的風度翩翩,笑容迷人,都會變成被女人嫌棄的猥瑣男。
  齊昂軒唯一幸運的是,被女人嫌棄和被主角胖揍兩件事湊在一起了,不用當面領受。
  
  


167

167、青紋世家(十四) ...


  秦願沒問她為什麼不想嫁給齊昂軒,而是問道:“那你想嫁給誰?”
  秦文婭猶豫著道:“我由家主一手養大,只想承歡膝下,伺候家主。”
  “屁話。”秦願毫不領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嫁了人就不能承歡膝下?就不能伺候我了?好,既然你的希望是這個,也簡單,青紋世家門下弟子眾多,你挑一個嫁過去,兩全其美。”
  秦文婭臉漲得通紅。若是青紋世家門下弟子有出色的,他們又何苦招婿?
  三長老看不下去,道:“你直說你看上了寒非邪不就得了?”
  秦文婭臉紅得差點滴血,頭幾不可見地側了側,眼角餘光悄悄地看了眼寒非邪,見他面無表情,心中失望。她倒不是覺得寒非邪應該對自己動情,說些情意綿綿的話,而是想到自己幫他繼承青紋,也算有恩,他對自己卻同陌路,半點感激之情都無,實在叫人心冷。看來天下長得好看修為高深的男子都不是良配,前有眼高於頂齊昂軒,後有面冷心冷寒非邪。
  秦願看看寒非邪,又看看秦文婭,呵呵冷笑道:“我秦家女兒幾時這般自甘下賤,喜歡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這句話說得極重。
  秦文婭臉色瞬間由紅轉白,心裡也為自己不齒。說實話,她雖然中意寒非邪的容貌與實力,卻沒有到情根深種非君不嫁的地步。不過考慮秦家招婿是為了找個合適的繼承人,而眼下最合適的無疑是寒非邪。只要寒非邪繼承青紋,秦家後繼有人,自己就不必被迫結親。
  這些心思本也帶著算計,她不好意思在秦願面前開口,一來二去,失了坦白的時機,到最後越抹越黑,倒像她對寒非邪一見鍾情,死心塌地了。
  她心中委屈得要命,女孩子臉皮又薄,想著想著,大顆大顆的水豆豆就從眼眶子裡掉出來。
  這副表情倒像是證實了秦願的猜測,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妙起來。
  三長老道:“這,男未婚女未嫁的,想想,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寒非邪不但是白夢山山主,未來還可能繼承……”他看秦願臉色,沒敢說完全,含糊道,“也可坐享齊人之福。我看也有人是這樣的。”
  秦願見寒非邪仍不說話,心裡既憤怒又鄙夷。他的想法與秦文婭有幾分相似,都覺得秦文婭有恩於他,他如此表現太過冷漠。
  卻不知在寒非邪受誤導,真以為秦文婭對他有意,所以才欺騙在先算計在後,根本算不上什麼恩情。再加上戰湛就在身邊,更不敢隨意開口,以免給他們抓住把柄上演什麼逼婚戲碼。
  如此誤會之下,雙方心情都十分不悅。
  秦願怒火蹭蹭往上冒,乾脆一擺手道:“你想將你娘帶走,可以!”
  寒非邪眼睛一亮,隨即狐疑地看著他。
  “但是有條件。”
  寒非邪一臉果然如此。
  秦願道:“你想照顧你娘,必須證明你有此能力!我給你兩條路,你達成任何一條,都可以將你娘帶走。”
  “你說。”
  “一,我要你繼承寒家。”
  寒非邪一怔,明白了他的用意。寒家雖然是一流世家,但和白夢山相比,還是不如,再加上近百年受麒麟世家打壓,只能算苟延殘喘,說他繼承寒家就能保護秦雅容純屬藉口。秦願最大的目的只怕還是想將寒雲飛從寒家家主的寶座上拉下來。
  “二,拿到麒麟世家的麒神劍。”
  寒非邪愣了愣,目光下意識地看向戰湛。
  戰湛疑惑地回望。
  寒非邪知道他忘了。當初他將寒玉清的劍皇元丹交給戰湛時,曾開過一個條件,要去麒麟世家拿一樣東西。只是對當時的戰湛來說,這樣東西就像天邊的月亮一般遙不可及,他便沒有明說。不想竟然會從秦願的口中聽到。
  秦願道:“如何?”
  寒非邪道:“麟劍神的腰帶為什麼會在青紋世家手中?”他沒忘記齊昂軒和秦文婭第一次見面就是因為秦文婭出售麒麟世家老祖麟劍神的腰帶。
  秦願皺了皺眉道:“與你何干?”
  寒非邪道:“我至少要知道,你要麒劍神的麒神劍是什麼用場。我生在神劍大陸,自然要為神劍大陸的安危著想。”
  秦願冷哼道:“難不成你以為我會用它來作奸犯科不成?”
  寒非邪道:“這倒不是。”他的想法是,如果秦願想用麒神劍作奸犯科,絕不會自己出手。
  秦願以為他服軟,表情稍緩,“說給你知也沒什麼。這條腰帶是雅容帶回來的。”
  娘?
  寒非邪立刻建立一條關係線。秦願說是他娘帶回來的就說明它原本不是秦家之物,那麼會是誰給她的?就目前來看,最大可能是他爹,也就是寒家之物。寒家是麒麟八衛之一,的確有機會得到麒麟世家的寶物。難道說麒麟世家發現寒家盜寶才處處針對於它?
  這也說不通。兩家針對不是一天兩天,而是近百年,要是為了一根腰帶,直接掀翻寒家徹底搜索就是,何必小火慢燉地養著?
  寒非邪左右想不通,便將想不通地擱置下來,只提出兩處:
  一,寒玉清要他拿到麒神劍,毀了。
  二,寒家擁有麟劍神的腰帶。
  戰湛突然道:“青紋世家不缺錢,為什麼要賣腰帶?”還莫名其妙地拉了麒麟世家的仇恨值。
  寒非邪一邊將問題問出口,一邊心裡隱約有了答案。
  三長老心直口快,道:“本以為你身為寒家後人定然知道這條腰帶,不想竟然惹來了齊昂軒。”
  寒非邪這才知道他們當時已經盯上自己。
  秦願道:“東拉西扯地胡說什麼。路已經替你鋪好,走不走是你的事。但是在你達成任務之前,你娘必須留在青紋世家。”
  戰湛道:“這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嗎?”
  寒非邪道:“一言為定,絕不反悔?”
  秦願怒色一閃而過,“你做得到,我自然做得到。”他讓秦文婭推秦雅容回房。
  寒非邪一路相送,到門口,他忍不住趴在秦雅容的大腿上,握住她的手,深情道:“娘。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我處理完回來接你好不好?到時候,我們再也不分開。”他慢慢地站起身,正要縮手,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被秦雅容抓住了。
  “娘?”他又驚又喜。
  秦雅容雙目依舊呆滯地看著前方,只是手上的勁道不小。
  寒非邪反握著她的手,激動道:“娘,你是不是聽到我說的話了?”
  秦文婭原本不想再與他說話,可她照顧秦雅容這麼多年,關於她的事沒人比她更清楚,不得不開口道:“姑姑偶爾會這樣。”
  寒非邪激動之情稍退,將手從秦雅容手裡抽出來,對她道:“好好照顧我娘。”
  秦文婭道:“不用你說,我也照顧了她這麼多年。”
  “謝謝。”這一句他說得真心實意。
  秦文婭道:“你欠我的不止一聲謝謝。”
  寒非邪露出戒備的神色。
  秦文婭頓覺沒趣,呵呵冷笑道:“你放心,我對你沒意思。我引你去青紋傳承鼎……完全是看在姑姑和家主的份上。誰讓你是秦家真正的血脈。”
  寒非邪道:“謝謝。”
  秦文婭感覺到他道謝不如剛才真誠,疑惑道:“你不高興?”
  寒非邪道:“我不喜歡欺騙。”
  “是善意的欺騙。”
  “所以我說了謝謝。”
  秦文婭有點瞭解他的個性,識趣地沒有再糾纏。
  寒非邪帶著戰湛回到居所,就聽到石理東在房間裡大吼大叫。


168

168、青紋世家(十五) ...


  “成功啦,成功啦……”
  寒非邪和戰湛一進門就看到石理東瘋瘋癲癲的樣子。坐在一旁的蔚雪痕雖然表情淡定依舊,可緊盯著石理東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石理東捧著一朵蓮花,喜不自勝地叫道:“天才,天才,我真是舉世無雙的大天才!”
  蔚雪痕道:“才一朵。”
  石理東道:“一朵成功了,蓮花池還遠嗎?”
  換做以前,蔚雪痕一定不喜歡這樣誇張的說話方式,可這次他竟覺得這種方式分外悅耳。“沒有碧炎也可以生存?”
  石理東道:“我試了幾種,最後用火焰蓮做的寄主,火焰蓮本身自帶火性,就算沒有碧炎也能生存。唯一要注意的是,效果可能比真正的碧炎金蓮要差些。”
  蔚雪痕道:“能成功,已超出我的預期。”
  石理東不滿了,“敢情你天天呆在這裡就是為了親眼看我失敗?”
  蔚雪痕道:“你不是成功了嗎?”
  “讓你失望了,不好意思。”石理東對他看不起自己的實力深感憤怒,將蓮花往他手裡一塞,“拿走吧,我不欠你的了,以後別再晃來晃去。”
  蔚雪痕盯著手裡蓮花,陷入沉默,似乎並不想就此離開。
  站在寒非邪的立場,他也不想蔚雪痕就這麼離開。秦願既然開出這樣的條件,自然不會出手幫他,無論是對付麒麟世家還是繼承寒家都要靠自己。所以蔚雪痕這個強力外援決不能錯過。
  他開口道:“蔚劍聖損失的不止一株碧炎金蓮吧?”
  蔚雪痕眼睛微亮。
  石理東冷笑道:“我管他!我拿他一株還他一株,兩清。”
  蔚雪痕道:“你的效用不如以前的。”
  石理東道:“你怎麼不說以前那株本來在等死。”
  蔚雪痕道:“我還要,一百株。”
  石理東一口氣提不上來,“你怎麼不自己生?”
  “不會。”
  “……”
  “你幫我,我幫你。”
  石理東道:“我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
  寒非邪勸說道:“師父,有事好商量,不要動氣。”
  石理東白著一張臉道:“真心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東西是他說要就要的,一百株,我看不要一百,十株我就力竭而亡了。”
  寒非邪皺眉道:“很難嗎?”
  石理東道:“難,當然難!就算我已經成功了一次,也沒有把握下次一定還能成功。每株植物的狀態都是不同的,這中間除了技術之外,還需要運氣。”他將如何運用感知,如何判斷,如何移植,一一解說起來。
  蔚雪痕全然不懂,戰湛似懂非懂,寒非邪受天資所限,無法成為試煉師,因此很多實際操作才會遇到的問題一時無法想通,只聽懂了大半。剩下一部分他雖然沒有聽懂,卻默默地記在腦中,打算回去和戰湛一起研究。
  石理東將理論一股腦兒地說出來,心裡暢快許多,“現在你們懂了吧?”
  寒非邪拍馬屁道:“這些東西換做我是做夢也想不出來,虧有師父這樣的人才能做到。”
  石理東鼻孔朝天,“你現在知道拜我為師是多麼的幸運了吧?”
  寒非邪道:“當然幸運。師父累了這麼多天,要不要休息一會兒,養養精神?”
  不說不覺得,他一說石理東也覺得累了,點點頭道:“嗯。這件事圓滿解決,我也該回萬萬獸界了。”
  寒非邪一怔道:“師父要會萬萬獸界?”
  “當然。試煉師的使命就是不斷地試煉!”石理東道。
  寒非邪見他去意已決,也不好強求。
  石理東前腳走,蔚雪痕後腳跟著要離開,卻被寒非邪攔住。寒非邪道:“蔚劍聖不想要更多的碧炎金蓮嗎?”
  蔚雪痕冷聲道:“你有辦法說服他?”
  “我有一位師弟也是試煉師。”
  戰湛聽寒非邪說自己師弟,立馬不願意了,“我先拜的師父,我應該是師兄。”
  寒非邪用眼神安撫他。自從上次自己不離戰湛,讓戰湛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呆坐花園之後,他就很注意與他的溝通交流,哪怕不說話,也會用目光關注他。
  蔚雪痕道:“你有把握?”
  “沒有。不過可以試試。”
  蔚雪痕道:“有石理東在,我為什麼要從你這裡試。”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為前輩提供一個選擇。”
  蔚雪痕慢慢地走上前,低聲道:“我不說不等於我不知道碧炎金蓮心的去向。”
  寒非邪笑容一頓,淡然道:“前輩也沒有損失。”
  “我就是看在沒有損失的份上,才不說。”蔚雪痕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寒非邪的肩膀,“你說得對,你有一個好師父。”父字剛說完,他就感到掌心一陣火熱,手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住了,一時掙脫不開。他眯起眼睛,“劍聖?”
  寒非邪收回火陽之氣,淡然道:“他也有個好徒弟。”
  蔚雪痕定定地看著他,“有意思。不過……”他頓了頓道,“我只對碧炎金蓮感興趣。”
  寒非邪道:“明天我啟程去騰雲帝國,你還有時間考慮。”
  蔚雪痕不置可否。
  
  入夜,寒非邪早早地想要睡下,被戰湛擋住。戰湛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忘記了?”
  寒非邪先是莫名地看了他一會兒,後才恍然地笑笑道:“我愛你,晚安。”
  ……
  戰湛紅著臉道:“不是說這個!”
  寒非邪仰面躺在床上,愜意地翹著腿道:“那是什麼?”
  “你答應過我,生魂修。”
  寒非邪嘴唇抿了抿。
  戰湛撲到床邊,狐疑地盯著他道:“你不是敷衍我的吧?”
  寒非邪歎氣道:“我答應你的事怎麼會不算數。”
  “厚厚。”戰湛開心地抬手揮舞,“那麼開始吧。”
  寒非邪道:“你要修煉多久?”
  “不一定。看情況。”戰湛道,“你放心,林大人說過,吃了原石之後,我的魂魄就不會散了。其他魂魄也沒法吞噬我,安全得很。”
  寒非邪眉頭皺得更緊,“那我要多久才能再見你?”
  戰湛想了想道:“七天?”
  寒非邪直接黑臉。
  “呃,六天?”
  “……你非要一天一天地討價還價嗎?”
  “我覺得一個時辰一個時辰的,你會生氣。”
  “你感覺沒錯。”寒非邪想了想道,“三天,三天出來一次。”
  戰湛下意識地想討價還價,一張口就看到寒非邪眯著眼睛盯著自己,氣勢立馬矮一截,“先試用試用。啊,明天師父離開,我送不了了,你幫我好好照顧他。”
  寒非邪道:“騰雲帝國和萬萬獸界在同一個方向,應該能同路一段。”
  “哦,對了,你今天對蔚雪痕說的那個試煉師不會是……”他指著自己的鼻子。
  寒非邪大方點頭。
  戰湛齜牙道:“咦……我不會啊!”
  “慢慢來,會學會的。”寒非邪道,“你不是想變強嗎?”
  戰湛覺得寒非邪要是來到現代世界,大概能當個心理輔導老師,自己被他隨便一句話就戳得滿身熱血沸騰,迫不及待地說:“你等著,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很強。”
  寒非邪掏出招魂鈴,“預備。”
  “走!”
  
  招魂鈴裡依舊是老樣子。
  戰湛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修煉。那個人如期出現,但忌憚於前兩次的失敗,他變得很謹慎,躲在一邊觀察了好一會兒,見戰湛始終沒有動靜,才悄悄地靠近。
  戰湛雖然吃了原石,但效果如何始終是個謎,心裡自然也有幾分緊張,連帶著運氣的速度也大大地減緩。
  那人走到戰湛左側,試探著張嘴咬戰湛的肩膀。
  戰湛眼珠子動了動,卻聽那人驚怒地叫起來,“你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比我更快地進入到凝王期!”




169

169、天都風雲(一) ...


  戰湛行功一周天,睜開眼睛。
  那人立刻跑到遠處。
  戰湛沖他親切地招手,“來,來,來!”
  那人道:“你當我傻的。”
  “……你別來。”
  “好,不來就不來。”那人扭頭就跑。
  戰湛拔腿就追。
  那人學蛇走S線,歪歪扭扭。戰湛摸透了規律,抄近路直線殺過去,一舉拿下。
  那人被咬住脖子,嚇得雙腿亂癲,嘴裡哇哇大叫著:“你,你放開,吃我沒用。你吃我沒用了!你放開……”
  戰湛道:“為什麼吃你沒用?”
  “你都已經凝王期了,還吃我做什麼。”那人難掩嫉妒,驚疑地看著他,“你怎麼可能……你之前藏在招魂鈴的什麼地方?”
  戰湛道:“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你要問什麼?”那人戒備道。
  戰湛道:“你說的凝王期是什麼?”
  那人眼珠子一轉,戰湛道:“要是答案不是我想聽的,你被吃定了。”
  那人大叫道:“我怎麼知道你想聽什麼?”
  “老老實實地回答,哼哼,要是讓我知道你說的和我知道的不一樣,那就……”
  “你知道什麼?”
  “凝王期……”
  那人滿臉懷疑。
  戰湛想起自己剛剛才問過這個問題,改口道:“我知道的那個不叫凝王期,叫混凝土期。”
  那人嘀咕道:“混凝土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
  “快說!”
  那人知道自己實力遠遜于戰湛,不敢耍花樣,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這,我知道得也不多,只知道修煉這種功法到凝王期就會魂魄不散,不會再被吸收。到了凝神期,就可以離開招魂鈴了。”
  戰湛道:“凝神期也沒什麼了不起嘛,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那你何必問我?”那人惱羞成怒。
  戰湛道:“怎麼樣算是凝神期?”
  那人道:“凝王期之後就是凝神期,據說能脫離魂體狀態。”
  戰湛眼睛一亮道:“你是說,修煉出身體?”
  那人道:“嗯。”
  戰湛激動地舞動雙手,“怎麼練,要練多久?”
  那人道:“你不是已經修煉到凝王期了嗎?”
  “……”他是吃上去的。
  “繼續修煉……也許能突破。”
  “也許是什麼意思?”
  那人早看戰湛不順眼,怎麼會放過這個打擊他的機會,立馬道:“招魂鈴內不知道有多少魂體來來去去,也有進入凝王期的,可真正離開的就那麼一個。呵呵……”
  戰湛安慰道:“別灰心。”
  “……”那人突然激動起來,“灰心,我怎麼會灰心?我當然不會灰心,你以為我會像那些人那麼傻,自我毀滅嗎?不會,我不會!我會把那些人的魂魄全都吸收,我會進入凝王期,我會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一定會。”
  戰湛有點同情他了,“那我們一起努力。”
  “滾開。”那人暴怒。
  戰湛道:“再叫我咬你咯?”
  “……”那人憤憤地往地上一坐。
  戰湛知道他無法傷害自己,很放心盤膝坐下修煉。那人呆呆地看著戰湛身體裡遊走的劍氣,許久才不甘心地歎息一聲,一道修煉起來。
  修煉是一件極寂寞的事,有個人作伴多少能排遣一些寂寞空虛的心情。戰湛和那人對坐坐得久了,看彼此也沒之前那麼不順眼,遇上修煉的間隙還能交談上兩句。
  那人自稱“降龍居士”。
  戰湛知道他不想說,也不勉強,並且十分遷就地稱呼自己為“打狗精英”。
  兩人煉了三天,戰湛被寒非邪叫出招魂鈴外。
  戰湛抱怨道:“這麼快,我還沒練夠呢。”
  三天不見分外想念的寒非邪頓感不是滋味,“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戰湛這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想,想啊。”
  寒非邪道:“呵!”
  “……”戰湛低頭,將腦袋湊到寒非邪懷裡,“可想了,朝思暮想。”懂得哄自家媳婦兒的才是真爺們兒!戰湛自我安慰。
  寒非邪道:“哦,好啊,那別進去了。”
  “……”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好大的坑!戰湛舔了舔嘴唇道:“那個,不進去不知道會這麼想。所以,為了讓我的感悟更加深刻,還是讓我進去吧。”
  寒非邪道:“過兩天師父就要走了。”
  戰湛有點捨不得,“你說人為什麼總是要分離呢?”
  寒非邪還記著剛才那仇,“為了感悟更加‘深刻’的思念。”
  戰湛乾笑。
  寒非邪道:“蔚雪痕打算跟著他走。”
  戰湛道:“他說服師父了?”
  “沒有,在死纏爛打。”
  戰湛覺得死纏爛打四個字用在蔚雪痕身上有點突兀。他道:“師父不會有事吧?”
  寒非邪道:“他打算偷偷地走。”
  “能成功嗎?”劍聖這個詞對戰湛來說有著極大的威懾力。
  寒非邪微笑道:“有我呢。”
  “求旁觀。”
  “你不是沒練夠嗎?”
  戰湛哈哈乾笑幾聲道:“要的就是練不夠的空虛感。”
  “……”
  
  石理東的逃跑計畫十分簡答,只有兩個步驟——寒非邪纏住蔚雪痕,他跑。自從知道寒非邪晉升為劍聖之後,他使喚起他毫無壓力。
  戰湛問寒非邪道:“你打算怎麼纏?”
  “藤條?”
  “用道具啊?”戰湛道,“會不會太激|情?”
  寒非邪道,“那就用更激|情的方式吧。”
  戰湛道:“……我現在剛剛是逗你玩,你會不會收回成命?”
  “不會。”
  “……三思啊。”
  寒非邪三思之後,寫了封聲情並茂的……戰書。
  蔚雪痕應戰。
  
  比試那天,戰湛坐立不安。
  寒非邪問道:“你緊張什麼?”
  戰湛道:“蔚雪痕畢竟是老牌劍聖……”
  “所以我體力好。”
  “但他更有經驗啊。”
  寒非邪道:“他久居九幽寒地,有什麼經驗?”
  戰湛一想也是。
  寒非邪悠悠然地吃早餐。
  戰湛道:“別吃太多,省得一會兒胃不舒服,吐出來。”
  寒非邪道:“吃不飽沒力氣。”
  “……也是,那你多吃點。”
  寒非邪吃完早餐,走到蔚雪痕住的房間門口等。
  蔚雪痕很快從裡面出來,“你準備好了?”
  寒非邪道:“準備好了。”
  “好。”蔚雪痕走到他面前,盤膝坐下。
  寒非邪跟著盤膝坐下。
  戰湛道:“你們比試坐禪嗎?”
  蔚雪痕手掌向上,五指抽動,劍氣在五指間流轉,不一會兒,出現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銀白色小人。與此同時,寒非邪右手五指射出五道火陽之氣,在地上凝成人形。
  兩個小人好似一降生就知道這世上有個與自己水火不容的敵人,向著對方沖去,很快打成一團。
  寒非邪和蔚雪痕用五指不斷地灌輸劍氣和控制小人的行動,好似兩個玩遙控玩具的玩家。
  戰湛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打法,但看寒非邪和蔚雪痕凝重的臉色,便知道這種打法並不簡單。
  打到一半,蔚雪痕面部突然出現變化。
  戰湛一直關注雙方表情,見他面色驟變,以為寒非邪佔據上風,正要歡呼一聲,就聽蔚雪痕開口道:“你和他串通好了?”
  寒非邪不承認也不否認,“他是我的師父。”
  蔚雪痕皺眉,五指一縮,想將陷入火陽小人糾纏中的銀白小人拉回來,誰知火陽小人身上像粘著膠水,怎麼甩都甩不脫。
  蔚雪痕不耐煩道:“點到為止,下次再戰。”
  寒非邪道:“請蔚劍聖放過我師父。”
  蔚雪痕皺了皺眉,手掌突然朝前一推,巴掌大的銀白小人頓時長了三倍,抬起腿,居高臨下地朝火陽小人踩了下去!




170

170、天都風雲(二) ...


  火陽小人被踩成兩半,如兩條靈活的蛇,從左右兩邊繞著銀白小人的身軀向頭部進攻!
  銀白小人頓時矮了一截,蹲下來,抱住其中一條蛇,用力捶打。
  戰湛:“……”他們是在用極高的技術來進行一場毫無技術含量的戰鬥。
  另一條蛇突然朝銀白小人的屁股捅了進去。
  戰湛想:就算是擬真小人,也不坑把屁|眼做出來吧。
  哪知……真的……做出裡了。
  火陽之氣沖入銀白小人的身體,兩道劍氣裡應外合,將它冰消瓦解。
  蔚雪痕一言不發地收手,扭頭就走。
  寒非邪擋在他面前。
  蔚雪痕蹙眉道:“你贏了,還要如何?”
  寒非邪道:“強扭的瓜不甜。”
  “我不是要他與我成親,無所謂。”
  “他是我師父,師父有命,我除了聽從還是聽從。”寒非邪苦笑道。
  蔚雪痕道:“我知道你打的算盤。”
  寒非邪苦笑變微笑道:“蔚前輩天縱英明,自然無所不知。”
  蔚雪痕對他的馬屁無動於衷,冷冷地說道:“他跑遠了,我可以走了嗎?”
  寒非邪道:“我希望再遠一點。”
  蔚雪痕看了他一眼,盤膝坐下。
  戰湛驚愕道:“他怎麼這麼聽話?”
  寒非邪沖他挑挑眉。
  戰湛知道他不方便開口,遲疑道:“難道他自覺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才……”
  寒非邪微微點頭。
  蔚雪痕抬眸看著他。
  寒非邪又不動了。
  戰湛驚歎道:“說起來,你們這種……傀儡術是怎麼練的?太強大了。除了當遙控遊戲玩之外,在普通戰鬥中能玩嘛?”
  寒非邪道:“感謝蔚前輩傳授的劍氣化形。”
  蔚雪痕冷冰冰地回答道:“順便炫耀青出於藍?”
  寒非邪道:“我是嗎?”
  “不是。”蔚雪痕道,“你破壞規則。人與人之戰,怎能一分為二成蛇?”
  寒非邪道:“這是戰術。戰場本來就沒有非遵守不可的規則,只有非贏不可的結果。”
  蔚雪痕默默地看著他好一會兒道:“你比我想像中更功利。”
  寒非邪道:“我只是關注結果。”
  “沒什麼不好。”蔚雪痕說完,便閉上眼睛,擺明不願再與他交談。
  戰湛道:“我覺得,你把蔚雪痕的好感度刷負了。”
  寒非邪瞟了他一眼,似乎幽怨地問:我這是為誰。
  戰湛小聲嘀咕道:“你也可以不回答。”
  寒非邪道:“怕有人又去花園靜坐。”
  蔚雪痕一動不動,充耳不聞。
  戰湛裝傻:“有嗎有嗎?”
  寒非邪挑眉。
  兩人在花園裡愉快地聊天,一個時辰後寒非邪才說有事要走。蔚雪痕睜開眼睛道:“夠了嗎?”
  寒非邪知道他問的是這一個時辰夠不夠石理東跑遠。他道:“看緣分。”
  蔚雪痕道:“我和你一樣看重結果。所以,我從不放棄。”
  “目的地就在那裡,但通往目的地的路有很多。”寒非邪攤手道,“我隨時歡迎蔚前輩回來。”
  蔚雪痕站起身,一邊朝外走一邊道:“我有時候覺得自己脾氣太好。”儘管還是冷若冰霜人類勿近的模樣,但字裡行間透出淡淡火氣。
  戰湛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點頭道:“我再次肯定,他對你的好感度刷負刷爆了。”
  寒非邪:“……”
  戰湛看他面色不善,忙道:“時間不早,快送我進去吧?”
  寒非邪道:“你很急嗎?”
  戰湛扶額,“你越來越敏感了。”
  寒非邪虛抱著他,“因為我距離太遠。”就算近在咫尺,也好像在兩個世界。
  戰湛不說話了。
  “我送你進去吧。”寒非邪雖然喜歡鬧一鬧他,可是骨子裡還是遷就的。
  “能不能寬限幾日?”戰湛修煉上癮,尤其是看著劍氣在自己體內一點點壯大時。
  “寬限?”
  “延長?”
  “五天。”寒非邪見戰湛要開口,立馬豎眉。
  戰湛諂媚道:“五天真是,再滿意沒有了。”
  
  招魂鈴內,降龍居士和打狗精英過著平淡又勤快地修煉生活,不過生活難免有波瀾。降龍居士看著打狗精英有如神助的進展,再對比自己老牛拖破車一般的速度,內心十分不平衡。
  “你到底是怎麼修煉的?”他不止一次地打探,“是不是吞噬了什麼人的魂魄?”
  戰湛搖頭道:“沒有,我就是……我也不知道。”倚望天燈的事是紫氣帝國的秘密,他不能隨便對人說,只能鼓勵降龍居士繼續努力。
  降龍居士不願意了,“再這麼下去,我就算再修煉一百年也沒用。”他看著戰湛,失落地嘲諷道:“我知道,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把我當朋友。也罷,誰讓我們一見面就互相啃來啃去!”
  戰湛無比慶倖寒非邪不在。
  “你自己練吧,我去別處轉轉。”
  戰湛有點擔心他,“你還回來嗎?”
  “再說。”內心充滿羡慕嫉妒恨的降龍居士只想遠離這個嫉妒源。
  身邊少了個人,戰湛雖然覺得寂寞,卻更能集中精神。尤其是魂體狀態沒有吃喝拉撒的需求,正要集中精神就能無休止地修煉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修煉了多久,招魂鈴裡沒有日月交替,無法計算時間,他只知道這五天無比漫長,好似比那三天的兩倍還要多。
  是自己懈怠了?還是寒霸忘了自己?
  戰湛不想胡思亂想,可自從意識到時間流逝緩慢之後,他的注意力明顯被分散,有時候修煉一會兒就要坐著胡思亂想一會兒。
  降龍居士回來就看到他坐在地上發呆,問清楚原因之後道:“你在這裡能做什麼?”
  “什麼都不能做。”他煩得就是什麼都不能做。
  降龍居士道:“那就想辦法讓自己什麼都能做啊。”啃了不少散落魂魄渣的他心情大好,對戰湛的嫉妒心也削減不少,“進入凝神期就能出去了,想知道原因這是唯一的途徑。”
  一語驚醒夢中人,戰湛堅定道:“我要進入凝神期!”
  降龍居士道:“光喊口號是不夠的。”
  “我會有行動。”
  降龍居士道:“你告訴我你是怎麼進入凝王期的,我就告訴你進入凝神期的捷徑。”
  戰湛眼珠子轉了轉道:“你先說。”
  “你當我三歲小孩?”降龍居士道,“我告訴你的還不少嗎?”
  戰湛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其實,我是吃了一種東西。我答應對方不能說這東西是什麼,但是,吃了以後,我的魂魄就不會散了。”
  降龍居士瞪大眼睛,“世上有這樣的靈丹妙藥?”
  “有的。”戰湛見降龍居士雙眼閃亮地望著自己,低聲道,“我吃光了。”
  降龍居士嘴唇動了動。
  戰湛敢打包票,他這時候最想說的絕對是髒話。
  降龍居士道:“算了,算我倒楣。我告訴你,方法就是逆修。”
  “逆修?”
  “劍氣逆向運行……我看那個人用過這種方法,修煉突飛猛進,像奇跡一樣,不過其他嘗試的人都失敗了,被吞噬了。你進入凝王期,倒是不用太擔心。”
  戰湛將信將疑。“不會走火入魔嗎?”
  降龍居士道:“信不信由你。”
  他這麼說,戰湛反倒信了點,不過他相信的最大前提是降龍居士目前和他沒有任何利益瓜葛,沒必要陷害自己。戰湛猶豫許久,終於決定一試。
  劍氣逆行對習慣順行的劍者來說是一個極難的挑戰。戰湛剛引導劍氣走了一小段,就感到劍氣阻塞,難以向前,不止如此,被堵住的劍氣滯留原地,如困獸一般朝四下亂竄,漸漸脫離他的掌控!
  



171

171、天都風雲(三) ...


  旁觀的降龍居士察覺不好,忙道:“快,劍氣回位。”
  戰湛暗暗叫苦:要是可以回位他早就回位了!
  人到絕境,不是意志崩潰就是被激發出新的潛能。關鍵時刻,寒非邪的臉浮現在戰湛的腦海,讓神智出現模糊的戰湛立馬清醒過來。
  他向寒霸下過保證,絕對不會出事,不能食言。
  他要是出事,寒霸一定會傷心,不能讓寒霸傷心。
  還有,最要緊的事,他決不能將寒霸身邊的位置讓給別人。決不!
  降龍居士吃驚地看著戰湛體內那抹私下亂竄的劍氣像被一隻無形手捏住一樣,慢慢地聚攏,朝著原定的方向艱難地衝刺。
  魂體本不應該有任何感覺,可戰湛就是感覺到一陣虛擬的無法言說的疼痛在身體各處奔騰。
  啊!
  他內心呐喊著,劍氣如虹,猛然衝破桎梏,如飛奔的瀑布,直流而下……
  洶湧的劍氣在體內周轉,戰湛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比擁有身體時更加強大。他頭一次感到招魂鈴的渺小——它就在自己的意識裡,而自己卻在它的外面,唾手可得。
  他慢慢地伸出手放在鈴上。
  鈴突然發出一連串急促的響聲。
  降龍居士看著戰湛的魂體一點點地變成實體,嘴巴越張越大。不是沒想過戰湛會成功,但真的沒有想過他一次就能成功。
  這已經不是嫉妒了,簡直膜拜!
  不過實體並沒有堅持多久又恢復到魂體狀態。
  戰湛只覺得鈴聲越來越輕,自己的意識慢慢地從招魂鈴外回到鈴鐺內部。他睜開眼睛,對上降龍居士錯愕到呆滯的目光。
  “怎麼了?”他問。
  降龍居士呆呆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
  “打鈴了?”戰湛道,“吵到你了?”
  降龍居士發現他沒察覺自己身體的變化,心裡生出一股莫名的快意和惡意,默默地將真相放回肚子裡。一個人若是太幸運,只會襯托他身邊的人有多麼不幸運。他一點都不想被比較。
  “你沒事就好。”他敷衍道。
  戰湛站起來,動了動胳膊腿,“我覺得我自己強壯了不少,是進入凝神期了嗎?”
  “我怎麼知道。”降龍居士見戰湛疑惑地看著自己,意識到口氣太差,補充道,“我只知道進入凝神期之後,你可以自由進出招魂鈴。”
  戰湛沒察覺他微妙的態度變化,撓頭道:“我好像摸到了一點邊,但不知道為什麼,又沒了。”
  看他沮喪,降龍居士的心情好轉不少,走過去安慰道:“你才練了多久,能這樣就不錯了。”
  戰湛點頭。
  降龍居士道:“你休息休息,看我修……”
  戰湛突然從原地消失。
  ……
  降龍居士看著空蕩蕩的招魂鈴,面色陰鬱。
  
  戰湛一出招魂鈴,就看到朱晚滿面疲倦地站在一扇打開的窗前。
  這是二樓,從窗戶望出去,能看到下面大街上人流來往。
  “好久不見,吃了嗎?”他習慣性地打了個招呼,隨即疑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
  朱晚道:“這裡是臨時落腳的客棧。”
  “咦?你怎麼能看到我?白夢之心在你身上?”
  朱晚將掛在脖子上的白夢之心從衣服里拉出來給他看。
  戰湛見他面色不善,問道:“怎麼了?”他頓了頓,湧起不好的預感,目光四下一掃,沒見到寒非邪,急了,“寒霸呢?”
  朱晚道:“出去了。”
  “去哪兒了?”戰湛看他說話吞吞吐吐,心裡更急。
  朱晚道:“你先冷靜下來,慢慢聽我說。”
  “需要冷靜著聽的通常都沒好事。”戰湛之前胡思亂想的畫面像浪潮一樣,全都湧了上來。他見朱晚沒反駁,越發不安,伸手想去抓他,卻抓了個空,“你快說。”
  “說也要慢慢說,你先坐下來……”
  “我是魂體,我不會累。”
  “我會累,我是人。”
  戰湛拗不過他,只好坐下來。
  “我回白夢山的途中聽說亡騎反攻騰雲帝國,猜測騰雲帝國國內有變,所以送林小姐回白夢山之後,和孔堂主、歐陽堂主一起來探個究竟,沒想到一進帝國,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戰湛見他神色異常,脫口道:“不是我爹娘出了事吧?”
  朱晚歎氣道:“戰元帥下獄,罪名是密謀造反。”
  “怎麼可能?”戰湛看過小說,知道戰不敗忠心得多麼二。他倒是希望他密謀造反呢,可是這美好的願望根本沒法實現,不然舊戰湛不會死得這麼早。
  朱晚道:“據說是朝中大臣告密。”
  “誣陷,絕對是誣陷!”戰湛坐不住了,跳起來就想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
  “軍神府。”
  “這裡不是天都城。”
  “……”戰湛折回來,“這是什麼地方?”
  朱晚道:“天都城附近的羅家鎮。現在的天都城正戒嚴,到處都是衛家的眼線。我在羅家鎮一方面可以監視天都城的動靜,另一方面能夠打著你的名號聯繫戰元帥的舊部。照我看,既然雲牧皇一心一意地想要你們造反,你們不如就將這個罪名坐實了。”他擔心戰湛出身忠臣世家會有所抵觸,正想分析利害來說服他,就聽戰湛道:“那就靠你了。”
  朱晚一肚子話又吞咽了回去。
  “對了,我娘呢?我娘怎麼樣?”
  “據說皇太后召見令堂,希望她能與戰元帥休離,被拒絕了,如今被困宮中。”朱晚見戰湛著急,補充道:“放心,有阿猛在。”
  戰湛道:“阿猛再厲害也只有一個!寡不敵眾啊。寒霸呢?寒霸又去了哪裡?”
  朱晚道:“天都城天牢,與他同行的還有法拉利和孔堂主,你放心。”
  “我怎麼放心?”戰湛抱頭,“我爹我娘一個關在牢裡,一個關在宮裡。跑去救他們的是寒霸,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他越想越氣憤,用拳頭捶桌卻穿了過去,“早知道在青紋世家的時候,我就應該讓寒霸把衛隆這傢伙拿下!”
  朱晚道:“衛家只是雲牧皇的爪牙。山主臨走前要我告訴你,無論如何都會將令尊令堂平安無事地帶回來。他原本怕你胡思亂想,想等人全都救回來之後再告訴你,又怕你在招魂鈴裡更加胡思亂想,所以才叫我來告訴你。”
  “當然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在招魂鈴裡都快瘋了,差點走火入魔。”
  “怎麼回事?”
  “算了,沒事了。”戰湛聽到敲門聲,立刻跑出去看,看到門外站的是歐陽琳,又意興闌珊地縮回腦袋。
  朱晚打開門,“有消息?”
  歐陽琳道:“到時間吃飯了。”
  朱晚尷尬地看向戰湛。
  歐陽琳道:“他在?”
  朱晚道:“嗯。”
  歐陽琳慢吞吞道:“在白夢山面前,騰雲帝國就是一顆葡萄。”
  ……
  這是什麼比喻?
  朱晚和戰湛都扭頭看他。
  歐陽琳道:“想吃就吃。”
  “……”
  “謝謝。”戰湛知道他在安慰自己,雖然用語有些“脫俗”。他對朱晚道,“把我送回招魂鈴裡吧。”
  “你不是說走火入魔?”朱晚最清楚戰湛對寒非邪的重要性,要是他在自己手裡出事,恐怕寒非邪的理智念舊情放他一馬,感情也會衝動地把他幹掉——這可不是他要的結局。
  “已經熬過去了。”戰湛道,“也許,我很快就會有自己的身體。”
  “身體?”饒是見多識廣的朱晚也有些不明白。不過他看戰湛說得信誓旦旦,還是將人送進招魂鈴裡。
  



172

172、天都風雲(四) ...


  降龍居士看戰湛這麼快回來,正要問原因,就看到對方二話不說坐下修煉,臉色還難看得要命。
  “你怎麼了?”降龍居士問。
  戰湛閉目不答。
  降龍居士討了個沒趣,臉上掛不住,悄聲嘀咕道:“誰稀罕!”
  “我要進入凝神期。”戰湛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我也想。”降龍居士對他自信的口吻十分反感,“要是什麼事想想就能做到的話,那麼世界早就毀滅了。”
  戰湛沒搭理他,直接修煉。
  他知道什麼叫做欲速則不達。可是人煩心不是因為人想煩心,而是因為控制不住地煩心。他明顯感覺到劍氣在體內走動緩慢,心境完全無法平靜呢。
  降龍居士能看到他體內的劍氣,也發現了這一點,等他運行一周天之後忍不住道:“你有心事?”
  戰湛睜開眼睛道:“我想進入凝神期。”
  “……我知道!我也想!”
  戰湛道:“我爹娘陷入困境。”
  降龍居士愣了愣,半晌才道:“你還有爹娘?”
  戰湛白了他一眼。
  降龍居士歎氣道:“我爹娘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要是有一天我離開招魂鈴,也許這個世上只認識你一個人。”
  戰湛道:“你在這裡呆了幾年?”
  “不記得了。這個地方哪裡有時間,有的只有希望和絕望。”
  戰湛有點同情他。比起降龍居士,他已經算是很幸運了。外面有這麼多人等著他,還有寒霸和朱晚能夠聊天,要是和降龍居士一樣一個人關在這裡數十年數百年……恐怕他早就瘋了。
  “你不是要進入凝神期嗎?還不快修煉。”降龍居士反過來催他。
  戰湛訝異地看著他。
  “我也是人,也有過爹疼娘愛的日子……”降龍居士撇了撇嘴角道,“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才是人生悲事。你趁現在還有機會,好好努力,別為未來留下遺憾。”
  戰湛感動了,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要知道他們現在相處的關係雖然和諧,但內心都沒有把對方當做朋友,最多是排遣寂寞的對象而已。不過降龍居士這番話刷了他不少好感度,甚至想著以後有機會的話,想辦法幫他一把。當然,這個念頭只是閃了一下,現在當務之急還是進入凝神期。
  “其實,你進入過凝神期。”降龍居士將上次所見說了出來,“雖然只是一小會兒,但說明你的確窺到了門徑。”
  戰湛回想當時的情景,“我懂了。原來凝神期是這個樣子的。”
  “什麼樣子?”
  “超越招魂鈴,不把自己拘束在裡面。”
  降龍居士似懂非懂,但戰湛不再解釋,直接盤膝進入修煉狀態。
  超越招魂鈴是一種狀態,但這種狀態並不是隨傳隨到的。戰湛不斷修煉,卻始終找不到當時的感覺,明明想從招魂鈴裡解脫出去,意識卻始終停留在鈴裡。
  他急躁到極點,思緒都開始模糊,那個狀態卻不經意地出現了。
  戰湛分明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離開了招魂鈴,到達了外面的世界。他牢記降龍居士提供的建議,為了留住這種感覺,思緒儘量順著感覺走。
  他眼前慢慢地浮現一條街,自己在街道上飛快地奔跑,後面是一群手持長刀快速奔跑的黑衣人……
  這是什麼地方?
  為什麼會看到黑衣人?
  戰湛腦海裡剛冒出這兩個念頭,人的意識就跌回招魂鈴。
  降龍居士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你剛剛……”
  “進入了凝神期?”
  “堅持得時間比上次更長。”降龍居士克服了羡慕嫉妒恨,友善道,“你再努力努力,也許就行了。”
  戰湛訴說了自己剛才看到的畫面,“那是什麼意思?”
  降龍居士也沒經驗,不耐煩道:“你現在關心的到底是什麼?三心二意的,你以為你娶老婆呢?”
  “我娶不了老婆了。”戰湛嘀咕道。
  降龍居士聽得一清二楚,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他雙腿的中間。
  戰湛下意識地將腿併攏,“不是這個意思……算了。”他看著降龍居士投過來的同情眼神,默默地想:要是他見到寒非邪,說不定不但不會同情,反而更加的羡慕嫉妒恨。
  不管他的原因是什麼,在降龍居士看來,不能娶老婆生活樂趣立馬少了一大半,對戰湛的嫉妒也沒那麼深刻了。進入凝神期怎麼樣,離開招魂鈴又怎麼樣,娶不到老婆人生照樣是黑白的。
  戰湛不知道對方的心理活動,很快重新進入修煉狀態。他這次沒有停歇,行功一周天之後緊接著繼續……如此迴圈,無窮無盡。
  降龍居士在邊上等了又等,見他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有些不耐煩地尋找散下的魂魄進補去了。
  就在這時,戰湛的魂體再度發生變化,就如降龍居士上兩次看到的那樣,慢慢出現了實體,但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的實體很穩定,穩定到戰湛睜開眼睛還沒有消失。
  戰湛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極度奇怪的狀態——意識停留在招魂鈴外,眼睛卻看著招魂鈴的內部。
  這……凝神期?!
  他終於進入了凝神期!
  這是他變成鬼魂之後第一次看到恢復身體的自己,興奮之情無法用言語描述。
  只是興奮過去之後,一個難題橫亙在面前——
  下一步該怎麼做?
  戰湛覺得自己就像頭頂著乒乓球,努力不讓它掉下來的孩子,得意于自己的成球,又要千方百計地按捺住激動。
  降龍居士回來,就看到戰湛坐在那裡,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著,表情無辜。
  “你成功了?”這個結局他遭遇所料,神色十分鎮定。
  戰湛張了張嘴巴,半天發出一個聲音,“我,接下來……怎麼辦?”
  降龍居士道:“凝神期能自由進出招魂鈴,你試試離開。”
  戰湛一邊想著怎麼離開,一邊就眼前一花,身體出現在之前走過的那條大街上。
  大街冷清,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戰湛扭頭看了看四周,正要離開,腳下突然踩到一樣東西,低頭撿起來才發現是招魂鈴。
  招魂鈴怎麼會落在大街上?
  朱晚呢?
  他擔憂起來。因為他突然知道自己之前為什麼會看到這條街,因為朱晚當時就在這條街上奔跑。那些黑衣人就是來追朱晚的!
  他手上的鈴恐怕是朱晚逃跑是不小心落下的。
  想通這一點,他立刻順著大街往前跑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實體狀態能保持多久,只知道劍氣正在一點一滴地消耗,自己明顯開始體力不支,所以必須要儘快找到人。
  大街的盡頭是城牆,牆不高,有五六個士兵在城牆上巡邏。
  他剛一靠近,就聽到城牆上的士兵猛然從上面跑下來。
  戰湛愣了愣,猛然想起自己已經無法使對方“目中無人”了,只能迎上去,“請問……”兩個字剛說完,他就有種氣球裡的氣全都泄完,直接癟了的感覺。
  士兵聽到“叮”的一聲,一隻鈴鐺掉在地上,原本傻乎乎站在路中央的那個人憑空不見了。
  這樣精彩的表演看到不容易,士兵嚇得腿都軟了,用手肘撞了撞同伴。“你有沒有看到……”
  “看到,不不,沒,是,看到了沒了……”他的同伴語無倫次。
  “是鬼吧?”
  “鬼啊!”
  兩人尖叫著往城牆上跑。
  而造成他們尖叫的罪魁禍首則鬱悶地盤膝坐在大街上。不是戰湛想坐在這裡,而是掉在大街上無人問津的招魂鈴讓他無處可去。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朱晚能夠及時發現招魂鈴不見,然後回來找他。
  



173

173、天都風雲(五) ...


  戰湛像條被遺棄的小狗,呆呆地坐在原地等待著主人回來撿他。在等待的時間裡,他慢慢感覺力氣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不過他不敢隨便使用,生怕這次用了,關鍵時刻又沒了。
  風越來越冷,夜越來越深。
  就在他遲疑著要不要進招魂鈴修煉一會兒再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一陣振翅聲從空中襲來。他抬頭就看到一個巨大的陰影從天而降落,一雙尖銳的利爪穿過他的腦袋,穩穩地落在地上。
  ……
  戰湛茫然地眨著眼睛,現在是被強穿在一隻禽類的身體裡了嗎?他站起來退後兩步,正好對上一隻巨鷹的眼睛和它鉤子一般的喙。
  “嗨!”他微笑著打招呼。
  “這是什麼?”老鷹的背上傳來熟悉的聲音。
  戰湛仰頭,就看到衛盛氣勢洶洶地從巨鷹背上下來。兩年不見,衛盛全然褪去少年的青澀與貴公子的優雅,雙眼內藏戾氣,靠近時陰寒之氣森然撲來。
  衛盛伸手撿起招魂鈴。
  戰湛看得頭皮發麻。雖然他進入了凝神期,不用受困於招魂鈴,外面也能修煉,但外面修煉的速度與招魂鈴內相比猶如天壤之別,暫時他與招魂鈴的關係就像蝸牛與它的殼,不能分離。
  衛盛凝望鈴鐺,須臾,將鈴鐺收入懷裡。
  “不!”戰湛捂臉悲呼,兩隻手拼命地扒他胸口的衣服。
  衛盛毫無察覺地對巨鷹道:“他們應該跑遠了。”
  巨鷹晃動腦袋,仿佛在回應他的話。
  衛盛重新上了鷹背。戰湛猶豫了下,跟著坐了上去。
  巨鷹瞬間飛上夜空。
  戰湛突然想起白夢主。初見時,他也是駕鷹而來,威風凜凜,到最後,他晉升劍神,卻不知所蹤。人生際遇,有時候真是難以預測。就像大學剛畢業的自己又怎麼想得到自己會鑽入書中,成了一名專門與主角作對的小BOSS,還和這個主角攪起了基。
  說起主角……
  寒非邪,你到底滾去哪裡了?!
  “嗷嗷嗷……”
  月圓之夜,巨鷹之上,一聲狼吼,淒淒涼涼。
  
  衛盛乘鷹直接回了天都城。
  戰湛看著巨鷹掠過軍神府側上方,差點忍不住跳下去——幸好他及時想起自己跳遠不及格,就算借了高空之便,乘風之利,依舊沒可能抵達目的地。
  等他想起自己可以用兩條腿走到軍神府的時候,巨鷹已經進入了皇宮範圍。奇怪的是,皇宮中竟無人對半空出現這麼大一隻老鷹感到驚奇。
  衛盛就這樣暢通無阻地直抵雲牧皇寢宮。
  “臣衛盛求見陛下。”好在衛盛沒有直接停在寢宮屋頂上,挖開瓦片下去,而是選擇停在了寢宮前方。
  過了會兒,昏暗的寢宮就掌起十數盞燈,將裡裡外外照得透亮。
  雲牧皇的影子出現在寢宮的窗紙上,慢慢地挪到門口。
  許久不見,戰湛覺得他也變了,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衛卿。”雲牧皇拾階而下,親自將人扶起,“夜半出巡,辛苦了。”
  衛盛道:“為陛下分憂,臣分內之事。”
  ……
  廢話少說,說正事,快進快進!
  戰湛用拳頭捶衛盛的腦袋。
  誰知雲牧皇偏不隨他意,“夜深了,衛卿也該累了,今晚就在偏殿歇下吧。”
  衛盛愧疚地低下頭,“臣有負陛下所托。”
  雲牧皇微笑道:“白夢山的人若是輕易被擒,就不是白夢山了。”
  衛盛道:“陛下放心。只要戰不敗還在牢中,他們就一定會出現救人。臣真正擔心的是白夢主……”
  說到白夢主,雲牧皇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在神劍大陸,劍神就是神。要是白夢主出來說他一天之內要騰雲帝國灰飛煙滅,只怕也沒人會覺得不可思議。
  饒是雲牧皇行動前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個名字仍是心頭一緊。
  “他自有人對付,暫且不必考慮。”雲牧皇沉聲道,“目前最要緊的是……把慶恩湖底處理乾淨。二老還沒有回來嗎?”
  衛盛道:“我明日就去慶恩湖看看。”
  雲牧皇點點頭,“你退下吧。”
  “是。”衛盛躬身退了幾步,在一個內侍的帶領下朝偏殿走去。
  雲牧皇和衛盛一個是決策者,一個是行動者,戰湛都想偷窺,但魚翅熊掌不可兼得。他一邊腹誹兩人太拘束,不懂得用同榻而眠來節省空間資源,一邊屁顛顛地跟著衛盛。
  衛盛帶著巨鷹進偏殿,偏殿裡夜宵浴桶都準備好了,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鬟。
  “你們下去吧。”他面無表情地揮退丫鬟,伸手摸了摸巨鷹的背,輕聲道,“只有你最可靠。”
  戰湛:“……”接下來不會是人獸了吧?
  衛盛脫了袍子洗澡,洗完澡吃飯,吃完飯睡覺,除了對巨鷹表白之外,一件多餘的事都沒幹。
  戰湛鬱悶地站在他床頭嘀咕道:“一個人壓力太大的時候就需要傾訴。你不喜歡對著樹說就對著巨鷹說嘛。你不是說它最可靠了嗎?快點起來!朱晚他們上哪兒了,寒霸呢?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他嘴上說著,手裡也沒閑著,兩隻手猛地捶他的胸口。
  衛盛突然翻了個身,背朝著門口,招魂鈴從他的衣襟裡掉了出來。
  戰湛眼珠子一轉,盤膝修煉,進入凝神期。這次凝神期比上次不穩定得多,他看著一會兒魂體一會兒實體的自己,收回搶鈴計畫,回到招魂鈴裡。
  降龍居士看他回來,喜不自勝道:“我還以為你出去之後不會再回來了。”
  戰湛道:“哪能啊,這是我的私宅。”
  降龍居士不爽了,“那我算什麼?”
  “室友啊。不說廢話,我們的宅子被人拿走了。”
  “……不是一直在別人手裡嗎?”降龍居士恍然,“你朋友弄丟了?”
  “可以這麼說吧。”戰湛盤膝坐下。
  降龍居士道:“那你回來做什麼?”
  “我回來多吸收一點靈氣,我的凝神期很不穩定。”他抬頭看降龍居士,“你知道為什麼嗎?”
  降龍居士蹲下想了想道:“應該是你吸收的魂魄不夠吧,你不是說你是吃了什麼東西才進入凝王期的嗎?但那個人是吞噬其他魂魄來壯大自己,所以他體內魂氣充足。”
  戰湛皺眉道:“可你不是說我現在吸收魂魄也沒用了嗎?”
  “是沒用了。”降龍居士怕他打自己的主意,忙道,“你的魂魄都凝住了,吃再多也是白吃。”
  “那該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
  “要不我吃魂魄試試?”戰湛“天真”地建議。
  降龍居士很想拿把錘子敲死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自己。“等等,讓我想想,唔,凝神期之後是固神期……到時候就能穩固了。”
  “聽名字也覺得很穩固。那要怎麼樣才能達到固神期?”
  降龍居士摸著下巴道:“我只是聽說過,從來沒見過。那人凝神期出去之後沒有再回來。”
  戰湛歎氣,“走一步算一步吧。”
  
  夜黑,屋更黑。
  衛盛突然睜開眼睛,黑暗中,一隻手臂正橫過他肩膀上方,往自己身前探去。他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抓那只胳膊,但對方很靈敏,他剛一動,那只手臂就縮回去了。
  “籲!”
  他一邊下床一邊發出尖銳的嘯聲。
  那人蒙著面,急急忙忙地跑到門口,就看到門上出現一個巨大的陰影。門“啪”的一聲就被拍開了,直接撞在那人身上。那人哀叫一聲,退了兩步,卻撞在衛盛的拳頭上。衛盛一拳將他打飛出去,不等對方站起就抓住衣襟,扯掉對方的面巾,卻是一張陌生的臉孔,“你是什麼人?”
  



174

174、天都風雲(六) ...


  那人雙眼死死地盯著衛盛,一條細細的黑血從嘴角緩緩淌落,等衛盛反應過來撬開他的牙關,他已經服毒自盡,回天乏術。
  巨鷹在旁憤怒地扇動翅膀。
  衛盛丟下屍體,冷冷地說:“沒關係,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從哪裡來。”
  巨鷹好奇地看著他。
  衛盛從懷裡掏出一隻錦囊,裡頭裝著一把手掌大小、似玉非玉的鑰匙,淡淡道:“他們之前按兵不動,是因為對軍神府和雲霧衣沒興趣,但這次這個誘餌,他們感興趣得很。就算這次失敗了,下次也一定會再來。”
  里間。
  戰湛彎腰,躡手躡腳地抓起床上的招魂鈴,慢慢地轉身,開窗……
  “還有一條漏網之魚。”衛盛面色陰沉地站在入口處。
  戰湛聞聲回頭,外間的光線射進來,剛好照在他的臉上。
  “戰湛?”衛盛一愣。
  戰湛趁機跳窗而出,不等站穩,就感到一股勁風迎面撲來,下意識地使出削鐵如泥爪,抓向對方,不料指尖剛碰觸就被滑了開去,定睛看清發現襲來的正是那只巨鷹。
  巨鷹扇動翅膀不斷朝他攻去。
  戰湛晃了兩下,退到牆邊,還來不及喘氣,就感到左臉頰好像被人扇了一下,一道涼颼颼的劍氣躥進來。他一個愣神,就看到巨鷹的翅膀扇過來,穿過身體,掃到牆上。
  衛盛不敢置信地將巨鷹推到一邊,看著光溜溜的牆根,驚疑不定地掃視四周。
  戰湛站在原地,看著衛盛和巨鷹傻乎乎地在自己的身體裡穿來穿去,就是看不見自己,內心十分痛快,但樂極生悲,他笑著笑著,臉頰那道劍氣順著脖子往身體裡鑽。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劍氣入侵身體,也知道化解的方法,唯一的顧慮是那只被遺棄在地上招魂鈴。他正祈禱衛盛沒注意,就看到他伸手將招魂鈴撿了起來。
  “他是為它而來?”衛盛問巨鷹。
  巨鷹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衛盛道:“父親下獄,母親被軟禁宮中,他卻在意這個鈴鐺……你說這個鈴鐺是什麼鈴鐺?”
  巨鷹搖頭晃腦。
  衛盛將懷中錦囊打開,將招魂鈴放了進去,“籌碼越來越多了。”
  “多泥煤!”戰湛猶豫了下,轉身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打坐。外面修煉的速度遠不如招魂鈴裡快,可是他目前劍氣不足,身體虛弱,無法進入凝神期間,只能用這個慢法子慢慢地化解衛盛打入體內的劍氣。不過經過這件事,他至少知道雖然進入凝神期間之後他會擁有身體,但這具身體和原先的肉體並不一樣,它似乎不太容易被打壞。或者說,它還不是真正的肉體,沒有血肉。不過他只是凝神期,到了固神期或者固神期之後會如何,還是未知數。
  在劍氣不足的情況下化解劍氣是一件極勉強的事,好在劍氣運行中慢慢充盈,最終還是將劍氣化解開去,只是等他睜開眼睛,天色昏黃,已是黃昏,偏殿空無一人。衛盛和巨鷹顯然已經走了。
  戰湛呆站了一會兒,拔腿往雲牧皇的正殿裡跑。
  正殿大門敞開著,雲牧皇一個人坐在書桌後面批閱奏摺。
  “喂,衛盛去哪裡了?”戰湛站在他面前問。
  雲牧皇毫無所覺地低著頭。
  “我娘呢?”戰湛繞到他身邊,腦海盤算著自己要是突然進入凝神期狀態,能不能打他個措手不及,拿下他,畢竟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外頭傳來急促地腳步聲,內侍沖到門口,還沒說話,就被人一腳踢飛了進來,一頭撞在花幾上,頭破血流,驚得雲牧皇拍案而起,“誰?來人!”
  “不用叫了!”蒼老的女聲將雲牧皇的氣勢完全壓了下去。
  戰湛見雲牧皇臉色發白,暗道:難道是雲牧皇他娘發現他做了什麼壞事,跑來興師問罪了?
  門外很快進來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對頭髮花白的老叟老嫗,互相攙扶,姿態親昵,後面跟著一個年輕婦人。戰湛乍一眼覺得眼熟,多看兩眼才記起她是雲水靈。
  雲牧皇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姑婆,丈公,二位不是在萬善山閉關修煉嗎?怎會有空駕臨皇宮?”
  戰湛這才知道這兩位就是騰雲帝國鎮國之寶,劍皇級高手,雲瀟瀟和她的丈夫魚清愁。記得原文裡,他們對雲霧衣很不錯,雲霧衣死後他們還跑去找雲牧皇理論,最後因為站在主角的對立面,被陰死了。不過那時候的對立面現在就是同一戰壕,有他們在,救雲霧衣就大有希望。
  雲瀟瀟冷笑道:“你不待見我們?哼,我們還不待見你呢。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聯合外人算計自己的姑姑姑父!”
  雲牧皇低頭道:“姑婆對我有所誤會。”
  “誤會什麼?是戰不敗不在牢裡囚著?還是霧衣不在皇宮裡關著?”雲瀟瀟氣得朝花幾一招手,花幾上的花盆自動飛到她手掌中,她拿起花盆就朝雲牧皇的身上砸去。
  戰湛看得目瞪口呆。雲牧皇好歹也是一國之君,騰雲帝國的首腦,這樣砸砸壞了怎麼辦?
  好在雲牧皇也沒傻得站在原地,身體往後讓了讓,花盆落在他腳前,砸得稀巴爛。
  雲牧皇牙關緊了緊,抬起頭看向躲在雲瀟瀟和魚清愁身後的雲水靈,冷聲道:“我的好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水靈怯生生地看向雲瀟瀟。
  雲瀟瀟擺手道:“我叫她來的,怎麼?我連個晚輩都叫不得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她嫁入衛家之後,不安於室,經常夜不歸宿,惹得夫家頗多怨言。”
  “這門親事不是你硬塞給她的嗎?”雲瀟瀟道,“據我所知,她的意中人可不姓衛。”
  雲牧皇臉色徹底黑了,“姑婆,有些事你不知內情,何必人云亦云!”
  雲瀟瀟天資聰穎,小時候被家裡寵著,長大了被丈夫護著,老了騰雲帝國舉國上下敬著,從未受氣吃虧,如今被雲牧皇這麼一反駁,立馬被點著了火,怒道:“畜生!你說我什麼?”
  雲牧皇平靜道:“姑婆,戰不敗密謀造反罪證確鑿。我抓他是出於國法,姑婆若有異議,可向刑部查詢。”
  雲瀟瀟道:“廢話!他若是要造反,何必密謀?你以為軍神府三個字是吃素的?想當年,他父親獨攬帝國軍權,可曾造反?你父皇可曾懷疑過他?怎麼到了你這兒就一會兒削權一會兒造反……誰對誰錯,你心裡清楚。”
  “老元帥是老元帥,他是他,老元帥忠心耿耿不等於他無二心。”
  雲瀟瀟搖頭道:“可惜我雲家人丁單薄,不然,帝國何至於落在你這麼一個心胸狹窄的人手中!”
  雲牧皇此時對雲瀟瀟恨之入骨,已無半點崇敬之心,只維持著表面上的恭敬,“我既然繼承皇位,自會將我雲氏皇族發揚光大,不負先祖威名。姑婆丈公只需安心修煉。”
  “我要見霧衣。”雲瀟瀟壓根不管他說什麼,“把人帶來。”
  戰湛歡喜得恨不得沖上去親她一口。
  雲牧皇竟然沒有拒絕,點頭道:“來人,去請姑姑來。”
  戰湛怕那人動手腳,立刻跟了上去。
  那人離開雲牧皇的寢宮,直接朝面皇太后的寢宮走去。皇宮占地面積大,宮殿與宮殿的路又遠,內侍走路慢,急得戰湛恨不得去現代偷一輛雙人自行車來騎。
  偏偏那人進了皇太后寢宮之後先拜見皇太后,說明來意。
  皇太后聽說雲瀟瀟出關,臉色大變,抓著茶杯的手竟哆嗦起來,好半天才將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上,“將霧衣公主請到這裡來。”
  戰湛又轉身跟上去請的宮女。
  宮女走到寢宮後院,院外守衛森嚴,光是他看到的,就有近百人。
  一進院子,戰湛就看到雲霧衣坐在秋千上,靜靜地繡花。
  宮女說明來意,雲霧衣淡然道:“太后真是貴人多忘事。她昨天才剛剛讓我潛心靜養,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不看,怎麼一轉眼就出爾反爾?”
  宮女道:“這是陛下的命令……”
  “我是陛下的姑姑。”
  宮女見說不動她,只好回去覆命。
  戰湛見左右沒人,盤膝坐下修煉,迫使自己進入凝神期。少了招魂鈴,他劍氣恢復的不多,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進入凝神期,再睜開眼睛,雲霧衣竟然不見了。他大急,一邊想著她是不是被皇太后請走了,一邊要往外跑,才跨出去兩步就看到之前的宮女迎面跑來,送出去的腳連忙收回來,回身想找個地方躲躲,正巧正堂門開著,便想也不想地沖了進去。




175

175、天都風雲(七) ...


  正堂端坐著一個人低頭看書,聽到動靜抬起頭來。外頭光亮,照著那人面容熠熠生輝,落在戰湛眼裡,更是如聖光降臨的天使一般。
  “娘!”
  雲霧衣又驚又喜,見他神色匆忙地指著門口,很快反應過來,將人往桌子底下一塞,板著臉看門外。
  宮女很快出現在門口,“公主,陛下說是瀟瀟太上公主有請。”
  人活得長壽了,真是什麼名稱都能有啊。
  戰湛悄悄地戳了戳雲霧衣的鞋面。
  雲霧衣用腳尖點了點,示意讓他稍安勿躁,“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換身衣服,隨後就來。”
  宮女沒完成任務,不敢離開,怯生生地說道:“我在外頭迎駕。”
  雲霧衣見她走遠,立刻掀起桌布。
  戰湛笑嘻嘻地湊過去,“娘。”
  雲霧衣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又嫌自己拍得重了,揉揉他的腦袋道:“你怎會在此?”
  這話問得極高明,進宮的目的、進宮的方式全問齊全了。
  戰湛道:“說來話長。雲瀟瀟和魚清愁真的來了,正在找雲牧皇的茬。”
  雲霧衣無奈道:“叫姑婆,丈公。”
  戰湛吐了吐舌頭,複又正色道:“雲牧皇怎麼會突然說爹造反?”
  雲霧衣臉色一變,遲疑半晌才道:“若真有此事,你當如何?”
  戰湛驚訝地看著她,“真的?”
  “我是問如果?”
  “堅決支持爹到底啊。”戰湛毫不猶豫道,“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順眼了。”
  雲霧衣溫柔地撫摸著他的發頂,“不愧是我雲家男兒。”
  “是真的?”戰湛不敢置信地問。戰不敗啊,是戰不敗啊,那個小說中愚忠到愚蠢的人,怎麼開竅的?
  雲霧衣搖頭道:“不,你爹沒有。”
  戰湛失望道:“那是栽贓陷害的?”
  “此事說來話長。”雲霧衣道,“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讓你離開這裡。”
  “我離開容易,該想怎麼樣讓娘離開才是。”
  “我暫時還不能走。”
  戰湛皺眉道:“為什麼?”
  “雲牧皇將你爹和我分別關在牢中與宮裡,就是為了互相牽制。除非我們同時離開,不然走了任何一個人,留下的都會遭殃。”
  戰湛咬牙道:“太惡毒了。”
  雲霧衣微笑道:“好在你和非邪在白夢山闖出了名堂。他就算想動我,也要掂量掂量。”
  戰湛道:“娘,你放心,寒霸他們都已經進城了,等我和他們會合之後,一定想辦法把你們一起救出去。”
  “你是我兒子,娘對你自然是放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心的。”她愛不釋手地摸著戰湛的面頰,似乎想要將這兩年的思念一氣兒宣洩出來。
  戰湛被摸得十分不好意思,小聲道:“娘,姑婆和丈公還等著呢。”
  雲霧衣這才依依不捨地收手,回臥室換衣服。
  戰湛在門口等:“娘,我新練了一套功法,能夠隱身……但是不太熟練,控制不好時間。等下你若是見不到我,別驚慌,我只是隱身了。等時間到了,自然會出現。”
  雲霧衣隔著門道:“你的花樣倒是越來越多了。”
  “出門在外,總要有一兩樣花樣傍身嘛。”
  “說的也是。你懂得越多越安全,娘越放心。”
  戰湛道:“把爹救出來之後,我們怎麼辦?”除非推翻雲牧皇,不然整個騰雲帝國必然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雲霧衣打開門出來,素衣素顏,使她看上去格外憔悴。
  “娘?”
  “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擔心。”雲霧衣將他的話淡淡地岔開去,反問道,“你看我如何?”
  戰湛道:“氣色不佳……”
  “就是要氣色不佳。”雲霧衣道,“娘去去就來,你先在這裡等待。”
  “呃,好,我試試隱身術,等練好就去找你。”
  “既然沒把握,就不要冒險。”兩年的分離讓她對自己兒子的珍愛又上升了一個臺階,幾乎到了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地步。“你乖乖在這裡等娘回來,不要亂跑。”
  戰湛看她說得鄭重其事,毫無迴旋餘地,便識趣地點點頭,等她走後立刻呼呼地發出兩道劍氣。進入凝神期到現在,他恢復魂體的途徑無一例外都是劍氣不足,因此只能用最笨的辦法。
  等他將院子裡老楊樹摧殘得差不多,終於“虛弱”地回到了魂體狀態。此時離雲霧衣離開已經過去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不敢耽擱,拔腿往雲牧皇的寢宮裡跑,跑到一半就看到雲瀟瀟和魚清愁帶著雲霧衣和雲水靈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雲水靈雙眼通紅,面頰上猶帶著淚痕。
  雲霧衣雖然沒有她哭得這麼厲害,但雙眼也是微微濕潤。
  雲瀟瀟面紅耳赤,餘怒未消。
  魚清愁是四個人中最平靜的一個,跟在自己老婆身邊一個勁兒地勸慰。
  雲瀟瀟憤憤道:“你聽到他剛剛說什麼了嗎?孽障!”
  雲霧衣輕聲道:“他是一國之君。”
  “那又如何?我要是不高興,一樣扒了他!”雲瀟瀟道。
  魚清愁皺了皺眉道:“他是雲家唯一後人,扒了他之後誰上?”
  雲水靈臉色變了變,原本想說什麼,但接觸到雲瀟瀟充滿怒火的眼神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雲瀟瀟滿不在乎地扭頭看雲霧衣和雲水靈,“她們也姓雲,怎麼就不能?你歧視女人不成?”
  魚清愁無辜地搖頭。
  “再說,她們的後人也是我雲家血脈,如何不能?”雲瀟瀟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問雲霧衣道,“我記得你有一個孩子,聰明又能幹,人呢?”
  雲霧衣面色黯然道:“大兒戰雷不慎走火入魔,過世了。小兒戰湛正拜入白夢山門下修習。”
  “白夢山?”雲瀟瀟道,“看來他也是個有天分的。”
  四個人說著說著就到了雲霧衣住的地方。
  雲瀟瀟看外面一大串人,臉色立馬變了,“這是什麼意思?”
  那些侍衛還來不及判斷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一股劍氣直接掃出五六丈。
  雲瀟瀟冷聲道:“告訴雲牧皇,若想坐穩皇位,先要懂得尊敬長輩!”
  侍衛們深知不是雲瀟瀟的對手,不敢自討沒趣,跑向雲牧皇覆命。
  雲瀟瀟見他們消失在視線之外,心情稍好。
  雲霧衣進去不見戰湛,眉頭微微皺起。
  戰湛愧疚地跟在她邊上道:“娘,我在這裡呢。”
  雲霧衣自然聽不見,只好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先招待他們幾個。她看雲水靈心事重重的樣子,說道:“雲牧皇一向疼你,你為何與他……”
  雲水靈苦笑道:“他疼我就如疼一隻家養的寵物。在他心目中,我與他養的那些魔獸根本沒有區別,都是等需要利用我們的時候放出去。”
  雲瀟瀟道:“這次多虧她跑來報信,我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
  雲霧衣疑惑道:“你的夫婿……”
  “衛興。”雲水靈道,“皇兄想用我的婚姻來保證衛家的忠誠。”
  雲霧衣明白她的感受。當初若不是她反抗得厲害,絕不會有機會與戰不敗做夫妻。
  雲瀟瀟道:“你若是不喜歡他,休了就是!我雲氏的公主難道還不能找一個意中人嫁了?這公主當得豈不是比平頭百姓還沒意思?你說,你喜歡哪個,姑婆給你做主。”
  雲水靈羞澀地低頭,半天才道:“沒有。”
  戰湛暗道:藍雋遠,原來你的小名叫沒有。
  雲瀟瀟擊掌道:“沒有更好。霧衣,你不是說你有個小兒子嗎?多大年紀,與水靈配不配?”
  戰湛:“……”這唱的又是哪一出?近親結婚不科學啊,親!
  他們還在討論婚姻問題,戰湛卻聽不下去了。這種時候不能說話太痛苦。他盤膝坐下,瘋狂地修煉起來。
  必須為婚姻自由而戰鬥!


176

176、天都風雲(八) ...


  沒有招魂鈴,修煉速度委實很慢。等戰湛摸著自己的膝蓋睜開眼睛,外頭天色全黑。黑暗中,他聽到雲霧衣試探著道:“寶貝?”
  “娘。”戰湛霍然站起,朝聲音的方向抓去。
  雲霧衣搶先一步將他摟進懷裡,“以後不許亂來。”
  “姨婆呢?”戰湛沒接茬。
  雲霧衣道:“你怎麼知道……你剛才隱身了?”
  “是啊。娘,我不娶雲水靈。”戰湛先下手為強。
  雲霧衣戳著他的腦門子,“你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娘怎麼會讓你娶她。你也不小了,若有意中人,直接帶回來就是。像上門那個……”話詭異地斷了。
  戰湛疑惑道:“上門哪個?”
  “沒什麼。先不說了。”雲霧衣道,“你姨婆和姨公就在隔壁,明日一早我帶你過去拜見他們。”
  戰湛乾笑兩聲。他不確定自己體內的劍氣能不能支撐到明天一早。
  雲霧衣抓著他的手突然一緊,轉身走到窗邊,屏息靜聽。
  戰湛也聽到空中響起詭異的振翅聲,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覆蓋著整片夜空。
  雲霧衣推窗。
  天黑沉沉的,仔細看,空中不斷有黑影晃動,比捅了蜂窩的蜜蜂更密集。
  戰湛道:“是巨鷹。”
  雲霧衣道:“開慧鷹。”
  “開會鷹?”戰湛莫名其妙道,“它們是跑來這裡開會的嗎?”
  雲霧衣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沒好氣地敲了敲他的腦袋道:“開慧,是說他們很聰明,可以與人類溝通。”
  戰湛想起跟著衛盛的那只巨鷹,“他們的主人是誰?”
  雲霧衣正要回答,就聽耳邊響起雲瀟瀟的聲音,“你們過來。”
  戰湛跟著雲霧衣出門,抬頭看了眼不斷在天空盤旋卻不下來的開慧鷹,嘀咕道:“這麼多飛來飛去,也不怕撞頭。”
  雲瀟瀟就住在它們隔壁,兩三步就到了。雲霧衣本想敲門,發現門留了道縫。雲瀟瀟不耐煩道:“直接推門進來。”
  雲霧衣推開門就看到雲瀟瀟和魚清愁並肩坐在床上,面色凝重。
  戰湛機靈地沖兩人行禮,乖巧地叫道:“姨婆好,姨公好。”
  閉著眼睛的魚清愁猛然睜開眼睛,朝他看來。
  戰湛心頭一顫。他跟了他們有一段時間卻很少聽魚清愁開口,原以為他是個妻管嚴,現在看來,這個不開口的男人遠比想像中的要厲害。他的目光就像把刀子,鋒利地割開他的表面,叫他無所遁形。
  雲瀟瀟到沒有她丈夫這般淩厲,沖他招招手道:“來,到姨婆身邊來。”
  戰湛乖乖地走過去。
  雲瀟瀟抓住他的手,渡了道劍氣過去,半晌不解地發出了一聲“咦”,“你的劍氣……”
  戰湛對這套生魂修的功法並不熟悉,也不知道這樣修煉出來的身體和原先的身體會有什麼區別,生怕被看出端倪,忐忑地望著雲瀟瀟。
  雲瀟瀟頓了頓道:“白夢山的功法果然奇特。我剛才聽到你與你母親說隱身,究竟是如何隱身法?”
  戰湛照實說了。
  “聽得見看得見卻說不了話?”雲瀟瀟想了想道,“這也好。”她看向魚清愁。
  魚清愁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雲瀟瀟道:“霧衣,你回房去呆著,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雲霧衣雖然感覺到此事嚴重,卻沒想到嚴重如斯,眉頭一皺,本能地想要拒絕,卻聽雲瀟瀟肅容道:“你若是想要保住戰雲兩家的這滴血脈,便照著我的話去做。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雲霧衣唇色發白,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戰湛立刻跟著磕頭。
  雲霧衣起身道:“姑姑姑丈的大恩大德,霧衣粉身碎骨難報萬一!”
  “我不是為你。”雲瀟瀟咬牙切齒,怒意到了極致,竟帶上憎惡,“是為了我整個雲氏皇族!當年先祖有訓,我雲氏皇族可死可滅,唯獨不當他人犬牙。如今,這個畜生竟全都忘了。”
  戰湛總算明白這些開慧鷹來自何處。能夠讓雲牧皇俯首稱臣的,非超級世家莫屬。與騰雲帝國關係良好的超級世家,非麒麟世家莫屬。
  這就是冤孽啊。
  他怎麼走哪兒都能遇到他們。
  難道說,麒麟世家才是這本書裡安排的終極BOSS?
  他突然開始發愁了。要是麒麟世家是終極BOSS,那麼打完他之後,寒霸是不是要收工?
  一個之前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襲上心頭,叫他慌神。
  《絕世劍邪》的劇情若是走完了會怎麼樣?
  現在的劇情雖然歪了,但是主線還在,寒霸依舊在默默地升級,其他世家依舊在蹦躂,如果有一天,寒霸升到頂端,其他世家也蹦躂完了,那麼這篇文是不是結束了?那他呢,是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是隨著文落下帷幕而同文中人物一起凝固於某一點?
  雲霧衣看他面色發白戲,心疼地摟住他道:“不要怕,娘在這裡。娘一定會保護你的!”
  雲瀟瀟也以為戰湛看到這陣仗怕了,不悅地皺眉道:“我雲家血脈,不畏戰不畏死,你是軍神後人,更不應該怕!”
  戰湛道:“我不是怕麒麟世家……我是怕,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娘了。”
  雲瀟瀟聽他平靜地將“麒麟世家”四個字說出口,對他倒有幾分欣賞,“這才對。霧衣,你快回房去吧。”她見她遲疑,補充道,“我保證一定將他平安送出宮。你記得,只有他平安,你和戰不敗才有一線生機。”
  雲霧衣明白她的意思。戰湛不死,雲牧皇就會繼續利用她和戰不敗當誘餌,引他上鉤。
  “姑姑姑丈保重!”雲霧衣生性果斷,做出決定之後,便毅然離去,連頭不曾回。
  戰湛戀戀不捨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
  雲瀟瀟道:“你多大了?”
  年紀?他不是那種考究派的讀者,對戰湛的年齡設定本就模糊,再加上這些年時間走得快,他也沒有用心記,被突然問起不由心慌道:“二,二十,左右……吧?”
  “那是左還是右?”
  “呃,左?”
  雲瀟瀟沒好氣道:“是你問我啊還是我問你?”
  戰湛道:“左。”
  “還是個孩子啊。”
  “……”之前說要把雲水靈許配給我的又是誰?
  “一會兒,我和你丈公沖出去,你就使用隱身術跟在我們身後尋找空隙,一旦找到空隙,記得,什麼都不要管,只管往前沖。離開這裡,回白夢山請你師父出馬相助。”雲瀟瀟突然歎氣,“那孽障當了麒麟世家的走狗,沒想到到頭來,我也叫你去求助白夢山。”
  戰湛忙道:“白夢山不一樣的,白夢山山主是……是我的師弟。我們關係可鐵了。”
  雲瀟瀟正色道:“關係再鐵也不是親兄弟。縱然是親兄弟,也有明算帳的時候。你要記得,我雲家子孫可以死,可以敗,唯獨不能搖尾乞憐當人的走狗!白夢山若是肯仗義出手,我雲氏上下終身感激,若是要談條件……我雲家多的是地方,不怕無處安墳!”
  戰湛隱隱聽出她抱著死志,變色道:“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姨婆和姨公不必……”話未說完,他已經被一巴掌打到牆邊。幸好不是真的身體,他也不覺得痛,揉揉臉就起來了。
  雲瀟瀟道:“你若是做不到,我現在就打死你,免得跟著雲牧皇一起丟人!”
  戰湛囁嚅著應了。
  雲瀟瀟表情這才好轉,轉頭看魚清愁,眼中不舍一閃而逝,動情地握著他的手背道:“師兄,我又連累你了。”
  魚清愁反握住她的手,淡淡道:“你我夫妻,說什麼連累。”
  “若有來世,你還要我這個妻子嗎?”
  魚清愁道:“生生死死,至死不渝。”
  雲瀟瀟閉上眼睛,湊過去,吻著他的嘴唇。
  戰湛:“……”明明是年近百歲的老人,這一吻卻比任何年輕人更浪漫更動人。
  須臾。
  兩人分開。
  雲瀟瀟問戰湛道:“你準備好了嗎?”
  戰湛有苦說不出,“這個,有點不太穩定。”
  “我會為你爭取時間。記得,緊跟著我!”雲瀟瀟說完,嘴裡發出一聲長嘯,從床邊摸出一面銅鏡,與拿起釣竿的魚清愁一道飛身撲了出去。
  戰湛跟到視窗,就看到魚清愁手持釣竿,氣定神閑地站在院中,對著滿天的開慧鷹,甩鉤,然後一提,一隻開慧鷹悲鳴著從空中墜落,一頭撞在地上。
  開慧鷹的血激起其他鷹的憤怒。只聽空中鷹叫聲不絕於耳,巨大的“烏雲”慢慢地壓了下來。
  魚清愁視若無睹,繼續悠閒地釣鷹。
  他身邊,雲瀟瀟手持銅鏡,為他護法,但凡其他開慧鷹下來偷襲,都會被她用銅鏡狠狠地擋回去。
  雖然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是魚清愁和雲瀟瀟占了上風,可戰湛一點都不敢大意。他知道,對方還沒有出手。
  “籲!”
  口中響起疾厲的口哨聲。
  盤旋著的開慧鷹頓時像出閘的猛獸,瞬間從空中飛撲而下。
  戰湛只覺得眼前一黑,魚清愁和雲瀟瀟的身影就被無數隻鷹覆蓋住,連衣角都看不見了。他急得腦袋裡隆隆作響,目光飛快地穿梭在巨鷹與巨鷹的縫隙之間,尋找著某個身影。
  突地,一個熟悉的側臉在左前方一閃而過。
  他來不及思索,人立刻從窗戶裡躍了出去,雙腿在巨鷹背上輕輕一點,身體騰空而起,在撞到另一隻鷹之前蜷縮身體,把自己當做一隻足球,恰到好處地掠過三隻巨鷹的包圍,沖到那個身影面前。
  對方看到他愣了愣,隨即露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欣喜表情。
  戰湛心中暗道:誰是誰的盤中餐還不一定呢!
  衛盛擋開面前的開慧鷹,揚手朝戰湛抓去,冷聲道:“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逃走!”
  戰湛閃身避開他的手,“我們好像沒有親昵到勾肩搭背的程度!”
  衛盛知道他嘴皮子厲害,不再與他廢話,悶頭進攻。
  早在與他重逢時戰湛就發現他非當年吳下阿蒙,修為已進入准劍王級,比自己還略高一點,但好在自己現在不怕痛,不怕挨打,所以就算被衛盛拍了兩下,依舊活蹦亂跳。
  他們兩人打得歡,卻急壞了看到他之後努力靠攏的雲瀟瀟。
  “你在做什麼?!”
  
  


177

177、天都風雲(九) ...


  被衛盛追得在巨鷹堆裡鑽來鑽去的戰湛立刻挺直腰板,硬挨了一下道:“奮勇殺敵!”
  要不是雲瀟瀟正忙著,騰不出手來,一定恨不得沖上去敲他一個爆栗子!“我之前對你說的你都忘記了嗎?!”
  戰湛苦著臉。記得是記得,但是他的隱身術是被動技能……只有法力值跌倒零的時候才能引發。
  雲瀟瀟滿肚子火,只能朝著周圍的開慧鷹發洩。
  一時間,銅鏡光芒閃爍,猶如小太陽,照耀四方,叫飛禽們統統受不住避了開去。
  雲瀟瀟趁機跳到戰湛身邊,一掌逼退衛盛。
  戰湛還沒來得及道謝,後背就重重地挨了一掌。雲瀟瀟湊近他的耳朵,極快地說:“現在就走。”之前他擔心開慧鷹包圍圈太密集,戰湛修為不夠找不到空隙離開,剛剛看他在衛盛和開慧鷹夾攻下還能應付自如,便打消了疑慮。
  戰湛哭喪著臉道:“我捨不得姨婆姨公!”
  “沒出息的東西。”雲瀟瀟恨得一巴掌拍過來。
  這次戰湛有了心理準備,低頭躲了過去,識趣地不在她老人家跟前討沒趣,找衛盛的茬去了。
  衛盛一直很留心兩人的交談,尤其介意上次戰湛突然失蹤的事,“你上次是怎麼逃走的?”
  戰湛道:“叫一聲爺爺我就告訴你。”
  他本以為以衛盛的驕傲絕不會開口,而且還會被激怒,誰知對方竟悠悠然地喊了一聲,“爺爺。”
  對著衛盛譏嘲的眼神,戰湛騎虎難下,胡謅道:“遁地術!”
  衛盛道:“我挖過地,根本沒有地道。”
  戰湛道:“我的遁地術不需要地道,只要……”
  “才十來歲的娃娃,就滿口胡言,長大如何了得?!讓本座代二老來管教管教吧!”說話聲如雷鳴,雲瀟瀟和魚清愁同時緊張起來,雙雙搶身到戰湛面前,卻遲了一步。
  戰湛只覺頭頂如遭電擊,電流順著經脈在身體裡快速地過了一遍,隨即自己就像打了麻藥似的,身體失去了知覺,只剩下眼睛和耳朵繼續接受著四周的資訊。
  “欺人太甚!”雲瀟瀟眼睜睜地看著戰湛被一道劍氣打得煙消雲散,又驚又怒,瘋狂地朝那個乘鷹而來的灰色身影撲去。
  魚清愁怕她有閃失,緊隨其後。
  戰湛定在當場,抬不了頭,看著眼前不斷有開慧鷹的屍體和羽毛掉落下來,心中暗暗為二老祈禱。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腳趾漸漸解除麻痹狀態,然後是腳踝、小腿、膝蓋……到脖子時,他立刻抬頭向上。
  只見半空中,雲瀟瀟和魚清愁的身影合二為一,變成一團耀眼灼熱的巨大光球,繞著灰色身影團團轉。若是不仔細瞧,那灰色身影幾乎淹沒在光團裡。
  戰湛仗著魂體的優勢,旁若無人地大聲叫好。
  “本座本念你們二人修煉不易,等本座接收騰雲帝國之後還能指點一二,但如此冥頑不靈,就不要怪本座下手無情!”話音剛落,光團就像被膠水黏住了一般,定在灰色身影的正前方,任憑他們左右搖晃也掙脫不開。
  戰湛激動地想要衝上去,卻見灰色身影伸出手,在光團上前方輕輕劃過。
  光團中央像被刀開了個口子,慢慢地裂開,露出雲瀟瀟和魚清愁的腰際,然後爆裂!
  血水從空中灑落下來,一場淒美豔紅的雨。
  戰湛呆立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雲瀟瀟囂張親切的呼喝聲還在耳邊,魚清愁靜默的樣子還在眼前,他怎麼也難以接受這兩個人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灰色身影從開慧鷹上下來。他臉上罩著面具,看不清樣子,語氣卻很平靜,仿佛殺的兩個人完全不值一提,“慶恩湖如何了?”
  衛盛恭敬道:“目前還沒有動靜,想必……”
  “不要想必。”灰色身影道,“這個世界不是想出來的。”
  衛盛立刻不敢說話。
  “皇宮裡的事交給你。”他道,“不要讓我操心。”
  “是。”
  “雲霧衣……”
  戰湛的心隨著他拖長的語調而提了起來。
  灰色身影藏在面具後的目光落在雲霧衣的房間門口,許久才道:“先留著吧。”
  明明是短短的幾分鐘,對戰湛來說差不多是三生三世——等得死去活來了三次。
  衛盛道:“是。”
  “至少,等慶恩湖解決了,再解決。”灰色身影說完,飄上鷹背揚長而去。
  等他走遠,衛盛突然喊道:“戰湛。”
  戰湛右拳慢慢地握緊。
  現在是報仇的好機會。殺了衛盛,再殺了雲牧皇,替姨婆和姨公報仇,以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瘋狂地盤旋著,幾乎剝奪了他思考其他的權利。
  “我知道你沒死。”衛盛緩緩道,“你要是想救你娘的話,就出來與我決一死戰吧!”
  戰湛忍不住揮了一拳在他臉上。
  拳頭穿過他的腦袋,擊打在地上。他跪著,雙手撐地,努力平息著憤怒。
  “衛盛。”雲霧衣突然打開門。
  衛盛見到她,嘴唇抿了抿,皮笑肉不笑地行禮,“公主。”
  雲霧衣道:“姑姑姑丈為國捐軀,舉國共哀。我想供奉二位的遺體,不知可否?”
  衛盛默默地看著她,神色複雜糾結,漸漸的,冷酷佔據上風。他道:“當然可以。”他揮手,安靜下來的開慧鷹重新嚎叫著飛起來,瘋狂地沖向地上的屍體,埋頭狂食起來。
  雖然大多數屍體都是開慧鷹的,但雲瀟瀟和魚清愁的屍體被打得很散,本就難以尋找,如今更是辨認不出。
  看到母親平安無事而稍稍平靜的戰湛再度僵立當場。衛盛那張英俊的臉在他眼裡與魔鬼一般,毫無人性!
  雲霧衣面色慘白,指甲狠狠地紮進手心裡,牙根咬得發痛,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卻仍要死死地忍住。
  衛盛道:“戰湛,你看到了嗎?想要阻止,就出來!”
  雲霧衣雙眼一冷,“到了這個田地才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嗎?”
  “晚嗎?會嗎?我在軍中這兩年,承蒙元帥多方關照,不勝感激!”衛盛說著感激,表情卻截然相反,眼底透露出微微的恨意,“為了‘報答’元帥,我怎麼能讓戰小公爹獨自在外流浪?”
  雲霧衣緩緩道:“你真是太看得起他了。有麒麟世家在,他一個人能頂什麼用。”
  “搬救兵?”衛盛道,“只怕遠水救不了近火。”
  雲霧衣和戰湛看著他,心頭都湧上不好的預感。
  “想知道慶恩湖下面關著誰嗎?”衛盛淡淡地說。
  雲霧衣拳頭一緊,“難道……”
  衛盛道:“自己去找答案吧。”
  戰湛看著雲霧衣,心頭猶豫。
  雲霧衣咬著嘴唇,一字一頓道:“救人……一定要有足夠的實力。”
  戰湛明白她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深吸了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轉過身,拔腿朝外跑去。
  皇宮很大。
  他無頭蒼蠅一樣地狂跑著,竟然被他跑了出來。
  站在皇宮門口,舉目四望,到處都是陌生的身影。寒霸,你究竟在哪裡?!沒有寒霸,沒有雲霧衣,沒有朱晚……連招魂鈴都不見了,他還有什麼?
  戰湛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甚至懷疑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地面突然像彈球一樣不斷地彈跳起來,原本悠然行走的路人一個個驚慌地飛奔起來。
  戰湛牢記地震的時候去空場地,正要往人少的地方跑,跑了幾步又想起自己是魂體狀態,不怕被砸,又轉身朝人多的地方跑了,他是這麼想的——
  人多的地方,遇到熟人的百分比也大。現在,他只希望能夠遇到一個不在對立面的熟人,誰都好,藍雋遠也好——他似乎忘記了,藍雋遠作為固定的NPC,完全可以上門尋找。
  幸好跑到一半,地震停了,人群漸漸從瘋狂的驚恐中鎮定下來。戰湛的理智也跟著回來。
  “怎麼回事?”
  “聽說慶恩湖的湖水沖出來了。”
  “慶恩湖?”
  “是啊,周圍的房子全被淹了。”
  “啊,我家就在慶恩湖邊上!”
  戰湛從竊竊私語中提取了關鍵字——慶恩湖。
  雲牧皇讓衛盛將湖底清理乾淨,灰色身影也要衛盛等湖底解決了再解決公主娘,湖底究竟藏著什麼讓他們這樣忌憚?
  難道是……
  是爹?
  想到這裡,戰湛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跟著剛才那個說自己住在慶恩湖邊上的路人朝前方跑去。
  
  慶恩湖湖水漫溢的情況比想像中更嚴重。
  他跑到半路就看到附近的房屋浸在水裡,門只能看到一半,屋中的凳子、簸箕、笤帚、盆都沖了出來,浮在水面上。屋主嚇得一愣一愣的,好幾個趴在屋頂上求神拜佛。
  戰湛走在水裡,慢慢地陷了進去,直接到了水底。幸好他不需要呼吸,也不會覺得呼吸困難,只是湖水渾濁,光線又暗,視線裡的景物若隱若現,看得並不真切。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發現腳下一空,身體又往下陷了數丈。
  



178

178、天都風雲(十) ...


  腳下似乎踩住了什麼東西,戰湛兩隻腳朝四周試探了一下,發現真的是平地,才放下心來。抬頭往上看,只能依稀看到光影晃動。他手腳並用地朝四周攀爬,手不經意就穿過了泥石,用腳更難,身體無法保持平衡。他努力了許久,終於選擇了放棄,慢慢地坐下來。經過這樣一場徒勞無功的運動,他心裡的恐慌和憤怒漸漸沉澱。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喝水都會塞牙縫。
  他托著腮,抬頭看上方,腦袋裡亂哄哄的,各色各樣的人物都忍不住插一腳,有孤兒院的,大學的,有軍神府,白夢山的……出現最多的是寒非邪。
  可他有點害怕想起他,因為想得越多,就越渴望,渴望得越多,就越絕望。
  現在的他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他必須堅持下去。
  離開這裡,將元帥爹和公主娘救出來,為姨婆和姨公報仇,扳倒雲牧皇。
  在皇宮的時候,他思緒紊亂,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姨婆和姨公之所以對自己耳提面命,要自己絕對不可拿騰雲帝國做交易,想必是對雲牧皇太失望了。
  如果沒有雲牧皇的默許,麒麟世家和衛盛怎麼敢在皇宮公然殺人。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捶地。是他大意了,看過原文就應該知道雲牧皇對雲瀟瀟和魚清愁根本沒有親情可言,他在原文中殺過一次,在這裡自然可以殺第二次。自己要是能早點意識到這一點……
  湖水猛然洶湧起來,水浪一波波地朝岸邊湧動,戰湛下意識地貼到邊上。
  金色的光在水中穿梭,速度極快。
  戰湛剛想躲閃,剛已經到了近前,穿過了他的身體。他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胸口伸進去,在身體裡面撓了幾下,劍氣像吃了興奮劑似的來了神。
  他不敢怠慢,急忙盤膝坐下,引導劍氣。
  過了會兒,又一道光閃過,射入身體。
  戰湛發現這些光對自己不但無害反而有利,每次光閃入身體,他都能感覺到身體裡的劍氣變得更加充盈。
  喲呼!
  他在心裡狂吼:讓光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不知道光是否有靈,聽到了他的心聲,光來得頻率猛然增多,戰湛一邊享受著劍氣增多的好處,一邊又煎熬著,因為每當光閃過,湖底就會震動一次,而且動靜一次比一次大。
  戰湛咬牙進入凝神期。一感覺到身體,他立刻屏住呼吸,拼命往上游。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感謝拖著他去游泳館的大學室友了,儘管對方的目的是為了看衣著清涼的美女,但也算是色出了七級浮屠。
  有劍氣輔助,他很快接近水面,只是不等他從水中抬頭,又一道光推過來,直接將他推向了湖的邊緣,撞在房屋上。他手指趴著屋牆,慢吞吞地從水裡探出頭,就看到灰色的天空中,開慧鷹盤旋。
  ……
  他被發現了?
  戰湛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往水下沉,只露出一雙眼睛,悄悄地關注著湖面和天空的動靜。慶恩湖占地極廣,開慧鷹雖然多,卻無法全部覆蓋,飛鷹與飛鷹之間露出天空的縫隙,烏雲密佈。
  湖水輕輕地晃動,慢慢地平靜下來。
  就在戰湛猶豫著要不要偷溜的時候,衛盛突然從湖裡躥出來,渾身濕漉漉地跳上其中一隻開慧鷹的鷹背上。
  戰湛雙眼一紅,雙拳緊握,內心湧動著強烈地想要偷襲的衝動。衛盛的修為並不比他高多少,他有心算無心,還是有一半的勝算。
  就在他屏息凝神,打算出手之前的兩秒鐘,衛盛上方露出一隻飛得十分平穩的巨鷹,坐在巨鷹背上的正是之前將雲瀟瀟和魚清愁輕易殺死的灰色身影。
  灰色身影看到衛盛一個人出來,沉下臉道:“人呢?”
  衛盛道:“不見了。”
  灰色身影道:“不可能,慶恩湖下藏著九天九地殺生陣,困著阿修羅神獸,就算寒非邪是劍聖也不可能輕易逃脫!”
  戰湛心頭一緊。雲牧皇和灰色身影都這麼緊張慶恩湖想,想要清理湖下的東西,讓他想過很多可能性,比如說關著他的爹,比如說藏著什麼絕世高人,比如說有什麼秘寶,唯獨沒想到過那個絕世高人是寒霸!
  灰色身影不甘心地問道:“金尊巨門呢?只要金尊巨門沒開,他們就出不來。”
  戰湛此時對他的每字每句都高度重視,對方一說完話,他心裡就翻來覆去地分析研究了好幾遍。而這幾句話的重點先讓你不在金尊巨門,而是“他們”。難道湖底除了寒霸還有其他人?會不會是朱晚?
  “巨門雖然沒有開,但是裂了一道縫隙。”
  “你的鑰匙呢?”灰色身影問道。
  衛盛從懷裡掏出錦囊,從裡面拿出那把似玉非玉的鑰匙。
  戰湛這才知道那把鑰匙的作用,暗暗後悔當時沒有將鑰匙和招魂鈴一道拿回來。
  灰色身影看到他拿走鑰匙後錦囊依舊鼓鼓的,問道:“裡面還有什麼東西?”
  衛盛老老實實地將招魂鈴拿了出來。
  灰色身影面色一緊,招手道:“將東西拿得近些。”
  衛盛指揮身下的開慧鷹飛得高些,與灰色身影並駕齊驅,恭恭敬敬地招魂鈴連同錦囊一併交了過去。
  灰色身影捏著招魂鈴,晃了晃道:“竟然一模一樣。”
  他說得輕,戰湛沒有聽真切,只聽到了個“竟然”。這兩個字足以透露一個資訊,灰色身影顯然是認識招魂鈴的。難道說他也知道生魂修?
  不過灰色身影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纏下去,只是順手將招魂鈴塞入懷中,對衛盛道:“你好好保管鑰匙。在阿修羅神獸面前,劍聖不過是螻蟻,寒非邪絕無僥倖之理,剛才不過是他的迴光返照,你不用擔心。”
  衛盛心裡雖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敢反駁。
  灰色身影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守在此處。記得,守住鑰匙!”
  衛盛應了。
  戰湛看灰色身影走遠,看著衛盛的目光灼熱如火。
  衛盛若有所覺,猛然回頭。
  戰湛嗖地沉入水裡,然後一點點地沖著衛盛的方向前進。他不得不感謝那個灰色身影為人大方,沒有將鑰匙一塊帶走,不然他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沒有那一道道的光之後,湖水變得十分平靜。
  戰湛從水下游到衛盛的位置,一抬頭,就看到衛盛手裡拿著一把劍沖著他刺下來。
  戰湛這一驚非同小可,打漁的差點被魚給打了。他慌忙避開,人從水下跳出來,沖上鷹背,直接撲到衛盛身上。衛盛沒料到他會突然發現自己,且反應如此之快,被他撲了個正著。
  兩人近距離搏殺,劍變成了多餘的。衛盛乾脆丟了劍,直接抓著他的肩膀想將他掀下去。
  戰湛一條腿跪在他的肚子上,一條腿跪在他身體的另一邊,一隻手去掐著他的脖子被衛盛反抓住,另一隻手和抓住自己肩膀的手較勁。
  他們動靜很大,開慧鷹看不到情形不敢亂動,只能平穩地飛行著,為他們提供良好的打架場所。
  儘管兩人打架的動作十分像地痞流氓,但他們畢竟都是劍者,一邊肉搏一邊用劍氣衝擊對方的身體。
  戰湛體內被劍氣入侵,雖不舒服,尚可忍耐,但衛盛就覺得被衝擊的地方像火燒一樣,連自己的劍氣都無法抵消。
  “你……”衛盛忍不住開口說了個字。
  戰湛趁機用力,手指指尖漸漸碰到了對方的脖子。
  衛盛道:“寒非邪……”
  戰湛大喝一聲,食指和中指夾住對方脖子上的一塊皮,憤怒道:“寒非邪是你叫的嗎?”
  衛盛眉頭皺了皺,另一隻手用力地推他肩膀。
  戰湛身體漸漸偏到一邊。
  “你知道你父親在軍中……對我……做了什麼嗎?”衛盛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戰湛道:“關我屁事!”
  “他叫人……毀我名譽!”衛盛吼叫著,突然反撲到戰湛身上。
  戰湛咬著牙,艱難地開口道:“你就高興吧?”
  “什麼?”
  “你居然還有……名譽可以破壞。”戰湛壓根就沒有深思衛盛在說什麼,僅是憑著本能反駁著他的話。
  衛盛氣得渾身哆嗦。“他竟然散播說……我喜歡男人……”
  戰湛心頭湧起一陣怒火,大叫一聲,又將衛盛反壓到身下,“臥槽!這算哪門子毀名譽!”
  衛盛茫然了一瞬。
  戰湛猛然放開他的手,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衛盛悶哼一聲,整張臉紅得像火燒。
  戰湛趁機從他懷裡拿出那個錦囊,“嗖”地跳入水中。
  衛盛無力地抬了抬胳膊,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入水的戰湛一心一意地尋找金尊巨門。既然衛盛說金尊巨門裂了一道縫,就說明他見過這道門,那麼,門就應該在他上來時位置的附近。
  只是湖水渾濁,即使有個大致的方位,尋找依舊是十分困難。
  正當戰湛越找越著急,越著急越找不到之際,熟悉的金光如救世主般再度出現,只是這次出現的方位十分明確。戰湛清清楚楚地看到金光來處,那道宏偉厚實的大門。
  
  


179

179、天都風雲(十一) ...


  到了這個時候,戰湛默默地在心裡念了一句所有主配角遇到這種場面必須要說的話: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四肢並用,拼命地朝門的方向遊去。
  光一閃而逝,他只能憑著大概的印象遊過去,碰壁時心裡也不能很確定,只能慢慢地摸索著。幸好不久又放了一道光出來,他借機打量,發現近距離看石門更大,抬頭低頭都不見邊緣。而且石門門面很不平整,坑坑窪窪,凹凹凸凸,而且上方不遠處還有一道從左上向右下斜開來的細縫,光便是從那裡射出來的。衛盛的鑰匙只有巴掌大小,要找到適合的鑰匙孔簡直是大海撈針。
  可這種時候就是真的大海撈針他也必須撈!
  戰湛兩隻手飛快地在石門上移動,游泳技術突飛猛進,整個人不自覺地像只壁虎一樣,靈活地在門的上下左右挪動。
  湖水一陣震盪,石門抖動起來,這次光是從他腳下射出來的。在光照亮湖水的刹那,他依稀看到門下風似乎有一個有一個小小的圓點亮了一下。
  難道門鎖在門的下方。
  他在現代見過這樣的門鎖,考慮到這本書的作者和他身處同一個時代,腦電波一致的可能性極大。
  他立刻轉身朝下游去。在水裡呆了這麼久,他對方位的把握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雖然那個圓點一閃而過,他還是很快找到了位置,且清楚地摸到了一個能容納半根小手指的洞孔。
  戰湛不敢怠慢,將鑰匙拿出來□去,正要扭動,鑰匙就被洞孔吸了進去,隨即巨門發出一連串的震動,湖水被牽連,飛速地朝後退去。戰湛人在水裡,跟著水流失控地後退。
  眼看自己離門越來越遠,戰湛急起來,四肢拼命地向前劃動,體力、劍氣,什麼都用上了,偏生還是擋不住後退的浪潮,很快沖遠了,眼睜睜地看著巨門消失在視線之內。
  要不是在水裡,戰湛真想哭喊兩嗓子來表達自己苦悶的心情。
  更苦悶的是,凝神期很快支撐不住,他再度恢復魂體,直直地墜入湖底。
  當他雙腳踩著湖底淤泥這一刻,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難道這是他搞彎主角的下場嗎,沉塘!
  沮喪的念頭只是一小會兒,他很快重新振作起來。雲牧皇、衛盛還逍遙法外,他怎麼能萎靡不振?!
  修煉的進度很慢,神奇的光沉寂了很久,久到戰湛都以為自己這次必須自力更生的時候,終於姍姍來遲。當光流入身體,戰湛感動得一個勁兒地感謝作者。幸好作者給他的姓是戰,戰光,沾光……多好的意頭!
  即使有神奇光這個作弊器,戰湛還是修煉了將近兩個多小時才恢復身體。他一恢復,一點時間都沒浪費,直奔巨門。
  巨門大敞,仿佛熱情好客的主人,張開雙臂歡迎著歷經千難萬險抵達的客人。
  戰湛卻不敢大意。灰色身影的話他牢記在心,九天九地殺生陣和阿修羅神獸,每一個聽上去都很有殺氣。
  他進入巨門,發現裡面竟然是無水空間,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但多半是作者設定的——小說的世界,作者最大。他還見過有的小說把主角放在一個陌生空間的酒店裡,那酒店能自動變出水果和食物,於是酒店裡的人都餓不死,招待客人還不需要食物的成本——能量守恆定律在哪裡?
  吐槽能夠減壓。
  戰湛吐槽完一遍,發現自己已經鎮定下來了,尤其長道的兩邊出現幾顆有些暗淡卻勉強照明的夜明珠。
  路很長,很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四周靜得一點兒人氣都沒有。他是最怕走夜路的,對他來說,過度的安靜比拿著刀子的劫匪更恐怖。可這時候,他卻堅定的往前走,一點退縮的想法都沒有。雖然他不知道通向哪兒,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九天九地殺生陣,但他知道,寒霸很可能被關在這個地方,這就夠了。
  光迎面射來。
  與水中不同,空氣中的光帶著淩厲的霸氣,仿佛燃燒著灼熱的溫度,讓他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卻沒有躲開。光進入身體,依舊是暖洋洋的舒服。
  他心頭有底,大著膽子往前跑。
  “吼!”
  長道深處傳來怒吼聲,隨即是更強更烈更刺眼的光。
  戰湛張開雙臂,帶著沐浴的心態迎接光的來臨。
  光進入身體,溫度偏高。
  他哆嗦了一下,喃喃道:“擅自調溫也不說一聲。”
  “人類!你會後悔的。”吼聲的主人憤怒地說。
  它的聲音極響亮,連長道都被震動起來,戰湛覺得鞋底有點發麻。既然它說話物件是人類,那麼他可不可以期待一下是寒霸?
  是了,除了寒霸之外,還有誰這麼霸氣側漏。
  戰湛向前跑的步伐越發歡快,直到長道盡頭——
  他絕對沒有想到盡頭的風景竟然是這樣的。
  要是他知道,絕對不會沖得這麼快!
  這是戰湛摔下來時,腦中唯一產生的念頭。
  他下墜的速度很快,過程中找不到一處可以著力的地方。武俠小說中的藤蔓沒有出現,他手裡也沒有長劍,唯一能夠期望的是下面有一張網或者彈簧床……如果這兩個要求太高,湖水也可以的,反正這本來就是湖底。
  他正想著,一片火紅火紅的岩漿映入眼簾。
  ……
  這個選擇真是太糟糕了。
  他一邊想,一邊落進岩漿裡。
  湖水、岩漿、湖水、岩漿……
  它們為什麼在一個地方!
  戰湛強忍著燃燒般的劇烈疼痛,從岩漿裡冒頭。跟著他這麼多年,從魂體到實體都不曾被遺棄的衣服竟然熔化了……不可思議的事情這麼多,他已經不想追究為什麼,只想快點遊到岸邊。
  眼見著手快要碰觸到岸,地又震動起來,將他震了回去。
  “噗!”他從岩漿裡抬頭不過一秒鐘,又被後面翻過來的岩漿浪給打了下去。
  他好不容易轉頭,就看到一隻三十幾米高的魔獸從岩漿裡鑽出來,跳到岸上,地又震了一下。
  戰湛明白為什麼老是地震了,因為這裡有一只需要減肥的魔獸。
  魔獸到岸上,眼睛哀傷地望著自己的斷尾,發出驚天動地的吼叫聲,聲音淒厲得好似世界末日。
  戰湛聽著就頭暈腦脹,可是身體在岩漿裡呆著更痛,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腳底托了他一把,將他托出岩漿。
  魔獸發現他的蹤跡,猛然轉過頭來。
  戰湛嚇得一哆嗦,捂著下半|身,打算再跳入岩漿裡躲躲,就看到岩漿裡又鑽出一個人來,同樣赤身裸|體,只是對方的身體十分有料,該結實的地方結實,該窄的地方又窄,該圓潤的地方也很圓潤……
  “可以回家慢慢看嗎?”對方問。
  戰湛下意識地回答道:“不好意思。”
  “沒關係。”
  戰湛猛然反應過來,“寒霸!”
  寒非邪道:“回頭你再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現在,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好。”戰湛再遲鈍也知道眼前這個情況,自己呆著絕對是拖寒非邪的後腿,立刻知趣地順著坡往上跑,那裡雖然沒有洞,但是有幾塊凸起的石頭,他飛快地研究了一下,自己應該能借著凸起的石頭跳到五十幾米的高度。
  正當他在努力找地方躲的時候,後面忍不住開戰了。
  巨大的魔獸張開嘴巴,吐出一口火焰,火焰到半空,從橘黃變成藍色,且呈現菊花狀,將寒非邪整個人籠罩在花中。
  寒非邪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盯著魔獸的眼睛充滿了譏嘲。
  正當藍色菊花要將寒非邪罩住之際,他身邊突然多了八個劍氣做的小人,每個人手裡都帶著兩道劍氣,直直地射入菊花正中。
  菊花猶如枯萎一般,花瓣收縮,慢慢地蜷縮成一團,變成一個拳頭。
  魔獸猶不肯歇,拳頭朝寒非邪的腦袋敲下來。
  寒非邪冷哼一聲,小人們合八為一,沖著魔獸捶過來的拳頭,用腦袋頂了過去。
  拳頭瞬間被擊成碎花。
  小人沖到魔獸跟前,撞擊它的鼻子。
  魔獸哀叫一聲,爪子從岩漿裡抓起兩團,形成火焰,朝寒非邪砸去。
  寒非邪依舊不動,迎面挨砸,被砸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火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我也跟你說過,這不是普通的火!”被接連否定的魔獸很生氣!“你這個愚蠢的人類,竟然敢挑釁阿修羅神獸的威嚴,你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的!我發誓,一定會要你好看,你害怕吧,快害怕吧!”
  寒非邪氣定神閑道:“你不是被驅逐了嗎?還有什麼威嚴?”
  阿修羅神獸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你,你你知道什麼?”
  “比你想像中更多。比如說,你從哪裡來。”
  阿修羅神獸爪子蜷曲,眼睛裡帶著恐懼,“你為什麼會知道?不可能!這件事絕對不可能……難道,難道你是劍神的傳人?不,就算劍神也不可能將這個秘密說出去!”
  



180

180、天都風雲(十二) ...


  寒非邪道:“不管我是怎麼知道的,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回去?”
  阿修羅神獸先是眼睛一亮,很快恐懼地搖搖頭,碩大的腦袋慢慢地低下來,痛苦地看著自己剩下的半截尾巴,“你,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我才不想回去!”
  “那就算了。”寒非邪抬起書,輕輕地按了按自己的肩膀,“殺掉一隻沒有用的神獸,只是浪費一點體力。”
  “殺掉我?啊哈,殺掉我,你這個愚蠢的人類……”阿修羅神獸叫囂著叫囂著,猛然想起剛剛自己的表現,自信心頓時降了一半,狐疑道:“你不殺掉我的……吧?”
  寒非邪看著他沒說話。
  “你只是個小小的劍聖而已,就算我被封印了一半的力量也不可能被一隻小小的劍聖殺掉。唔,這是不可能的。”他自言自語著為自己打氣。
  寒非邪抬手,一道燦金色的劍氣從他的掌中射出。
  阿修羅神獸鼓起肚皮,用力一頂,劍氣撞在肚皮最鼓起的位置,卻沒有被頂回來,而是向四面八方龜裂開來,如網一般,包裹起它的肚子。
  阿修羅神獸嚇了一跳,伸出爪子用力去撓,撓得肚皮發紅,仍是撓不下來,眼睜睜地看著劍氣一點點地滲入皮膚。
  “你,你這是什麼……”
  寒非邪道:“你最喜歡火了,不是嗎?我幫你加溫。”
  阿修羅神獸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感覺到了灼熱。它,最喜歡高溫,連岩漿都不怕的阿修羅神獸竟然感覺到了灼熱!
  “這不可能!”它從未像現在這樣驚恐過,更沒想到讓自己這樣驚恐的人竟然是人類。
  “嗚嗚,”它哽咽著問道,“這是什麼劍聖啊!”
  寒非邪淡然道:“我什麼時候說我是劍聖了。”
  “你進門的時候說過了。”阿修羅神獸憤怒地控訴。
  寒非邪道:“進門的時候是不等於現在還是。”
  ……
  阿修羅神獸不但聲音顫抖,連掛在鼻尖上的淚珠子都哆嗦起來,“你你你,你不要告訴我你晉升劍神了。”
  寒非邪道:“你不喜歡我告訴你我偏要告訴你。”
  他邪笑著,一字一頓道:“我是劍神。”
  ……
  阿修羅神獸突然不哭了,表情恢復了鎮定,“恭喜你。”他見寒非邪打算抬手,緊張道,“等等!我們再聊聊,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我從哪裡來的?”
  “想拖延時間?”
  “當然不是。”阿修羅神獸心虛地挪開視線。
  寒非邪道:“只要成為劍神,就會受到那個地方的邀請吧?然後你就可以脫身了。”
  阿修羅神獸努力控制著表情。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地方的人看到你……會怎麼樣?”
  “……”阿修羅神獸用憨傻的表情告訴他,沒想過。
  “……”寒非邪長歎了口氣,“還是幹掉你吧。”
  “等等!”阿修羅神獸回過味來了,“你,你是不是要我做什麼?你想收買我吧?是吧?”
  寒非邪抱胸道:“收買你有什麼好處?”
  “啊哈,好處?你竟然問我好處。你這個無知的人類,你知道我是神獸,神獸,所有的魔獸見到我都必須下跪!”
  “騙子。”他頭頂不遠處傳來尖細的反駁聲。
  阿修羅神獸一抬頭,就看到一頭長著翅膀的獨角獸從空中飛下來,故意在它頭頂上踏了一下,等它伸出爪子去抓時,又飛快地跳到寒非邪身後的岸上。
  兩獸視線一對。
  阿修羅神獸叫道:“你不是魔獸!”
  長著翅膀的獨角獸傲慢地揮了揮翅膀,“去掉不下跪的,僧下的都四下跪的,你好聰明。”
  ……
  要是說戰湛剛開始還不能完全確定這只長翅膀獨角獸的真實身份的話,那麼它一開口就確認無疑了。
  “法拉利?”
  “贊贊涼!”法拉利歡快地晃動翅膀。
  ……
  戰湛納悶地看著寒非邪道:“他以前不是會說娘的嗎?現在怎麼變成涼了?”
  寒非邪道:“誰讓它娘不管它。”
  “……難道它爹管了嗎?”戰湛憤怒地反問。
  寒非邪頭也不回地說道:“法拉利。”
  法拉利乖乖地開口道:“霸氣爹!”
  戰湛:“……”
  寒非邪問道:“你外公怎麼樣?”
  “哪裡又跑出了個外公?”戰湛問完就看到法拉利收起翅膀,露出馱在背上的人。雖然雙方隔著一段距離,但是經過寒非邪的友情提示,他第一時間認出那個身影是戰不敗。
  “爹怎麼會在這裡?”他問。
  阿修羅神獸惱怒道:“無知的人類,竟然將我的府邸當做垃圾場,隨隨便便地丟東西進來,要不是我……哼!”
  寒非邪道:“你被封印了一半的力量,所以只能依附于火陽池,一旦離開這裡,封印就會反噬剩下的那一半力量,讓你變成一頭連兔子都打不過的蚯蚓獸。”
  “啊!”阿修羅神獸憤怒地咆哮道,“你你你,你竟然敢用蚯蚓獸來形容偉大的無所不能的……”
  “是被關在池子裡所有都不能的……”
  “……”阿修羅神獸撲通一聲跳入池子裡,很快就不見了。
  法拉利道:“霸氣爹,他跑了。”
  寒非邪老神在在地說道:“放心,它跑不掉。”
  戰湛從石壁上一溜煙地跑下來,道:“我爹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阿修羅神獸又是什麼東西?”
  “啊!”法拉利突然驚叫一聲,扭頭,蹲身,用屁股對著戰湛。
  戰湛莫名其妙地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從火陽池中一步步走來,慢慢地上岸,火陽池中岩漿般的水從他身上一點點地滑落,露出他精壯結實的身軀,包括……
  戰湛雙眼徘徊在某個碩大的位置。
  寒非邪張口道:“你……”
  “不要問我太猥瑣的問題!”戰湛抬頭,臉微微紅著,用力地打斷他。
  寒非邪目光在戰湛的身上流覽了一圈道:“那麼換你問?”
  “我問過……啊!”戰湛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我們都沒有穿衣服。”
  法拉利撅著屁股幽幽地問道:“要我帶著外公走開嗎?”
  “外公,哦,我爹怎麼了?”戰湛有點害羞地想要遮胸遮下面,又關切地想要去扶戰不敗。
  寒非邪言簡意賅地說:“沒事,被關久了,熱暈過去了。”
  戰湛眼珠子一轉,立刻明白了雲牧皇將人關在這裡的用意,“他們是想引你上鉤吧?”
  “我應該感謝他,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借由火陽池突破成劍神。”
  寒非邪說得平淡卻不知戰湛心裡早已天翻地覆,“你,你真的成劍神了?”
  寒非邪微微一笑。
  戰湛仔細看著他,想了想道:“你的確有點不一樣了。”
  “哦?”寒非邪好奇地問道,“哪裡?”
  戰湛撓頭道:“說不上來,就是……就是不一樣了。可能是散發出來的氣質不一樣了吧,有點……高不可攀。啊,對了,你真的變成劍神,是不是就要被接到那個什麼什麼地方去?”想到這種可能性,他整個聲調都變得高亢而尖利。
  寒非邪道:“不會。”
  “……哪裡不合格?”
  寒非邪道:“為了困住阿修羅神獸,這裡設了一個陣法。”
  “九天九地殺生陣。”
  “這個陣法將這裡與其他世界隔絕,只要不從陣裡面出去,外面就無法感應到裡面發生的事。”
  “可你也不能在這裡呆一輩子啊。”
  “你感覺得到我是劍神嗎?”
  戰湛愣了愣,反問道:“劍神是什麼樣的感覺?”
  寒非邪笑了笑,身上突然籠罩著一層金色的光芒。
  離他最近的戰湛突然從利民生出想要下跪膜拜的衝動,原本看著寒非邪的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擺了,有點羞澀地縮了縮肩膀,退後半步。
  寒非邪猛然收起金光,“可以收放。”
  戰湛驚愕道:“劍神可以收放?那為什麼之前那些……”他立刻明白了,“之前的劍神都不知道變成劍神之後會被抓到那個地方去,所以沒有收斂。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啊?為什麼連劍神都不能反抗?”
  說到那個地方,寒非邪臉上出現複雜的表情,既期待欣喜,又帶著幾分敬畏,“那是強者棲息之地。”
  戰湛不安地問道:“你要去嗎?”
  寒非邪沉默了會兒才道:“不,目前不去。”
  “以後也是要去的吧?”
  “和你一起去。”寒非邪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戰湛的頭髮。
  和以前一模一樣的碰觸,卻讓戰湛覺得少了點什麼。他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嗎?其實我……”
  寒非邪突然轉身朝火陽池裡射了一道劍氣。
  劍氣入池,池裡很快有了動靜。
  阿修羅神獸探頭出來,嘴來嗷嗷地叫痛。
  戰湛拉起法拉利的翅膀,想要擋住寒非邪的下半|身,寒非邪卻直接跳到池子裡去了。戰湛安心地咕噥道:“這樣也好。”
  法拉利忍無可忍道:“你嘖嘖你自己啊。”
  “……怎麼嘖?”
  法拉利挪動了下,勉為其難地伸出翅膀。
  “……”戰湛拍了拍它的翅膀,鬱悶道,“為什麼擋的是臉?”
 



181

181、天都風雲(十三) ...


  火陽池不斷地噴射著水花。
  法拉利挨了一下,翅膀縮了縮,仍堅定地擋在戰湛面前。戰湛感動道:“你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我要保護涼。”
  “涼不怕這個池子。”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戰湛還特地走到池子邊上,彎腰將手伸向池子。
  法拉利不等他的指尖碰觸到池面,就一口咬住戰湛的肩膀往後拖。
  “痛,痛,痛……”戰湛抬手拍它的鼻子。
  法拉利道:“不要想不開!霸氣爹會搞定它的。”
  寒非邪果然沒有辜負它的期望。阿修羅神獸突然四腳朝天著從池子裡蹦出來,掙扎著躍到半空中,又很快墜落下去。
  這次法拉利和戰湛都很識趣地躲開了。
  戰湛屁股被濺了一下,痛得直揉。
  法拉利小眼神默默地盯著他的發頂,半晌才幽幽道:“贊贊,你變了。”
  戰湛道:“哪裡變了?”
  “則個詞怎麼縮呢,唔,豪放?”
  “……我衣服是被池子燒沒的。我剛剛掉進去了。”
  法拉利一臉“你別騙我了”。
  “真的。”戰湛道,“雖然你現在看到了我的身體,但其實這不是我的身體。你現在看到的這具身體是我修煉出來的假身體,真正的身體還在白夢山躺著。”他看著法拉利暈乎乎的眼神,鬱悶地問道,“懂嗎?”
  法拉利道:“不懂。”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法拉利道:“我四呂孩子,要堅增。”
  “在平舌音和翹舌音的問題上,你真是太堅增了。”
  法拉利歪頭。
  阿修羅神獸突然從池子裡抬頭,痛苦地沖著戰湛和法拉利的方向喊道:“嗚嗚,我錯了,我投降,別,別打了……”話音剛落,就被拖了下去。
  戰湛和法拉利憐憫地看著池面不斷起伏的波濤。
  好一會兒,寒非邪拖著揍的奄奄一息,陷入半昏迷的阿修羅神獸上岸。
  阿修羅神獸就上來一個腦袋,下巴扣著岸邊,絕望地喘氣。
  寒非邪道:“你的選擇是生還是死?”
  阿修羅神獸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生……”
  “九天九地殺生陣的陣眼在哪裡?”寒非邪問。
  阿修羅神獸眼睛閃過一絲驚慌,不安地問道:“你想要破陣?”
  戰湛也很意外,“破陣不就把它放出去了?”
  寒非邪道:“陣眼就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之一吧?”
  阿修羅神獸心虛地挪開目光。
  寒非邪一掌拍在它的腦門上,“是生還是死,這個問題我剛剛問過,你也回答了你的選擇,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如果下次再這樣,我會用行動表示我的選擇。”
  阿修羅神獸咕噥道:“怎麼什麼都知道……”它怯生生地看了寒非邪一眼,猶猶豫豫地說,“就在你剛才揍我的那個位置的正下方。”
  “帶我去。”寒非邪跳下池。
  阿修羅神獸只好乖乖地在前面帶路。
  戰湛看著他們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池子裡,有點不安,問法拉利道:“你有沒有覺得寒霸有點不對勁?”
  法拉利疑惑地搖搖頭。
  戰湛心裡憋得慌,但又說不出哪裡憋著了。他轉移話題道:“你和寒霸怎麼遇上的?”
  “我跟租軍絲下三,遇到霸氣爹,就跟則霸氣爹了……一起的還有孔美呂和金總管,他們在客贊等我們。他們要打聽外婆的消息。”
  雖然法拉利口音很重,但戰湛還是聽明白了。說到雲霧衣,戰湛表情有些沉重,“我見過娘,娘在皇宮裡,暫時沒事。不過現在皇宮裡……”他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法拉利道:“不要擔心,外婆比你聰明多了,會安全的。”
  “……你怎麼長得這麼快?吃了什麼好東西?”戰湛默默法拉利的腦袋。
  法拉利道:“白夢境,修煉……”
  戰湛道:“真聰明。”
  法拉利驕傲地翹起尾巴,“那你見過阿猛嗎?”
  “阿猛?”戰湛愣了愣,總算從記憶中拖出這麼個存在來,“沒,沒見到。”
  法拉利眯起眼睛,“你根本沒想到吧?”
  “……”戰湛深覺對不起阿猛。
  法拉利道:“放心吧,我不會縮粗去的。”
  “謝謝。”
  “嗯,我要叟護贊贊涼的形象,不冷家庭不和諧。”
  “不能。”戰湛忍不住糾正。
  法拉利不滿地盯著他,“你要叟護家庭和諧,則樣桑害其他層員縮話的積極性是不行的。”
  “……對不起。”
  火陽池裡的水突然下沉,水位線迅速下滑,池子中間出現一個漩渦,緩緩地轉動著。
  戰湛擔憂地站起來,靠著池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池裡的每個角落,希望能夠搜尋到寒非邪的身影。
  法拉利怕他受傷,伸出翅膀擋在他的身後。過了大約十幾秒鐘,水位線終於停住了。
  “寒霸?”他喊道。
  寒非邪很快從水裡抬頭,他身後還跟著阿修羅神獸,兩者都是疲憊不堪的樣子。阿修羅神獸的嘴巴一出水面就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我讓你不要動的,差點就死了!”
  寒非邪道:“你什麼時候說不要動?”
  “我晃了晃爪子!”
  “你下水之後,爪子就沒停止過晃動。”
  “那次晃動不一樣。”
  當爭論爭論不出結果的時候,寒非邪傾向于用武力解決,“不想要爪子了?”
  阿修羅神獸識趣的閉嘴。
  寒非邪道:“在我再度回到這裡之前,守住陣眼,不要放任何人進去,也不要放任何人出來。”
  阿修羅神獸道:“不放人進去沒問題,他們打不過我。不放人出來不可能,我打不過他們。”
  寒非邪斜了它一眼,認同了它的話,“如果有人從那裡出來,九天九地殺生陣就會被破壞,你去天都的皇宮,隨便找個人通知我。”
  阿修羅神獸想了想,大概覺得這個任務不算很困難,答應了。
  寒非邪走到戰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吧?”
  戰湛道:“沒事,我……”
  “我們先去找衣服穿。”寒非邪道,“不要著涼。”
  戰湛被動地點點頭,並默默地告訴自己,寒霸怕自己著涼說明仍然很關心他,至於為什麼不問自己怎麼獲得身體,也許是忘記了?
  寒非邪帶著戰湛和法拉利順著池子走入一個三米高的洞穴中,洞穴內很乾燥,地上鋪著乾草,乾草堆中埋著一個包袱。他從包袱裡掏出兩套衣服,一套給戰湛,一套自己穿了。
  雖然寒霸沒問,戰湛仍舊忍不住將自己怎麼會獲得身體的事情說了,還說了隨時可能消失的後遺症。
  寒非邪望著他,眼睛裡流露出幾分欣喜,“這樣很好。”
  “很好?”
  “等你成為劍神,我們一起去那個地方。”
  戰湛頓覺亞歷山大,“劍神,我?”
  “你可以的。”寒非邪鼓勵他。
  那種怪怪的感覺餓越來越明顯了,明顯得讓戰湛忍不住問道:“你是寒非邪寒霸吧?”
  寒非邪疑惑道:“當然是。為什麼這麼問?”
  “沒,沒什麼。”一向反對他在招魂鈴修煉的寒霸怎麼突然對他修煉的事情變得這樣積極?難道是因為他成為了劍神,所以對自己提高了要求。戰湛道:“說起修煉,你們有沒有看到這裡射出去的金色光芒?”
  法拉利問道:“森麼金色光芒?”
  戰湛形容了下,“每次那種光芒從身體裡流過,我都能感覺到劍氣得到了補充,連修煉的速度都加快了。”
  “是這樣嗎?”寒非邪順手朝他打出一道劍氣。
  戰湛愣住了。
  不止他愣住了,連法拉利和寒非邪本人也跟著愣住了。
  戰湛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是,是這個。”
  寒非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對戰湛出手!
  “寒霸?”戰湛擔憂地看著寒非邪,“你沒事吧?”
  寒非邪的拳頭慢慢握緊,半晌才搖搖頭道:“沒事。我剛才……”他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才的出手太自然,他腦海中完全沒有想過戰湛的安危。正因為如此,才叫他震驚。他對戰湛的感情自己最清楚,換做以前,在沒有確定劍氣對戰湛絕對沒有傷害之前,別說自己出手,就算是別人出手,自己也一定會擋下來,可是現在他竟然完全沒有這個意識……
  他終於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看向戰湛的眼神有點複雜。
  戰湛看出他的糾結,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男人嘛,衝動點魯莽點很正常,沒什麼。”
  寒非邪道:“你的事,我從未魯莽。我剛剛……對不起。”
  “事實證明是好事。”戰湛道,“你的火陽之氣真的能夠幫助我修煉。”
  “是嗎?”
  戰湛道:“來,再來一次。”他見寒非邪猶豫著不肯出手,主動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相信我。我的冒險精神僅止於每個月花十塊錢買彩票,其他的絕對不會。”
  寒非邪終於渡了一道火陽之氣過去,戰湛舒服地直嚷嚷。他道:“說不定在你的幫組下,我真的能變成劍神。”
  寒非邪聞言一怔,他發現自己又一個不可思議的改變。


182

182、天都風雲(十四) ...


  以前的自己從未要求過戰湛一定要做到什麼,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只要戰湛肯以戀人的身份留在自己身邊,平平安安地陪伴著自己,其他就都不重要。
  為什麼現在的他對戰湛的感情開始變得功利和淡漠?
  戰湛見寒非邪面色越來越凝重,跟著緊張起來,“是不是火陽之氣限量啊?沒關係,我自己修煉也可以。”
  “火陽之氣會迴圈再生,不限量。”
  “那更慘。”戰湛垮著臉。
  寒非邪問道:“為什麼?”
  “說明還有其他的麻煩事。”戰湛隱約覺得這件麻煩事和自己有關,卻下意識地不想追問。
  寒非邪看著他鬱悶的樣子,心裡先覺得有點麻麻的,慢慢地又忍不住軟下來,抓著戰湛的肩膀輕輕地捏了捏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的身後保護你,永遠。”他說話的音量不大,語氣卻很堅定,仿佛想將它釘在自己的心裡約束自己。
  戰湛沉默了會兒,笑道:“我當然相信你。”
  寒非邪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轉身繼續系腰帶。
  他一轉身,戰湛臉上的笑容驟然沉下來,化作無奈和無措。他以為他和寒霸早已不需要任何誓言,因為彼此都在對方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偶爾說說情話調劑調劑感情很正常,可這樣鄭重其事的承諾反而讓他不安。
  “我們走吧。”寒非邪拉起戰湛的手。
  戰湛反手握緊他。
  法拉利突然叫起來,“外公動了,動了……”
  戰湛急忙鬆開寒非邪的手卻看戰不敗。
  戰不敗眼珠子在眼皮底下骨碌骨碌地轉動著,就是不急著醒。
  戰湛道:“要不要揪一下?”
  寒非邪道:“到外面再說吧。”
  “也好。”戰湛拍了拍法拉利的屁股,正要說話,就被它的翅膀拍到一邊去了。
  “涼(sua)流氓!”
  “……”戰湛無辜地吼道,“不同種族怎麼談戀愛?!”
  法拉利幽幽道:“我爹我涼……”
  戰湛憤怒地扯過寒非邪道:“我們最多是品質有差異,什麼時候擴展成種族差異了?”
  法拉利眨了眨眼睛道:“我是說親生的那兩個。”
  “……”戰湛愧疚道:“對不起,太入戲了。”
  
  寒非邪帶著戰湛順著長道來到大門處。
  戰湛道:“真神奇,外面有水卻流不進來。”
  “其實……”
  “不要說水壓什麼的,我聽不懂。”戰湛擺手道,“反正是設定。”
  寒非邪道:“你現在的狀態還能維持多久?”
  “我也不知道。”戰湛道,“不過你剛剛輸了火陽之氣給我,應該還能□一會兒吧。”
  寒非邪道:“把手伸過來。”
  “……牽手這種事,你可以霸道點,我承受得住。”戰湛故意含羞帶怯地伸出手。
  寒非邪一把抓住,然後跳入水中。
  戰湛想起鑰匙沒拔,拉著他往下游。
  寒非邪雖然疑惑原因,卻順從地跟著他往湖更深的位置下沉。有過一次經驗,這次戰湛很容易就將鑰匙拔了出來,順手放進寒非邪的懷裡,然後朝上指了指。
  寒非邪點點頭,拉著他朝上水面遊去。
  等他們兩個浮出水面,法拉利正抖著一身濕漉漉的毛帶著戰不敗往河岸的方向飛去。
  湖水稍退,遠些的房屋都露了出來。
  戰湛想到雲牧皇和麒麟世家,謹慎道:“小心有詐。”
  寒非邪道:“有詐又怎麼樣?”
  戰湛:“……”差點忘了,身邊這位是劍神。
  寒非邪沒聽他回話,立刻回過頭來道:“你不高興?”
  “沒有啊。”戰湛無辜地看著他,“為什麼不高興?”
  寒非邪目光在他臉上仔細地搜尋了一遍,沒發現半點不高興的痕跡,才放心下來,“沒什麼。以後我說話,你要回答。”
  “……好吧,重來。”
  “嗯?”
  “你剛剛的那句‘有詐又怎麼樣?’”
  “嗯,怎麼樣呢?”
  戰湛道:“反過來詐死他們。”
  寒非邪笑了笑。
  戰湛看著他明媚的笑容,心裡踏實了一些。人都是有情緒,比如剛中了彩票的人的情緒肯定和正常上下班的人的情緒不一樣,寒霸晉升成劍神,心情肯定和中了彩票一樣,不過是表達方式比較內斂,所以外表表現得不明顯,自己應該多體諒,不應該胡思亂想。
  他胡思亂想了一個理由之後,心裡又踏實了一些。
  兩人到岸邊,戰不敗已經蘇醒了。
  戰湛激動地沖到戰不敗的身邊,伸手扶起他。
  戰不敗看到他,眼睛頓時瞪得滾圓,“你……”
  “爹!”戰湛摟住他。看原文時,他對戰不敗的印象很好,為人忠誠,能征善戰,對老婆也好,就是對兒子的教育有些失敗。不過人無完人,作為一個配角,他算是比較成功了。但是穿越之後,他和戰不敗見面的次數不多,感情肯定沒有雲霧衣那樣深厚,在對方平安無事的情況下,戰湛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只能抱住他用力地拍他的後背。
  戰不敗倒是很經拍,被連拍了七八下之後,人更精神了,說話聲音也大了,“你娘呢?見到你娘了麼?”
  戰湛道:“娘被雲牧皇請進宮裡了,不過沒事,我不久前剛剛見過她。”
  戰不敗聞言表情變得有些微妙,目光漸漸從他的臉上轉移,看向更寬廣的遠方。
  寒非邪道:“有人朝這裡來了。”
  戰湛噌得一下站起來道:“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寒非邪道:“為什麼?”
  “……留下足夠的空間給你發揮。”
  “不用,你可以留下來觀戰。”
  戰湛道:“你打算怎麼做?”他可沒忘記寒非邪當時對阿修羅神獸說的是進皇宮通知他,言下之意,是打算將皇宮變成自己的囊中物。
  寒非邪道:“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浮雲。”
  他話音剛落,人就沖上了半空,數十道火陽之氣離體而出,朝四面八方撲去。
  戰湛不需要站起來就能猜到戰果。
  “我們快去救娘吧。”戰湛扶著戰不敗起來,打算將他放到法拉利的背上,卻被他拒絕了。
  戰不敗低著頭,輕聲道:“你,你們去救她吧,我想回府。”
  戰湛吃驚地看著他,完全想不到這句話竟然是原文中愛妻更勝於生命的戰不敗說出來的。
  戰不敗不管他臉色如何詫異,輕輕地推開他的手臂,“告訴你娘,我在府中等他。”
  戰湛看著他一拐一拐地走遠,好半晌沒回神。
  法拉利感慨道:“則個局面,不好搜死。”
  “有什麼不好收拾的!你給我接好了。”戰湛二話不說沖上去,抓住戰不敗的胳膊一扭,送上法拉利的後背。法拉利立馬飛起來。
  戰湛和法拉利默契極好,一套動作一氣呵成,戰不敗還沒回神,人就被馱上了半空。
  戰湛在地上追了兩步,終於覺得不對勁,叫道:“我呢,還有我呢?”
  法拉利在空中盤旋一圈,俯衝而下。
  戰湛看准機會,在地上一蹬,跳上法拉利的背,人還沒坐穩,額頭就挨了一下。
  戰不敗漲紅著臉道:“竟敢暗算你老子!”
  戰湛道:“兵不厭詐。”
  “你對你老子使詐,你……”
  “誰讓你始亂終棄!”
  “我什麼時候始亂終棄?”
  “你明知娘身陷險境卻打算回家收衣服,你說得過去嗎?”
  “我是回家,但什麼時候說要收衣服了?”
  “回了家連個衣服都不收,更對不起娘!”
  “……臭小子!”戰不敗伸手又試一下。
  反正不怎麼痛,戰湛也懶得躲,“你和娘到底怎麼了?”
  戰不敗皺眉道:“什麼怎麼了?”
  “不要以為我是三四歲的小孩子,連父母不和都看不出來,只會依依呀呀地尿褲子。”戰湛道,“不管怎麼說,娘都是因為你才被關在皇宮裡的。你這個時候棄她不顧,就太不是人了。”
  戰不敗被他這樣罵也不反駁,只是自言自語地自嘲道:“真的是我害的嗎?”
  “什麼意思?”
  “看那裡。”寒非邪突然躍上法拉利的翅膀,雙手負在身後,昂首挺胸,迎風而立,如仙人一般。
  奈何戰湛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情,拍了下他的大腿道:“蹲下來說話。”
  “……”寒非邪如言蹲下來。
  戰湛道:“看哪裡?”
  寒非邪指著城南的方向。
  戰湛看了半天,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房屋和陰沉沉天空,“看什麼?”
  “城外有軍隊駐紮。”寒非邪道。
  “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火眼金睛。”戰湛喃喃自語,轉頭發現戰不敗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戰不敗道:“帶我去城南。”
  戰湛道:“有軍隊駐紮也不怕,我們有寒霸,搞的定的,還是救娘要緊!”
  戰不敗咬牙道:“這些軍隊就是你娘招來的。”
  戰湛眼睛一亮,“那就要見見了,多些人多些力量嘛。”
  



183

183、天都風雲(十五) ...


  戰不敗瞪了他一眼。
  寒非邪眼角瞄到,想了想才道:“他說的沒錯。”
  戰不敗道:“私調軍隊是死罪。”
  戰湛咕噥道:“我們都‘造反’了,不私調軍隊一下就是不給皇帝面子。”
  戰不敗伸手就想拍他的後腦勺,不過這次有寒非邪在,手被半路截下了。寒非邪抓著他的手道:“我只問伯父一句,雲牧皇待戰家如何?”
  戰不敗被抓的手慢慢握成拳頭,很用力地抽回來道:“你為何不問雲家待我戰家如何?祖上是屠夫出身,空有一身蠻力,目不識丁,更不要說兵法戰略。若非雲家先祖將他收在身邊,精心栽培,焉有今日的戰家?如今世人皆說我軍神府戰家戰功赫赫,戰無不勝,卻不知若是沒有雲家多年信任,讓我們統領兵權又不干涉軍務,戰家又如何有‘軍神府’這三字的輝煌?”
  寒非邪道:“若是信任,伯父就不會被關在慶恩湖底,伯母也不會囚禁於皇宮。”
  戰不敗閉了閉眼睛,歎息道:“此錯,皆由我起。”
  戰湛小聲道:“是不是娘……”
  戰不敗看著他,神色錯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戰家男兒自出生起,便以效忠雲家為使命!但是,你娘和你身上流著雲家之血,不必算入此列。以後,你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必顧忌我。”
  戰湛聽得心寒,顫巍巍地說道:“爹,你別想不開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不是還不能肯定這事兒是不是娘幹的嗎?就算是了,呃,雲牧皇不也沒說一定要追究嗎?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暗爽著呢。”他說到後面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戰不敗別過頭,連看也不想看他,“你先送我去城南。”
  戰湛望著寒非邪求救。
  寒非邪道:“已經到皇宮了。”
  戰湛往下一看,果然看到層層宮殿出現在視野之內。
  不過他們剛一靠近,皇宮某處就有數十個黑影朝空中撲來。
  戰湛看得真切,伸手一指,道:“那裡……”
  寒非邪二話不說射出一道劍氣。
  劍氣逆風而行,竟成傘狀,將撲出來的黑影悉數擋了回去。
  戰湛聽見它們的叫聲,道:“又是開慧鷹?麒麟世家到底養了多少只啊,不會開了個養殖場吧?”
  “咚咚咚咚……”
  皇宮響起一連串的擂鼓聲。
  戰不敗吃驚道:“破雲鼓?他想要請雲姑和魚清愁前輩出山?”
  戰湛臉色一黯,“兩位在雲牧皇的默許下,遭受麒麟世家的毒手,不幸戰死了。”
  戰不敗震驚地看著他,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戰湛見狀,立刻將雲瀟瀟和魚清愁壯烈戰死之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過程中當然是拼命地抹黑雲牧皇和衛盛,麒麟世家的那個灰衣人更不用說,簡直不描都是黑的。
  戰不敗聽說衛盛的種種行徑,氣得滿面通紅。雲家對戰家有著知遇之恩,提攜之德,寵信之情,這份恩情重逾千山,他從小受的教育便是無論雲家做什麼都是對的,因此他對雲牧皇格外寬容,甚至寬容得毫無底線。但是衛家不同,在看待他們的問題上,戰不敗十分客觀理智。
  他表示,“佞臣!”
  戰湛暗道:給力。
  戰湛立刻給衛盛拼命地上眼藥,還提到戰不敗在軍中散佈他喜歡男人的事。
  戰不敗疑惑道:“難道他不喜歡男人?”他顯然也聽說過這則謠言。
  戰湛更疑惑道:“難道他真的喜歡男人?”
  戰不敗擺手道:“我倒是聽過這種傳聞。罷了,他若是行得正,坐得直,如何會傳出這樣的謠言?再說,傳了就傳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斤斤計較,實在是心胸狹窄!”
  戰湛火上澆油,“簡直是小肚雞腸!”
  戰不敗認同地點點頭。
  法拉利突然道:“感覺不大對頭。”
  寒非邪泰然道:“一些跳樑小丑。”
  此時,時近傍晚,天色漸漸暗下來。
  戰湛戀戀不捨地看著夕陽,“黑燈瞎火的,不好打啊。”
  戰不敗冷哼一聲道:“見解如此膚淺,如何做我軍神府的傳人,戰不敗的兒子?我們黑燈瞎火地看不見,難道對方就燈火通明不成?作戰要會利用天時地利,化不利為利!”
  戰湛道:“願聞其詳。”
  “先送我去城南。”
  “……”戰湛小聲道,“你利用的不是天時地利,是人和吧?”
  兩人正說著,就聽下頭一聲獅吼。
  皇宮上空盤旋了兩周的法拉利抖了抖翅膀道:“僧音,討厭。”
  戰湛道:“行,不嫁它。”
  “贊贊涼,更討厭!”
  “這個你想嫁也不給。”
  “……”
  獅吼聲越來越密集,此起彼伏,從東到西,由南至北,絡繹不絕。
  戰湛咋舌道:“這是皇宮還是動物園啊?”
  法拉利好奇地問道:“動物園是什麼?”
  “是你溫馨的家。”
  “軍神府就是動物園?”
  “……呵呵呵呵!”
  “哇!”一聲咆哮由遠到近,戰湛心頭一悸,法拉利瞬間上沖數丈。戰湛在慌亂中朝下看了一眼,只見一頭渾身沐浴著金色的雄獅在他們剛才的位置劃過,重新落在地上。金獅抬頭,張嘴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露出尖利的獠牙!
  戰湛道:“寒霸,你欣賞夠了嗎?”
  沉默許久的寒非邪開口道:“我在尋找伯母的位置。”
  戰湛和戰不敗同時轉頭看他。
  寒非邪皺眉道:“但是,找不到。”
  戰湛緊張道:“被轉移了?”
  寒非邪道:“也許。”
  戰湛擔心之極,對戰不敗先前磨磨蹭蹭的態度產生怨念,“爹,現在你滿意了?”
  戰不敗既心痛,又擔心,但心裡還有好幾道過不去的坎兒,整個人頹喪矛盾到了極致,沉默地低著頭。
  看他這個樣子,戰湛也不好再說什麼,看著寒非邪突然跳了下去,直接落在那頭金獅的上方。
  金獅立刻反撲上來。
  戰湛本打算看一場精彩絕倫的馴獸,誰知寒非邪在半空改變了位置,一腳踹在金獅的腦袋上,金獅悶哼一聲,從空中直直墜落,連掙扎都沒來得及就死過去了。
  四周為金獅助威的獅吼聲頓時靜了。
  詭異的靜。
  寒非邪走到金獅的屍體邊上,冷冷地說道:“鷹組,獅組,接下來,應該是麒麟衛了吧?”
  他的一句話仿佛燎原的星星之火,瞬間點燃了沉寂的皇宮。潛伏在四周的獅子們統統沖了出來,跟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十幾隻開慧鷹。
  戰湛看著下麵一頭頭瘋狂地發動攻擊的母獅們,歎息道:“天涯何處無芳草,老公死了再去找,何必呢?”
  對付開慧鷹和獅子,不要說劍神,劍聖已經是大材小用,寒非邪站在原地,依舊使用蔚雪痕教的那套辦法,將體內劍氣捏成十幾個小人兒,穿梭在獅子群和開慧鷹群中間,不消片刻,地上滿是禽獸的屍體。
  法拉利從空中下來,找了個屍體不那麼濃密的位置落腳。
  戰湛從它背上溜下來,捂著鼻子跑到寒非邪身邊道:“有沒有我娘的消息?”
  寒非邪道:“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伯母被帶離了皇宮,一種是藏在皇宮中難以探測的密室裡。”
  “我覺得是後者。”戰湛毫不猶豫地說。
  寒非邪道:“為什麼?”
  “分析的內容過於冗長,我就不一一敘述了,反正,經驗告訴我,這種時候,後者發生的概率更大。”雖然《絕世劍邪》這本書由於他的加入變化出很多精彩的內容,但是就他一路走過來的經驗,這個作者的大致構架還是沒有逃脫時下的狗血流行,所以,他很有信心地認為,這個橋段也是。
  寒非邪對他的經驗只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你現在想要怎麼找?”
  戰湛轉頭去問戰不敗,道:“爹,你現在……咦?我爹人呢?”
  寒非邪道:“正朝西北方向前進。”
  “悄悄地跟上去。”戰湛道。
  寒非邪道:“不用,他知道我們會跟上去。”他招來法拉利,自己先跳上去,又轉過身來拉戰湛。戰湛原本想要自己上的,看到他的手,又改變了主意,十分優雅地抓著他的手,慢慢地伸出腿……
  寒非邪皺眉道:“受傷了?”
  戰湛道:“……不是,我是怕動作太快,觀眾看不清楚,所以自動慢動作。”
  “哦,你也知道這裡有觀眾?”寒非邪意外地挑眉。
  ……
  如果《絕世劍邪》這本書還是一本書的話,應該會有讀者吧?
  ……
  應該會有吧?
  雖然劇情很坑爹。
  戰湛摸著下巴。他突然很好奇,如果被改變後的《絕世劍邪》還存在的話,讀者會留什麼話。
  他幻想了一下,然後由衷地希望作者沒有改變描寫簡潔的寫作風格,至少在私生活方面,希望能給他一點隱私,不要具體描述上廁所之類的情節。
  
  


184

184、天都風雲(十六) ...


  皇宮對戰不敗來說,是極熟悉的。元帥駙馬這兩個身份讓他經常出入于前殿后宮,但此時漸漸沉入夜幕中的皇宮陌生得好似另一座從未到達的宮殿,連走過無數次的長道都處處透著詭異。
  長道盡頭是通向皇帝書房的石階,階梯正中雕刻著雲騰霧繞的景象,在夜裡看,竟有幾分森然的殺氣。
  戰湛在空中看著戰不敗走入書房,焦急地捶著寒非邪的胳膊道:“快快快,追上去。”
  寒非邪老神在在道:“放心,房中無人。”
  話雖如此,等法拉利飛低,戰湛還是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書房內,戰不敗站在書桌後,輕輕地挑亮了燈。
  戰湛沖進來,有點擔憂地看著他,“爹?”
  戰不敗默默地從書桌上拿起一封信,遞給他。
  戰湛道:“我的?”他接過信一看,發現信封上面一個字都沒有,信倒是沉甸甸的,好似用了不上紙。他抽出信剛要打開,突然道:“信紙上不會有毒吧?”
  寒非邪道:“有的話,你已經倒下了。”
  戰湛道:“我這個又不是身體,只是靈魂而已。”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戰不敗抬頭皺眉道:“什麼意思?”
  戰湛一驚,乾笑道:“我是說,我現在嚇得靈魂出竅。”
  戰不敗嘴唇動了動,下意識地想呵斥幾句,視線剛好對上寒非邪冰冷的目光,話頓時噎了一下,想再開口,已經錯過時機,索性閉嘴。
  戰湛打開信,發現是一張地圖。他將地圖攤開放在書桌上,拿起燈照了照,“這是什麼?藏寶圖?”
  戰不敗道:“像是個小鎮。”
  戰湛回頭問寒非邪道:“像不像青紋世家?”
  寒非邪瞄了一眼道:“青紋世家的主幹道是一條直道,它是兩條彎道。”
  戰湛道:“設計得極不合理啊。”
  戰不敗視線突然定於一點,脫口道:“麒麟世家?”
  戰湛和寒非邪同時看他。
  戰不敗指著地圖上一處不起眼的建築道:“這應該是祠堂的標誌,祠堂邊上的這個似乎是麒麟。”
  寒非邪看了看,點頭道:“不錯。”
  “……”戰湛眯著眼睛對著那兩個黑點看了半天,完全不知道它哪裡像麒麟了。“所以,這是麒麟世家給我們留下的戰書?”
  戰不敗拿起信封嗅了嗅道:“是陛下留下的。”
  “你怎麼知道?”
  “信封上有陛下用的龍涎香香味。”
  “娘知道你熟悉雲牧皇身上香味的這件事嗎?”
  “……”戰不敗抬手拍了戰湛後腦勺一下,“你腦子裡烏七八糟的盡琢磨什麼?”
  戰湛憨笑著揉揉腦袋。
  正想出頭的寒非邪看著他傻笑的臉,無語地別過頭道:“皇宮裡的人正在往外撤退。”
  戰湛看著敞開的門外,幾乎全黑的夜空,“皇宮裡除了我們還有人嗎?”
  戰不敗抿著唇。的確,這個皇宮之所以讓他覺得陌生,就是因為暗了,靜了,人都不見了。他們進宮之後,除了開慧鷹和金獅之外,只有零星的人影在宮中走動,而且一個兩個神色匆匆,好似逃難一般。
  戰湛收拾好地圖塞進寒非邪的懷裡。
  戰不敗道:“他們在哪裡?”
  
  天亮著的時候感覺還不明顯,當黑夜降臨時,皇宮無人的景況便一覽無疑了。偌大的皇宮,到處黑漆漆的,唯一一點豆光竟是戰不敗剛才點亮的書房。
  法拉利根據寒非邪的指引,沖到皇宮北門出口,那裡擠滿了人,卻沒多少動靜。每個人都安分地提包袱,搬箱子,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外面停著各式各樣的馬車和轎子,看樣子不是皇宮出產,而是臨時叫來的。
  馬兒感受到法拉利靠近,不安地發出原地踏步,發出嘶鳴,驚得其他人紛紛沖過來安撫。
  法拉利玩心大起,在半空中伸直翅膀,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聲來宣告自己降臨。
  馬兒頓時腿不動了,聲也嘶了,直接四肢一屈,跪在地上。
  法拉利如女王一般,從天空中落下來,傲慢地停在驚慌的人群中央。
  有些人乾脆連行李也不要了,撒腿就跑,還有些人認出戰不敗,在那裡驚喜喊叫起來,一時間,場面極度混亂不堪。
  戰湛和寒非邪都有些頭疼。
  戰湛道:“安靜,安靜,大家安靜下來!慢慢說!”
  好在這些人都是宮人,訓練有素,很快順從地安靜下來,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戰不敗見其中有幾個面善的,指著一個人問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陛下呢?”
  那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道:“陛下走啦,帶著禁衛軍、衛家兄弟,還有一夥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人走啦。”
  戰不敗道:“去哪裡?”
  “這我們可不知道。”他邊哭邊嚎,“陛下走之前將我們都遣散出宮。元帥爺,您是知道我們的,我們都自幼進宮,除了伺候皇上皇后和太后之外,什麼都不會。外面是個什麼態勢,一點主意都沒有。這倉促之間,能去哪裡呢?元帥爺,要不您跟陛下說說,讓我們還跟著陛下,不管怎麼說,他身邊總要有幾個人伺候……”
  他絮絮叨叨地說開,引起大片共鳴,其他人很快加入他的行列,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戰湛起初還能聽見他們說什麼,到後來只剩下嗡嗡嗡聲了。
  戰不敗抬手,做安靜的姿勢。
  其他人立馬靜下來。
  他問道:“太后和皇后呢?”
  “一起走了。”那人頓了頓,道,“對了,一起走的還有霧衣公主。”
  他話音剛落,四周就靜得落針可聞。每個人臉上都一副“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的表情。雲霧衣和戰不敗伉儷情深是整個皇宮,乃至整個騰雲帝國都知道的事,現在雲霧衣走了,戰不敗還在……
  那人又想起一件事,脫口道:“咦?元帥,你不是造反了嗎?”
  四周更靜了。
  離得遠的宮人見勢不對,偷偷地開溜。圍在戰不敗附近的雖然不好走得這樣明顯,卻也一個個開始後退。
  戰湛道:“雲……陛下往哪個方向跑的?”
  其他人驚恐地看著他。
  說陛下跑,那是不是意味著他打算追?這就是造反吧?怪不得陛下連皇宮也不要了。其他人發現自己又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寒非邪突然道:“終於打起來了。”
  因為他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平靜得就像說七點該看新聞聯播了一般,所以戰湛一時沒回神,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打什麼呢?”
  像是為了應和他的話,空中突然閃過數道光芒,光芒中隱約能看到人影。
  戰湛道:“誰和誰?衛盛?另一邊,朱晚?”純屬瞎猜,這麼遠的距離,他連人是胖是瘦,是圓是扁都瞧不真切。
  戰不敗道:“我去看看!”
  他跳下法拉利,還沒走兩步,就被戰湛抓回來,“爹,你不要老是擅自行動!”
  戰不敗冷聲道:“難道跟著你當叛臣不成?”
  戰湛一怔,發現自己竟反駁不得。不可否認的是,要是雲霧衣真的如猜想那般,私下召集軍隊打算幹掉雲牧皇,他絕對會舉雙手贊成。就算撇除他和雲牧皇的私人恩怨不說,光是在戰不敗和雲霧衣兩個人中做出選擇,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雲霧衣這一邊。
  當然,私心裡他希望戰不敗能夠頑石點頭,他們站在同一邊。若是不能,至少不要站到對立面去。
  戰不敗見他默認,怒火燃得更加旺盛,甩開他的手道:“從今往後,你姓雲不姓戰!”
  戰湛道:“別這麼隨便啊,改名這事牽扯到有關當局……”他見戰不敗要走,又伸手去拉。
  戰不敗直接給了一巴掌。
  戰湛下意識地想閃,又想挨這一巴掌說不定還能讓他消消火,反正他也不會多疼,又停下了。巴掌呼過來,帶著風,帶著劍氣,“啪”的一聲落在臉上,直接將他……
  扇沒了。
  戰湛倒在一邊,站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又恢復了魂體狀態。
  雖然這件事對他來說沒多少稀奇,但對第一次看到他“從有到無”和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從有到無”戰不敗等人來說,造成的震驚可以想像!
  寒非邪盯著戰不敗的臉,眼睛危險地眯起。
  戰湛慌忙攔在他身前,緊張道:“這可是你公公啊,不能打!看看就算了。”
  戰不敗更是驚慌失措,“他人呢?”
  寒非邪冷冷地說道:“被你打沒了,你滿意了?”
  戰不敗整個人陷入懵了的狀態,喃喃道:“怎,怎麼打沒了?”
  總算宮人還有些眼色,紛紛道:“我們幫元帥找找,找找……”當然,他們到底是在找人,還是借著找人的名義趁機腳底抹油又是另一回事。
  寒非邪默默地站了會兒,感覺到胸口的怒火一點點地積攢起來,越來越烈,忍不住抬起手,朝戰不敗的脖子伸去!
  



185

185、天都風雲(十七) ...


  戰湛大吃一驚,激動地撲到戰不敗面前擋住。
  寒非邪手中的火陽之氣碰觸找戰湛的身體,立刻被吸收。戰湛明顯感覺到脖子處傳來一陣陣的熱量,身體漸漸有了力量。
  從戰不敗的角度,只看到寒非邪的手詭異地離自己一掌的距離,忍不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寒非邪問道:“夠了嗎?”
  戰不敗以為他問自己打戰湛打夠了沒,“我並不知道他這麼……不經打。”他南征北戰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遇到一巴掌把人扇沒的,而且那個人竟然還是自己的兒子。
  戰湛知道寒非邪這個問題是問自己火陽之氣夠不夠,他想回答卻苦於只能單方面的溝通。
  寒非邪道:“夠了就閃開,不夠就繼續站著。”
  戰湛猶豫了下,悄悄地挪開幾寸,寒非邪手突然擦著他的脖子往前伸去……戰湛一驚急忙往後一退,身體竟重疊到戰不敗的身體裡。
  戰不敗感到脖子一熱,呼吸驟止,一下子厥了過去。
  戰湛呆了呆,才發現戰不敗的身體朝後倒下去。
  寒非邪是在戰不敗倒下的刹那才回過神來。
  一人一魂對站著。
  戰湛轉身去看戰不敗,發下他的鼻翼輕輕地鼓動著,顯然還有氣息才松了口氣,再看寒非邪時,心情複雜難言。這次重逢,他能感覺到寒霸的改變。他也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找藉口,但是自欺欺人的結果是讓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抱歉。”寒非邪閉了閉眼,走到戰不敗的身邊蹲下。
  戰湛戒備地擋在他面前。
  寒非邪從懷裡掏出一顆丹藥塞入戰不敗的嘴裡,又拿出藥膏抹在他脖子的傷口上,“我是不是變了?”
  戰湛用力點頭。
  寒非邪沉重地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是相信我,我會解決的。”
  戰湛道:“是不是變成劍神有什麼後遺症?”
  這句話寒非邪自然聽不到,他將戰不敗抱起來放在法拉利的背上。
  法拉利道:“外公打涼,爹揍他,沒錯。”
  戰湛忍不住敲它的腦袋,“目無尊長。”他瞄向寒非邪,“上樑不正下樑歪!”
  寒非邪道:“嗯,以後要好好保護你娘。”
  法拉利道:“嗯,紫有爹可以欺負涼。”
  寒非邪頷首道:“沒錯。”
  父女達成共識。
  被父女排擠的某人:“……”
  
  夜空那一邊,劍氣縱橫,戰況越來越激烈。
  戰湛道:“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
  他問的時候,寒非邪已經坐在法拉利的背上了,並伸出手,握著一團火陽之氣道:“你上來了嗎?”
  戰湛愣了愣,發現就算沒有白夢之心,他們也有了新的交流方式,立刻將手放在他的掌中。
  “走。”寒非邪道。
  法拉利瞬間飛起。
  “啊……哦!”還沒站穩的戰湛下意識地握住寒非邪的手卻只握到一團火陽之氣,人半掛在法拉利的身上,看著它右邊的翅膀一上一下地在自己身體裡穿梭……
  “……”
  有了新的溝通方式雖然很好,但是需要默契配合。
  
  臨近戰場,法拉利放慢速度低空飛行,在大街小巷裡穿行。戰湛借機爬上法拉利的背,偷偷地松了口氣。
  “湛湛,你能不能看看那裡躲著的那些人的衣服上是不是有一個上面是半個圓下面像一條蛇的標誌。”寒非邪突然開口道。
  寒霸從來沒有給他佈置過什麼軍事任務,頭一次接到任務的戰湛幾乎喜極而泣,手在寒非邪掌中的火陽之氣上拍了又拍。
  寒非邪問道:“同意拍一下,不同意拍兩下。”
  戰湛又拍了一下。
  寒非邪道:“小心。我在前滿等你,回來了就拍我一下。”
  戰湛高聲應了,從法拉利的背上一躍而下,朝寒非邪之前指的方位跑去。
  這是個狹窄陰濕的巷子,寒非邪口中的人就躲在巷子兩邊的屋頂上。他們身著黑衣,手持黑色弓箭,若非寒非邪特意指出,戰湛壓根發現不了。
  黑衣人大多數時候都趴著,只有看到其他房頂上有人出現時,才會稍稍抬起胳膊放冷箭。
  這就苦了戰湛了,因為他發現寒霸口中的標誌有是有,卻繡在他們的胸口上,只能瞄個大概,根本看不清楚圖案是什麼。
  等了十分鐘之後,戰湛憋不住了,抱怨起黑衣人的對手來,“這麼大一坨人看不見嗎?給力點打啊!快沖過來,沖過來!”
  不知他的呼喚聲感動了神劍大陸的老天還是《絕世劍邪》的作者,對方竟然真的朝這個方向沖了過來。
  戰湛見黑衣人起身,精神一振,湊過頭看,發現果然上方半圓下方像蛇,若是加上中間一部分,簡直就像一個被藝術化了的寒字。
  難道他們是寒家的人?
  戰湛想起在青紋世家的時候,秦願的確說過寒家也到了天都,他們的出場也不算意外。他只是好奇他們的對手又是哪一家。現下天都城內的局勢就像是被化工廠污染的湖水,什麼元素都有,將整個天都都攪和得渾濁不堪。
  對方殺到,雙方一碰頭,招呼都打就悶不吭聲地打起來。
  戰湛本打算去和寒非邪會合,臨走前覺得對方那個帶頭的身影有些眼熟,將腦袋裡所有熟悉的人都過濾了一遍,卻沒找到一個符合的,不禁有些奇怪。
  “籲!”
  身後傳來極輕的口哨聲。
  黑衣人中有一個從房頂上跳了下來,戰湛察覺有□,跟著跳下,看著他走到牆根處,一個人影從牆裡頭露出頭來。
  要不是戰湛確定自己沒有老花眼也不近視,幾乎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
  那個人頭左右瞧了兩眼,低聲道:“雲牧皇在城西司徒家的別院。”他見黑衣人點點頭,便將頭縮了回去。
  戰湛清楚地看到牆上出現一個黑影,朝巷口跑動,一轉眼就不見了。
  得到消息的黑衣人朝其他人打了個手勢,其他人紛紛跳出戰圈,朝他聚攏,開始撤退。
  戰湛見對方領頭的那個人迎面追過來,腦中靈光一閃,突然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個人眼熟卻認不出是誰!因為他的動作十分熟悉,但身材變了,比以前高大壯實。
  司徒奮!
  這個名字一出現在腦海就幾乎被肯定了。
  不管這些黑衣人是不是寒家的人,他們的目標肯定是雲牧皇。而雲牧皇目前最信任的親信應該是衛家和司徒家。他們一武一文都是他一手提拔,還都有著姻親關係。
  戰湛覺得此行收穫不小,興奮地跑去向寒非邪報訊。
  
  可是他忘了,他和寒非邪的溝通僅存於YES和NO的基礎上,想要進一步發展,必須有一個接通靈魂的電腦才行。
  寒非邪看著戰湛在自己的手掌上激動地拍著,無奈道:“慢慢來,先說那些人衣服上有沒有那個標誌?是拍一下,不是拍兩下。”
  戰湛拍了一下。
  寒非邪表情很平靜,這個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又問道:“他們在對付什麼人?雲牧皇的人拍一下,麒麟世家拍兩下,白夢山拍三下,軍神府拍四下,其他拍五下……”
  戰湛對寒非邪敏銳的思維欽佩得五體投地。
  寒非邪知道對方是雲牧皇的人後,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對他說:“上來,我們走。”
  戰湛當然不會以為通過兩個簡單的問題寒非邪就掌握了雲牧皇的動靜。他急於將雲牧皇在城西司徒家別院的事情說出來,手在他掌上拍個不停。
  寒非邪道:“我們先與朱晚會合。至少把白夢之心拿回來。”
  戰湛抓著他的手,坐在他身後,習慣性地摟住他的腰,問道:“你知道朱晚在哪裡?”
  寒非邪仿佛能夠感覺到他的位置,頭往後側了側道:“這次坐好。”
  “……”他知道他上次沒坐好?怎麼覺得寒非邪變成劍神之後,性格喜怒無常也就算了,人都有些神神叨叨了呢?
  
  寒非邪知道朱晚的下落是因為在路上看到了白夢山的標誌。這一套是朱晚發明的,若不是戰湛那時候陷入長眠,看到他的發明大概會大笑三聲,以白夢山這種超級世家的地位做武俠小說裡尋常幫派的事怎麼看都有些違和。
  不過越是尋常的辦法就越是有效——不然不可能推廣開來。
  寒非邪根據標記摸到一家客棧。
  此時天都城風聲鶴唳,家家戶戶都關緊門窗,寒非邪卸下門閂強行進入的時候將客棧裡的老闆和夥計嚇得夠嗆。法拉利想跟著進來,被寒非邪阻止了。怎麼看那脆弱的木制樓梯都不像是能夠承受魔獸重量的樣子。
  法拉利委屈道:“給次的死候,爹叫冷家乖乖次,冷家肥了,又嫌棄冷家四胖子。”
  寒非邪道:“你不是胖,你是壯實。”他頓了頓道,“減肥也改變不了的那種。”
  法拉利:“……”
  
  


186

186、天都風雲(十八) ...


  受“壯實”的刺激,法拉利並沒有聽話地乖乖呆在外面,而是直接將脖子捅進了窗戶裡,之所以說捅是因為……真的是捅。
  客棧裡尖叫聲此起彼伏,靠窗的客人無一倖免。
  以至於寒非邪一打開房門,面對的就是歐陽琳和孔妍姿的合擊。
  戰湛站在寒非邪的後面,剛喊了一個“小”字,攻擊的兩人已經被摔到床上,安安分分地躺著了。
  “山主。”孔妍姿一個挺身跳起來,尷尬地瞄了歐陽琳一眼。
  歐陽琳乾脆盤膝賴在床上,“山主來了就好。”
  寒非邪問道:“朱管事呢?”
  孔妍姿道:“與金管事一道去了軍神府,到現在還沒回來。我看到了歐陽師兄留的記號,自己找了過來。”她知道外面兵荒馬亂,有些擔心,“不如我再出去找找?剛剛客棧裡的動靜是……”
  她話音剛落,身後的窗戶就撞進一個腦袋來。
  法拉利滿臉無辜地看著黑臉的屋中眾人,委屈道:“早得我累死了,你們的房間太偏僻!”
  戰湛心驚膽戰地湊過去,見戰不敗還好端端地趴在它背上才放下心來。
  “我去軍神府,你們去城中打探動靜,查一查究竟有多少勢力在攪渾水。”寒非邪頓了頓道,“若是遇到麒麟世家的人,先不要與他們發生衝突。等我回來收拾他們。”
  孔妍姿怔忡道:“山主……”
  寒非邪一眼掃過去。
  孔妍姿莫名地感到拘謹,本想說的話到嘴邊又自覺地吞了下去。
  法拉利伸出爪子趴著窗框道:“走走走,回家!回涼老家!”
  孔妍姿借機轉移不自在,“你什麼時候能把娘說對呢。”
  “涼?”
  “涼。”
  “涼!”
  ……
  戰湛終於知道造成他涼涼悲劇的其實是個犯罪集團。
  集團首腦寒非邪道:“城中龍蛇混雜,萬事小心。我們走吧。”
  孔妍姿見寒非邪伸出手來,疑惑地伸過去,卻看到那只手突然做出握住的手勢,然後一腳踢飛法拉利腦袋邊上的另一扇窗戶,鑽了出去。
  等寒非邪和法拉利飛遠了,她才轉頭看歐陽琳道:“你有沒有覺得山主……怪怪的?”
  歐陽琳道:“有。”
  孔妍姿道:“你也覺得?”
  “變得更強了。”歐陽琳頓了一下,揉著屁股道,“摔得真狠!”
  
  天都城被巨大的黑幕籠罩著,法拉利穿了幾條街仍看不到火光。戰湛自言自語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天都城。”剛穿越過來的情景現在想想,如夢境一般遙遠。
  軍神府門上貼著封條,府外兩隻鎮宅靈獸的石雕各剩下一半。
  戰湛從法拉利身上下來,心酸地歎了口氣。
  “我一定會讓軍神府恢復往日榮光。”寒非邪慢慢地推開門,踩著堅定地腳步往裡走。
  戰湛愣了愣,很快追上去道:“……不要搶我的臺詞啊,寒霸!”
  越往裡走,越能感覺到世家豪門落魄時的淒涼。
  戰湛看著那些雲霧衣精心打理的花園被糟蹋得一片狼藉,怒火就噌噌地往上躥,連帶對戰不敗的印象也更差了。“齊家治國平天下,連老婆喜歡的花花草草都保護不好,還當什麼大元帥。”他喋喋不休地咕噥著,一個沒注意,腳下踩空,跌入了池子。
  對魂體的他來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水。
  沉塘後,他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走夜路的時候遇到限電,真是人生慘事!
  幸好他體內被寒非邪灌了不少火陽之氣,立刻盤膝修煉起來,期待早日進入凝神期。修煉對他來說是駕輕就熟之事,不消片刻,他就感到意識漸漸脫離身體,從池塘裡飄了出來,正要高興,就看到寒非邪和朱晚並肩站在池邊上說話。
  寒非邪從朱晚手中接過白夢之心,撲通一聲下水。
  關鍵時刻最靠得住的果然還是寒霸,戰湛感慨地想。雖然有一句話他很久沒想起,但經典從來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從舞臺上黯然失色,它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冒出來,證明自己寶刀未老。那句話就是——
  能抱住寒霸的大腿真是太好了!
  他正要恢復身體,就感到後背一暖,火陽之氣洶湧地闖入身體,根本不容他拒絕。他還沒回神,身體就像爆炸一般,劍氣瞬間劃過各處,達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戰湛從來不知道劍氣除了流水狀態還可以變成氣球狀態,身體被漲得滿滿的,既舒服又不舒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身體似乎在發生變化,那種變化不止是靈魂上的,更是身體上的。
  隨著火陽之氣和劍氣越來越融合,霸道的火陽之氣開始反客為主,引導他體內劍氣走向。戰湛毫不猶豫地交出了主導權,跟著火陽之氣的引導,慢慢地熟悉著身體的變化。
  極度的專注讓他遺忘了時間的存在,激動地關注著自己身體在火陽之氣的引導下一點點地變成實體,又一點點地消失……如此反復了數十次,火陽之氣才退了出去。
  戰湛自己試著用劍氣遊走了一遍,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眼前依舊是水,只是上方很亮堂,寒非邪就在他前方不遠出,靜靜地看著他。
  戰湛張口想說話,卻灌進了一口水,咕嚕咕嚕地往上游去。好不容易出了水面,他立刻呸呸地往外吐口水。寒非邪從他右邊冒出頭,問道:“你感覺如何?”
  戰湛抬起胳膊,做了個舉重的手勢,興奮道:“感覺特別好!有種變身倚天劍的感覺。”
  “變身倚天劍又是什麼典故?”
  “你沒聽過嗎?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好霸氣!這屠龍寶刀和倚天寶刀哪裡有?”
  “倚天不是寶刀是劍……不過它們都是小說。”戰湛和對方一問一答了半天才反應出對方的身份,驚愕地轉身道:“朱晚?”
  朱晚微笑道:“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戰湛一個飛身從水裡躍出來,勒住他的脖子道:“你還好意思說,居然把我一個人丟在大街上。”
  朱晚不安地看了寒非邪一眼,尷尬道:“我當時被追兵追,跑得太惶急,不小心弄丟了……”
  “害我被衛盛那個傢伙撿走。”戰湛又抱怨了一句。
  “衛盛?”朱晚面色有點古怪,“你見過他了?”
  戰湛道:“見過,怎麼了?”
  朱晚道:“他見到你了嗎?對了,他應該見不到。這也好,我聽了一些傳聞,據說他現在與軍神府勢同水火。”
  戰湛問道:“你是說軍中有傳言說他好男色?”
  “不止如此。”朱晚道,“還說他是雲牧皇的禁臠,因為雲牧皇大婚,受皇后排擠才被流放到軍中。他為此吃了不少苦,在軍中被排擠嘲笑不說,還受到了些騷擾。”
  戰湛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據說他與亡騎對戰時,被自己的同伴拋棄,差點成了對方的俘虜。”
  戰湛似乎有點明白衛盛怎麼會變得這麼變態的了。他艱難地開口道:“不,他見到我了。你看我不是能變出身體來了嗎?”說到這裡,戰湛情緒陡然一轉,得意地拍拍胸膛道,“哥哥有練過。”
  朱晚疑惑地看著從水裡出來的寒非邪。
  寒非邪解釋道:“你之前就能變化出身體來,我只是幫他更上一層樓。”
  “更上一層樓?”戰湛回憶起自己一點點變出身體又一點點變沒的感覺,嘗試著將身體變成魂體,竟然成功了。
  朱晚看著戰湛慢慢地消失,喃喃道:“這真是見鬼了。”
  戰湛很快變回來,興奮道:“這是要霸氣側漏的節奏啊!”
  寒非邪道:“霸氣側漏的不是我嗎?”
  戰湛道:“一起霸一起霸!你寒霸,我戰霸,分開的時候叫霸半天,合在一起就是霸一天。”
  朱晚失笑道:“怎麼聽著有些倉促呢?”
  戰湛道:“兩個半邊天合起來不就是一片天?總好過合起來叫霸霸吧?說起來霸霸,我爹呢?”
  朱晚道:“令尊還在休養。”他說得很含蓄,絲毫不提戰不敗是因為吃了加迷藥的飲食,被迫休養。
  戰湛還以為戰不敗傷勢未愈,急著要探望。
  朱晚見寒非邪並未反對,才將他帶到客房。
  客房裡,金謙正幫戰不敗擦身。
  戰湛焦急道:“我爹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朱晚、金謙:“……”
  他們同時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表情很鎮定,“是暫時的。”
  戰湛道:“什麼時候會醒?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寒非邪道:“等此間事了,自然就會醒了。”
  戰湛隱約猜到了一些苗頭,卻沒有深究,“對了。我之前聽到了一個消息,他們說雲牧皇躲在城西司徒家的別院裡。”
  朱晚道:“哦?你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戰湛看著寒非邪道:“就是上圓下蛇的那家。”
  朱晚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卻知道他說的不是誰,“巧了。寧家剛剛送來消息,說雲牧皇在城南。”
  



187

187、天都風雲(十九) ...


  雲牧皇藏在司徒家的消息是戰湛偷聽到的,以他當時魂體的狀態,對方不可能知道他在附近故意設陷阱騙他。但是甯家有著甯春意這層關係,戰湛也不願認為消息來源有假。只是一西一南位置差得有些遠。
  戰湛道:“該不會是在西南吧?”
  朱晚道:“我已經雇人前去城南查看,孰真孰假,很快就知。”
  戰湛道:“說不定雲牧皇屬兔。”
  朱晚道:“狡兔三窟?倒是符合他的為人。”
  戰湛惦記著雲霧衣,“不知道娘現在怎麼樣了。”
  朱晚正想安慰他幾句,轉念想起寒非邪在場,便識趣地將機會讓出來,誰知等了等也不見寒非邪的開口,有些疑惑地沖他使了個眼色。
  寒非邪莫名道:“嗯?”
  朱晚看看他,又看看戰湛。
  寒非邪和戰湛面面相覷。
  朱晚:“……”算了,他只是白夢山的管事,又不是白夢山的紅娘,小倆口的感情交流問題還是讓他們自己操心吧。
  寒非邪道:“有人來了。”
  “是不是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朱晚起身往外走。
  戰湛也想跟出去,被寒非邪一把抓住推回房間,自己沖了出去。
  “你在這裡等著。”
  戰湛茫然地問道:“等什麼?”
  回答的只有兩人離開時帶起的微風。
  金謙到這時才有機會和戰湛好好說話:“小公爺,你走近些我瞧瞧。”
  戰湛走到床邊,發現金謙眼角閃爍著淚花。
  “嗯,沒事就好。”金謙一隻手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一隻手悄悄地抹掉眼淚。
  戰湛感動了,“金叔。”雖然在他心裡,金謙和戰不敗一開始就有著不同的定位,但金謙用他的出場率和超脫角色的出色表現贏得他更多的好感,相較之下,戰不敗的好感度最近一直在刷新低。
  “我爹他……”他忍不住向金謙訴苦,“不要我和娘了。”
  金謙聞言既沒有表現出驚訝,也沒有表現出憤怒,只是淡淡地說道:“你長大了,應該學會自己做主。”
  戰湛試探道:“金叔是站在哪一邊的?是爹這一邊,還是娘這一邊?”
  金謙道:“你爹與你娘永遠都站在同一邊。”
  ……
  他又不是什麼八卦雜誌的狗仔隊,幹嘛用這麼官方的說法!
  戰湛用眼神表達不滿。
  金謙又道:“就眼下的局勢,站在哪一邊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站到最後。”
  戰湛道:“放心,我們一定會站到最後的。”寒霸已經晉升劍神,不管麒麟世家有多少個劍聖都不夠看的。
  金謙並不知道這件事,對他“盲目樂觀”既欣慰又擔憂。“若是能夠請得老山主出山,或許……”
  白夢主?已經換了個副本了。
  戰湛道:“金叔放心。麒麟世家這次真的是氣數已盡了。”
  “哦?怎麼個氣數已盡法?”
  一個森冷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冒出來。
  戰湛嚇了一跳,正要轉身,身體就被對方牢牢地鎖住,就像一塊凍肉,從頭到腳都呈現僵硬的狀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金謙跳起來,朝後沖去。幸虧他及時想起自己魂體實體轉換大法,慌忙將實體轉換成魂體,轉身應戰。
  對方已經拿下了金謙,將他踩在腳下,冷冷地望著戰湛的方向道:“果然是你。”
  剛剛聽聲音,戰湛已經認出對方就是那個殺了雲瀟瀟和魚清愁的灰色身影,不想果然就是,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害怕。他知道以自己的實力絕不是對方的對手,但戰不敗和金謙都在房間裡,他若是離開,等於將他們送入虎口棄之不顧。
  就在他猶豫的幾秒鐘,灰色身影道:“你的師父是誰?”
  戰湛暗道:我師父多了去了,誰知道你問的是哪個?
  踩著金謙的腳微微用力,灰色身影冷眼看著金謙在他腳下痛苦掙扎,冷聲道:“我知道你還在,你最好乖乖合作,不然房間裡的這兩個人……”
  戰湛恢復實體,“你想怎麼樣?”
  “你師父是誰?”
  “白夢主。”這個時候,師父當然挑厲害的說。“我勸你最好把金叔放了,然後向我道歉。我可以看在你一把年紀不容易的份上,不向師父告狀。”
  灰色身影冷笑道:“白夢主已經不在神劍大陸了,你上哪裡去告狀?”
  戰湛渾身一顫。要知道白夢主不在白夢山是白夢山最大的機密,關乎白夢山的江湖地位,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他突然想起寒非邪也晉升為劍神,就算沒有白夢主,白夢山照樣橫著走。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罪白夢山的後果很嚴重,你現在投降還來得及。”戰湛老神在在地說。
  “是嗎?有多嚴重?”灰色身影說著,一腳朝金謙踩下。
  “住腳!”戰湛的身體用力撞過去。
  灰色身影不屑地揚起嘴角,正打算看他出醜,就感到胸口一悶,身體被不由自主地撞了出去。
  戰湛急忙拉起金謙藏到身後,轉頭看向門外。剛才要不是寒非邪及時送了一道火陽之氣過來,自己絕對沒有辦法撞開灰色身影。
  門外,寒非邪收回抬起的胳膊,用比灰色身影更不屑的目光瞥了灰色身影一眼。
  灰色身影道:“你是……寒非邪?”他不等寒非邪回答,又自言自語地接下去道,“沒想到寒家竟然還能出你這樣的人。”
  寒非邪道:“你是齊世鐵還是齊翠蘭?”
  “……翠蘭是女子。”
  寒非邪道:“所以你是哪個?”
  ……
  齊世鐵知道他故意激怒自己,冷哼一聲避過這個話題道:“不管怎麼樣,你現在也不過是劍聖初階而已。我要贏你,易如反掌。”
  戰湛暗道:寒霸是劍聖初階是因為他只想讓你看到劍聖初階。一把年紀還這麼天真,真是老天真。
  齊世鐵道:“麒麟世家一向愛才,你若是肯投效于門下,我們定然不會虧待你。”
  戰湛道:“寒霸已經是白夢山山主了,你們怎麼不虧待?難不成把麒麟世家家主的位置讓出來?”
  “有何不可?”齊世鐵的回答讓寒非邪和戰湛同時吃了一驚。“想當年,神劍大陸出現的世家又何止麒麟、青紋和萬毒?而能夠經久不衰傳到現在的,只剩下三家而已。不止如此,當年各大世家家主都能晉升劍神,如今,各大世家出個劍聖已是了不得了。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世家以血緣為門檻,固步自封,才會日益衰敗。”
  戰湛沒想到他竟然能有一番這樣的見解,有些另眼相看。
  齊世鐵對寒非邪道:“以你現在的年紀現在的成就,成為麒麟世家家主也是理所當然。結合白夢山和麒麟世家兩家的資源,成為劍神指日可待。”
  寒非邪道:“我姓寒。”
  “那又如何?”齊世鐵道,“據我所知,寒家對你只有養之恩,沒有育之德。寒雲飛對你就像對撿來的孩子,完全無視。藍月眉更曾設計害你經脈重傷不能修習劍氣,平白浪費無數光陰。你弟弟寒非愚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整日裡想著如何剷除你。你只空有寒家長子之名卻無寒家長子之實,寒家早已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寒非邪道:“我若是個連養之恩都不懂得報答的人,你會放心將麒麟世家交托給我嗎?”
  齊世鐵愣了愣,哈哈笑道:“說得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錯,你若是真的心冷如鐵,我也少不得要提防著你。不過,想要保護寒家並不是只有和寒家一起抵抗這一條路。你也可以選擇加入麒麟世家,成為麒麟世家的家主。到時候,對不對付寒家,甚至,關照寒家不都是你一句話的事?”
  寒非邪看向戰湛道:“你覺得如何?”
  戰湛道:“簡直是宏偉藍圖啊。”
  寒非邪道:“我也覺得很宏偉。”
  “宏偉得像海市蜃樓。”
  “嗯,猶如空中樓閣。”
  “但是我們不能因為對方口頭表達能力太強就懷疑對方作秀!身兼語言和行動巨人兩職的人也不是沒有。我們要相信齊先生的優秀。所以,為了表明真心,不如你先差使差使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把你當做麒麟世家的家主?”戰湛出壞主意。
  果然,他話剛說完,齊世鐵的臉黑了一半。
  寒非邪道:“差使什麼好呢?”
  戰湛道:“別太難,別太累,最好別太遠,立竿見影。”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那就先往自己臉上打三個巴掌,如何?”
  齊世鐵面色全黑,陰沉地說道:“寒非邪,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戰湛扼腕道:“猜錯了,我本來以為他要說‘你別給臉不要臉’。”
  寒非邪道:“他那句更有文化。”
  戰湛道:“我低估他了。”
  齊世鐵突然笑起來道:“若我沒有記錯的話,白夢山是不是有個叫孔妍姿的姑娘?”
  戰湛警戒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你先照照鏡子!”雖然他和孔妍姿有緣無分,但孔妹子是白夢山的,肥水必須不流外人田!
  “抱歉,我對娶死人沒興趣。”
  戰湛變色道:“你說什麼?”
  寒非邪身影一閃,擋在戰湛面前,硬生生地接下齊世鐵偷襲的一掌。
  齊世鐵訝異地“咦”了一聲。他這一掌雖然沒用全力,但差不多有七成功力,在他想來,就算寒非邪及時接住也不可能毫髮無傷。但寒非邪接下來如暴風雨般的攻擊讓他完全無法深思這個問題。


188

188、天都風雲(二十) ...


  戰湛只看到眼前兩條身影飛快地晃來晃去,一眨眼就出了門。
  陰沉的天空閃了閃,打了個悶雷,下雨收衣服的節奏。
  隨著雙方打鬥時間越來越久,範圍越來越大,寒非邪壓制的火陽之氣漸漸提高,直到劍聖巔峰……灰色身影心中驚駭可想而知。他修習劍氣這麼久,從來沒見過一個人能夠邊打邊提高修為的,更不要說從劍聖初階到劍聖巔峰,唯一的解釋是他一開始就隱藏了自己的修為。
  縱然他現在想明白這一層也為時已晚,不經意間,自己的所有退路都被寒非邪擋死,只能在對方限定的範圍內負隅頑抗。
  難道他晉升劍聖沒多久就要折在這裡?
  灰色身影越想越不甘心,咬牙道:“就算你殺了我也沒用!寒家將亡,你等著收屍吧。”
  寒非邪手掌一轉,火陽指輕彈對方面頰。
  灰色身影反應雖快,卻依舊感到一抹火辣辣的熱氣擦著臉頰過去,好似剛從火堆裡烤了的刀子,想從割下他一塊面皮來。
  “湛湛。”寒非邪一邊貓捉老鼠般小火慢燉地“烤”著灰色身影,一邊鎮定地說道:“你出去看看朱晚。”
  戰湛應了一聲,又不放心地看向屋裡。
  “我會照顧伯父。”
  “……”戰湛無聲道:我爹就是被你照顧到床上去的。
  好在金謙已經恢復神智,聞言朝他擺手做了個去的手勢,戰湛這才放心下來。
  軍神府畢竟是五大世家之首,府邸占地面積極廣,找一個人並不容易。為了便於尋找,他直接跳上屋頂,一邊用目光在黑漆漆的院落和走道上搜索,一邊扯著嗓門喊道:“朱晚!”
  “朱……”
  “晚!”
  “朱……”
  “這裡!”朱晚超實力發揮,急吼吼地沖過來。
  等雙方近了,戰湛才發現他手裡扶著一個人,再近些,發現那人極度面善。
  “司徒奮?你抓到的?”他摩拳擦掌,“幹得好!”
  朱晚道:“他是自己送上門的。”
  戰湛湊近看司徒奮奄奄一息的模樣,感慨道:“你跟他有什麼過節嗎?下手這麼狠?”
  朱晚道:“他進門時就這樣了。”
  “打落水狗我也喜歡。”戰湛撩起袖子道,“放開他,我來。”
  朱晚道:“你們有過節?”
  “……應該有。”戰湛不確定在雲牧皇對付自己老爸老媽的時候,司徒奮是否起過推波助瀾的作用,不過他是鐵杆保皇黨,就算什麼都不做也一樣是威脅。
  他正要落拳,就看司徒奮艱難地抬起頭來道:“你想不想……”
  “不想。”
  “救你媽。”
  “才怪。”戰湛將手放下來扶住他,“我娘在哪裡?”
  司徒奮猛然噴出一口血,人像一灘爛泥般地軟下來,倒在戰湛的懷裡。
  “喂喂,你別占我便宜。”戰湛抱著他,伸手去摸他的脈搏,“擦!這種要說不說的節奏最容易死了,你快點說關鍵,能說出關鍵就不用死了。”
  朱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司徒奮張了張嘴道:“你娘她……”
  “直接說重點!”戰湛看他翻白眼,整個人急了。
  “陛下他被人……”司徒奮又吐口血。
  “被人怎麼樣?”戰湛問道。
  司徒奮道:“麒麟世家他們……”
  “怎麼樣呢?!”戰湛吼道。
  “我……”司徒奮眼珠子猛然瞪大,眼中的不甘化作人生最絢爛的煙花,瞬間綻放,瞬間黯然,光彩消散,只餘下空洞與孤寂。
  ……
  戰湛對著司徒奮的屍體,鬱悶地怒喊道:“就跟你說要快點說快點說,說了關鍵就不用死了,你怎麼不聽話呢。”
  朱晚好奇道:“為什麼說了關鍵就不用死了?”
  “因為沒有死的價值了。”
  “……”朱晚茫然,“他死的價值是什麼?”
  “就是引起我們的好奇,卻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說到這裡,戰湛咬牙切齒。如果有機會,他真的很想很想和《絕世劍邪》的作者用身體語言好好地溝通交流,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種關鍵時刻就死翹翹的橋段TVB都不用了好嗎?!
  朱晚道:“他說雲牧皇被麒麟世家怎麼了?難道是內訌?”
  戰湛道:“你們倆一路走來,難道一句話都沒有說?”太浪費了吧?這麼長的一段路,牛郎織女都能相會了。
  朱晚道:“他說了一句……雲牧皇城東慶恩義莊。”
  ……
  好關鍵的一句!
  戰湛道:“停放屍體的地方?”
  “應當是。”
  “真好,城西城南城東,還有哪裡沒去。雲牧皇他爹生的是三胞胎嗎?”
  朱晚道:“這其中必然有障眼法。”
  “那哪個是真……”
  朱晚看到戰湛在“真”字之後嘴巴又動了兩下,卻完全聽不到他說了什麼,耳膜像是被什麼東西擠壓住,失去聽覺功能。
  戰湛和他同時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面容在一股怪力的擠壓下慢慢變形,然後雙雙在瞬間被推掃出去!
  關鍵時刻,戰湛恢復魂體狀態,輕盈地穿過屋宇,落在庭院中,然後看著周圍的房子和樹木在怪力的掃蕩下如狂風過境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勢一一倒下。
  “寒非邪……你今日殺我之仇,我一定會討回來!”
  軍神府上空哀嚎繚繞,久久不散。
  戰湛看著一秒變廢墟的軍神府,好半天才回神,立刻恢復實體尋找朱晚。
  “朱晚!”他估算著朱晚可能被掃出去的位置,瘋狂地翻查。
  另一邊,寒非邪抱著昏迷的戰不敗,帶著劫後餘生的金謙,踩著廢墟走過來會合。
  “小公爺?”金謙看到戰湛安然無恙,才放下心頭大石。
  戰湛回頭看到寒非邪,招手道:“寒霸,快點過來找朱晚。”
  寒非邪瞬間挪到他身前七八丈處,抬起一根橫樑,伸手撥開碎石,將被壓得慘兮兮的朱晚挖出來。
  戰湛激動地沖過去道:“你沒事吧?哪裡怎麼樣?”
  朱晚動了動眼珠子,“我,你說我該……說什麼關鍵?”
  “……快說我沒事。”
  “你……沒事。”
  戰湛嗚咽道:“慘了!神軍師變白癡了!”
  寒非邪給他喂了顆藥,然後將朱晚從廢墟裡拖出來,拍拍他身上的灰塵道:“他沒事,只是受了點內傷,調養調養就會好。”
  朱晚雙腿一軟,靠著戰湛坐下,有氣無力道:“受內傷叫沒事?”
  寒非邪道:“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和你在一起的這個?”
  戰湛往寒非邪視線的方向瞄了一眼,只看到血肉模糊的後背,“這是……司徒奮?”
  寒非邪道:“這樣你都認得出?”
  戰湛道:“因為場上沒別的選手了。對了,剛才那個人是……”
  “齊世鐵。”寒非邪面色陰沉,“他身上應該有和靈魂打交道的寶貝。”
  戰湛道:“你有沒有問他孔妹子和寒家的事?”
  寒非邪道:“你信?”
  戰湛道:“信啊。”
  “他只是說來擾亂我的心神。”寒非邪淡淡地說。
  戰湛心裡莫名地感到不舒服,嘀咕道:“現在還有什麼能夠擾亂你的心神?”說實在的,哪怕在他被掃出去變成魂體的那一刹,他也並未感覺到慌張,因為潛意識地相信寒霸一定會出現在他的身後保護他,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樣。人其實是矛盾又奇怪的生物,明明說不想依靠寒霸想要依靠自己的人是他,可當寒霸真的放手之後,他又難以抑制內心的失落。
  朱晚休息了會兒,稍稍緩過來了些,開口道:“其實我們眼前的問題看似很多,其實說起來只有一件。”
  戰湛蹲下來,讓他靠著自己的肩膀道:“哪一件?”
  朱晚不自在地看了寒非邪一眼,見他並無不悅,才放心地說道:“雲牧皇和麒麟世家。”他讓戰湛將司徒奮出現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道:“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可以總結為,雲牧皇帶著戰伯母離開了皇宮躲避。沿途保護的人很可能有司徒家、衛家和麒麟世家。”
  戰湛點頭。
  “我們手裡現在有三條線索,分別是:一,戰湛從寒家與司徒奮對戰時從寒家探子口中聽到城西司徒家別院。當時戰湛是魂體狀態,寒家設陷阱的可能不大。”
  戰湛點頭。
  “二是寧家傳過來的消息,在城南。以寧家與軍神府的交情,說謊的可能性也很小,不過又是上一個更可靠些。”
  戰湛嘴唇動了動,悄悄看了寒非邪一眼,見他沒說話便跟著沉默。
  “第三個是司徒奮送來的消息,城東慶恩義莊。”
  戰湛道:“不用說了,這個陷阱的可能性最大。”
  朱晚道:“乍一看的確是這樣,但是別忘了,寒家也好寧家也好,他們的消息都不是直接得到的。他們或許沒有問題,但是他們消息的來源和管道卻存在疑慮。相反,司徒奮是雲牧皇的親信,他更是司徒世家的繼承人,他用生命付出的消息就消息來源和誠意而言,其實比上面兩個更可信。”
  聽他這麼一說,戰湛也覺得是這樣。
  寒非邪道:“以雲牧皇的為人,未必不會犧牲親信設陷阱。”
  朱晚歎氣道:“這也是我猶豫之處。”
  戰湛道:“衛家有三兄弟,司徒家只有一個獨苗,如果當誘餌,用衛家的更划算吧?最好用衛盛!”
  朱晚道:“可惜你不是雲牧皇的親信啊,不然可以建議一下。”
  戰湛道:“如果我是雲牧皇的親信,我會直接告訴你們雲牧皇在哪裡,省得我們在這裡猜來猜去。”
  



189

189、混亂之局(一) ...


  朱晚惋惜道:“若是雲牧皇身邊有一個通消息的人就好了。”
  戰湛突然擊掌,面露興奮,又突然“哎呀”一聲,面露擔憂。
  朱晚道:“你是不是要問我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戰湛道:“……沒錯。”
  “壞消息。”
  戰湛道:“壞消息在後面,好消息在前面,先聽壞消息的話,就沒有好消息了。”
  “……那先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的確有一個人可以成為我們的內應。”
  “壞消息是她死了?”
  “不,壞消息是她可能暴露了。”
  朱晚道:“誰?”
  戰湛道:“雲水靈。”他將雲水靈請來雲瀟瀟和魚清愁的事情說了。因為當時她是當著雲牧皇的面與他們一道進去的,以雲牧皇的心胸,雲水靈凶多吉少。
  朱晚道:“她是不是沒長心眼啊?”打小報告這種事一般人是越偷偷摸摸越好,哪有人主動送上門去的。
  戰湛道:“她只是沒想到雲牧皇會這麼兇殘,連自己的長輩都不放過。”
  “她不也沒放過自己的哥哥麼?”
  “……”雲家主要問題是基因吧,其實戰家也是,一個太無情,一個太愚忠,綜合一下就好了。唉,怪不得自己這麼完美。完全沉浸到“戰湛”這個角色裡的戰湛顯然忘了自己是“穿越者”。
  朱晚道:“算算時間,出去的人應該回來了。”
  寒非邪道:“法拉利回來了。”
  戰湛急忙抬頭朝天看。
  法拉利撒開蹄子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戰湛仰著脖子不知道在看什麼。“涼!”
  戰湛低頭,“你怎麼跑回來?”
  法拉利盯著他,眼角迅速凝聚兩泡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次膀壞掉了……”
  “……”
  戰湛急忙沖過去檢查,果然發現法拉利左邊的翅膀開了一道極大的口子,他撥了一下,竟然看到骨頭,“誰幹的?!”
  法拉利道:“是個呂冷。”
  “女人?”戰湛道,“長什麼樣?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裡?告訴涼,涼幫你報仇!”
  法拉利低下頭在他胸前拱了拱道:“沒看清粗,但聽到四呂冷的僧音。”
  戰湛心酸地抱著她的腦袋,“說話說不好也就算了,以後咱找一個不會說話的魔獸,讓它不敢嫌棄你。可眼神還不好,唉,以後可怎麼嫁啊。”
  “……”法拉利從他懷裡鑽出來,朝寒非邪撒嬌去了。
  寒非邪掏出藥和布幫他處理傷口。
  朱晚問道:“外面局勢如何?”
  法拉利道:“亂亂的一鍋鄒,都在亂打。我看到好多冷……”
  “和你一起出去的人呢?”他當初雇了人去外面打探消息,讓法拉利偷偷地跟在他們後面,沿途監視保護。
  “不見了。”法拉利抱怨道,“剛開死還能認粗來,後來冷多,就認不粗來了。你以後早好看的,冷群裡散散發亮的。最最起碼也要我涼則樣的。”
  “什麼叫最最起碼?!”戰湛不滿地咆哮。
  法拉利道:“你看爹。”
  戰湛:“……”夫妻講究分工合作,以後他負責賺錢養家還不成嗎?
  朱晚又問道:“你去的是城西還是城南?”
  “層西。”
  朱晚道:“看到孔堂主和歐陽堂主了嗎?”
  法拉利搖頭。
  朱晚手指在地上飛快地敲擊了兩下,“我看還是我出去打探打探吧。”他說著,顫巍巍地站起來,還沒站穩當又跌坐下去,然後又頑強地搖搖擺擺地站起來……
  金謙道:“你身體不適,還是我去。”
  朱晚立刻坐下來,“有勞。”
  戰湛攔住往外走的金謙,道:“金叔,我去吧。打探這種工作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金謙擔憂地皺著眉,“小公爺留下來照顧老元帥,他若是醒過來,第一個想見的人一定是你。”
  “相信我,他第一個想見的一定是雲牧皇。”戰湛撇了撇嘴角道,“不過很巧,我也很想見他。”
  “一山還有一山高啊,小公爺。”金謙轉頭看向寒非邪,希望他能跟著自己一起勸勸他。
  寒非邪道:“我跟你一起去。”
  戰湛為難地看著一屋子的老弱病殘,“這裡需要有人留下來照顧。”
  金謙親眼見過寒非邪滅掉一個劍聖,聽說他與戰湛同去,自然一萬個放心,連聲說好。
  朱晚道:“其實,我們倒有個去處。”
  “哪裡?”
  “寧家。”
  五大世家,司徒、衛追隨雲牧皇,與戰湛等人勢同水火。藍家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作隔岸觀火狀,但考慮到他們與寒家的關係,絕不可能不知道寒家在天都頻繁活動,他們的立場應當一致。剩下甯家借著甯春意和戰雷這根橋樑,算是戰家的戰友,尤其是關鍵時刻從來雲牧皇的下落,更是表明了他們的立場。
  但金謙尚有幾分疑慮,“你之前不是說,寧家設陷阱的可能性雖然最小,卻也有嗎?”
  朱晚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佯歎了口氣道:“的確如此,但世事無絕對,你看司徒奮不也跑來告知雲牧皇的下落了嗎?與其呆在這個隨時會遭到麒麟世家反撲的光禿禿軍神府,不如去寧家碰碰運氣。其實,除了寧家之外,還有一個地方更加可靠,只是……”他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道:“你想去寒家?”
  朱晚苦笑道:“山主若是不願意,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去的。”
  “你知道他們在哪裡?”
  “這天都城,寒家和誰最熟呢?”
  戰湛有點擔憂地看著寒非邪過於平靜的臉,小聲道:“其實我覺得寧家挺可靠的。”
  寒非邪緩緩開口道:“的確不如寒家可靠。”寒家和麒麟世家是世仇,再也沒有比他們更堅定的敵人了。
  
  從軍神府到藍府要通過三條街,街上靜得可怕。
  戰湛問法拉利道:“你不是說外面很亂嗎?”
  法拉利道:“不四則裡……”
  朱晚道:“大白天的,大街空無一人,其實就是一種亂,百姓心亂,群臣心亂,國家更亂。”
  戰湛道:“有一種精神戀愛叫柏拉圖式戀愛,有一種精神錯亂叫大家一起來亂。”
  朱晚:“……”
  
  他們來到藍府門口的大街,還未靠近,就看到府門兩邊的牆上出現兩排弓箭手,遙指著他們。
  戰湛道:“看到完好無損的藍府,我內心突然有一種嫉妒憤恨交錯的可怕情緒。”
  朱晚道:“軍神府可以再建。”
  戰湛道:“好大一筆錢呢。”
  朱晚道:“山主給得起。”
  戰湛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道:“可以。如果你喜歡,藍家當後院。”
  戰湛道:“皇宮當前院,可以嗎?”
  朱晚想了想道:“很奇怪的形狀。”
  戰湛道:“內心爽快的時候,誰會注意到這種細節!”
  朱晚:“……”
  等他們走到府門前,就看到門緩緩拉開,一個神采奕奕的老頭從裡面走出來,沖戰湛行禮道:“我遠遠一瞧,便覺諸位風采不俗,心中還道城中幾時有這般人物,不想竟然是戰小公爺!”
  戰湛道:“好說好說,貴府藍兄也是儀錶堂堂啊!我今日就是來找他的,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老頭道:“說來真是不巧,他今日不在家。”
  戰湛愣了愣。當初藍雋遠在青紋世家時,曾親口對他們談起合作,按理說,就算藍雋遠不在家,藍家也應該先將他們請進去再說,可眼前這個架勢,分明是謝客。
  戰湛並不是這麼容易打退堂鼓的人,很快道:“好在我今天有時間,可以在貴府等候。”
  老頭道:“我家少爺出的是遠門。”
  戰湛笑道:“那就更好了,我可以睡他的房間。”
  老頭懵了:“……”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見過形形□的人也不少了,少爺刷流氓的還是第一個。他猶豫了下道:“但是府中來了幾位嬌客,怕是不便招待。”
  戰湛微笑道:“別看我出身軍神府,好似很尊貴,其實我很好養的。只要一天三餐加夜宵按時送到,經常曬曬被褥,每日打一桶溫度適中的洗澡水就可以了,我不挑。對了,房間一定要朝南,我喜歡曬太陽。”
  老頭默默地盯了他好一會兒,才道:“既然小公爺執意如此,還請我進府稟告老爺之後再做定奪。”
  “我等你。”戰湛的笑容在對方進門之後才慢慢地消失,他轉頭看寒非邪和朱晚,“這是什麼意思啊?之前藍雋遠還表現得沒了我們活不下去的樣子,一轉眼怎麼就連小手都不讓摸了?”
  朱晚道:“通常,這有三種原因。”
  “願聞其詳。”
  “一,發生了一件事,讓他們覺得不再需要我們,換句話說,我們不再有利用價值。有可能是他們找到了強有力的幫手,也有可能他們強有力的對手不在了。”
  戰湛點頭道:“有道理。”
  “二,他們內部有人反對。藍雋遠畢竟不是藍家家主,藍家不是他的一言堂。”
  戰湛道:“可是他是藍家的繼承人……”小說裡,藍家就是他說的算的。
  “三,有其他勢力讓他們不得不如此做。”
  戰湛道:“你是說被人威脅?”
  朱晚看向寒非邪,意味深長道:“第二第三,也有可能是同一件事。”
  
  


190

190、混亂之局(二) ...


  看著寒非邪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讓戰湛等人感到一抹由內而外的森然冷意。
  “寒霸……”
  戰湛正要勸慰幾句,就聽寒非邪淡然道:“想知道答案?很簡單,進去看看就知道。”
  “那他們……”戰湛抬手一指牆上的弓箭手。
  弓箭手齊齊一震,仰面從牆頭跌落下去。
  ……
  戰湛道:“我只是想了想。”
  寒非邪道:“是我動了動。”
  戰湛道:“我現在又想了想。”
  寒非邪抓起他,朝大門一拋。
  眼見著大門近在咫尺,戰湛伸手一推,將整塊門拍飛了出去,落地時正好踩住。
  ……
  戰湛轉頭看著內牆邊瞄準自己的弓箭,乾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賠!”
  箭矢如雨,刷刷地飛過來。
  戰湛吼道:“我沒想得那麼長遠……寒霸!”他這次就是不變身,他就不信了,寒霸離得這麼近也不用“護駕”功能。
  密密麻麻的箭頭從遠處飛來,先是針頭大小,瞬間襲到近前,如豆大,尖尖的箭頭仿佛在下一秒就會射入他的身體……
  戰湛瞳孔一縮,下意識地想變魂體。
  在做決定的刹那,箭矢停住了。
  戰湛感到肩膀上放著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然後一個人在耳邊說道:“沒事了。”
  戰湛世界裡的世界詭異地靜止了一秒,才重新運轉起來。他喘了口氣,對著安慰自己的寒霸笑了笑,發現自己心跳快得不尋常。
  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對寒霸的信心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穩固和堅定?
  “你們怎麼了?”朱晚在他耳邊輕聲問。
  戰湛掩飾般地反問道:“什麼怎麼了?”
  朱晚拍拍他的肩膀道:“等這裡事情差不多了,我們單獨喝一杯,好好聊聊。”
  戰湛看著大步朝前的寒非邪背影,歎氣道:“問題不在我身上。”
  朱晚道:“但是直覺告訴我,找山主解決不了問題。”
  戰湛歎氣道:“找我更瞎,我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朱晚突然壓低聲音道:“是不是有別人了?”
  戰湛呆了呆,扭頭看他,四道視線在空中交流著彼此才懂的詭秘資訊,“如果真的有的話……”
  朱晚有不好的預感。
  “你最可疑。”戰湛誠實地說,“接下來就是孔師姐和歐陽師兄。”
  “……”朱晚自打嘴巴。
  他們一路走進去,除了之前的弓箭手之外,竟然沒有遇到其他攔路的人。戰湛有點不安地喃喃道:“會不會有什麼陷阱?”
  寒非邪道:“不怕。”
  戰湛道:“也對。”
  ……
  戰湛和朱晚突然驚恐地對視一眼。如果寒非邪連他的喃喃聲都聽得見,是不是表示之前他們的竊竊私語也都落在他的耳裡?
  戰湛:“……”果然不能小看成為劍神的人。
  朱晚:“……”山主聽到了也沒有回答,看來問題很嚴重。
  寒非邪:“……”問題真的很嚴重。
  
  他們走,正好撞上匆匆跑出來的老頭。老頭看到寒非邪,整個人都僵了,嚷嚷道:“你,你們怎麼擅自跑進來了?!來人啊,來人啊……”
  老頭身後立刻沖出一群人來。
  戰湛眼尖,認出帶頭的就是曾經在拍賣場見過的寒非愚,立刻拉著金謙做介紹。
  法拉利道:“我四不四要叫蘇蘇?”
  戰湛道:“問你爹。”
  寒非邪用眼角瞥了他一眼道:“聽你娘的。”
  戰湛道:“那就叫混蛋。”
  法拉利很聽話,對著剛剛沖過來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的寒非愚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道:“混蛋蘇蘇。”
  寒非愚炸毛道:“這麼醜的魔獸哪裡來的!”
  “……”法拉利磨著牙根道,“可以揍嗎?”
  不用他問,戰湛已經主動將戰不敗從它背上搬運下來,“務必盡興。”
  法拉利咆哮著朝寒非愚沖過來,用行動證明,魔獸王與神獸的後代就算當不成花瓶,也絕對不能被嘲笑自己不夠資格當花瓶!
  寒非愚身後的侍衛見狀一個個英勇地沖上前救駕。
  戰湛看寒非愚傻不愣登的,不但不跑,還送到寒非邪面前挑釁,就默默地替他摸了把冷汗。以寒非邪現在的修為,別說偽裝成劍聖,就算偽裝成少劍師也是輕而易舉,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就知道他現在的心態完全與《康康微服私訪》中的康康一樣,遇到個不長眼的就想欲揚先抑一番,誰送到他跟前都是當花肥的命運,何必想不開?
  寒非愚哪知道這裡面還有這麼多隱情?他察覺寒非邪的劍氣不如以前,也不追究原因,上來就打。
  寒非邪鬥蛐蛐似的陪著他繞了一圈,等他越打越來勁,才故意一腳將他踹到法拉利面前。
  法拉利餘光一瞟……可以踩的,踩了!
  寒非愚雖然有劍氣護身,但肋骨還是被踩裂了兩條,整個人痛得在地上打滾,幸好侍衛還算機靈,及時將他拖了開去。
  戰湛見寒非邪抱胸看著,也不上去補刀,有點疑惑道:“就這樣?”
  寒非邪道:“一點點來。”
  寒霸果然還是寒霸啊。
  戰湛腦海裡閃過一句經典名言:股市有風險,入市須謹慎。要不是他有□消息,說不定……
  “住手。”隨著一聲嬌喝,一個集合二十歲女人容貌三十歲女人風韻的少婦從裡面緩緩走出來。她容光照人,一亮相便讓戰場都變得明亮起來。
  但戰湛明顯感覺到寒非邪的氣場改變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漫不經心,好似外放的氣場一下子壓縮收斂,變得壓抑而危險。
  戰湛看向朱晚。
  朱晚用口型說:藍月眉。
  戰湛點頭表示贊同。
  “非邪,你什麼時候來的,你不知道我和你爹都很掛記你嗎?”少婦一開口,便隱隱證實了朱晚和戰湛的猜測。
  寒非邪道:“我爹呢?”
  藍月眉道:“他說家裡憋得慌,出門轉悠一圈,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你先跟我到正堂坐坐,一起等你爹回來吧。”
  寒非邪道:“好。”
  兩人說話口氣都冷冰冰的,似乎都無意壓制對彼此的厭惡。
  讓戰湛好奇的是,寒非邪竟然沒有直接發飆。他小聲對朱晚道:“她想拖延時間。”
  朱晚道:“看來寒家和藍家的人都出去了,而且一時間都回不來。”
  “你怎麼知道?”
  “她裝得很鎮定,其實很驚恐,絲毫不敢得罪山主,眼中也沒有任何焦急和期盼,說明她知道救兵短時間內回不來。”
  戰湛道:“那寒霸為什麼聽她的?”
  朱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忘記我們為什麼來了嗎?”
  戰湛:“……”他不說的話,他還真忘了。
  
  藍月眉小心翼翼地吩咐侍衛帶著寒非愚回房間歇息,發現寒非邪並無反對之意,才松了口氣,將他們引入正堂。
  寒非邪道:“爹什麼時候回來?”
  藍月眉敷衍道:“快了快了,他說轉轉就回來。你們從哪裡來?”
  寒非邪道:“城外。”
  “哦,你一定很辛苦了。”藍月眉也沒指望從他嘴巴裡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不如你們先下去整理整理,休息休息,你爹回來的時候,我自然會派人通知你。”
  寒非邪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盯到她忍不住要開口另外提議時,才施恩般地點頭道:“也好。”
  藍月眉後背貼身的衣衫濕了又幹幹了又濕,聞言迫不及待地叫人帶他們去客房休息,模樣之焦急好似恨不得他們立刻從這世上消失。
  戰湛離開正堂的時候,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寒非邪道:“你後娘看上去和她兒子差不多嘛,都蠢蠢的。”
  朱晚笑道:“看往日行徑便知,你還抱著期望不成?”
  戰湛道:“以為多少會有點手段的。”
  朱晚道:“有些男人喜歡蠢一點的。”
  戰湛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他說完,發現自己一不小心把寒非邪他爹也扯進去了,不由望了寒非邪一眼。
  寒非邪道:“我不隨他。”
  戰湛道:“呃,你是說喜歡蠢一點的?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寒非邪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我現在也不確定了。”
  戰湛:“……”
  他們肆無忌憚地交談,完全不將藍月眉放在眼裡,叫她聽得差點七竅生煙。她死死地捏著裙擺,惡毒道:“你們先高興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和秦雅容一個下場。”
  
  戰湛等人走到客房裡,立刻將戰不敗放到床上。
  法拉利因為身材問題,只能睡在外面的走廊裡,這倒有個好處,就是將想留在外面的侍衛都嚇跑了。
  朱晚道:“事不宜遲,你們快走了。務必儘快找到孔堂主和歐陽堂主。若我沒有猜錯,藍家和寒家應該也投入到外面的混戰中了,局勢太混亂,他們二人獨木難支,十分兇險。”
  想起朱晚對歐陽琳的感情,戰湛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會將歐陽師兄平平安安地帶回你的身邊。”
  朱晚:“……”是錯覺嗎,總覺得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和眼神不太對勁?
    



191

191、混亂之局(三) ...


  肩並肩走在大街上過兩人世界應該是件很浪漫的事,但是戰湛總覺得……風沙有點大,天色有點灰,四周太安靜,氣氛太詭異。怎麼看怎麼像武俠電影大結局前,好基友出發去戰鬥的畫面!
  而接下來,通常是男配捨身取義,在關鍵時刻救了男主,用生命激發了男主的鬥志,男主的小宇宙瞬間爆發,戰力值飆滿,一掌解決掉之前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大反派。
  每次戰湛看到這裡總是忍不住吐槽,早知如此,不如就跑著來,一樣能刺激腎上腺素分泌。
  “嘖。”戰湛搖頭歎氣。
  寒非邪突然停住腳步。
  戰湛緊張地縮到他身後,“有情況?”
  寒非邪道:“沒有。”
  戰湛道:“那你停下來做什麼?啊,是不是覺得藍府不安全?放心啦,有朱晚和法拉利在,不會有事的。”
  “我會找到我變化的原因。”寒非邪抬起胳膊,慢慢地將戰湛摟進懷裡,“不會放棄你。”
  “……”戰湛兩隻手垂在身邊,沉默很久,才道,“以前的你沒這麼多廢話。”
  寒非邪手臂微微僵硬。
  “也不需要。”戰湛撇了撇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如果是為了責任勉強自己,其實……”尾音拖了許久,他也沒捨得說下去。
  街道靜得更加詭異。
  戰湛感覺到寒非邪的胳膊不斷地縮緊,像是要將自己揉進身體裡去。他有點吃不消,張口道:“痛,痛,痛痛痛!寒霸!”
  寒非邪松了鬆手,卻沒有放開,將嘴唇湊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我不會放手的。”
  ……
  戰湛感嘴角抽了抽,確定這句話是情話,而不是戰帖嗎?
  寒非邪道:“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什麼讓我留戀,一定是你。”
  戰湛抬頭看他,“如果有一天,沒有什麼讓你留戀了呢?”
  寒非邪怔住。
  “你是不是對這個世界,開始厭倦?”戰湛一語中的。
  這次寒非邪倒沒有猶豫,搖頭道:“不,還沒有。”
  戰湛道:“還沒有和沒有是兩個意思。”
  寒非邪道:“我會找到原因的,如果不能,我會……”
  戰湛看著寒非邪臉上出現難得的糾結,意識到他沒有說出來的話一定十分驚世駭俗,心中好奇,正要追問,就看到寒非邪身後一座屹立在矮平房之上的塔驟然坍塌了下去。
  戰湛指著塔原先的位置,愕然道:“我好像看到了……”
  “阿猛!”
  
  這條街的盡頭是一堵牆。牆另一邊的戰鬥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戰湛和寒非邪戰在牆上,看著下麵血流成河。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剛入門的劍工和劍士,看著他們用少得可憐的劍氣攻擊彼此,戰湛都有些不忍心了。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成年的大人看著幾個剛剛會走路的小孩子拿著刀子互相捅對方。
  戰湛道:“為什麼要有戰爭呢?”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他漸漸習慣殺戮和死亡,卻仍難以認同。
  寒非邪道:“因為總有人看中同一樣東西。”
  戰湛道:“所以當物質豐富到可以滿足每一個人的需求時,世界就大同了?”
  寒非邪道:“那麼精神呢?有人天生喜歡踩在別人的頭上,但沒有人喜歡被人踩在下面吧?”
  “……”戰湛道,“難道真的要無欲無求才能天下太平嗎?”
  寒非邪道:“既然無欲無求了,那麼生死都無所謂,又何必天天吃飯這麼浪費力氣?”
  戰湛:“……”所以結果就是,一死百了沒煩惱嗎?
  一支冷箭從斜裡射出,戰湛還沒反應,就被寒非邪伸手抓下了。他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瞅著射箭的位置,另一隻手慢慢地凝聚起火陽之氣。
  戰湛道:“怎麼了?”
  “劍尊!維持魂體,等我。”寒非邪說罷,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戰湛看到剛剛被寒非邪盯過的位置突然亮了一下,隨即旁邊的房子坍了一半。他見下面的人開始注意自己這個方向,聽話地進入固神期魂體狀態,卻沒有留在原地。他知道寒非邪身上帶著白夢之心,不怕他見不到自己,乾脆踩著小碎步跑去觀戰。
  目前可能出現在戰場的勢力分別有:寒家藍家的姻親聯盟,雲家衛家司徒家的保皇黨,最大的幕後黑手麒麟世家,散裝的白夢山部隊,以及戰家?
  戰湛摸著下巴,猜測現在在戰場上的很可能是保皇黨、姻親聯盟和戰家。兩大超級世家的弟子不可能這麼弱。
  “戰家是亂賊,人人得而誅之!”正當其他人殺得昏昏沉沉的時候,突然一個人騎著白馬,手持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戰場格殺數人之後,又揚長而去。
  原本萎靡的保皇黨氣勢大盛,漸漸挽回頹勢。但對方訓練有素,雖然被剛才突如其來的一記擾亂了心神,但很快重新佈陣,組織進攻。
  戰湛則是看清那匹白馬上面坐的是什麼人之後就乘機坐在了他身後。
  白馬很快從這個戰場沖到另一個戰場,依舊是同樣的鼓舞辦法。
  戰湛看得直搖頭,在他身後碎碎念道:“衛隆啊衛隆,才分開多久,你的智商怎麼退化的越來越厲害了呢?”這種方法雖然可以暫時地提升士氣,但對扭轉戰局並沒有什麼用。在他看來,還不如選擇其中一個戰場,安安心心地贏一個,畢竟以衛隆的實力,隨便加入哪個都有定勝負的能力。
  衛隆鼓舞完一圈之後並沒有掉頭回去再來一趟,而是馬頭一轉,進了一條僻靜街道上的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外表看上去十分普通,要不是衛隆領路,戰湛決計想不到……
  衛家的大本營竟然會在這裡!
  他驚愕地看著衛興坐著輪椅出來,挺英俊的一張臉因為沒刮鬍子,顯得陰氣沉沉。他道:“外面局勢怎麼樣?”
  衛隆道:“可能守不住了。”
  戰湛道:“守不是靠嘴巴和幾顆人頭的,是要付出實際行動的。”
  衛興道:“戰不敗調來的都是最精銳的部隊,數量眾多,輸是早晚的事。”
  衛隆道:“二哥還沒有從陛下那裡回來嗎?”
  衛興臉色沉了沉,陰陽怪氣地說道:“他現在一心一意跟著麒麟世家,又怎麼會想到我們?”
  衛隆看著衛興的腿,不敢說話。
  衛興又問道:“你在外面見到那個賤人了嗎?”
  衛隆道:“沒有。公主她……”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衛興一眼,見他沒有發火,才接著道,“聽二哥說,曾經和雲瀟瀟魚清愁在一起。”
  “呵呵。她倒是會找靠山。”
  “但是他們兩個也都死了。”
  衛興冷笑道:“意料之中,所有接近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衛隆看著他的腿,嘴角動了動道:“大哥,雖然你一直不肯告訴我你的腿是怎麼斷的,但是我猜得到,是不是麒麟世家?”
  衛興臉色一變,變得極為猙獰可怕,半晌才道:“沒錯。就是他們。不過也能全怪他們,要不是賤人在旁邊煽風點火,我又怎麼會一時衝動……我倒現在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姓藍的,藍雋遠!”
  衛隆牙齒咬得咯咯響,痛苦道:“大哥,都是我的錯!要是我能娶到秦文婭,也許我們就能,就能……”
  “不要說了!”衛興粗魯地打斷他,“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再這樣下去,我們整個衛家都要滅在雲牧皇的手裡了!”
  衛隆吃驚道:“大哥,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沒有看透嗎?我娶公主,老二去軍中,都是雲牧皇一手安排的。他的目的,只是想將我們利用得乾淨徹底……我腿斷之後,你可曾聽過他再提起我半句。”
  “陛下一直有賞賜……”
  “哈哈!賞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卻半句不提我未來的前程。他惹不起麒麟世家也就罷了,可是對雲水靈這個賤人也是百般縱容。我看得出來,他根本想用她來討好麒麟世家,最好能攀上齊昂軒。可惜齊昂軒是什麼人,又怎麼會要一隻別人穿過的破鞋。”
  這等豪門辛秘,平時真是買也買不到,戰湛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
  三兄弟之中數衛隆最單純,他聽得連連搖頭道:“怎麼會?”
  “總之,你聽我說!這次,我們絕對不能再跟著雲牧皇走下去!”衛興道。
  衛隆道:“大哥的意思是……”
  衛興道:“我賭戰家!”
  要不是不想讓對方警戒自己,戰湛真恨不得跳出去豎起拇指說:“兄弟,有眼光。”
  衛隆立馬反對道:“不行,戰家也有賤人。”
  戰湛有不好的預感。
  衛隆道:“我看到戰湛的臉就想揍他。”
  戰湛:“……”長得帥就是容易引起嫉妒。
  衛興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與其跟著雲牧皇這種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無情之徒,我倒寧可跟著戰元帥!”




192

192、混亂之局(四) ...


  衛隆聞言,心可恥地搖擺了一下。
  誰年輕的時候沒幾個偶像。說實在的,哪怕是衛家和軍神府勢同水火的時候,他還是在內心開闢了一個小角落來安置自己對戰不敗的崇拜。所謂軍神,就是讓每個軍人都為之膜拜的物件,衛家三兄弟都不例外,區別是時間長短,感情深淺。
  衛興見他面露遲疑,再接再厲道:“不管怎麼說,戰元帥的夫人是雲霧衣公主,我們不算背叛皇室。”
  衛隆道:“可是,戰雷死了。”
  衛興愣了愣,“那又怎麼樣?”
  “如果軍神府贏了的話,騰雲帝國就會落在戰湛的手裡。”衛隆一想到這點,就覺得整個胃都要擰起來了。
  衛興沉默了會兒道:“聽說戰湛變了不少。”
  衛隆叫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爛泥就算扶上牆也會掉下來。”
  戰湛:“……”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
  衛興道:“這樣不是更好嗎?”
  衛隆疑惑地看著衛興陰冷的眼眸。
  “比起視臣民為魚肉的暴君,昏君不是更可愛?”
  衛隆張了張嘴,原想說戰湛還不至於到昏君的地步,但看著衛興嘴角噙著的一絲得意和滿意,喉嚨突然就被堵住了。
  衛興道:“你想辦法聯繫軍神府,最要緊的是打聽戰元帥的下落!萬一找不到他,就找戰湛和寒非邪。總之,一定要找到一個帶頭之人才可傳達我們的意圖。”
  衛隆知道他心意已決,歎了口氣,轉身要走,突覺胸口一悶,莫名其妙地就吐了口血。
  衛興見狀大驚,“你怎麼了?”
  衛隆揉揉胸口,覺得身體並無不適,疑惑地搖搖頭道:“或許剛剛跑得太急了。我現在就去。”他說著,又朝前走了一了步,胸口又是一緊,血從喉管沖出來,在嘴裡咕嚕咕嚕地滯留了一會兒又吞咽回去。
  衛興察覺到他的異狀,戒備道:“哪位高人在此?還請現身一見。”
  戰湛暗道:莫不是寒霸到了?可是寒霸沒道理對付衛隆啊,他們不是來投誠了嗎?
  “高人是你想見就見的嗎?”聲音從門口傳來,雖然被刻意壓低了,仍聽得出是個妙齡少女。
  衛興與衛隆對視一眼,一臉凝重。這個年紀有這樣的修為,不是出身超級世家,就是僅次於超級世家的一流世家,比如寒家。
  “尊駕來此,有何指教?”衛興道。
  “自然要指教指教的!你們這兩個兔崽子,竟然在此密謀造反,敢當何罪?”
  衛隆猛然沖到門口,一把將門拉開。
  門外站著一個圓臉大眼的美貌少女,十來歲的年紀,綁著兩根麻花辮,樣子十分純真可愛,尤其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人時,好似世界都在她的眼波中清澈起來。
  但衛興和衛隆卻不敢大意。
  衛隆道:“你到底是誰?”
  “我?我當然是高人啦。”她笑眯眯地走進來,不等衛隆出招就拽住他的胳膊,一拉一推,甩到衛興身上。衛興連人帶輪椅被推出幾步,輪椅的輪子撞到身後的牆才停下來。
  衛隆撫著胸口站起來,退到衛興身側,憤憤地看著她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少女道:“不怎麼樣!你不是要去找戰不敗嗎?那就去啊。”她還特意將路讓了出來。
  衛隆狐疑地看著她。
  衛興道:“你姓齊?”
  少女眸光閃了閃,笑嘻嘻道:“你不算太笨嘛。沒錯,高人我姓齊!”
  衛隆和衛興臉色變了。麒麟世家現在和雲牧皇是一個戰壕的,衛興說要投靠戰不敗,等於和他們站到了對立面,齊姓少女絕不會放過他們。
  戰湛也擔憂起來,既衛家有意投靠自己這邊,他就不能袖手旁觀。但這個少女明顯是劍皇級,都能單挑魔獸王了,就算加上自己也不是對手。他想了想,決定回去搬救兵。
  他悄悄從宅子裡出來,看到外面有馬,立刻恢復身體,翻身上馬。
  齊姓少女突然從裡面殺出來,“你是誰?”
  戰湛心念電轉,暗道:若是把她從這裡引開,也是一個辦法。他一邊催馬狂奔,一邊哈哈大笑道:“齊昂軒見了我叫我爺爺,你說我是什麼人?”
  齊姓少女果然大怒追來,嘴裡大聲嚷嚷:“你騙人!”
  “不信?我帶你去找他,讓他親口說給你聽!”戰湛見她追上來,不敢怠慢,不停地催馬疾行。
  奈何馬畢竟是普通的馬,怎能與魔獸王同級的劍皇相比。戰湛還沒出巷子,少女的手已經到了他後頸。幸好他早有準備,立刻進入固魂期,得意洋洋地消失在少女面前。
  少女抓了個空,落到馬上,勒住馬,吃驚地環顧四周。
  “你在哪裡?!出來?”她憤怒地喊道,“你不是要我叫你爺爺嗎?你出來啊,不出來我怎麼叫?”
  戰湛故意跑遠了一段距離,才突然現身道:“我在這裡,你還不快滾過來叫人!”
  少女果然沖上去。
  戰湛不等她靠近,再度消失。
  如此幾次,少女發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四周就是一通瘋狂地亂掃。
  戰湛看他們離衛家的宅子已經有一段距離,料想衛家兄弟已然脫險,不再與她糾纏下去,借著魂體狀態的優勢,正大光明地從少女面前走過,原路折返找寒非邪。
  當時他搭著衛隆的順風馬,繞了很大一個圈子,現在靠著兩條腿走回去,自然要慢些。等他回到原處,戰場已經轉移了,場上只剩下一堆又一堆血肉模糊的屍體。
  戰湛見不到人,正要走,就聽寒非邪的聲音在他身後幽幽地說道:“我不是讓你在原地等我嗎?”
  戰湛一怔轉身,看著黑臉的寒非邪,突然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想當初自己到處亂跑,寒霸也是這麼黑著臉教育他。自己當時是什麼感覺來著?
  好似是鬱悶,一心嚮往著自由,可是現在寒霸想放手了,他又恨不得他狠狠地抓住自己。所以說,人真的是一直做自我鬥爭的矛盾生物。
  寒非邪道:“你去哪裡了?”
  戰湛將自己剛才看到的事說了一遍。
  寒非邪不以為意道:“衛家?有什麼用?”
  戰湛嘴唇動了動,無奈地承認。對於劍神來說,一個衛家的確沒什麼用。
  寒非邪道:“你想收下他們?”
  戰湛道:“你不覺得對頭變成自己的小弟,感覺很爽快嗎?”
  寒非邪想了想道:“的確。”
  “收了吧。”
  “這件事不用你親自出馬,找個戰家的人做代表即可。”寒非邪道。
  戰湛第一個想到金謙。
  寒非邪道:“天都戰家人可不少。”
  戰湛道:“說起來,我都想念我的一到八號了。”
  寒非邪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城東的方向走。
  戰湛跟在他身後,“對了,偷襲我們的那個劍尊怎麼樣了?”
  寒非邪頭也不回道:“你正踩著他的屍體。”
  戰湛嚇了一跳,連忙抬腿,果然看到旁邊躺著一個衣著光鮮的屍體,只是死狀淒慘,腦袋還被打得爆裂了。“你下手會不會太狠了?死成這樣太難看了吧?”
  “他自爆的。”
  “……為了弄髒你的衣服嗎?”
  “你剛才說你的一到八號?”
  “啊?”戰湛一時沒領悟他說的是哪個陳年話題。
  寒非邪道:“以後不要這樣說。”
  “……為什麼?”
  寒非邪道:“因為你是我的。”
  戰湛道:“所以我的也是你的,以後要說你的一到八號嗎?”
  “……”
  
  靠近城東,四周漸漸安靜下來,除了幾撥走散的零星部隊,再也沒見到大規模的戰鬥。戰湛發現走散的人中沒有戰家的人,倒是遇到了藍家、司徒家和掌握在衛家手裡的內城軍。
  “我有種……大戰將至,大家正在吃最後一頓肉的感覺。”戰湛道。
  寒非邪道:“他們集合了。”
  “誰?”
  寒非邪朝著北方一指。
  戰湛跟著他跑,跑了一段路,就看到一圈高大圍牆,圍牆裡面隱約能聽到熟悉的咆哮聲。
  “這個聲音好像是……”
  寒非邪道:“阿猛。”
  戰湛迫不及待地沖進牆裡。
  “……”寒非邪越牆而過。
  牆內是個大校場,被三支不同穿著的軍隊分為三大陣營。
  戰湛看著他們挺直的脊樑,堅毅的面容,覺得自己好像檢閱的領導,腰杆子立刻挺直了,雄糾糾氣昂昂地從他們中間穿過,往高臺走去。
  高臺上,八個漢子一字排開,威風凜凜。
  戰湛一看,就幻覺著自己的鼻子酸了。他走到他們跟前,突然現出實體,對著差點嚇傻了的一到八號道:“好久不見!你們什麼時候開飯?”
  ……
  “小公爺?!”
  極度的震驚之後是極度的狂喜!
  佔據有利位置的四號和五號二話不說地沖到戰湛面前,跪下抱大腿。
  五號嚎啕道:“小公爺,可想死我們了!沒有你在身邊,我們連睡覺都睡不好!”
  八號道:“你昨天不是因為睡了五個時辰,晚起被罵了?”
  “……因為我昨天夢到小公爺了!”五號繼續嚎啕。
  一號到底是一號,十分成熟穩重地擠開了五號和四號,將有利位置據為己有,跪在戰湛面前道:“一號參見小公爺!”
  “二(三四五六七八)號參見小公爺!”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落在戰湛耳裡,卻比任何阿諛奉承都叫人爽快!
  當初分別時,從未想過再見面竟然是兩年後,他感動地扶起他們,道:“同志們辛苦了!”
  



193

193、混亂之局(五) ...


  五號機靈地接道:“遇到元帥的時候,小公爺能把這句話再說一遍嗎?”
  戰湛道:“呃……”以他和戰不敗目前的關係狀態,如果這段話出自他之口,他們不但不會被記功,反而會被記過吧?
  一號道:“小公爺見過元帥和公主了嗎?”
  戰湛道:“我爹在睡覺,我娘被雲牧皇抓走了!”
  ……
  公主被抓,元帥卻在睡覺?
  除了“呆”,一到八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形容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
  三號道:“元帥是……難以面對現實吧?”
  其他幾號:“……”老婆被搶了難以面對有什麼用?搶回來才是正道啊。他說的一定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元帥。
  三號也覺得自己的猜測不靠譜,默默地沉默了。
  戰湛道:“其實我爹是……身體不好,才睡覺的。”
  一到八號頓時緊張地問哪裡不好?
  戰湛看了看寒非邪,個中內情實在不好明說,明說了說不定會造成軍神府內部分裂。而且打傷戰不敗的是寒非邪,他難免有些偏心,猶豫了下道:“就是嗜睡。”
  ……
  一號道:“小公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直說吧。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有什麼事我們一起合計。”
  戰湛將雲牧皇勾結麒麟世家囚禁雲霧衣殺害雲瀟瀟和魚清愁夫婦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又說戰不敗和寒非邪被困慶恩湖,自己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人救出來,最後還提了下衛家倒戈的事。
  故事講多了,自然也掌握了一些技巧。戰湛敘述的時候,一到八號聽得如癡如醉,一會兒發出驚呼,一會兒又怒喝,等戰湛敘說完畢,他們內心的火焰早在一把又一把的柴火中越燃越熾。
  “一定要救出公主!”七號和八號激動地叫道。
  一號沖戰湛抱拳道:“稟告小公爺。實不相瞞,其實元帥早就看出雲牧皇心懷不軌,早有提防,這兩年我們一直受元帥之命分散各地,暗中部署,為的就是今天。一個多月前,我收到公主親筆書函,說雲牧皇會有所行動,未幾,元帥被冠上密謀造反的罪名,於是我們偷偷聯絡元帥旗下的精銳部隊潛回天都,營救元帥和公主!”
  戰湛與寒非邪對視一眼,都想到一到八號口中的這個洞察先機的“元帥”必然是雲霧衣,只是不知她用了什麼方法,借戰不敗之名暗中發號施令。即使如此,他們更不能將戰不敗目前的心態說出來,不然立刻後院起火。
  “嗯……我想我爹就是之前為了這件事操太多的心,又被關在慶恩湖底這麼久,身體難免有點……吃不消。這種時候,我作為他的兒子,自然是挺身而出義不容辭。你們一共有多少人馬?”
  一號道:“因為公主說兵貴神速,在精不在多,因此我們只抽調了兩萬精銳入城,而且在路上遇到了城內軍,折了不少人手。我剛剛清點人數,還剩下一萬六千餘人。”
  戰湛吃驚道:“折了這麼多?”那是五分之一啊!
  一號道:“城內軍藏著不少高手,應當就是麒麟世家的人,若不是阿猛在,恐怕我們折進去的遠不止這個數。”
  戰湛聽到阿猛,眼睛一亮,“阿猛?我好像看到它了,它在哪兒?”
  一號道:“它受了傷,正在營帳內休息。”
  戰湛一聽阿猛受傷,立刻站不住了,催著他們進營帳。
  營帳裡,阿猛攤開四肢大咧咧地睡在一張獸皮上,喉嚨裡還發出咕嚕咕嚕打呼不像打呼,夢話不像夢話的聲音。
  戰湛走到它跟前,一雙眼睛像雷達一樣上下掃描,“傷哪兒了?”
  一號道:“腦袋挨了一下。”
  戰湛看向阿猛的頭,卻見它倏然張開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
  戰湛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後跳了好幾步,拍著自己的胸脯道:“睜開眼睛之前要先打招呼啊!”
  寒非邪道:“你確定以後都要它閉著眼睛說‘我醒了’?”
  戰湛想像了一下畫面,心有餘悸地說:“我想我還是適合看豎起來的阿猛。”
  阿猛呆呆地望著戰湛和寒非邪很久,突然開心地跳起來,伸手想去抱戰湛。戰湛非常配合地繞到寒非邪身後,趴著他的肩膀道:“你多久沒洗澡了?”
  阿猛拍拍胸脯,搖頭晃腦。
  戰湛道:“別晃腦袋。萬一是腦震盪怎麼辦?”
  阿猛茫然地看著他。
  戰湛道:“誰打你的?”
  說到這個,阿猛激動了,兩隻爪子在空中亂舞。
  戰湛摸著下巴猜測道:“是個跳民族舞的麼?”
  阿猛繼續比劃。
  戰湛確定他們就算在這裡比劃到天荒地老也不會有結果,擺手道:“算了,以後等你見到他,記得指出來,讓寒霸收拾他!”他給了個好推薦。
  阿猛看著寒非邪用力捶胸口。
  戰湛道:“他在感謝你呢。”
  寒非邪道:“所以這個仇非報不可?”
  “必須的,你舉手之勞嘛。”
  寒非邪聳聳肩。
  一號道:“小公爺,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還請示下!”
  戰湛道:“首先,派人與衛隆衛興他們接頭……”
  二號有些擔憂道:“這個消息是否可靠?會不會是一個陷阱?”
  戰湛道:“有九成以上的可信度。不過,衛家多賤人……”他對衛隆說自己是賤人這件事耿耿於懷,找到機會就還擊,“所以,對他們的品性我們不能盲目樂觀。先接頭探一下口風,最好弄清楚衛盛和雲牧皇的動向,再做打算。”
  一號朝三號使了個眼色,三號領命而去。
  “我與孔妍姿師姐和歐陽師兄失散了,你們派人在各處找一下。”戰湛道,“不管好消息壞消息,都不要錯過。”
  孔妍姿他們是認識的,但是歐陽琳……
  戰湛道:“看上去比二號更臭屁的少年,喜歡袖子寬大的衣服,經常披頭散髮卻自以為瀟灑,長得還不錯,只比我差一點。對了,左邊脖子有一顆黑痣。”
  寒非邪道:“你看得倒仔細。”
  戰湛道:“我也不想的,是它老晃來晃去,害我每次都要強忍著用麵粉糊住它的衝動。”
  “……”
  戰湛想了想又道:“再來,城中的情勢這麼亂,但雲牧皇和麒麟世家始終沒有大動作,似乎在搞什麼陰謀,讓人不安。你派人找孔師姐和歐陽師兄的時候順便打探打探消息,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放過。”
  一號都記下了。
  戰湛看向寒非邪,“司徒奮臨死前說的城東慶恩義莊,我們……”
  寒非邪道:“我們就去看看。”
  一號立馬反對,“小公爺千金之軀……”
  他話沒說完,千金之軀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見了。
  阿猛驚奇地轉到寒非邪身後,還蹲下朝他兩腿之間努力地研究著。
  八號驚恐道:“剛剛小公爺,是被抓走了嗎?”
  一號見寒非邪一臉鎮定,道:“小公爺是不是有什麼隱身的法寶?”
  變成魂體的戰湛見他們一個個又驚又呆,內心十分滿足,重新露面道:“這是我新學的功法,叫做……我親愛的QQ密友只對你隱身可見大法。”
  ……
  四號道:“好長的名字。”
  戰湛道:“簡稱,小透明神功。”
  “……”
  八號問道:“我們可以練嗎?”
  戰湛眨了眨眼睛道:“這個功法需要特殊體質的人才能練,首先必須要……嗯,擁有試煉師的體質。”除他之外,其他人統統淘汰。
  重逢到現在,他們也聊了不短的時間,戰湛惦記著雲霧衣,打算出發。
  一號怕他和寒非邪挨餓,硬塞了一袋乾糧和水給他。
  戰湛將乾糧和水遞給寒非邪,辭別他們出來,卻看寒非邪拿著乾糧和水不吃,疑惑道:“不餓嗎?”從慶恩湖到現在,他還沒見過寒非邪吃東西。
  寒非邪喝了口水,淡然道:“不餓。”
  戰湛道:“劍神該不會真的是成神仙了吧?”
  寒非邪敏感地看了他一眼。
  戰湛神神叨叨地摸著下巴道:“我有種預感,城東慶恩義莊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等著我們。”
  寒非邪用眼神詢問。
  戰湛立刻解除裝逼狀態,解釋道:“其實我是覺得司徒奮的遺言大有深意。”
  “何以見得?”
  “如果不是大有深意,他不會說不完就死。”說城東慶恩義莊的時候沒死,說到雲牧皇的時候卻死了,按照作者一貫的狗血橋段,分明是雲牧皇隱藏著比慶恩義莊更大的秘密——當然,前提是慶恩義莊不是個陷阱。
  戰湛突然放慢腳步,拉了拉寒非邪的胳膊,然後進入魂體狀態。
  寒非邪抬頭就看到街邊開著一家棺材鋪,門口停著幾口棺材,棺材邊上還有一塊木牌,上書:前方五十丈即慶恩義莊。
  戰湛道:“這個地方陰森森的。”
  寒非邪道:“棺材裡有人。”
  戰湛道:“埋伏?”
  寒非邪道:“修為很低,與其說埋伏,不如說是……暗樁。”他說著,一手朝棺材拍去,棺材頓時四分五裂,裡面的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命喪當場。
  戰湛認出,他身上穿著的正是雲牧皇親信侍衛的衣服。
  



194

194、混亂之局(六) ...


  “司徒奮居然沒有說謊?”戰湛有點不敢置信。
  寒非邪道:“有沒有說謊,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戰湛道:“要不要我走在前面?”
  寒非邪聳肩道:“無所謂。”
  “這個答案不標準,重來。”戰湛對另一半的默契度要求很高,“要不要我走在前面?”
  “……”寒非邪道,“請。”
  戰湛滿足道:“必須時刻認識到另一半的重要性,認為他很棒,非常棒,獨一無二的棒!”
  寒非邪道:“快走吧。三棒子。”
  三棒子?!
  戰湛被打懵。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長街上。街兩邊時不時看到鴿子孤零零地飛起,努力扇動翅膀撲向街道盡頭。
  戰湛道:“用鴿子會不會太明顯了。”
  寒非邪道:“難道用鴨子不明顯?”
  戰湛道:“鴨子明顯倒是不明顯,但跑不快。等它趕到,正好用來做慶功宴的烤鴨。”
  寒非邪耳朵動了動道:“更明顯的來了。”
  正說著,就看到街邊的房舍中沖出一朵燦爛的煙花,在空中明目張膽地散開。
  戰湛道:“禮炮都有,迎接的規格很高啊。”
  兩人說著說著,已經走到盡頭義莊前。義莊比他們想像中更加殘破,匾額是歪的,門口的柱子是斑駁的,石階是殘缺的,連路都坑坑窪窪。
  戰湛道:“我堅信雲牧皇在裡面。”
  寒非邪道:“為什麼?”
  戰湛道:“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出還有誰會缺德到連義莊都破壞。”他當然知道義莊並不是雲牧皇破壞的,這麼說只是想激怒躲在暗處的人,但他高估了這些人對雲牧皇的忠誠度,想像中沉不住氣來一聲吼的情景並沒有發生。
  寒非邪火上加油,“不,我不信是他。”
  戰湛沖他眨眨眼,表情有點鬱悶,似乎疑惑於一向默契的寒非邪怎麼突然變鈍了。
  不過寒非邪接下來的一句話正面,在這種情形中,鈍的那個永遠不會是寒非邪。
  他說:“他不會這樣對待他的皇陵。”
  戰湛見還是沒人出來,捶掌道:“沒想到他這麼沉得住氣,這麼說他他都不出來。”
  “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他們聽不見你在說什麼。”
  “……”
  “他們從頭到尾只看到我像個瘋子一樣在這裡自言自語。”
  “……”戰湛鬱悶道,“你怎麼不早說?”
  寒非邪歎氣道:“瘋子通常都不會以為自己是瘋子。”因為習慣了戰湛實體的樣子,讓他一時忘了自己能夠看到對方完全是因為白夢之心的緣故。
  “這樣好的機會沒道理不用。不如這樣,你在這裡再自言自語一會兒,我進去打探打探。”戰湛說著,弓著背,躡手躡腳地往裡走。
  寒非邪原想反對,卻聽戰湛“噓”了一聲道:“要是你進去,他們為了防範你,一定會脅持我娘。不如你在這裡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先進去救人。”
  寒非邪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便同意了。雖然他已經晉升為劍神,但沒有萬全準備之前,並不打算進入那個地方,所以只能將自己的手裡牢牢地限制在劍聖巔峰。這個實力遇到同是劍聖的麒麟世家家主是,未必能佔據上風,更不要說對方手裡還有人質。
  戰湛走了一段路,不放心地看了寒非邪一眼。
  寒非邪接收到他的目光,低頭開始碎碎念:“雲牧皇今天的心情應該不太好,不知道飛進來的鴿子好不好吃……”
  “……”
  戰湛小跑著往裡找人。
  義莊不大,半盞茶的時間就弄摸個底朝天,但是他除了幾個雜役之外,竟沒有見到其他人。他不甘心地又搜尋了一遍,確定一無所獲才向寒非邪告知這個消息。
  寒非邪道:“不,他們在,在地下。”
  “地下?”戰湛驚訝了一瞬,立馬道:“我知道在哪裡了!”
  “哪裡?”
  “棺材裡。”戰湛信心十足。
  因為機關需要觸碰才能發動,所以寒非邪乾脆跟著戰湛一起入內尋找。雜役看到寒非邪進來,也不驚訝,只是問他來這裡做什麼,是拜祭還是尋人。
  寒非邪說尋人,還給了他們幾兩銀子。
  收了銀子的雜役意味深長地說道:“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唉,若是你對他生前好一些,又何至於死後來義莊尋找他。人啊,就是太不懂得珍惜眼前人,才總是後悔啊後悔。”
  戰湛聽著心中觸動異常大,“他說得真好。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
  寒非邪側頭看他,“我對你不好嗎?”
  戰湛指了指他心臟的位置,“要從內而外的好。”
  寒非邪臉色僵了僵,下意識地伸手去抓戰湛的手,戰湛卻將腦袋伸進其中一個棺材內,然後又縮回來道:“這個棺材是空的,你推開來看看,看看棺材能不能移動,下面是不是藏著一條密道。”
  寒非邪依言推了一下,棺材被退遠數尺。
  戰湛道:“下一個。”
  兩人試了一個又一個,仍沒找到。
  戰湛道:“義莊的密道居然不是藏在棺材下,這不科學。”
  寒非邪道:“義莊的棺材經常移動,藏匿密道容易曝露。”
  “那義莊什麼東西不會移動?”
  寒非邪從房間裡出來,繞著屋子走了一圈之後,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摸了摸牆壁。“這堵牆真寬。”
  戰湛靈機一動,“牆裡?我去找機關。”
  他的“關”字聲音剛落,就聽轟隆一聲,牆塌陷了一半,露出一條黑漆漆的地道來。
  戰湛一個箭步沖下去,寒非邪反倒不急了,慢悠悠地退後半步,坐在一口棺材上,拿出水來,慢慢地啜了一口。趴在門口觀察的雜役不經意地對上他的眼神,身體一抖,正要退開,就感到身上突然被一股怪力鉗住,慢慢地拖進屋裡。
  雜役大叫道:“啊!大神饒命,大神饒命!你有什麼心願未了,只管開口,我一定幫你辦到!”
  寒非邪道:“你叫齊什麼?”
  雜役茫然地看著他道:“齊什麼?什麼齊什麼?”
  寒非邪道:“齊劍尊?”
  雜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地挺直背脊,不甘不願地說道:“看來,你果然進入了劍聖之境。”要不是修為遠高於他,不可能看出他刻意收斂的修為。
  “三爺是不是你殺的?”他問,語氣森然。
  寒非邪道:“齊世鐵?他的靈魂不是還在嗎?”
  雜役這是才真正吃了一驚,“你,你也知道……”
  寒非邪道:“生魂修?”
  雜役眼神複雜,是一種既想殺人滅口,又無法殺人滅口的糾結加無奈。
  寒非邪道:“其實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
  “你想問,我們為什麼要打壓寒家?”
  “唔,這算是一個吧。”
  “其實,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雜役道,“這是祖訓。”
  寒非邪道:“沒有原因?”
  “家主或許知道。”雜役道,“你既然說算是一個,那麼應該還有其他的問題。”
  “為什麼介入騰雲帝國內部之爭?”以麒麟世家的地位,要控制騰雲帝國易如反掌。那時候軍神府與白夢山還沒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說是為了對方白夢山,那麼採取的方式又太迂回了一些。
  雜役道:“這是家主的命令。”
  寒非邪道:“沒有原因?”
  “寒家勾結藍家,這算不算?”
  “你覺得算就算。”
  雜役見寒非邪東拉西扯始終沒有進牆壁的打算,有點不安地問道:“你就這麼坐著?”
  寒非邪道:“我不困,不想躺著。”
  雜役狐疑地看著他,一個人若是猜不透另一個人的想法,便會覺得那個人深不可測,越發的不敢輕舉妄動。
  寒非邪等著戰湛的消息,樂得他保持安靜。
  就這樣,雜役猜疑著,寒霸消遣著,一搭一唱地打發著彼此的時間。
  
  話說戰湛順著牆壁中的走到進入地下,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絕對不是一條普通的地道,這分明是一座不遜於皇城……不,是比皇城更大的地下皇宮。
  一隊隊的守衛手持長矛在地宮裡穿梭巡邏。
  戰湛看著錯綜複雜的地道,突然對自己順利救出雲霧衣的事情不再信心十足。當前他最主要的問題是不要迷路,下一個才是找到雲霧衣的位置。
  地道實在太大。
  他走了一炷香之後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
  “司徒奮最後說雲牧皇的那句話不會是雲牧皇造了個很容易迷路的地下宮殿吧?怪不得他反了,住在這種地方,誰能心情好。”他穿過一條走廊,突然看到一個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背影從前面一閃而過。
  “咦?”他不敢置信地追上去,看著對方熟門熟路地從走過走廊小橋,最後在一座人工開鑿的庭院前停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見沒有人,立刻推門入內。
  戰湛跟進去,看著他飛快地進了一間屋子,裡面有人輕呼了一聲,然後是……嗯嗯啊啊的吮吸聲和悉悉索索的脫衣聲?!
  



195

195、混亂之局(七) ...


  這是什麼節奏?
  戰湛絲毫沒有非禮勿視的想法,興奮地沖進房子,正好看到兩個赤條條的身影邊啃邊抱著滾到床上去。
  “擦!臉要不要貼這麼緊啊,好歹讓我看看側面。”他嘀嘀咕咕地走到床邊,趴在上面的那個突然回過頭來,一看就縱欲過度的眼睛,眼圈黑得跟畫了煙熏妝似的。
  戰湛瞄了一眼就知道這個人雖然酷似齊昂軒,卻絕對不是齊昂軒。他就說,齊昂軒應該還在青紋世家的牢裡頭呆著呢,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被壓在“假齊昂軒”身下的人開口了,“敬轅?怎麼了?”
  戰湛對上她的面容,又驚住。
  被喚作齊敬轅的人問道:“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
  齊敬轅眼珠子不安地瞄著窗戶和門的位置,不自在地撇撇嘴角,“大伯說的那句話,總讓我覺得……”
  “你怕了?”她緩緩地坐起來,平靜地看著他。
  要不是戰湛確定司徒家這一代只有兩姐弟,他一定會以為坐在床上這個女人是司徒勤勤的姐妹。兩年不見,她變化太大。如青蘋果般酸中帶甜的青澀被兩年時光滌蕩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人才有的嫵媚風情。
  齊敬轅扭頭看她,氣喘得有些急,“堂哥沒回來,大伯最近心情不好。”
  司徒勤勤將腿從他腿間抽出來,一言不發地下床整理衣服。
  齊敬轅伸手去扯她,被她反手抓住。
  “我也要回去了。”她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陛下在等我。”
  齊敬轅臉色變了變,“那個廢物……”
  司徒勤勤回頭看他。
  齊敬轅心虛地放開手。他突然發現,畏首畏尾的自己比起自己口中的廢物也好不到哪裡去。
  司徒勤勤靠到他身邊,伸手理了理他的頭髮,湊在他嘴角親了親,柔聲道:“我知道大伯最近心情不好,你謹慎一些也是應該的。你放心,我會等你,不管多久都會等你。”
  齊敬轅感動地握著她的手,“勤勤,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說服大伯幹掉雲牧皇那個廢物,讓你和我在一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司徒勤勤柔柔地笑著,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兒才分開。
  依舊是齊敬轅先走。
  這次戰湛選擇留下跟著司徒勤勤。雲牧皇找到了,他娘還會遠嗎?
  司徒勤勤果然沒讓他失望,等齊敬轅走後,她在屋裡收拾好床鋪,便出門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沿途不時有侍衛向她行禮,她視若無睹。
  戰湛越跟越覺得奇怪。皇后也好,皇帝也好,走到哪裡都應該是宮人隨侍前呼後擁,她一個人走來走去竟也沒人覺得不對勁?
  她很快進了一座比之前庭院大三四倍的大院子裡。因為是地下宮殿,所以照明不是燈火就是夜明珠。戰湛原以為皇帝居所應當用一些高級材料,沒有夜明珠起碼也是琉璃宮燈等上等貨色,誰知一路進去看到的不是火把就是油燈。
  這麼勤儉節約,難道是打算長期奮戰?
  他揣著越來越重的好奇心走到庭院裡頭,就聽司徒勤勤在正堂門前停下,輕聲道:“陛下,勤勤回來了。”
  門裡半天沒動靜。
  司徒勤勤也不介意,就這麼呆呆地等著。
  過了不知多久,門終於開了一條縫,一點點地拉開。
  戰湛沒什麼耐心,直接穿門而入,隨即被門後那張詭異的臉嚇了一跳。
  司徒勤勤終於從門縫裡鑽進來,輕巧地關上門,伸手扶那個讓戰湛嚇一跳的怪人,嘴裡還柔柔地叨念著:“陛下,不要急,慢慢走。”
  陛下?陛下?
  陛下?!
  戰湛難以置信地看著怪人東一塊青西一塊紅的臉,尋找著屬於雲牧皇的痕跡,半天後總算認了出來。
  雲牧皇被司徒勤勤扶著,一路沒說話,到床邊才突然道:“你又去見他了。”
  司徒勤勤身體僵了僵,默默地跪下。
  雲牧皇揚起手,要打她又沒打下去,眼睛呆呆地看著房間的角落,像是傻了。
  司徒勤勤趴在他的大腿上,嘴裡含著字句,低訴道:“臣妾永遠是陛下的人。只要陛下平安無事,臣妾萬死不辭。若是有一天,陛下平安了,臣妾自會了斷。但現下,還請陛下再作忍耐。”
  雲牧皇放下手,一動不動地呆著。
  司徒勤勤抬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緊張和狠戾。她站起身,死死地盯著雲牧皇的臉,剛剛的柔情蜜意完全換做了不共戴天之仇般憤怒,看得戰湛一愣一愣的。
  這對夫妻相處的模式會不會太嚇人?
  前一分鐘是丈夫想要使用家庭暴力,下一分鐘就是妻子想要殺人洩憤。
  他正琢磨著,就看到司徒勤勤的手掌朝雲牧皇的臉重重地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清脆俐落,十分響亮。
  戰湛看得目瞪口呆。更目瞪口呆的是,他看到雲牧皇臉上皮膚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如蚯蚓一般,慢吞吞地往額頭的方向前進。
  司徒勤勤的手拼命往蟲子蠕動的位置拍打。
  戰湛終於知道雲牧皇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了。
  不知過了多久,雲牧皇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扶著腦袋沖著司徒勤勤喘氣。
  司徒勤勤這才從瘋狂狀態下自我解放出來,重新跪在地上。
  兩人默默相對,卻是無言。
  “我說,”戰湛忍不住現身,“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房間裡憑空出現一個人,不管那個長得多麼英俊瀟灑,笑容多麼和藹可親,對房間裡另外兩個人來說都十分驚悚。
  雲牧皇和司徒勤勤瞪大眼睛看著他。
  雲牧皇率先回神,“你怎麼會在這裡?”
  戰湛眼珠子轉了轉道:“你小舅子讓我來救你的。”
  司徒勤勤驚呼道:“你是說奮兒他真的逃出去了?”
  “嗯,不過……”戰湛歎了口氣道,“只來得及報訊。”
  “只來得及報訊?”她呆了呆,頹然道,“你是說他……”
  戰湛輕輕地點點頭。他來這個世界之後,也見了不少死人,最讓他感到可惜的是司徒奮——換做現代,他就該是個過著寒暑假,戴著紅領巾的小學生啊,在這裡卻早早地接觸社會,天天要上下班不說,還要冒著槍林彈雨火裡來水裡去,一不小心把命丟了也沒保險公司賠償……
  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雲牧皇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戰湛道:“當然因為我娘在這裡。我娘呢?你把我娘藏到哪裡去了?”
  雲牧皇道:“你想救你娘?”
  “你是不是要和我談條件?”戰湛了然地看著他,“看得出來,你在這裡混得不太好。怎麼樣?麒麟世家的大腿不是那麼好抱的吧?嘗到苦頭了吧?”
  雲牧皇面色鐵青。鑒於他臉上的顏色本就豐富,倒也看不出來。“不用你管!”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嘴硬什麼。”戰湛嘀咕道。
  雲牧皇怔了怔,抹了把臉道:“外面的形勢怎麼樣了?”
  戰湛簡單地說了說,但沒說一到八號帶著軍隊進城的事。
  雲牧皇卻猜到了,“戰不敗正率兵攻打這裡吧?”
  “他要是肯就好了。”戰湛道,“每個昏君的身邊,總有那麼一個愚忠的名將傻傻地奉獻生命。我爹他說了,老婆孩子可以不要,但絕對不能背叛皇帝!”
  雲牧皇冷笑道:“這個時候你還騙我做什麼?”
  “你都說這個時候了,你覺得我還有必要騙你嗎?”
  雲牧皇狐疑地看著他。
  戰湛道:“我想我娘嫁給我爹的時候絕對想不到,她和她丈夫恩愛這麼多年的婚姻最後不是輸在狐狸精的手裡,還是敗在自己外甥的手裡。”
  “……既然如此,為何你爹頻頻聯絡其他將領,壓制衛盛?”
  說到這份上,戰湛也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了,直接了當年地回答道:“我娘幹的。”
  雲牧皇愣住。
  戰湛道:“大家都姓雲,你懂的。”
  雲牧皇突然笑起來。
  戰湛覺得他被老婆打多了,真的有點傻了,動不動就一驚一乍的。
  雲牧皇笑得眼角掛著淚花,“姑姑,姑姑,我終究還是輸給了她。薑是老的辣。我早該想通,我根本不用跟她鬥,我只要控制戰不敗,我就贏了……戰家,戰家!軍神府!父皇,我若是聽了你的話,不疑軍神府,是否就不會是今日下場?!”
  戰湛看他哭得淒慘,心裡也有點酸,“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別太難過了。”
  雲牧皇搖頭道:“我沒有機會了。”
  他邊說邊抬頭,戰湛看到他的額頭,分明有幾條蟲子在皮膚下麵鑽來鑽去。
  雲牧皇神色變得很奇怪,眼睛木訥地看著前方,又不動了。
  戰湛見司徒勤勤不動,疑惑道:“你不打了?”
  司徒勤勤道:“來不及了。”
  戰湛聽出她話裡的絕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要從兩年前說起。”
  “又是兩年前?”他眼睛一閉的兩年,到底錯過了多少事?
  “兩年前,陛下拜了一個師父,叫做執天上人……”
  
  


196

196、混亂之局(八) ...


  戰湛:“……”擎天柱是撐著,他是拿著,誓與擎天柱比牛逼嗎?
  “他修為深不可測,且精通醫藥之術,半百之齡已是劍尊藥皇,如此人物駕臨帝國,陛下與我自然是千般尊崇萬般小心,唯恐怠慢。陛下對他更是言聽計從,每日依照他的吩咐吃藥修煉,短期之內修為果然突飛猛進,但沒過多久,陛下的身體就時不時出現僵硬和麻木。他說是修為提升太過之故,只要鞏固修為,輔以藥物,不久之後就會漸漸消除。但時間過了越久,這種症狀就越明顯。陛下有所警覺,不再服用藥物,那個所謂的上人因此拂袖而去。陛下見他一去不返,反倒有所愧疚,私下又偷偷練起他留下的功法,到後來,這症狀卻減輕了。正因如此,陛下對他越發愧疚,一直打聽他的下落。”她頓了頓,表情變得異常複雜。
  戰湛忍不住催促道:“那後來呢?”
  “後來,麒麟世家派人來,說要在騰雲帝國謀個差事,陛下不敢違逆,只好安插了類似國師的虛職給他們。他們鎮日躲在皇宮裡,既不出門,也不干涉朝中事。陛下以為他們只是為了宣示威風,便也由他們去了。幾個月前,陛下額頭突然出現一條此物。太醫診斷說是魘蟲,由心生,要陛下吃藥安養。沒想到幾日前,此物突然長大,陛下偶爾會出現神志不清的症狀,甚至如鬼附體,做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奇怪事情。這時候,那個所謂的執天上人再度出現,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麼游方高人,而是麒麟世家的當家家主齊世鐸!”
  戰湛吃了一驚。他原本已經猜到這個執天上人必然很了不得,卻怎麼也想不到竟然由麒麟世家家主親自出演。這個出場費……
  “齊世鐸應該很忙的吧?為什麼不用更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不是他懷疑,而是以齊世鐸的身份地位,要搞垮一個騰雲帝國似乎無需如此麻煩。
  司徒勤勤道:“不錯。陛下也如是問他。以麒麟世家的地位,他若是想遙控騰雲帝國,陛下雖然心有不甘,卻也不敢不從,何勞他大費周章。”
  “那他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將我們匆匆從皇宮遷出,帶到此處。陛下與我在天都城住了這麼久,從來不知道這裡竟然還有一個地下城!”
  “難道一點都沒有反抗?”
  “衛盛早被收入麒麟世家門下,完全歸順於他們,更暗中收攏司徒家的人馬,到最後,只有奮兒突圍……”
  “現在知道誰是忠臣誰是奸臣了吧?讓你們抓我爹!”
  “那時陛下深受魘蟲之害,朝中突然傳出軍神府密謀造反的消息,陛下原本不信,但近半數的朝臣拿出戰不敗密謀聯絡的書信,邊疆也傳來軍隊私自調動的消息。”她眨巴著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戰湛,“如此情形,陛下實難保全戰元帥!”
  戰湛道:“那個,其實陛下和軍神府想要撕破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大家都這份上了,別講這些假惺惺的有的沒的。”
  司徒勤勤忙道:“確實出自肺腑。”
  “要真是這樣,在麒麟世家控制你們的第一時間就應該想到向軍神府求助才是。白夢山和軍神府的關係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司徒勤勤蒼白無力地解釋著:“麒麟世家那時尚未露出真面目,陛下沒想到如此嚴重。”
  戰湛道:“那時候想的是,哦也!來得好!有麒麟世家對付白夢山,他終於能對付軍神府了吧?”
  “不,其實我想過與軍神府聯手,麒麟世家畢竟是外人。”雲牧皇緩緩睜開眼睛,佈滿血絲的眼睛充滿了懊惱和悔恨。“可惜,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傳出軍神府圖謀不軌的消息,我一時憤恨難當……一步錯,步步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戰湛道:“現在不是檢討的時候,你腦袋裡的蟲子能不能治啊?還是拍一拍就能拍死?妹子手勁小,要不我來?”他躍躍欲試。
  雲牧皇搖頭道:“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我們早發現,這蟲子繁殖極快,尤其是近來……”
  司徒勤勤抓住戰湛的手,哭喊道:“白夢山與麒麟世家同為超級世家,一定有辦法救陛下的!”
  戰湛撓頭道:“這,要不我回去問問。對了,你們有沒有找過藥皇莊?水赤煉也許有辦法。”
  司徒勤勤道:“自然找過。但是所有藥皇對我們派去的人都避而不見。”
  戰湛道:“看來麒麟世家是早有預謀啊。不過為什麼呢?”難道是為了對付軍神府身後的白夢山?那也太迂回了吧?而且,聽司徒勤勤的描述,這種蟲子說不定能夠把人變成傀儡來操控。要是真有這麼高明逆天的東西,為什麼不直接用來對付戰不敗?甚至寒非邪。那時候寒非邪連劍尊都不是,應該容易控制得很。
  他總覺得這起事件並不似看起來那麼簡單。
  他一個晃神,就看到雲牧皇走到書桌邊,警惕道:“你要做什麼?”
  雲牧皇朝司徒勤勤招手道:“你來為我磨墨。”
  戰湛緊跟著司徒勤勤走,生怕一不小心掉進陷阱裡。
  他這樣防備,雲牧皇視若無睹,提筆蘸墨書寫,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枚印章蓋在紙的最後。
  “什麼?”戰湛好奇地伸過頭去。
  雲牧皇雲淡風輕地說道:“傳位詔書。”
  戰湛在詔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哈?”
  雲牧皇看著他,緩緩地歎了口氣道:“若是可以,我倒希望那個人是戰雷,可惜……”
  戰湛道:“等等,等等等等!你……”他指指雲牧皇又指指自己。
  雲牧皇道:“我死後,你就是雲家最後的血脈,不傳位給你傳位給誰?”
  戰湛激動道:“擦!你結婚兩年,難道都沒有生下一男半女?”
  雲牧皇和司徒勤勤臉色齊齊一變。
  雲牧皇笑得比哭還難看,“那時候,我已經開始服用齊世鐸煉製的藥物,他要我禁女色,所以我……”
  戰湛想起和齊敬轅滾床單的司徒勤勤,覺得信息量太大,“那,那現在?”
  雲牧皇扭頭。
  司徒勤勤咬著嘴唇道:“縱然有孩子,沒有父母蔭蔽,也難以茁壯成長。騰雲帝國正值風雨飄搖,需要強而有力的臂膀來做舵手。不論身份能力,再無人比小公爺更適合,請小公爺萬勿推辭!”
  戰湛整個人都懵了,好半天才道:“這是讓我當皇帝啊?”
  雲牧皇和司徒勤勤同時點頭。
  雲牧皇將詔書塞在他手裡,鄭重道:“帝國未來,盡交托于湛弟之手!為兄愧對帝國,無言可說,只能以至誠之心祈禱湛弟率領我騰雲脫離麒麟世家的魔爪。”
  戰湛一腔熱血被喚醒,反手抓住他的手,動容道:“你放心,我雖然不會做皇帝,但我一定會使喚大臣們好好幹活!”
  “……這就夠了!”
  四隻手,二十根手指,牢牢地、緊緊地交握著。
  “話說,我娘呢!”戰湛問道。
  雲牧皇和司徒勤勤對視一眼。
  司徒勤勤道:“皇姑與母后在一起。我們被麒麟世家帶來之後,就被囚禁於此,我也不知道他們在何處。”
  雲牧皇抓著戰湛的手道:“若是你有機會見到姑姑,請一定要代我向她道歉。”
  “你不在意密謀造反的事?”
  雲牧皇歎氣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早知今日,說不定我也會支持軍神府造反。我這樣的人,無德無能,本就不該當皇帝。”
  “有一個問題我想問你。”戰湛將雙手用力地從他手中□,“姨婆他們……”
  “他們之死與我無關!”雲牧皇激動地說,“衛盛是麒麟世家的爪牙!我那時候受制于麒麟世家,皇宮內外都是他們的眼線。不錯,我的確生氣水靈請他們出山,卻絕沒有想過要殺了他們。他們是我雲氏高手,他們死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我只是沒想到麒麟世家這麼快動手。”
  “那你為何不將困境告知他們?”
  雲牧皇道:“以他們的修為,就算告知了又有什麼用?姑婆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那時候她完全站在姑父一邊,我心裡不舒服,自然就……唉。”
  戰湛覺得他的人生真是太糾結扭曲了,“算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先去找娘。”
  雲牧皇緊緊地望著他道:“今日一別,他日再見,為兄或許已經成為一抔黃土。請湛弟記得,為兄若是地下有靈,一定保佑騰雲帝國國泰民安,湛地一帆風順。”
  戰湛心裡酸,鼻子也酸,眼前這個人曾讓他恨之入骨,可現在自己情不自禁地有些捨不得他。改邪歸正的反派死的時候,果然很容易賺熱淚。他吸了口氣道:“你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嗎?”
  “什麼賭約?”
  “魔獸比鬥的那個。”
  “……記得。”
  戰湛瞪了他一眼,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記得”這兩個字有多水,“在比鬥之前,不要死。君無戲言,身為一國之君,言出必行,怎麼能夠食言?”
  雲牧皇苦笑道:“為兄盡力。”
  戰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活著卻很難。我們都是聰明人,當然應該把難題留給自己,把簡單的留給別人,這就是捨己為人的精神!”
  “……為兄知道了。”
  “保重。”
  “保重。”
  戰湛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他身邊小鳥依人的司徒勤勤,心裡突然更酸了,打開門頭也不回地往外沖,逕自沒入黑暗之中。
  
  


197

197、混亂之局(九) ...


  夜色濃重,壓著戰湛喘不過氣來。
  他一邊靠著牆角往前走,一邊不甘心地嘀咕道:“我真是太善良了。敵人落魄不應該是大快人心的事嗎?我說什麼保重,我應該說他下輩子投胎要慎重才對!唉,不過司徒勤勤是無辜的,可憐了一個這麼好的美女啊……雲牧皇真的很倒楣。不過司徒勤勤和齊敬轅又是怎麼回事?”
  “誰?”他前方突然響起一聲冷喝。
  戰湛吃了一驚,立刻進入魂體狀態,看著雲牧皇給自己的詔書從懷裡掉下來,落在地上。
  一隊士兵沖過來,為首的那個人警惕地張望四周,沒看到人影才,才小心翼翼地拾起詔書。
  “這是……”他身後一個士兵正要探過頭來,卻被他推開了。
  為首那人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合上,強忍著震驚道:“想來是什麼人什麼人弄丟的,我去交給衛大人。你們繼續巡邏,不得偷懶。”
  士兵們唯唯諾諾地應了。
  為首那人將詔書收入懷中,快步朝另一邊走去。
  戰湛焦急地跟在他後面,恨不得一錘子砸死他。“為什麼我的東西都要去衛盛的手裡轉一圈,招魂鈴是這樣,詔書也是這樣……衛盛上輩子是不是姓趙啊。”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下手,哪知那人偏偏哪裡熱鬧往哪裡湊,等戰湛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安靜的機會,就看到衛盛從對面的門裡走出來。
  “你不是去巡邏了嗎?”衛盛不耐煩地看著他。
  那人急忙將詔書呈上。
  衛盛疑惑地瞟了一眼,隨即臉色大變道:“你從哪裡拿來的?是陛下……”
  “不。”那人忙將詔書來歷說了一遍。
  衛盛眸光閃了閃,“哦,那你見過裡面的內容了?”
  那人忙道:“屬下不敢私下打開。”
  “是嗎?”衛盛走到他身邊,輕輕地問道。
  那人渾身一冷,低頭道:“是。”
  戰湛看衛盛眼中閃過殺意,暗道不好,果然,衛盛抬手掐住那人脖子用力一扭,連交代遺言的機會都沒給對方。
  戰湛看著緩緩倒下的屍體,喃喃道:“看來投胎要慎重這句話會成為《絕世劍邪》的名言。”
  “戰湛。”
  “嗯?”戰湛回了一聲才發現喊自己的人是衛盛。
  衛盛道:“我知道你在這裡。”
  戰湛道:“這只是證明你不是個白癡,沒什麼好驕傲的。”
  衛盛掂了掂手中的詔書道:“看來你已經見過雲牧皇了。”
  戰湛聽他直呼雲牧皇的名諱就知道這傢伙絕對叛變了。
  “真沒想到雲牧皇貪戀權位大半生,一直將戰家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到頭來卻親手將皇位讓給了你。這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諷刺。”
  戰湛道:“我發現你的廢話變多了。”
  衛盛死死地捏著詔書,表情一點點地凝固,冷冷地說道:“你說,他腦殼是不是壞掉了?”
  “我覺得你比較像壞掉了。”
  “如果他腦殼不是壞掉了,怎麼寧可將皇位拱手送給自己的敵人也不讓給自己的親信屬下呢?”衛盛聲音裡透著股異樣的森冷。
  戰湛吃驚道:“你……”
  “不過算了。”衛盛將詔書收入懷裡,“反正現在的雲牧皇除了他的死亡之外,決定不了任何事。我不一樣,我可以決定很多事。比如說,雲霧衣的生……和死。”
  戰湛臉色變了。
  “這也是你來這裡的目的吧?”衛盛抬腳跨過屍體,順著走道,朝地宮更深處走去。
  戰湛急忙跟上。明知道衛盛是丟了個誘餌設了陷阱引他上鉤,他也只能傻乎乎地湊上去。在真正的復活藥研製成功之前,他不能冒任何失去雲霧衣的危險。
  衛盛帶著他走到一座嵌在石壁中不起眼的屋子面前,緩緩地抽出手中的劍,指著屋裡的火光道:“她就在裡面。”
  戰湛聞言立刻往前沖,卻看到衛盛舉劍朝屋子劈了下去。
  情勢緊急,不容細思。戰湛恢復實體,沖到劍的面前,隨手操起手邊的東西硬生生地擋了一下。
  劍劈在竹籠上,籠子一分為二,劍氣穿過籠子撞在戰湛的胸口。戰湛悶哼一聲,身體牢牢地擋著門。
  衛盛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眼底流露出嗜血的光芒,“你終於出現了!”
  戰湛道:“你這是什麼噁心表情?你不是暗戀我暗戀成了相思病吧?”
  “也可以這麼說。”衛盛一邊說,一邊舉劍朝他劈去,“見不到你的日子裡,我天天想著對你做……這種事。”
  戰湛一邊躲閃衛盛的攻擊,一邊防著他沖進屋裡,十分辛苦,連還嘴的空隙都沒有,只能時不時地發出一聲冷哼表示不屑。
  衛盛看著他第三次躲過自己的攻勢,手中的劍突然一轉,用力地劈在門上。
  門應聲而破。
  戰湛緊張地撲上去,手臂在劍鋒上硬擋了一下,與此同時,頭頂卻傳來爆裂聲。他錯愕地抬頭,看到門裡站著一個雜役打扮的人,手裡還抓著陶盆的殘片。
  衛盛趁他怔忡之際,飛起一腳將他了出去,緊接著又補上一劍。
  戰湛總算反應過來,在劍刺入身體之前,進入魂體狀態,叫對方刺了個空。
  衛盛氣得一劍刺穿那個雜役,怒吼道:“出來!”
  戰湛看他殺人如麻的架勢,皺了皺眉,“走火入魔了?”幾乎是見一個殺一個。
  衛盛慢慢地平靜下來,“你以為我不敢殺雲霧衣嗎?”
  “光說不練假把式,你倒是帶我去啊。”戰湛急了。
  衛盛一言不發地轉頭走了。
  戰湛看了看僕役的屍體,歎了口氣,對他說了句:“走好。”從眼前的趨勢來看,“下輩子投胎要慎重”這句話太長,怕關鍵時刻來不及,還是走好吧。
  衛盛又繞了回去,戰湛雖然對地下宮殿不熟悉,但是有些路還是刻意記過的,他發現衛盛現在走的這條路似乎很靠近雲牧皇?
  難道他想用雲牧皇來要脅他?
  戰湛很認真地考慮著雲牧皇和司徒勤勤作為人質的價值。雖然他很同情他們的遭遇,但是和自己的安危相比,他們小倆口還是……走好吧。
  他很沒義氣地反復告誡自己,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能衝動。
  但衛盛並沒有進入雲牧皇所在的住宅,而是去了他後面的那一座。
  那座宅院與雲牧皇的宅院背靠著背,建築構造一般無二,唯一不同的是更加陰森可怖,這麼大的宅院只點了一盞燈,光幽幽暗暗,好似鬼火一般。
  衛盛站在門口,恭敬道:“衛盛參見皇太后。”
  門內許久才有動靜,一個柔柔的聲音回道:“衛統領這麼晚來,所為何事?”
  衛盛道:“我想見雲霧衣公主。”
  “她已就寢。”
  “我今日一定要見。”衛盛語氣陡然強硬,腳步甚至朝裡沖了進去。
  不過戰湛早搶先一步,直接鑽入屋內。
  此處雖然與雲牧皇的居所相似,但裡面的佈置和裝潢卻有天壤之別,偌大一個房間連張桌子都沒有,只有寒酸的兩張木凳和一張只有薄帳的床。皇太后坐在床邊上,裡頭還有一個人影,因光線暗淡,看不真切。
  “此事陛下知否?”皇太后問道。
  衛盛一腳踢開門,沖了進來道:“我自會告知陛下。”
  皇太后受驚站起。
  戰湛總算能看到她身後的人,果然是雲霧衣。只是她看上去十分虛弱,半靠著被子,似乎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心頭酸澀,從齊世鐸到衛盛,挨個罵了個遍。
  “衛盛情非得已,還請兩位恕罪。”他說著,直接沖上來抓人。
  戰湛忍無可忍,現出身形,與衛盛打到一處。
  他的出現讓皇太后和雲霧衣都吃了一驚。雲霧衣在皇太后的攙扶下掙扎著掀帳坐起,蒼白的面容綻放出神采來,“寶貝小心。”
  皇太后難以置信道:“他是戰湛?”
  雲霧衣驕傲道:“不是他是誰?”
  皇太后呢喃道:“竟越長越像戰雷了。”
  雲霧衣道:“他們本就是兄弟。”
  “嗯。”皇太后面上閃過一瞬間的不自然,“果然都是戰家的孩子。”
  雲霧衣敏感地瞥了她一眼,眸光沉了沉。
  戰湛與衛盛打了個半天,漸漸不支,又怕他對付雲霧衣,不敢隱身,只好在心裡祈禱救兵快點出現。按理說,他在地宮晃悠了這麼久,寒非邪也該有點動靜了。
  雲霧衣看出戰湛處境不妙,道:“寶貝,別勉強,使你的絕招。”
  絕招?
  戰湛眼珠子一轉道:“娘,這絕招動靜太大,傷著你怎麼辦?”
  雲霧衣道:“這倒是,你稍微遠一點。”
  戰湛故意往邊上靠。
  雲霧衣道:“我看這樣就不錯了。”
  “還是再遠一點吧。”
  衛盛看穿他們母子倆聯手拖延時間的詭計,冷笑道:“少在這裡裝模作樣,你能有什麼絕招?”
  戰湛道:“我的絕招威力大著呢,一使出來就石破天驚!”
  “好!就讓我看看你的絕招到底有多麼的石破天……”衛盛“天”字剛落“驚”字還未出口,就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重重地推到牆上,連一絲反抗之力都沒有!
  戰湛看著門口如天神般蒞臨的寒非邪,暗暗舒了口氣,得意地沖衛盛做了個鬼臉道:“跟你說了,我的絕招一使出來就石破天驚嘛。這個秘密隱藏在我心裡很久了,其實我輔修刺客,正職是召喚師。”


198

198、混亂之局(十) ...


  衛盛揉著胸口,惡狠狠地盯著寒非邪和戰湛。儘管他表現依然兇悍,可在場其餘人都看出他是色厲內荏。
  戰湛攔住打算乘勝追擊的寒非邪,道:“在你把他粉身碎骨之前,先把他懷裡的詔書拿出來。”
  寒非邪問道:“詔書?”
  戰湛道:“我見過雲牧皇了,他決定把皇位傳給我。”
  寒非邪和雲霧衣看向他的目光頓時很複雜,似乎都在問:你對雲牧皇做了什麼?
  戰湛無辜道:“他開了天眼,發現我天賦異稟,是帝王之才,於是自慚形穢……好吧,其實他快死了。哎喲……咿呀喂!”後面一連串的驚呼是因為衛盛突然拿出詔書打算撕毀卻被寒非邪率先搶了下來,還被他一腳踢到了牆邊。
  戰湛看著被打得只會吐血的衛盛,虔誠道:“走好。”
  寒非邪翻開詔書,看了兩遍,都沒有發現不尋常,轉手將詔書遞給戰湛,“真的是雲牧皇寫的?”
  “我親眼看著他親手寫的,千真萬確。墨還是他老婆磨的。”
  “寶貝,過來,把詔書拿來我瞧瞧。”雲霧衣朝他招手。
  戰湛捧著詔書雙手送過去,眼角瞄到皇太后一聲不吭地坐在床邊,臉色陰沉,看向他的時候,面頰立刻緩了緩,卻更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雲霧衣接過詔書,慢慢地打開,掃視了數遍,才道:“的確是陛下的筆跡。”
  皇太后強笑道:“戰湛是皇兒的好弟弟,他說是,當然就是了。不過你剛剛說他快死了,是什麼意思?”
  雖然皇太后剛開始的表現還不錯,可戰湛對著她怎麼都喜歡不起來,說話也沒什麼顧忌,將雲牧皇淒涼的處境一一道出。
  皇太后越聽越驚慌,數度臨近崩潰又強撐不倒,連雲霧衣都歎了口氣。
  “這都是報應啊。”皇太后聽完之後,撲倒在床上哀嚎。
  雲霧衣冷不丁地說道:“是殺了雷兒的報應吧?”
  皇太后身體猛然一震,失措地抬頭道:“你說什麼?”
  雲霧衣道:“下手的是送命堂?”
  皇太后白著臉道:“胡說!你有什麼證據。”
  “沒有。要是有的話,我不會到今天才問。”雲霧衣頓了頓道,“我也知道你們不會承認的。”
  皇太后怒氣衝天地站起來道:“不是我做的,我為什麼要承認?”
  雲霧衣淡然道:“隨便吧。反正是或不是,也不重要了。”
  一句話澆滅了皇太后的怒氣,頹然地坐下來,靠著床杆子發怔。
  雲霧衣搭著戰湛的手站起來道:“找到你爹了嗎?”
  “找,找到了。爹本來打算親自來救娘的,但是受了點傷,是小傷,輕傷,娘不用擔心。等我們回去就能見到他了。”戰湛目光緊盯著雲霧衣的鼻樑,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雲霧衣了然道:“他不想見我吧。”
  戰湛道:“也不是……他只是一時想不開。”
  雲霧衣若無其事地擺手道:“算了,由他去吧。”
  ……
  這是離婚的前兆啊。
  戰湛還想勸幾句,就聽雲霧衣道:“當務之急是扳倒麒麟世家,重振帝國。”
  她這樣說,戰湛也不好再糾纏於家事,點了點頭。
  雲霧衣看向寒非邪道:“帝國危殆,懇請白夢山出手相助。他日帝國中興,必有所報。”有了雲牧皇的詔書,她的話自然十分有分量。
  寒非邪道:“伯母言重了。湛湛的事就是我的事。”
  戰湛高興道:“沒錯,娘有什麼事,儘管使喚好了。”
  “……”雲霧衣輕輕地瞪了他一眼,對自家兒子沒輕沒重的言辭十分不認同,“話不能這麼說。”
  戰湛道:“能的能的。反正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不分彼此。”
  雲霧衣察言觀色,見寒非邪果真沒有半點不悅,才放下心來,又對自家兒子卓越的社交能力暗暗讚賞。看來寶貝兒子改邪歸正之後,二是二了一點,但眼光不錯,早早地交了寒非邪這個朋友,傍上了有力的靠山。
  她道:“不知山主可有對付麒麟世家的良策?”
  戰湛道:“麒麟世家一共有三個劍聖,被寒霸幹掉了一個,還剩兩個。所謂擒賊先擒王,把這兩個幹掉之後,麒麟世家應該就散了吧?”
  雲霧衣對著輕描淡寫地說著幹掉一個劍聖的二兒子,神色複雜。
  奈何二兒子身後藏著個眼睜睜看著他越來越二還不加阻止甚至推波助瀾的大靠山。寒非邪道:“嗯,就這樣吧。”
  雲霧衣:“……”
  地猛然動了一下。
  戰湛伸手扶住雲霧衣,抱怨道:“最近怎麼老是地震!”
  雲霧衣道:“這裡是地下宮殿,若是震得太厲害,恐怕會坍塌。”
  “那我們快走吧!”戰湛扶著雲霧衣要走,眼角瞥見皇太后失魂落魄地靠著床柱,心軟地猶豫了下。
  皇太后回神道:“我想見皇兒。”
  寒非邪皺了皺眉。戰湛想到雲牧皇就在隔壁,來來去去也不費力,一口應承。
  臨出門,戰湛猛然記起衛盛,剛要開口,就看到寒非邪對準他拍下一掌,本來還仰躺著喘氣的衛盛頓時沒了動靜。戰湛道:“我們不問點什麼嗎?”
  寒非邪道:“沒必要。”
  戰湛看著衛盛的屍體,心頭說不出的滯悶。哪怕是看彼此不順眼的當初,他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變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大敵。
  地起伏震動連綿。
  戰湛等人不敢流連,快步朝雲牧皇的宮殿走去。
  雲霧衣被麒麟世家的人打成內傷,走了幾步便感不支,戰湛所幸將她背了起來。
  他們走後,那間空蕩蕩的屋子裡突然出現一個佩戴白夢之心才能看見的身影,沖著衛盛的屍體,慢慢地低下頭,張開嘴……
  
  雲牧皇的住所靜悄悄的,戰湛推門而入後發現只有雲牧皇一人在,司徒勤勤不知去向。雲牧皇正在閉目養神,見到他們進來先是一驚,隨即激動地站起來道:“母后?皇姑?”
  皇太后看到他淒慘的樣子,悲從中來,抱住他悲哭不止。
  戰湛道:“太后想見你。”
  雲牧皇悽楚道:“竟讓母后見到我這副模樣,我……”
  皇太后嚎啕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都是我的好孩兒。”
  兩母子抱頭痛哭,看得戰湛忍不住濕了眼眶,轉頭看寒非邪和雲霧衣,卻一個賽一個的平靜淡定。
  戰湛感覺到詭異的氣氛,尷尬地問道:“皇后呢?”
  雲牧皇道:“我說我肚子餓,她幫我找吃的去了。”
  “哦。”沒想都堂堂皇帝,連吃的都要皇后親自去找。戰湛越發同情他。
  雲霧衣道:“難得陛下母子團圓,我們就不要站在這裡打擾了。”
  “哦,也對。”看他們哭得這麼慘烈,戰湛也有點呆不下去,和雲霧衣、寒非邪一起匆匆告辭出來。
  三個人走了一段路,寒非邪道:“司徒勤勤有些奇怪。”
  戰湛一怔道:“啊?你見過她?”
  “只是聽你的描述。”
  “哪裡奇怪?”
  雲霧衣道:“她若是真心對雲牧皇,就不該在他受病痛困擾之際還外出與人私通。若她不是真心,想要等雲牧皇死後另找靠山,又何必再回到雲牧皇的身邊看他臉色?”
  被她這麼一說,戰湛也覺得有點蹊蹺,“會不會她是在找後路又良心不安的中間掙扎?”
  雲霧衣道:“她對你說起雲牧皇的遭遇時,表情如何?”
  “十分真摯。”戰湛道,“若是假的,那水準都可以拿奧斯卡影后了。”
  “奧斯卡影后是什麼?”寒非邪問。
  戰湛道:“呃,演技高超的意思,呃,歇,歇後語啦,奧斯卡影后——演技高超,是某個偏遠地方的歇後語。”
  雲霧衣道:“還有一種可能。”
  戰湛道:“什麼可能?”
  雲霧衣道:“雲牧皇並不打算乖乖等死。”
  戰湛一怔。
  “他們正在或正想策劃著什麼。”雲霧衣道。
  戰湛道:“不會吧。他們都這樣了,還能策劃什麼?連詔書都給我了。”
  “這就是他們最大的漏洞。”雲霧衣語氣陰冷,一字一句都透著森冷的恨意,“以雲牧皇的為人,他寧可毀掉騰雲帝國,也絕不會將皇位傳給你的。他若是肯,就不會恨戰家這麼多年,更不會殺你哥哥。”
  戰湛正色道:“哥哥真的是他殺的?”他看得原著裡並沒有提到這一段,也許是情節不夠重要所以省了,也有可能是雲牧皇做了寒非邪的小弟,作者故意忽略了。
  雲霧衣道:“九成把握。”
  以雲霧衣的為人,她說九成,那差不多就是十拿九穩。
  戰湛腦海裡司徒勤勤和齊敬轅抱頭亂啃,雲牧皇和皇太后抱頭痛哭的場面來回交錯,心猛然縮了縮,覺得這家人都太……
  深不可測。
  地震動的越發厲害,隱約能聽到轟隆隆的水聲在四周奔騰,回蕩地宮。
  戰湛驚道:“發洪水了?”
  



199

199、混亂之局(十一) ...


  寒非邪閉了閉眼,“在地宮周遭的上方,從這邊走。”
  戰湛走在長道平整的地面上,想像著一座巨大城池下面被挖空成一個大地宮的三維立體圖,不禁咋舌道:“麒麟世家究竟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出這麼大個地宮來的?”
  雲霧衣道:“誰說這個地宮是麒麟世家建造的?”
  “雲牧皇……”戰湛說完,看著雲霧衣和寒非邪望向自己的眼神,自覺投降道,“好吧,我知道我很容易被騙。”
  雲霧衣道:“其實雲氏內部一直有一個傳說,據說當年太祖率軍攻入皇城之後,發現前朝皇室躲在皇宮地下一個密道裡,日以繼夜地進攻了三個月才攻破。太祖有感于密道精巧,請了能工巧匠對密道進行擴建。若傳說不假,應當就是這個。”
  戰湛道:“雲牧皇姓雲,他沒道理沒聽說過吧?”
  雲霧衣無奈地拍拍他的腦袋。
  戰湛捂臉道:“我果然好騙!”
  寒非邪道:“要回去找他算帳嗎?”
  戰湛道:“算了。對著那張被閻羅王點名過的臉,我實在下不去手。”
  雲霧衣歎氣道:“你若是有非邪一半的沉穩智慧,我也可放心了。”
  戰湛嘀咕道:“可不是他的另一半麼。”
  雲霧衣揚眉道:“你說什麼?”
  “呃。”戰湛求援,見寒非邪作壁上觀,只好乾巴巴地解釋:“我說了他的是我的,我的是他的,兄弟一體嘛。對吧?寒霸……”
  寒非邪聳聳肩,不置可否。
  雲霧衣敏感地察覺到兩人間不同尋常的氣氛。雖然聽戰湛說話語氣,兩人的關係似乎很鐵,可在她看來,兩人之間的關係親密還不如兩年前。但說生疏了,看寒非邪的態度又不是。
  “我們這是在哪兒?”四周越來越偏僻,巡邏的士兵都不見了。
  雲霧衣道:“是鍋爐房嗎?”
  “娘看到了什麼?”
  “你沒有感覺到嗎?”雲霧衣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非常的熱。”
  戰湛面容僵了僵,乾笑道:“我以為是走路走多了的關係。”
  寒非邪道:“還記得慶恩湖下面藏著什麼嗎?”
  戰湛道:“怪獸?”
  “是火陽池。”寒非邪道,“大家都在地下,說不定是相通的。”
  “你是說剛剛是火陽池的水……”戰湛面色大變,那玩意兒跟岩漿一樣啊,“那我們現在,我娘?”他是魂體,火陽池的水對他沒作用,寒非邪是劍神,也不怕,唯獨雲霧衣本就受了嚴重的內傷,跑都跑不快。
  雖然他講得顛三倒四,但寒非邪還是懂了,“聽聲音,池水正圍著地宮繞行……如果要灌進來,早就灌進來了。”
  戰湛道:“繞行?難道是疏導引流?麒麟世家還管天都的水道交通?難道他們真的把天都當自己的家了?”
  雲霧衣道:“火陽池是什麼?”
  戰湛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雲霧衣面色微變,“如此一來,天都就成了孤城。”
  ……
  戰湛難以置信道:“不太可能吧?天都城占地面積這麼大,四周又沒有護城河,麒麟世家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分鐘內挖一條溝出來,還填滿火陽池的池水?”
  “並非朝夕之間。”雲霧衣沉聲道,“我終於知道,這一年來,天都城夜晚的怪聲因何而來了。只怪我大意,被皇太后修葺皇宮和祖廟的藉口糊弄了過去。”
  戰湛吃驚道:“是雲牧皇和皇太后幹的?我怎麼越來越糊塗了。”
  寒非邪道:“很簡單。只要把麒麟世家和雲牧皇想成合作了一堆壞事最後卻翻臉的狼狽,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戰湛搖頭道:“雲牧皇圖什麼?”
  雲霧衣道:“權力。”
  “他已經是皇帝了。”
  “皇帝之上,還有劍皇、劍尊、劍聖,還有超級世家。”
  戰湛撓頭道:“所以才覺得設定不合理啊。一國之君登頂了,像劍尊劍聖這種高手不是避世不出,就是為他所用,大家都生活在王法之下,一切都有條有理有規有矩,也不會這麼亂了。”
  雲霧衣道:“也不是不能實現。”
  “怎麼實現?”
  “若皇帝是劍聖,那麼皇室就是超級世家,其他人自然就會乖乖遵循王法。”雲霧衣看向戰湛的目光飽含期盼。曾經,她對這個兒子的期望只有一個,就是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地過一生,但他越來越出色的表現讓她的願望漸漸變質,甚至遠遠超過她對戰雷的期盼。
  她有一種預感,這個兒子會飛得比她想像的更高更遠。
  戰湛不知道她望子成龍的心理,汗涔涔地想:在寒大劍神面前,劍聖也不算什麼。
  “他們出發了。”寒非邪突然道。
  戰湛道:“誰出發了?”
  寒非邪做了個走的手勢。
  戰湛背著雲霧衣跟上去。
  雲霧衣怕他累,附著他的耳朵讓他放她下來,自己可以走一段。
  戰湛的雙手卻將她箍得更緊,“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能這樣一直背著你。”小時候,他羡慕其他的孩子能夠被自己的父母牽著抱著,長大之後,他羡慕的是那些週末能夠提著禮物去父母家看看的人。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嫌棄奉養老邁的父母,他只知道,這曾是他求之而不得的夢。如今,這個夢圓了,哪怕這是一本書,一篇文,一個虛構的世界,他也願意永遠地沉溺下去。
  即使有一天他會突然醒過來,躺在一家精神病醫院,被告知自己瘋了數年,也無悔。
  “看劍!”斜裡突然伸出一把劍,朝戰湛的肩膀刺去。
  原本走在前面的寒非邪突然從戰湛的身後伸出手來,捏住劍尖,輕輕一抖,連人帶劍丟了出去。
  “若芙!”齊敬轅急急忙忙地冒出來,扶住那個被寒非邪丟出去的少女。
  戰湛這才看清她就是闖入衛隆衛興秘密基地的齊姓少女。
  齊若芙推開抱住她的齊敬轅,指著戰湛的鼻子道:“是你?”
  戰湛笑嘻嘻道:“正是你爺爺我。”
  齊若芙怒道:“你這人真不要臉。”
  戰湛道:“你這麼記著我,可不是因為我不要臉嗎?”
  齊若芙氣得兩腮通紅,齊敬轅連忙在旁邊勸慰,態度之殷勤,言辭之懇切,就差沒有拿個香爐將她供起來了。可她不怎麼領情,推開他道:“你修為差,你去喊人幫忙,我堵著他們。”
  齊敬轅臉上一紅,“我已經叫了人了。”
  他話音剛落,走道前後都湧出數十個人,有的穿著皇宮守衛的服裝,有的穿著禁衛軍的衣服,還有的穿的和齊敬轅差不多。
  寒非邪道:“我開路和斷後,你護著伯母。”
  “開路和斷後?”戰湛光想想都覺得很有難度。
  寒非邪一招空手奪白刃就近搶過一把刀,對著前路就劈出一記火陽之氣。戰湛趁他們被劈得人仰馬翻,踩著身體往前沖。
  以齊若芙為首的諸人反應過來,紛紛上前,統統被寒非邪掃出的火陽之氣彈開。
  “你們不是他的對手,閃開。”
  空中出現一聲冷冰冰的呵斥,寒非邪眼睛一眨,他和戰湛的中間就多了一個身穿淺灰長袍,頭戴玉冠的中年女子。她手持長鞭,神色凜然,冷聲問道:“齊世鐵是你殺的嗎?”
  寒非邪道:“死在我手下的無名小卒太多,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那就是你了。”中年女子道,“我叫齊翠蘭,你記好了。”
  寒非邪毫不意外。她一出現,他就知道她是齊家三大劍聖之一。“好,如果你死在我手裡,我會記住你的名字。”
  齊翠蘭道:“口出狂言的一共有兩種人。一種是不知天高地厚,一種是實力強橫,不懼任何對手,你能殺齊世鐵,一定是後者。”
  “你想為他報仇?動手吧。”
  “我為什麼要為他報仇?”齊翠蘭道,“我討厭他還來不及。你殺了他,簡直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寒非邪看著她,“你在拖延時間……”
  “有嗎?我只是難得看到一個像你這樣對胃口的年輕人,忍不住想多聊幾句。”
  齊翠蘭剛說完,寒非邪已經朝她沖過來。
  齊翠蘭雙手交叉,發出一道劍氣牆,擋住他的攻勢。
  寒非邪眼中閃過一絲怒火。
  齊翠蘭道:“來不及了,你的好朋友現在應該已經……”她陡然感到壓力增強。
  因為火陽之氣,寒非邪渾身火燙,但神色冰冷如十二月的霜雪,連說出的話都能擰出冰渣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讓整個神劍大陸陪葬吧。”
  “好大的口氣。”齊翠蘭嘴角勾了勾,想笑,卻感到一股巨大的熱氣順著手臂向身體蔓延,漸漸靠近心臟。她急忙使出麒麟甲,並用劍氣驅逐那股灼熱之氣。
  好古怪的劍氣。她暗暗驚心,尤其那股灼熱之氣被劍氣驅逐之後竟然懂得化整為零,到身體別處再凝聚起來。
  “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寒非邪冷冷地說,“我不懼任何對手。”
  齊翠蘭胸口猛然一痛,整個人如沐烈火,痛得說不出話來。
  躲在一處圍觀的齊若芙和齊敬轅看到心目中近乎無所不能的尊長在寒非邪的手中猶如蘭花一般脆弱,又驚懼。齊若芙想上前幫忙,還沒走出兩步,就像跳進火坑一樣,渾身刺痛著朝後退去。
  有齊世鐵這個前車之鑒,齊翠蘭曉得厲害,不敢戀戰,硬生生撤掉劍氣牆,用麒麟甲硬抗了一招,身體一縮,順著石壁如球一般滾了出去。
  
  


200

200、混亂之局(十二) ...


  球到十字路口,忽而一拐,順著左道而去。
  寒非邪隔空彈出一記火陽指,也不管中沒中,扭頭沖著前方地道沖去。之前他們轉來轉去偏離原道甚遠,他雖然找到出口,出來卻不是慶恩義莊,而是一座陌生別院的假山中。
  院子裡花草樹木被打得七零八落,顯然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
  寒非邪沖上屋簷,幾個跳躍來到院落前門。
  一個披頭散髮的老頭正卯著勁兒對著戰湛打。戰湛一動不動地撲在雲霧衣的身上,像一道難以攻破的銅牆鐵壁。
  寒非邪眉頭微皺,波瀾不驚了數日的心猛然刺痛了一下,右手情不自禁地朝老頭揮出一掌。
  老頭聽到動靜,正要閃開,四肢突然被定住了,像打了個石膏,呆呆地站在原地,由著那一掌拍在後背。入體的火陽之氣猶如其名,充滿火氣,洶洶地穿過身體,從胸口、雙掌、下陰、膝蓋……各處鑽出,帶起數道血箭。
  寒非邪看他似要朝前撲倒在戰湛身上,立刻飛起一腳將他踹了開去,然後伸手去掰戰湛的肩膀,卻沒有扳動。
  “湛湛。”他看著戰湛閉緊的雙眼,突然湧起一陣恐慌,不敢大聲呼喚,“湛湛?”
  被護在身下的雲霧衣聽到動靜,立刻張開眼睛,鬆開被咬出深深血痕的牙齒,柔聲道:“寶貝,沒事了。放開娘吧。”
  戰湛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抱得更加用力。
  “寶貝,你壓到娘了,娘很疼。”雲霧衣聲音打著顫,幾乎不敢回頭去看戰湛的臉。
  過了會兒,戰湛才睜開眼睛,目光很快從茫然轉為擔憂,低頭看雲霧衣,見她無恙才松了口氣,想要站起,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一點點地消失。
  雲霧衣被他壓在下面,十分敏感,轉頭時正好看到戰湛消失在空中。
  “寶貝?!”她震驚地瞪大眼睛,伸手去抓他,卻摸了個空。
  寒非邪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戰湛只是恢復了魂體,看樣子,並沒有魂飛魄散的危險。只是這個情況解釋起來很麻煩,他伸出手,想渡給他火陽之氣,讓他自己起來解釋。
  戰湛卻推拒道:“當務之急是殺蟲,你快去殺蟲!”
  寒非邪疑惑道:“殺什麼蟲?”
  “麒麟世家的人帶著一個大箱子出去了,據說裡面是有毒的蟲子。會死人的!”戰湛焦急地說。
  寒非邪剛想說話,就被雲霧衣抓住了手腕。
  “你是不是和寶貝說話?”她臉色很難看,“寶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寒非邪本就不想解釋,現在更是找到了藉口,推託道:“這個以後再說。湛湛說麒麟世家的人帶了一箱子的蟲子出去?”
  雲霧衣見他承認是和戰湛說話,以為戰湛暫無大礙,大概是用了隱身術之類的功法,稍稍放心,搭著他的手站起來道:“聽他們說,是很厲害的毒蟲。他原本想用來對付我們,又怕耽誤了計畫……”
  “什麼計畫?”
  雲霧衣道:“他們雖然沒說,我也猜得到。他們想將天都變成一座死城!”
  ……
  什麼深仇大恨啊?
  戰湛聽得心頭發涼。雲牧皇要搞垮軍神府,想借助麒麟世家對付白夢山,這說得過去。說麒麟世家和雲牧皇鬧翻,對付完軍神府對付騰雲帝國皇室的死忠,也說得過去。可是天都城民和麒麟世家有什麼過節?他們為什麼要將天都變成一個死城?
  屠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看麒麟世家各種準備就知道,他們早有預謀。
  可是為什麼?
  總不會麒麟世家落魄的時候被天都全體城民排著隊鄙視過吧?先不說天都城民有沒有這麼無聊,就麒麟世家享譽百年的輝煌歷史,也不會給這樣的機會啊。
  他看向寒非邪,寒非邪顯然也在想這個問題。
  “會不會是……因為寒家?”戰湛輕聲道。
  除了寒家之外,他想不出還有誰能令麒麟世家這樣分瘋狂。
  寒非邪道:“有必要嗎?”
  也對。麒麟世家若是真要對付寒家,早八百年就能掃平了,可他們偏偏不,就今天一點明天一點地吊著他們慢慢折磨。實在沒理由突然用整個天都城給他們陪葬。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原因!”戰湛撓頭,“可是我想不出來。”
  雲霧衣看寒非邪眉頭緊鎖,猜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我想到幾種可能性,我們邊走邊說。”
  寒非邪扶她起來,然後蹲下|身,讓她趴在自己背上。
  雲霧衣有所顧慮。
  寒非邪道:“您是戰湛的娘,就是我娘。”
  戰湛在旁邊猛點頭。
  雲霧衣這才同意。
  戰湛催促道:“娘,你說的幾種可能到底是什麼可能啊?”
  或許是母子連心,雲霧衣雖然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卻給出了答案。“一種,他們想要天都城做什麼。”
  “做什麼?秘密軍事基地?廢了一個國家的首都做基地的這種做法不叫奢侈,叫腦子有屎!”戰湛憤憤道。
  “一種,是天都城的人的存在對他們不利。”
  “又不是吃他們的!他們不來天都城,天都城有誰會跑去麒麟世家擋他們的路?”
  “還有一種,”雲霧衣面沉如水,“洩憤、示威、報復。”
  她每說一個,戰湛的臉就黑一分。
  寒非邪道:“不管哪一種,解決的方法都只有一個。”
  “殺光。”
  戰湛第一次這樣贊同使用暴力解決問題。
  
  但是寒非邪帶著雲霧衣在在附近兜了一圈,沒有看到半個蟲子。
  戰湛道:“難道他們是嚇唬我們的?”
  寒非邪凝神想了想道:“毒蟲再毒也是蟲子,最有效果的應該是出其不意。”
  雲霧衣介面道:“不錯。秘密武器殺傷力最強的,應該是第一下。”
  戰湛道:“什麼意思?”
  寒非邪道:“意思就是,他們最先會對付的應該是最難對付的人。”
  雲霧衣道:“一旦武器曝光,這些人最有可能防範或者躲避過去。也就是說,他們最先對付的應該是……”
  戰湛介面道:“天都城最強的人。”
  “寒家。”
  “朱晚、法拉利……”
  “不敗。”
  三個人同時脫口而出。
  雲霧衣和戰湛盯著寒非邪。
  寒非邪道:“他們都在一個地方。”
  
  不管天都城如何天翻地覆,對於天地來說,一切都和往常沒什麼區別。該上班的上班,該收工的收工,天該黑的時候,就黑了。
  寒非邪和戰湛大老遠就看著藍府燈火輝煌,熱鬧異常。
  寒非邪的腳剛踏上藍府屋簷,箭矢就像蝗蟲一樣,從四面八方射過來,若是換了個低修為的人,此刻早已成了只刺蝟。
  “手下留情。”戰湛這句話當然不是對對方說的。
  寒非邪聞言,嘴角一撇。漫天箭矢如結冰在空中一頓,然後刷拉拉地落在地上。
  戰湛看著第二波箭矢大軍,老神在在地說:“先問問情況。”
  寒非邪身體一閃,人出現在弓箭手背後,拎著其中一人的衣領道:“發生什麼事?”
  那人驚得魂飛魄散,一句話都沒說,就翻了個白眼昏了過去。
  寒非邪見其他人調轉箭頭,不耐煩地鬆開手,轉身朝裡走去,走到一半,突聽背後一連串的驚呼,回頭看到那些弓箭手像躲避瘟疫一般避開那個昏過去的人。仔細看那人,躺在地上的姿勢雖然沒變,可身體血肉卻像是被抽幹了,一下子癟了下去,只有一層皮依附著骨頭。
  戰湛看得一陣心驚膽戰,“這是什麼東西?”
  寒非邪怕裡面生變,不敢怠慢,不管沿途多少明崗暗哨,直沖藍府安排給戰不敗居住的客房。
  客房此時也是燈火通明,不止如此,受傷的法拉利趴在院子中央,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四周,耳朵高高豎起,好似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躥出去。但若仔細瞧,會發現它的內心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樣鎮定。
  “爹!”它看到寒非邪出現時候,尾巴歡喜得直直豎起,一腦袋撲進他懷裡。
  寒非邪拍拍它的腦袋,“戰元帥和朱晚呢?”
  法拉利道:“在裡面碎覺。我們要換班。”
  寒非邪道:“出什麼事了?”
  “有從子,細細的,會次人。”法拉利說起來也是滿眼驚恐,“可噁心了!魔嗖類的此辱!”
  寒非邪道:“你怎麼知道它們是魔獸?”
  “它們森喪有討厭的氣息……”法拉利想了想道,“可能不四魔嗖……但不四好東西。”
  他們在這裡說著,戰湛早按捺不住進門。按理說,法拉利和寒非邪說話聲音都不小,朱晚應該聽到才對。他進門才知道朱晚不是沒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而是不敢隨便分神。
  他正站在床邊。他的前方和左右,各有一條成人小指粗細中指長短的白色蟲子翹首望著他。
  戰湛怕寒非邪進門驚動蟲子,正要扭頭出去報信,那三條蟲子突然跳起來,朝朱晚撲去。
  
  


201

201、混亂之局(十三) ...


  戰湛下意識地沖上去想擋在他面前,可是劍氣不足,擋是擋住了,可蟲子還是從他的身體裡鑽了過去!他尚未驚呼,就看到一條棉被甩了出來,連同三條蟲子一起。緊接著門被重重地推開,寒非邪飛快地彈出三指,擊在蟲身上,蟲子爆出漿汁,很快不動。
  朱晚驚奇道:“它們竟然會死?我之前用過劍氣,毫無效果。”
  寒非邪道:“或許是劍氣屬性有異。”
  朱晚道:“幸好山主有辦法對付它們。我鑽研魔獸這麼多年,對蟲類也略有研究,可頃刻間就能將人的血肉吸食乾淨的蟲子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兇殘之物,不似我神劍大陸所有啊。”
  寒非邪敏銳地皺眉道:“難道說它們……”
  朱晚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道:“不好說。”
  “放我下來。”雲霧衣拍拍寒非邪。
  寒非邪愣了下,才記起自己還背著個人,連忙將她放下。法拉利想要對雲霧衣撒嬌,被完全無視了,她逕自走到床邊,低頭探視仍陷入昏迷的戰不敗。
  明知道自己說什麼她都聽不見,戰湛還是勸慰道:“爹沒事,娘不要擔心。”他朝寒非邪使了個眼色。
  朱晚看寒非邪表情,識趣地接過解釋的任務。
  雲霧衣靜靜地聽完,不動聲色地問道:“他想要見陛下?”
  朱晚揚眉,見過戰湛和戰不敗之後,雲霧衣的敏銳和聰慧出乎他的意料。要是戰湛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拉著自己父親一起懺悔拉低了戰家智商平均線。
  “戰元帥受傷,不宜操勞,正需要臥床休養。”朱晚含糊道。
  寒非邪道:“怪蟲出現藍府,藍家有什麼動靜?”
  朱晚道:“這個院子毫無動靜就是他們最大的動靜。不過根據我收買的消息,藍家祖孫三代都已經回來了。”
  寒非邪點頭道:“果然回來了。”
  趴在門口的法拉利突然站起來,對著門口的方向發出一聲警告的咆哮聲。
  戰湛道:“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覺得法拉利它不是人。”
  寒非邪道:“你什麼時候覺得它是誰?扇翅膀還是甩尾巴?”
  “說人話。”
  “把是說成四的時候?”
  戰湛:“……”
  院子門被敲了幾下,寒非邪和朱晚等人都抱胸看著,就是不答。
  未幾,就聽藍雋遠苦笑的聲音響起,“寒山主,之前多有得罪,見諒見諒。”
  朱晚揚聲道:“藍公子此話何解?我們寄人籬下,感激尚且不及,怎敢怪責?這豈非是陷我們於忘恩負義以怨報德之地嗎?”
  “我們同坐一條船,哪裡有什麼恩德之說,只求同舟共濟罷了。”
  朱晚看他姿態放得如此低,也不好咄咄逼人,無聲詢問寒非邪,見他點頭,才將門開了。
  門一開,藍雋遠一馬當先進來,身後跟著一大撥人。侍衛之流不再贅述,有兩人引起寒非邪和戰湛的注意。一個是風度翩翩的中年帥哥,一個是同樣風度翩翩的老年帥哥。他們二人與藍雋遠站在一起,儼然是一條流水線生產出來的不同批號產品。
  戰湛感慨道:“藍雋遠真不錯,一出生就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活得明白啊。”
  藍雋遠一一介紹,老的叫藍太章,中年叫藍巍。
  戰湛補充介紹:“藍太章是雲牧皇的外公,皇太后的親爹,藍巍是雲牧皇的舅舅,皇太后的親弟弟。”
  寒非邪直截了當道:“你們和雲牧皇翻臉了?”
  ……
  久居朝堂,習慣了笑裡藏刀的藍太章和藍巍一時不太適應這種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倒是藍雋遠和他們有過接觸,很快反應過來道:“山主明鑒。陛□為騰雲之主,卻投靠麒麟世家,出賣帝國,吾等雖為國戚,卻也難以容忍此等行徑……”
  “聽說雲牧皇扶植司徒家,打壓你們?”寒非邪更直接地戳了一刀。
  藍太章擺手阻止藍雋遠,開口道:“誠如山主所言。不管是為國為民,于公於私,我與雲氏都已翻臉成仇。如今天都城和騰雲帝國都在麒麟世家的威脅之下,懇請山主不計前嫌,與我等聯手抗敵。事成之後,自有重謝。”
  寒非邪道:“雲牧皇若倒,誰來繼承皇位?”
  這顯然是核心問題,讓藍家三人一時沒了聲息。
  寒非邪道:“若要同舟共濟,就該往同一個方向使力。”
  藍太章試探道:“依山主之見?”
  “我是外人,不便參與帝國內務,不過,”寒非邪拿出詔書給藍太章,“陛下已有自知之明。”
  藍太章看到詔書,吃驚不小,將詔書遞給藍巍和藍雋遠,輪流翻閱之後,疑惑道:“此物是陛下親手所書?”
  “他的字跡,你應當比我更清楚。”
  正因為清楚所以才不可思議。藍氏祖孫三人面面相覷。要是雲牧皇肯將皇位交出來,又怎麼會將帝國帶到這個地步。“陛下可有其他條件?”
  寒非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只是看開了。”儘管他心裡也懷疑雲牧皇另有所圖,但眼下最要緊是收服藍家,其他自然要放置一邊。
  藍太章等人騎虎難下。除雲牧皇之外,只有三人有皇室血脈,分別是雲霧衣、雲水靈和戰湛。按照他們原本的思路,是有意扶植雲水靈的,不想關鍵時刻冒出了一封雲牧皇的詔書。
  藍巍道:“陛下受控于麒麟世家,他的詔書……”
  寒非邪冷哼道:“看來對藍家來說,我們只是招來利用的笨蛋啊。”
  藍家等人一驚。藍雋遠笑道:“山主何出此言?”
  寒非邪道:“你們不正將那些怪蟲引過來嗎?”他說著,手指朝各處連連彈出數指,侍衛們連連發出驚呼,這才發現那些怪蟲不知何時竟然包圍了這座院子。
  藍雋遠錯愕道:“怎會如此?”
  寒非邪道:“不是你們故意割破侍衛的手腕,用血氣將他們引過來的嗎?”
  藍雋遠等人被他揭穿,面色訕然。
  戰湛道:“我們真的要和他們同坐一條船嗎?與虎謀皮的節奏啊。”
  藍太章眼見自己這等小伎倆被拆穿,把心一橫,坦率道:“以血引蟲之舉的確做的不厚道,我們也是迫於無奈。這些怪蟲不知從何而來,刀槍劍氣皆奈何不得。幸有山主出手,方能消滅。唉,說來慚愧,我藍家雖與寒家聯手,但實力在麒麟世家面前,仍不值一提。麒麟世家畢竟是百年超級世家,底蘊深厚,要與他們抗衡,唯有聯手。還請山主放下陳見,同心協力,共除大敵。獲勝之後,以白夢山和軍神府的實力,自然由你們做主。”
  “若我們在大戰中實力受創,這做主的機會自然輪到你們身上了。”寒非邪一語道破他的小算盤。
  藍太章直認不諱道:“這個,我若是否認,山主也未必相信吧?”
  “我喜歡爽快的人。”寒非邪道,“好,一言為定。事成之後,再以拳頭比高低。”
  藍雋遠覺得他這句話意有所指,不太對勁,但看到藍太章和藍巍都沒有說話,也不便插口。
  戰湛對寒非邪十分瞭解,“你是打算打完了秋後算總帳嗎?”就憑藍月眉對寒非邪做的那些事,以寒非邪睚眥必報的個性就絕不可能善罷甘休。要是剛剛藍家一口答應了寒非邪的條件,說不定寒非邪還要為難一下,現下是自己跳進了自己佈置的陷阱裡,正中寒非邪的下懷。
  寒非邪聞言對著他微微一笑。
  “不知藍大人對眼下的局勢有何計量?”雲霧衣從門內出來。
  藍太章看到她,面露微訝,“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雲霧衣道:“目前這個局面,你想去哪裡迎我?”
  “呵呵。”藍太章碰了個軟釘子,乾笑兩聲。
  藍巍解圍道:“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對付麒麟世家。”
  “不錯,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此事要好好商議。”
  藍家眾人原想入內商談,但雲霧衣不想戰不敗昏睡的樣子叫他們瞧見,將他們安排在院中。時間緊迫,他們也不多說廢話,讓人備下吃食,邊吃邊說。
  寒非邪將地宮的事毫無保留地說了,只是免去雲牧皇淒慘的現狀,只說他被人軟禁,十分後悔。
  藍家人聽說怪蟲出自麒麟世家之手個個義憤填膺。
  藍太章道:“此蟲只出現在我家尚好,若是滿城皆是,要那些尋常百姓怎麼活?”
  藍雋遠道:“麒麟世家對我天都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戰湛道:“我覺得現在是不是聯合所有可以聯合的力量,擰成一股繩子,攻下地宮,抓住麒麟世家家主再說?”
  此時最忙的就是寒非邪,一邊將他的話複述一遍,一邊還要彈蟲子。
  藍太章聞言激動道:“正有此意!”
  戰湛道:“事不宜遲,快聯繫阿猛他們啊!”
  藍太章聽說軍神府軍隊進城,也不覺得意外,只叫人帶著雲霧衣親筆書寫的書信前去傳遞消息。
  
  


202

202、混亂之局(十四) ...


  派送書信的人還沒走遠,就有人投遞書信進來。
  藍太章聽說是給戰湛,好奇地看向雲霧衣,“戰小公爺也在天都城嗎?”
  雲霧衣伸手接過信,不置可否道:“他的信,我來看也是一樣。”她打開信,先看落款,面露微訝。
  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她,見她面色平靜地將信遞給寒非邪,都伸長脖子等她說話。這個時候送來的信,絕對不會是普通的問候。
  雲霧衣等寒非邪看完才道:“你以為如何?”
  藍家諸人和朱晚都是沉得住氣的人,看兩人打啞謎反倒不急了,只有法拉利傻乎乎地用腦袋撞寒非邪後背,“爹,森麼信?”
  寒非邪道:“甯秋水勸我們離開。”
  “寧家?”藍巍摸著下巴道,“寧家不是一直保持中立,不肯出手嗎?他在信中說什麼?”
  寒非邪道:“說城中兇險。”其實不止如此,甯秋水還提醒他們趕在明日午時之前離開,至於原因,卻隻字未提。
  藍雋遠道:“寧家掌握騰雲帝國商業命脈,有特殊的消息管道,或許知道什麼。”
  藍巍道:“寧家這些年仗著皇商之便,賺取了數之不盡的財富。可到了帝國生死存亡之際,想到的卻是撤離。如此見風使舵的鼠輩,真正叫人看不起。”
  朱晚聞言也有幾分動容。不管藍家反水的動機是什麼,就憑他們敢與麒麟世家這樣的超級世家正面對抗的勇氣,就讓人肅然起敬。
  藍太章拍拍衣服站起來道:“我們也該做準備了。”藍家屹立不動這麼多年,依仗的當然不僅僅是雲氏的寵倖。藍巍留下來招呼他們,藍雋遠跟著藍太章朝藍家密道走去。
  寒非邪道:“府中只剩下你們?”他們進來的時候,門口還蹲守了很多侍衛。
  藍巍道:“大部分都撤退了,只剩下一小部分留守此處。怪蟲太猖獗,人多也是枉然,反倒白白斷送性命。”
  戰湛道:“這算盤打得真好。這裡有寒霸在,免費驅蟲。”
  寒非邪道:“令尊獨自離開,不要緊嗎?”
  “不要緊。”藍巍頓了頓,發現自己語氣過於輕鬆,前後矛盾,解釋道,“實不相瞞。父親手中有一樣東西,似乎令這些怪蟲有些忌憚。”
  寒非邪看著院子裡越來越多的怪蟲,“我開始想念他了。”
  若真依戰湛說的,集合力量攻入地宮,那麼首當其衝的問題是如何安置戰不敗。雲霧衣詢問朱晚是否有方法讓戰不敗提前醒來。
  朱晚為難道:“元帥若是提前醒來,怕又引起誤會。”
  “寶貝有雲牧皇親手寫的退位詔書,他有意見便是抗旨。”雲霧衣淡然道。
  朱晚折服於她的氣勢,徵詢過寒非邪的意見之後,拿出一包藥粉,兌了水,用勺子一點點地喂入戰不敗口中。雲霧衣見他喂的麻煩,乾脆接過來,嘴對嘴地渡過去。
  朱晚看得滿心佩服。
  戰湛好奇道:“他們是夫妻,這有什麼。”
  寒非邪道:“藥很苦。”
  雲霧衣喂完藥,淡定地放下碗,為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氣灌了下去。
  戰湛道:“我娘是女中豪傑。”
  “廢話少說,我將火陽之氣渡給你。你快點恢復。”寒非邪說著,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直接甩了一道火陽之氣過去。
  戰湛不敢怠慢,接受劍氣後立刻盤膝坐下,吐納運功。
  藍巍注意到寒非邪除了用劍氣對付怪蟲之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朝身邊打一下,不由好奇地問原因。
  寒非邪道:“灰塵太多,順手掃掃。”
  藍巍道:“……這灰塵真戀舊。”掃完了又來,掃完了又來?
  戰湛這次融合火陽之氣又有新感受。大概是之前一次性耗劍氣太多,以至於丹田完全空了,火陽之氣進入丹田之後,丹田好似漲了起來,經脈跟著脹鼓鼓的。他看不到自己的臉,只能順著感覺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膨脹,膨脹,膨脹……
  寒非邪一直關注著戰湛的狀態,見他神色不安,不由收了手,“湛湛?”
  戰湛依稀聽到她的聲音,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甚至感覺到意志在慢慢地抽離,一點點,好似魂體之中又有一個靈魂在飄離。
  天空陡然變近了,卻又更加遼闊。
  雲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他腦袋一會兒暈乎乎昏沉沉,一會兒又異常清明,周遭風景漸漸熟悉,山路、樓宇,似曾相識。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晃了很長一段路,才猛然驚覺這條是白夢山的路。
  他不是在天都城藍家嗎?
  怎麼突然到了千里之外的白夢山?
  戰湛掙扎著想要回去,可身體依舊不緊不慢地朝前走著,甚至從他曾經掉下去的山崖跳了下去。他不知道戰湛以前有沒有心臟,但他肯定的是,跳完之後,一定會有。
  他膽戰心驚地看著自己進入山洞,然後飄過那些複雜詭異如迷宮的路,最後來到石室之內。
  那裡,一個人安靜地躺著。
  不用看,他就知道躺在那裡的人就是他,或者說是他的身體,因為他之前就是從那裡出來的。而現在,他似乎又要回到那裡去了。
  他感覺著自己慢慢地坐入冰棺,慢慢地躺下……
  自己好似在尋找著什麼,四肢慢慢地挪動著,猶如鑰匙尋找著鑰匙孔,螺絲尋找著螺帽。他奇妙地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在一點點地契合,然後……
  一股巨大的吸力讓他感覺到自己突然變成一顆米粒,整個人被濃縮到了極點,陷入完全的黑暗中,直到……一陣熟悉的灼熱將他從黑暗中拉出來。
  戰湛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寒非邪近在咫尺的俊顏,“你,怎麼在這裡?”
  寒非邪道:“不然我應該在哪裡?”
  戰湛還沒回過神,“我在哪裡?”
  “藍府。”寒非邪道,“做噩夢了?”
  戰湛托著腦袋坐了半晌,定了定神道:“我剛剛好像回到了白夢山。”
  寒非邪道:“白夢山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我路上誰都沒碰到。我是回到了我自己的身體裡……”戰湛想用語言來形容當時怪異的感覺,卻一時詞窮,兩隻手徒勞無功地比劃了半天後終於放棄,“然後突然就回來了。”
  寒非邪道:“可能太累了。”
  “那種感覺很清晰,我覺得不是太累。”戰湛道,“要是能找到招魂鈴就好了。你上次殺了齊世鐵之後,有沒有從他的屍體裡找到招魂鈴?”
  寒非邪搖頭道:“他的屍體被燒了,沒有鈴鐺。”
  戰湛倒吸一口涼氣,道:“不會招魂鈴也跟著燒毀了吧?”鈴鐺裡還有他不打不相識的鬼友。
  “不會。”
  戰湛歎氣道:“可惜紫晶商行也沒有找到和魂魄有關的容器。”
  寒非邪道:“只要有,就不會找不到。招魂鈴既然不在齊世鐵手裡,就一定在他信任的人手裡,總歸是麒麟世家收著。”
  戰湛的情緒最易受寒非邪的影響,他看他說得輕鬆,也就輕鬆起來,“嗯。”
  他們站在院裡,院門外和屋子裡同時發出聲響。
  外頭是藍太章帶著藍雋遠,推著一輛怪異的大車回來了,裡面是戰不敗終於醒了。
  戰湛和寒非邪對視一眼,選擇進屋。
  屋裡,雲霧衣和戰不敗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默默無言地看著彼此,卻半點不見夫妻應有的情意。戰不敗看戰湛和寒非邪進門,臉色沉了沉,扶著床柱下床。
  雲霧衣道:“我見過陛下了。”
  戰不敗手一頓,抬頭看她。
  “他先前中了劇毒,是不得不受制于麒麟世家。”
  戰湛聽她用雲牧皇中毒一句話帶過其中糾葛,暗暗豎拇指。薑是老的辣,如果是他,說不定就會囉囉嗦嗦地介紹一長串。
  戰不敗道:“陛下在何處?”
  雲霧衣將詔書遞給他,“陛下下了遺旨。”
  戰不敗面色一變,將詔書拿在手中,反復看了好幾遍,才狐疑道:“這真的是陛下親手寫的?”
  藍太章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句話,對戰不敗突然有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情。不愧是追隨雲牧皇數年的老臣,對雲牧皇的想法把握十分精准,都覺得這封詔書來得蹊蹺。
  雲霧衣道:“你覺得那裡不妥?”
  戰不敗看向藍太章。
  藍太章道:“陛下既為麒麟世家所害,我們就該摒棄前嫌,為陛下報仇才是。”他這麼說,等於默認了這封詔書的真實性。
  戰不敗頹然地坐下,輕聲道:“陛下離開時,是否……痛苦?”
  因為雲霧衣用的是遺旨意,戰不敗自然而然地默認為雲牧皇已經撒手歸西了。
  在場沒有一個人反駁他的錯誤。
  雲霧衣將錯就錯地說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與寶貝冰釋前嫌,帝國未來有了依託,放下心頭大石,心中自然是快樂的。”
  戰不敗道:“他人呢?”
  “寶貝他……”雲霧衣面色一黯。
  戰不敗心中一驚,正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就看到戰湛從人群後面鑽出來,對著他熱情洋溢地喊道:“爹!”
  “跪下!”
  



203

203、混亂之局(十五) ...


  寒非邪眼皮一跳,戰湛跟著心頭一跳,搶在寒霸發作之前雙腿一屈,跪在地上,委委屈屈地說:“爹,發壓歲錢還早。”
  戰不敗道:“過來。”
  ……
  跪下再過來是擦地板的意思嗎?不能過來再跪下嗎?
  戰湛強笑著挪動膝蓋,往前五釐米。
  戰不敗也不計較,認真地看著他道:“詔書真的陛下親筆寫的嗎?”
  戰湛道:“對,他沒叫我幫忙,墨是司徒皇后磨的,我就在邊上看著。”
  雲霧衣緩和氣氛道:“以後要自覺幫忙。”
  “是,如果下次有機會的話。”
  戰不敗沉默了會兒,問道:“陛下的遺體在哪裡?”
  戰湛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雲霧衣望去。
  雲霧衣正要張口,就聽戰不敗喝道:“我要你說,你看你娘做什麼?”
  “遺體”正自由活動著呢,誰知道現在活動到哪個位置。戰湛舔了舔嘴唇道:“應該還在地宮。”
  雲霧衣見他沒有反駁雲牧皇之死,心下微定。
  於是,雲牧皇就這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死亡”。
  戰湛試探道:“爹想去偷出來?”
  戰不敗仰頭長歎道:“罷了。地宮也是個好歸宿。”
  哦也!
  戰湛為他家老頭子的深明大義歡喜鼓舞,萬一真想不開叫他跑去偷遺體,他對著還喘氣的雲牧皇是一錘子敲死好呢,還是一錘子敲死好?
  戰不敗很快收拾心情道:“眼下局勢如何?”
  藍太章這時候才進來道:“局勢危機,正要仰賴元帥。”他將當下局勢一五一十地道來。
  戰不敗皺眉道:“如何安置百姓?”
  藍太章看雲霧衣,雲霧衣看寒非邪,寒非邪盯著戰湛,戰湛誰都沒看,老老實實地跪著數手指。
  戰不敗問雲霧衣道:“你不是調了軍隊入城?現在何處?”
  雲霧衣道:“我剛從地宮出來,還未與他們會合。”
  “爹想派他們保護百姓?”戰湛抬頭,“人手會不會太分散?不如讓他們把百姓聚集到一處,保護起來也方便些。”
  戰不敗瞪著他,“打仗之前,應當先做什麼?”
  “……喊口號?”
  “正經點。”
  他一直很正經的說。戰湛想了想道:“運送糧草。”這個他記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戰不敗深吸了口氣道:“現下這個節骨眼裡,你上哪裡去搜集糧草來運送?!”
  朱晚笑眯眯地介面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想來元帥是想知道敵方的軍機。”
  “正是如此。我們不知怪蟲的數量,貿貿然將百姓聚集在一起,說不定正中對方下懷,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我們一網打盡。”戰不敗道,“麒麟世家貴為超級世家,除有三大劍聖坐鎮之外……”
  “是兩大。”戰湛糾正,“一個被寒霸不小幹掉了。”
  寒非邪再糾正,“是一個半,後來又不小心幹掉了半個。”
  戰湛對戰不敗道:“是一個半。”
  戰不敗鎮定地接下去道:“就算摸不清麒麟世家的底細,也要知道他們的大概部署,最要緊的是此行目的,除了怪蟲之外還有什麼防不勝防的手段。”
  戰湛道:“爹,那你看他們的部署目的和手段是什麼呢?”
  戰不敗伸手想敲他的頭,眼角瞄到寒非邪的面色,手下意識地頓了頓,放到戰湛腦袋上的力道頓時輕了好幾倍,猶如撫摸一般。
  戰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爹,我這幾天沒洗頭。”
  “……”
  
  派出去送信給一到八號的人很快回來,跟著一塊兒來的還有二號和四號。戰不敗看到二號和四號,不悅地冷哼一聲。二號和四號慌忙行禮。
  戰不敗道:“你們眼中倒還有我這個元帥。”
  二號和四號很茫然。
  四號小聲道:“我們行的禮不標準嗎?”
  雲霧衣道:“大敵當前,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雖然雲牧皇的“過世”稍稍緩和了戰不敗和雲霧衣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但心頭的疙瘩終究種下了。換做以往,雲霧衣若是如此說話,戰不敗定然是千依百順地寵著,如今卻是默然地撇開目光。
  二號道:“我們已經與衛家的殘餘部隊聯合,還遇到了寒家,目前正駐紮在東南面的衛家別院,只是孔妍姿小姐依舊下落不明。”
  “沿路可遇到怪事?”朱晚問道。
  四號道:“有!出去打探的人說天都城冒出了一條護城河。”
  戰湛道:“那條河不會噗噗地冒著熱氣,隨便放個生雞蛋下去撈上來就能剝殼吃了吧?”
  四號呆呆地回答道:“沒放過。”
  二號道:“據說是聽到噗噗的聲響,但沒有試過水,不知道是否溫泉。”
  “最好別試,那不是溫泉,比溫泉熱得多。”戰湛道,“會死人的。”
  四號倒吸一口涼氣,二號臉色變了,“難不成……我們被困在城裡?”
  藍家三人也是面色驟變。
  戰不敗當機立斷地站起來道:“若是如此,對方的目的就很明確了。”
  戰湛崇拜地看著他,不愧是軍神啊,就這麼一個細節就讓他看透麒麟世家的目的了。他滿心期盼地等著答案。
  戰不敗道:“就是想一網打盡。”
  “……”戰湛道,“爹,你不研究一下他們為什麼要一網打盡嗎?他們就算看我們不順眼,但是城中百姓是無辜的。”
  “重要嗎?”戰不敗十分懷疑這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又不是審案。既知他們的目的,接下來想如何應對便好了。”
  “也對。那如何應對呢?”
  戰不敗目光投向藍太章。
  藍太章道:“事到如今,我們還要互相猜忌嗎?一切聽從元帥吩咐。”
  “恭敬不如從命。”
  
  深夜,本是一天盡頭,進入夢想的時候,但天都城的夜突然敲鑼打鼓地熱鬧起來。
  戰湛站在城南高塔之上,俯瞰二號四號帶著兩撥人馬從兩個方向敲鑼打鼓挨家挨戶地敲門,疑惑地問朱晚道:“爹之前不是還怕會被聚集起來一網打盡嗎?怎麼又把人聚集起來了?”
  朱晚道:“你有疑問,為什麼不在元帥在的時候說?”
  戰湛道:“我現在在他眼裡只是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再問下去,估計會變成先天不足的喜憨兒。”
  朱晚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完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連忙道:“元帥對你報以厚望,自然高要求。”
  “他是沒辦法。誰讓雲牧皇一時想不開把皇位傳給我了呢。”戰湛開心起來,“你說,到時候上朝,我爹要不要跪我啊?”
  “你希望呢?”
  “還是不要跪的好,最多鞠個躬。”戰湛光想想畫面就樂不可支。
  朱晚道:“你真的打算繼承騰雲帝國?”
  “不好嗎?”雖然戰湛一開始沒想過繼承帝國,但是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前途一片燦爛啊!
  朱晚含蓄地提點道:“山主志向高遠,恐怕不受一國拘束。”
  戰湛愣了愣。
  朱晚見他聽進去,立刻轉移話題道:“我們在城中設置了十二個安置點,一來不致人員太過擁擠,引起踩踏的慘劇,二來也可分散目標。而且這十二個安置點相距不遠,可互相支援,互通消息,連成一個大網,讓對方難以偷襲。”
  戰湛抬頭看了看東方,“這黑暗,要什麼時候過去啊。”
  朱晚道:“有山主在,你何需擔心?”
  難道他知道寒霸升任劍神?作為混到《絕世劍邪》大結局的人物,戰湛對朱晚“神軍師”的頭銜記憶猶新,總覺得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朱晚道:“山主能輕鬆打敗齊世鐵,應當是劍聖高階以上,甚至巔峰了吧?這樣,離劍神只有一步之遙了。”
  戰湛想到劍神要去的另一個世界,心頭煩躁。按照小說的慣性,像這樣留了個伏筆的,多半要主角進去闖一闖,除非是系列文。他突然想起,他看過的《絕世劍邪》結局似乎沒有提到另一個世界,而是提到了巫法大陸?是小說撲街,作者沒有開啟那個世界的地圖,還是……這個世界的結局都在他影響下變化了?
  朱晚看戰湛獨自陷入情緒,也不打擾,兀自在旁邊休息。
  天都城的街道裡人聲鼎沸,到處是奔跑逃竄的身影。有很多百姓本以逃到城門口,看到城門緊閉又折回來,一來一回花了不少時間。
  等戰湛耳根漸漸清靜的時候,東方已經亮了。
  朱晚道:“看,黑暗走了,光明來了。”
  戰湛聞言卻不喜不悲地歎了口氣。
  朱晚以為他緊張,勸慰道:“有了光明,勝利就不遠了。”
  戰湛道:“可惜啊,看著日出日落,卻吃不了早飯晚飯。”
  “……”真正需要早飯晚飯的人是他吧,不說不覺得,一說他的肚子就開始咕嚕嚕地響了。他急忙找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拉著他跳下高塔,朝南邊成門跑,“快去通知山主吧。”


204

204、混亂之局(十六) ...


  初露的晨曦很快被氣勢洶洶而來的雲霧遮住,長風狂嘯,從街道這頭吹到那頭。
  朱晚和戰湛站在不遠處的高臺上,張望著南城門前的動靜。
  戰湛道:“發大招之前真的能呼風喚雨?”
  朱晚道:“據我所知,不能。”
  “可是你看寒霸。”戰湛手掌擋在眼睛上方,望著立於長風之中的孤傲身影,“剛才明明萬里無雲。”
  朱晚道:“有一種人,天生受命運青睞。”
  戰湛道:“別這麼誇我。”
  “你也算一個。”朱晚道,“復活藥我聽多了,但真正用之有效的從未見過。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死而復生的人。”
  戰湛道:“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你長見識。”
  朱晚笑道:“這種見識長一次就夠了。”
  “我也不想死去活來地折騰。”
  兩人正說著笑,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與此同時,寒非邪突然躍上半空,頎長的身軀完全籠罩在金色的光芒之中,仿佛真正的神聖,聖潔而冷酷。
  當他睜眼,天地萬物似乎盡在手中。風聲在耳邊呼嘯,夾雜著百姓們慌亂的呼喊聲,可他的心巍然不動,似乎沒什麼可動的了。
  戰湛和朱晚見他在那裡站了半天都不懂,有些不解。
  “觀眾就我們兩個,他是擺pose給誰看啊?”戰湛道,“難不成要我們鼓掌才能繼續?”
  朱晚道:“山主一定有山主的用意。”
  戰湛雙手攏著嘴巴,喊道:“寒霸!加油!寒霸!來一個!”
  ……
  寒非邪平靜的心湖起了一連串漣漪。他朝那裡看了一眼,慢慢地閉上眼睛,掄起雙手劃了一個大圈子,不斷將火陽之氣輸入雙掌之間。火陽之氣本就是生生不息取之不盡的功法,隨著時間流逝,他懷中的火陽之氣越來越多。旁觀的戰湛和朱晚被絢爛的光芒刺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戰湛眨了眨眼睛,依稀看到那道光慢慢地墜落到地面,引起一陣激烈的震盪。
  朱晚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道:“快走,這裡也會塌陷!”
  戰湛驚慌地站起來道:“和劇本不一樣啊。”
  朱晚道:“山主表現過頭了。”
  “……你不是說山主一定有山主的用意。”戰湛一邊在顛簸的屋頂上跌跌撞撞地亂竄,一邊抱怨。
  朱晚也很苦惱,“表現過頭就是山主的用意吧。”
  性命攸關的時刻,人的潛力被完全地激發了出來。戰湛和朱晚一路跑到最近的安全點,竟然毫髮無傷。
  安全點負責人是五號,看到他們形容狼狽,緊張地問道:“麒麟世家打過來了?”
  戰湛道:“他們正忙著煮湯吧,大概沒時間。”
  五號驚喜道:“成功了?”
  戰湛看向朱晚。
  朱晚道:“嗯,成功了。”
  戰湛把朱晚拉到一邊,“你看到了?”
  “沒有。我們一起跑的,你沒看到我怎麼可能看到。不過我對山主有信心。”
  戰湛看著他的目光好似第一天認識他。“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拍馬屁的最高境界。”
  “發自肺腑。”
  “這就是了。”
  地震的餘波未平,安全點也受到波及。不過他們早有所料,挑的地方空曠又寬敞,即使有房屋支撐不住坍塌下來,也沒有殃及。
  戰湛擔心寒非邪,道:“我回去看看。”
  朱晚知道他能人能鬼,便點頭同意了。
  戰湛順著原路回去,發現很多房屋都塌了,大片大片的廢墟哪裡還有天都當年盛世之景。灰撲撲的街景好似塵封多年的舊畫,畫裡人煙俱無,只剩滿眼頹唐。
  “這皇帝怎麼當啊。”他邊頭痛地摸著腦袋,邊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他漸漸聽到前方水聲譁然,再往前走幾步,就看到街道和房屋全部塌陷,露出巨坑。這是地宮的一角,若非地宮幾乎挖空了整個天都城,寒非邪也沒那麼容易砸出一個大坑來。
  繞著天都城的火陽池水順勢流入坑中,熱氣直沖雲霄。
  寒非邪背對著站在一個屋角上,彎腰在撈什麼。
  “寒霸!”戰湛興奮地喊道。
  寒非邪聞言轉身,手裡分明提著一個人。
  戰湛大吃一驚,沖過去,發現那人被燙得面目全非,出氣比入氣多,分明不行了,“這是誰?”
  寒非邪甩破布一般將人甩在旁邊的屋簷上,淡然道:“寒家的總管。”
  戰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有過節?”
  “談不上。”寒非邪輕蔑地看著那人漸漸斷氣,拉起戰湛道,“我們去地宮的其他出口守著吧。”
  戰湛跟著他走了一段,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寒家的總管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寒非邪淡然道:“他想偷襲我……不小心沒踩穩。”
  偷襲他相信,不然寒家總管不可能一個人跑到城南來,但是說沒站穩嘛……戰湛聳聳肩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想說的事,他也有,所以對寒非邪在這種問題上的有所保留,並不介懷。
  寒非邪反倒有點彆扭,主動開口道:“其他人沒事嗎?”
  “沒事,沒有波及。”戰湛道,“對了,我看天都挺脆的,不會被衝垮吧?”
  寒非邪道:“火陽池的池水不足以淹沒整個地宮,最多讓他們大驚失色。”
  天空突然爆出淺黃色的禮花。
  寒非邪道:“有動靜了。”
  戰湛拉著寒非邪的手,一邊跑一邊感慨道:“白夢山最高端洋氣的地方就是……發明了信號彈啊!”
  
  禮花之下,兩撥人馬正打得不可開交。戰湛看著寒非邪沖入戰場,三下拍死三個人,正要叫好,卻發現雙方人馬竟然都不是麒麟世家。
  “住手!”他大喝一聲。
  “涼!來幫忙!”法拉利對他自發當裁判的舉動十分不滿,扇了扇沒受傷的翅膀,讓他下場。
  戰湛看到它面前的對手,總算認出對方是誰了,“你們怎麼和寒家打起來了?”
  和法拉利在一起的是八號。他道:“他們先出手的!”
  法拉利的對手正是寒非愚。他聞言立刻道:“我以為他們是麒麟世家的人。”
  八號道:“我們不是。”
  法拉利沒那麼好糊弄,“四故意的!”
  戰湛皺了皺眉。他絕對相信寒非愚是故意的,但現在幹掉他們的話,與寒家交惡也就罷了,還得罪了藍家。大敵當前,實屬不智啊。
  他還在猶豫,寒非邪已經一路殺到寒非愚面前了。
  別人家兄弟相見,是淚千行,他們兄弟相見,是恨不得對方血流千行。
  法拉利機警地感受到雙方恨不得你死我後的氣氛,從戰圈中跳出來。
  以寒非邪目前的修為,整個神劍大陸誰對上他都是一個死字,更何況寒非愚這種在大陸排不上號的。寒非邪要是願意,動動手指就能贏。
  可他偏偏不。
  寒非邪像貓捉老鼠一樣,用火陽指一點點地戳著他玩。
  聽著寒非愚一邊發出殺豬似的慘叫聲,一邊咬牙切齒地繼續戰鬥,戰湛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同情他還是佩服他。
  “住手。”
  這句話戰湛不久之前也說過,但沒有現在這個人說的這樣有氣勢。至少他說完之後,戰場上有一半的人停了下來。來人有一張走到哪裡都不會被錯認的臉,就如寒非邪。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完全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唯一的區別是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同氣場。寒非邪年輕卻冷漠,帶著幾分遺世獨立的傲慢。
  而寒雲飛成熟沉穩,又透著幾分淡淡的哀愁和頹然。
  人的心都是長偏的,雖然兩人面目相同,戰湛還是私心覺得寒非邪更帥。自信的男人才能將魅力值最大化。
  “我叫你住手!”寒雲飛看著寒非邪又戳了寒非愚一記,不滿地插|入兩人中間。
  寒非愚看到他來了,立馬像個小媳婦兒似的湊過去,苦著臉道:“爹!哥哥他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我!”
  寒雲飛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他欠打。”
  戰湛終於明白他們父子的關係為什麼會這麼壞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寒雲飛既沒有發怒,也沒有咆哮,只是冷冷地說道:“聽說你也要對付麒麟世家?”
  寒非邪道:“因為欠打的人太多。”
  寒雲飛道:“在打倒他們之前,別整么蛾子!”他說完,不再看寒非邪,轉身就走。
  寒非愚狠狠地瞪了寒非邪一眼,正要跟上,就被寒非邪擋下了。
  “爹!”寒非愚才來得及喊一聲,就被寒非邪一腳踢出老遠。
  寒雲飛猛然轉身,正好對上寒非邪似笑非笑的臉。
  “現在這裡,應該是我說了算吧?”寒非邪毫不掩飾自己劍聖的修為。
  寒雲飛臉色微變,“你想怎麼樣?”
  寒非邪道:“寒家家主之位向來傳于長子,你應該不會例外吧?”
  寒雲飛冷笑道:“白夢山主還在乎區區一個寒家家主之位嗎?”
  “重要的不是我在不在乎,重要的是,”寒非邪緩緩道,“有些東西就算我不在乎,也絕不允許我看不上的人覬覦。對手應該要勢均力敵才有意思。對手太弱,是一種侮辱。”
  



205

205、混亂之局(十七) ...


  寒非愚滾葫蘆似的剛滾回來,胸口氣血正翻騰,聽到這句話直接吐出一口血來,再不掩飾心中的厭惡與仇恨,死死地盯著寒非邪。要不是雙方武力值差太多,他恨不得沖上去吃肉啃骨剝皮。
  寒雲飛沉聲道:“寒家雖然比不上白夢山這樣的超級世家,但也不是叫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垃圾。”
  寒非邪道:“如果被滅了,就連垃圾都不是了吧?”
  寒雲飛冷笑道:“所幸寒家與麒麟世家對抗這麼多年,依然安然無恙。不然哪有你小時候衣食住所?”
  “那是因為麒麟世家沒有下狠手。”寒非邪慢悠悠道,“若由白夢山來做,我確定結果迥然不同。”
  “什麼意思?”
  “很明顯不是嗎?”
  寒雲飛面容越發冷峻,顯然動了真怒,“你要弑父犯上?他們縱然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都不能改變你是吃什麼米喝什麼水長大的!”
  寒非邪笑容越發詭異,“你知道他們對不住我?”
  寒雲飛嘴唇抿了抿,仍冷冷地盯著他。
  “你是我父親,我當然不會對你如何,但是對於其他人……我恩怨分明!”
  寒非愚看寒非邪目光掃過來,就知道又要挨揍了,伸長胳膊想向寒雲飛求救,奈何手臂還沒伸直,人又像滾葫蘆似的滾走了,這次滾得有點遠,撞到牆才停下。
  寒非邪笑容漸收,看著寒雲飛淡然道:“寒家百年基業的生死存亡就在你的一念之間。忍辱偷生也好過舉家傾覆,反正,寒家忍了這麼多年,婚姻、愛情都犧牲過,縱然讓你休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戰湛看著寒雲飛被氣得打哆嗦,雖然有些同情,但想到他當年對寒非邪的不聞不問,又覺得痛快。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之際,藍太章帶著藍月眉趕過來了。
  藍月眉看到寒非邪,瞳孔縮了縮,再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寒非愚,立刻大驚小怪地叫起來。
  藍太章不著痕跡地瞪了她一眼,插入寒非邪與寒雲飛之間,微笑道:“大敵當前,還不是父子敘舊的時候。一切等消滅麒麟世家之後再談。”
  寒非邪對著藍太章回以微笑道:“藍大人可曾聽過鳥盡弓藏?我怕麒麟世家消滅之後,下個輪到我白夢山。”
  藍太章道:“白夢山豈是說滅就能滅的?”
  “強大如麒麟世家,不一樣在藍大人口中消滅來消滅去嗎?”
  “……”那是因為有你在。藍太章聽出他故意找茬,眼睛朝寒雲飛掃了掃,示意他服軟,將眼前混過去再說。
  “做人兒子,是不能為難父親的。”寒非邪假裝沒有看到他們兩人的眉來眼去,淡然地說,“我的要求很簡單。”
  寒雲飛的表情頓時緊張起來。
  “將寒家交給我指揮。”寒非邪道。
  寒雲飛面色一寒,正要說話,就聽藍太章搶在前頭道:“山主是對付麒麟世家的主力,又要兼顧白夢山,再加個寒家怕是顧不過來。再說,雲飛是家主,家主尚在,貿貿然地移交指揮權,只會令寒家子弟無所適從。山主久經陣仗,又深明大義,想必不會糾結區區指揮權吧。”
  “我會。”寒非邪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之後,表情譏嘲地看著寒雲飛,“因為這是我和我娘應得的。”
  寒雲飛身體一震,眼神陡然變得複雜難解。
  藍月眉沉不住氣道:“既然如此,那就你走你的陽關當,我走我的獨木橋。大家分開行動。”
  寒非邪嘴角一勾,笑容說不出的邪氣,“我不喜歡打架的時候被圍觀。通常在這種情況下,我會選擇……先清場。”
  這下連藍太章的臉色都變了。
  東方和北方兩處突然冒出黃色的求助煙花。
  戰湛心急道:“糟糕,他們出來了!”
  寒非邪伸手,突然將寒非愚從藍月眉的懷中硬生生地扯出來,一手抓住他的脖子——只要他的手腕輕輕一轉,寒非愚的脖子就會連著腦袋一塊二被扯下來。
  “住手!”
  藍太章和藍月眉焦急地大吼。
  讓戰湛感到意外的是,最應該大吼的人寒雲飛卻表現得很鎮定。從藍太章出場之後,他存在感就變得很低,甚至表現出一種極度漠不關心的狀態,好似寒非愚的生死,寒家的存在都不過如此。
  “我沒有時間陪你們繼續耗……”
  寒非邪說著,手腕一抖,藍月眉尖叫道:“放棄!我們放棄!”
  寒非愚也嚇得差點尿褲子,藍月眉的話激起了他的求生欲望,跟著呐喊道:“我放棄!我不爭了,哥!我不跟你爭寒家家主的位置了。”
  雖然外孫的表現讓藍太章略感恥辱,但是生死關頭,他也只好跟著勸說寒雲飛。
  寒雲飛仿佛這時候才從外太空旅行回來,總算有了幾分參與感,“如果你一定要,就要吧。”他閉了閉目,不知是否對寒非愚此時的狼狽感到失望,“反正,本就無所謂。”
  寒非邪皺了皺眉。寒雲飛對寒家無所謂的態度出乎他的意料,也讓他失去了報復的快感。他鬆開手,沖著寒非愚和藍月眉挑了挑眉道:“兩位不聾不傻,應該聽到父親的話了。”
  藍月眉道:“你放心,我們說話一定算數。寒家家主之位你既然這麼喜歡,拿去就是!”
  “我當然喜歡。我更喜歡的是,身為寒家兩份子的……你們。”寒非邪露出他邪惡的面目。
  藍月眉對寒雲飛剛才一點都沒有保護自己和寒非愚的意思而感到心寒,聞言冷笑道:“憑什麼?我姓藍,不姓寒。而非愚,他也姓藍了。”
  寒非愚擔憂地看向寒雲飛,發現對方壓根不在意。
  戰湛怕他們沒完沒了地扯下去,小聲對寒非邪道:“救人要緊。”
  寒非邪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比起救人,報復的快感更讓他留戀。不過他已經想好了一連串的折磨計畫,對藍月眉也好,對寒非愚也好,對寒雲飛也好,他都不打算簡簡單單地放過。他們曾經加諸於他身上的痛苦和折磨,他要一點一點地討回來。
  “你們跑不掉的。”寒非邪對著藍月眉和寒非愚輕聲說完,才拉起戰湛往東邊的方向跑,順便“指揮”寒雲飛等人前去北方支援。
  黃色煙花在空中的痕跡已經漸漸淡去,但危機仍在。
  戰湛和寒非邪趕到現場,就看到一號正帶著士兵們拼死頑抗。他們的對手對戰湛和寒非邪來說都不陌生——齊敬轅。
  齊敬轅見過寒非邪將齊翠蘭打得滿地亂滾的樣子,十分忌諱,看他出現,連忙招呼手下打算撤退。
  一號被他壓著打了這麼久,哪裡肯放棄,當即大叫一聲,招呼著其他人反追了上去。
  戰湛跑得快,追得最近,看到齊敬轅身邊有個眼熟的身影,大聲問寒非邪道:“那個是誰?”
  寒非邪見他感興趣,一改漫不經心的態度,身體忽閃到齊敬轅身邊,不等對方驚呼,一把抓住他身邊的人,然後又是一閃,閃回戰湛的身邊,將人隨意一推,“你問的是她嗎?”
  戰湛看清被抓人的臉,愣了愣道:“公主?”
  他喊的公主當然不會是雲霧衣,而是雲水靈。
  雲水靈被抓,心裡又驚又怕,看戰湛沒有傷害她的意思,才稍稍定心,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齊敬轅方向看去。
  齊敬轅剛開始還為了她遲疑了一下,但目光一對上寒非邪又蔫了,恨不得四肢並用著往前跑。
  戰湛見寒非邪追上去,反倒不急了,乾脆停下來問雲水靈為什麼會在這裡。
  雲水靈眼珠子轉了轉,剛要回答,就聽戰湛道:“不要撒謊。我看得出來的。”
  “我是被皇兄抓入地宮的,剛好遇到齊敬轅,他硬將我搶去……我是迫不得已的。”雲水靈在《絕世劍邪》中也算是有數的美女,哭起來梨花帶雨,一點都不比戰湛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女明星遜色。
  但戰湛完全不吃這一套,“跟你說了不要騙人。人和人之間的眼神我看得懂,你剛才看他的樣子就像個欲求不滿的小情人。”
  欲求不滿四個字嚴重戳傷了雲水靈,令她臉色大變。
  戰湛猶不知地繼續在傷口上撒鹽,“我見到你丈夫了,他很討厭你。”
  雲水靈咬著嘴唇,“他還說什麼?”
  “他還說,要幹掉你和你哥哥。”
  雲水靈道:“他喪心病狂,你千萬不要相信他!”
  “不行啊,我們同坐了一條船。”
  大概為了戰湛不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寒非邪沒跑出多遠就把齊敬轅截住了,無懸念地押送回來,交給戰湛審問。
  戰湛道:“雲水靈公主表示你是個畜生,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淫|穢行為,對此你有何話說?”
  齊敬轅一怔,看著雲水靈道:“你,你不是也很快樂嗎?”
  哦也!
  戰湛心裡狂吼著給力!要的就是這種奸|夫淫|婦互揭瘡疤效果。
  
  


206

206、混亂之局(十八) ...


  水靈公主一低頭,兩行清淚向下流,雖然沒有回答,卻勝過千言萬語。
  齊敬轅見狀竟然呆住了。
  這大大違背了戰湛的意願,他繼續縱火,“沒想到你長得人模人樣,家境也算殷實,在感情方面竟然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啊,公主你繼續哭,不用理我,我在說他呢。我說的就是你,齊敬轅先生!你說你也算是個普普通通的正常男人,身上該有的都有,且嚴格按照需求分配,沒有加量,一個司徒勤勤還不夠嗎?”
  司徒勤勤的名字一出現,齊敬轅立刻解除呆滯狀態,連水靈公主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你怎麼知道?”齊敬轅瞪大眼睛,眼裡竟有幾分驚恐。
  “別扯了。”寒非邪道,“是殺還是留?”
  戰湛道:“至少問清楚麒麟世家剩下的人的下落吧?”
  齊敬轅道:“我不知道。”
  “敬酒罰酒,你懂得。從寬從嚴,你懂得。好啦,每次訊問都是這幾句,我都不好意思說了,你自己來吧。”戰湛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齊敬轅求救般地看向雲水靈。
  雲水靈別開目光。
  患難見人心,這種時候這種表現,齊敬轅再蠢也明白了。他樣子又呆呆傻傻起來,“原來你們都是騙我的,都是在騙我。”
  雲水靈搶過話題,對戰湛道:“地宮被岩漿淹沒,麒麟世家的人都已經逃出去了,包括皇兄。”
  戰湛疑惑道:“他也逃出去了?”雲牧皇不是已經行將就木了嗎?難道跑出去找個好風水?
  她見齊敬轅心神恍惚,突然湊近戰湛,用極輕的聲音道:“其實,麒麟世家有個大秘密。”
  “什麼秘密?”戰湛下意識地反問。
  雲水靈臉色變了變,想伸手捂住戰湛的嘴巴,又沒敢,只能拼命做手勢,卻仍是驚動了齊敬轅。齊敬轅神情大變,緊張道:“不可說,絕不可說!”
  人都有這種奇怪的心理。東西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人人觸手可及,卻未必被重視,但若是鎖在保險櫃中,不管是什麼,立刻就有了據為己有的欲望。所謂得不到的總是好的,八卦也是如此。人人正大光明說的,沒什麼聽的價值,但每個人鬼鬼祟祟說的,哪怕是小事,聽起來也是吃蜜般的津津有味。
  戰湛一聽他說不可說,頓時激動了,插入兩人中間,豎起耳朵道:“說!”
  “這個秘密,我只想說給一個人聽。”雲水靈怯生生地說。
  戰湛看著寒非邪道:“我和寒霸不分彼此。就算現在不讓他聽,事後我還是會告訴他的,別這麼麻煩了。”
  寒非邪聞言笑了笑。
  “我說的那個人是,藍雋遠。”雲水靈低著頭,一臉嬌羞狀。
  ……
  戰湛摩拳擦掌道:“不會說秘密的人,是沒有生存的價值的。”
  他話音剛落,齊敬轅就沖過來了。
  他們三人現在就處於一條直線的位置,齊敬轅和雲水靈在兩端,戰湛居中。齊敬轅想要攻擊雲水靈,必先經過戰湛。戰湛並非省油的燈,經過這麼多次生死邊緣徘徊的戰鬥,他處理危機的反應一流。不等齊敬轅的拳頭擊中自己,他的身體就進入了魂體狀態。
  齊敬轅的拳頭直接從他身體裡鑽了過去,眼見著就要落在毫無防備的雲水靈身上……寒非邪出手截住了。
  戰湛後知後覺地舒了口氣,恢復實體,剛想開口稱讚兩句,就感到後背一陣極強的殺意襲來,籠罩著他全身上下。
  寒非邪眉頭微蹙,閃身擋在戰湛身後,與此同時,雲水靈發出一聲悶哼,漂亮清秀的臉色恐怖地扭曲起來,眼睛怔怔地看著戰湛,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一句都來不及交代,人就直直地朝著齊敬轅倒去。
  齊敬轅先是一怔,隨即目光凝住了,好似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瞳孔猛然一縮,同時臉上露出一種悲哀絕望的情緒,本想要接住雲水靈的手立刻揚起,沖著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捶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戰湛反應過來想去阻止的時候,雲水靈已經重重地撞在齊敬轅的身上,兩人疊在一起倒了下去。他第一時間查看兩人鼻息,發現竟然都死了。
  “寒霸?”他不敢置信地張大眼睛。
  寒非邪臉很臭。作為神劍大陸頂尖的存在,他竟然讓對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殺人滅口,這無疑是一種恥辱。可以確定的是,剛才向戰湛釋放殺意的人是齊翠蘭。他與她交過手,對她的氣息很熟悉。而趁機殺掉雲水靈的,他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人——齊世鐸。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同時擁有這個動機和這個實力。
  戰湛考慮的又是另一個方向,“雲水靈知道的秘密一定很重要,才會讓麒麟世家連自己人都下手。”
  寒非邪道:“不管這些,先殺雲牧皇。”
  “啊?”戰湛問道,“為什麼?”
  寒非邪道:“他若是活著,你怎麼做皇帝?”
  戰湛有點感動,又感到一點驚悚,“呃,其實我做不做皇帝沒什麼要緊……”
  “我覺得要緊。”寒非邪沉聲道,“你要不要是一回事,它屬不屬於你是另一回事。寧可到了你手上,你再丟掉,也不許被別人搶走。”
  戰湛覺得這段話在寒非邪、寒非愚和寒家家主之位也同樣適用。
  “你打算怎麼對付藍月眉和寒非愚?”
  寒非邪不悅道:“你想為他們求情?”
  “不,當然不,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任何事情……”戰湛誇張地用手比劃著。
  寒非邪的表情這才好看了,“嗯。”
  戰湛道:“你讓他們去支援,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情緒而消極怠工,我們還是快點過去看看吧。”他將趁機打掃戰場的一號叫回來,讓他去附近的安全點,以便互相有個照應。
  一號躊躇道:“公主的遺體……”他畢竟是軍人,效忠騰雲帝國皇室的觀念根深蒂固,實在難以放任公主遺體在大街上。
  戰湛道:“你沒聽到公主臨終遺言嗎?”
  “遺言?”
  “公主唯一要見的人是藍雋遠,料理後事自然也該交給他來辦。”戰湛道。
  一號恍然。
  戰湛和寒非邪奔向另一個求助的安全點。
  半路上,寒非邪有些意外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選擇親自料理。”
  戰湛怕被誤會他與雲水靈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忙解釋道:“我和她沒見過幾次。”
  “你們不是表兄妹嗎?”
  ……
  完全忘記了。
  戰湛乾笑道:“血緣是註定的,但我願不願意當他們是我的親人是我決定的。雲水靈和雲牧皇……”他撇撇嘴巴,表示不屑。這兩人坑自家人的功力一個比一個強,他得多欠虐才能上杆子去當他們的親人。尤其是到現在為止他都沒弄明白雲牧皇將皇位傳給他的意圖是什麼,還得提心吊膽地提防著,真鬧心。
  寒非邪微微一笑,算是對這個答案表示滿意。
  他們趕到安全點,戰場已經有所偏移,只留下一堆屍體。戰湛看了這麼久的屍體,已經有些麻木了,“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嗯?”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則,我有時候在想,要是我突然回……咳,我是說去一個不能隨便殺人,殺人要坐牢償命的地方,會不會反而不適應。然後因為各種壓抑變成一個行走在夜間的變體殺手。”
  寒非邪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是認真的?”
  “認真啊。”
  “為什麼要認真地問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根本不可能發生?”戰湛將這句話顛來倒去地呢喃了好幾遍,有點不甘地問道:“為什麼根本不可能發生?這個世界奇異的事情這麼多,也許你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已經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擔心哪一天醒來,發現自己一直活著的世界只是因為我的疾病而虛構出來的。”
  “你不用睡覺,怎麼會醒過來?”
  “這只是個比喻。”
  寒非邪有點不耐煩,按捺著性子抓住他的肩膀道:“我不知道你煩惱的根源是什麼,因為我的人生一直在自己的手裡。那些手掌以外的,我會推開,不予考慮。”
  戰湛道:“萬一,不可抗拒呢?”
  “你不著邊際的想像是不可抗拒的嗎?”
  “……不是。”
  “那麼就停止想像。”
  戰湛眨了眨眼睛。他是個穿越人,這個世界只是在一本書裡,他會呆多久,書還有多長,他的人生是否會在書大結局時戛然而止,這些潛藏在心裡很久,久得已經生根發芽的擔憂們終於被他挖掘了出來。
  可是他的不安和疑慮在這個世界是獨一份,其他人無法感受也難以瞭解,即使那個人是寒非邪。
  一隻手突然放在他的臉上。
  戰湛怔怔地停下腳步,抬眸對上寒非邪溫和的目光。
  “以前有個人很擔心天會掉下來……可是天沒有掉下來過。”
  戰湛苦笑道:“我不小心變成杞人了嗎?”
  寒非邪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我答應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去另外一個世界,一定有我同行。”他頓了頓,“反之亦然。”
  



207

207、混亂之局(十九) ...


  兩人搜了一圈都沒有在附近看到百姓和熟悉的面孔,正準備轉移陣地,去下個安全點碰碰運氣,就看到前方一堵牆被“噗”的一聲打穿了。
  一道身影從破開的牆洞一閃而過,戰湛只覺得有些眼熟,還沒有和具體的人物聯繫到一起,寒非邪已經一躍而起,朝牆洞的方向沖了過去。不過他離開之前還沒有忘記囑咐戰湛別亂跑。
  戰湛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看到牆洞時,想起一閃而過的身影,腦中靈感一閃,激動道:“孔師姐?”他剛說完,就看到一道劍氣從前方射來,擊打在胸口,自己毫無反擊之力地朝後飛去,摔在街邊石凳上。不等他站起,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隔空拽起來,拎到空中,又重重地吵另一邊甩去。
  雖然戰湛不會吐血,也沒什麼疼痛的感覺,但是被人這麼甩來甩去的到底不好受。他凝神,正要變成魂體,那個身影突然出現了,傲慢地踩住他的衣擺,沖著寒非邪遠去的位置,高聲道:“你不要你兄弟的命了嗎?”
  戰湛看到是齊翠蘭,也不掙扎了,好整以暇地躺在地上,從下至上地看著她的臉,小聲嘀咕道:“原來你的腮幫子這麼大。你一會兒殺人一會兒抓人,來來去去地趕場,腮幫子一定被風打得很疼。”
  “嗯?”她眼珠子一動,戰湛又被踹了出去。
  戰湛想像著寒非愚挨揍時的表情,躺在地上哎呀哎呀地□。
  “看上去沒用,卻很經打。”對方並沒有受到他外表所欺,一眼看穿本質。
  戰湛慢慢地坐起來,裝模作樣地整理頭髮,“長壽和健康是兩回事。”
  “受我三擊還能坐起來,也算不錯的了。”
  戰湛恭敬道:“能受到齊劍聖誇讚,我這輩子沒有白活。”
  齊翠蘭道:“你倒是視死如歸。”
  “我不是視死如歸,我是……”戰湛正打算表演大變活人的特技,就見寒非邪拎著一個夾著一個回來了。
  齊翠蘭一把將戰湛扯到胸前,像盾牌一樣擋著,“放開若芙。”
  戰湛低聲呢喃:“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
  齊翠蘭揪著他衣服的手微微用力。
  戰湛連忙指著寒非邪道:“聽到沒有,放開若芙!”
  齊翠蘭無語。更讓她無語的是,寒非邪竟然真的放開了。
  齊若芙倒在地上,咳嗽了兩聲,精神竟然還不錯,目光在戰湛和寒非邪之間滴溜溜地轉著。
  戰湛不擔心自己,倒很擔心被寒非邪夾著卻一動不動的孔妍姿,“師姐怎麼了?”
  寒非邪將孔妍姿放下,手指按著她的頸間動脈,過了會兒,就看到她頸項的皮膚在動,仔細看,好似一條蟲子在皮膚下鑽來鑽去。
  戰湛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景,依然覺得毛骨悚然。他吃驚道:“這,和雲牧皇一樣。”
  齊若芙皺著眉頭,有些不忍心地撇開頭。
  寒非邪冷聲道:“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齊若芙想說話,被齊翠蘭喝止。齊翠蘭道:“麒麟世家與白夢山井水不犯河水,寒山主管得太寬了。”
  這句話寒非邪還沒反駁,戰湛就坐不住了,“兩年前你們井水不犯河水地跑來攻打白夢山,兩年後你們井水不犯河水給我師姐吃蟲子……我擦你祖宗的!你的井水真是太不犯河水了!”
  齊翠蘭淡然道:“兩年前是我們與白夢主的私怨,與寒山主無關。而她……我並不知道是白夢山的人。”
  “現在你知道了,快點幫她把蟲子驅出去。”戰湛催促道。
  “這也不難,服用我麒麟世家秘制的解藥即可。”齊翠蘭說著,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瓶藥。
  戰湛伸手想拿,被擋了回去。齊翠蘭道:“要解藥可以,不過請寒山主發三個毒誓。”
  寒非邪道:“說。”
  “第一,終你一生,不得與麒麟世家為敵。第二……”
  寒非邪漫不經心地聽著,沖戰湛使了個眼色。
  戰湛進入魂體狀態。
  偌大一個活人消失,令齊翠蘭毫無準備,神色明顯一怔,伸出去的手在空中虛抓了一把,才反應過來寒非邪已經攻到了近前,連忙閃開。
  戰湛作為魂體,在旁邊尋找機會,看齊翠蘭躲閃的時候手裡藥瓶抓得不穩,立刻湊過去,想要利用變成實體的瞬間搶奪。哪知他剛一靠近,齊翠蘭就挪開數丈遠,且一副逃跑的架勢。
  “照顧孔妍姿。”寒非邪丟下一句話,拔腿追了上去。
  戰湛這才想起來還有個人要照顧,急忙回身,卻見孔妍姿好端端地側面躺在地上,齊若芙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想要伸手又不敢的模樣。
  “喂!你想做什麼?”戰湛突然出現在她右側吼她。
  齊若芙肩膀縮了縮,被嚇了一跳,眼神卻並不慌亂,躊躇著道:“這種蟲子,吃藥打不掉的。”
  戰湛怒道:“老女人騙人?!”
  齊若芙瞪著他,“不許這麼說我師父。”
  “不許說什麼?老女人還是騙人?兩個都是事實,難道她比我年輕嗎?難道她不是在騙人嗎?”
  齊若芙啞口無言,半晌才道:“她是我師父,你不要這麼說她。”
  戰湛不怕女人發飆,就怕女人撒嬌。她口氣一軟,戰湛心也軟了,“那有什麼辦法救我師姐?”
  齊若芙道:“我見過夫人將人的皮膚割開,用一個罐子將蟲子引出來。罐子裡似乎放著一種黑漆漆的藥。這種藥敬轅向夫人討要過一點,我沒有。”
  戰湛喃喃道:“不會是蠱吧?”
  “你知道?”
  “還不確定。”按照作者狗血的思路,的確有這個可能。“你說的夫人是誰?”
  齊若芙猶豫了下道:“家主夫人。”
  “齊昂軒他娘?”
  “不,大夫人很早就去世了,這位是新夫人。”
  戰湛狐疑地看著她,“我可以相信你嗎?”
  齊若芙傲嬌了,“愛信不信。”
  戰湛看著孔妍姿道:“要是蟲子不取出來會怎麼樣?”
  “過一段時間發作一次,久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前那些人不是繼續修煉就很快死了。師父不讓我和他們接觸。”
  戰湛道:“以前那些人……很多人嗎?”
  齊若芙似乎覺得自己洩露了太多,含糊道:“有那麼一些。”
  “包括雲牧皇?”
  “他不一樣把?”齊若芙想了想道,“我聽師父說他是最積極的一個,是主動要求練的。”
  戰湛吃驚道:“他這麼神經病?”
  齊若芙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的夥伴,她要是能夠熬過去的話,說不定……”
  “說不定怎麼樣?”
  “會變得厲害一點。”她又開始猶豫。
  戰湛雖然對這樣擠牙膏一樣的狀態感到不滿,卻也知道要不是這種擠牙膏似的狀態,她也許一個字都不會說。他看的出來,齊若芙雖然是齊家人,但是良心未泯,應當能透出點□消息。他現在最感興趣的就是雲水靈口中的大秘密,顯而易見的是,雲水靈和齊敬轅都是因為這個大秘密被滅口的。
  齊若芙見戰湛一雙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不安地站起來道:“你們想要救人,可以找敬轅,他或許有辦法。”
  “他已經死了。”戰湛道。
  齊若芙瞪大眼睛。
  “他臨死前,讓我們來找你。”
  齊若芙呆呆道:“找我做什麼?”
  戰湛沉聲道:“關於麒麟世家的秘密,他說,他想來想去就只有請我們幫忙了。”
  齊若芙茫然道:“什麼秘密?”
  戰湛循循善誘:“我不知道是什麼秘密,但是很重要,與麒麟世家存亡息息相關。不能再放縱這個秘密下去了,你也不希望麒麟世家就此滅亡吧?”
  齊若芙面色越來越凝重,半天才道:“莫非是指夫人……”
  “夫人怎麼樣?”戰湛追問。
  “其實這件事我也奇怪很久了。”
  “說吧。”
  “夫人她……每天都吃很多藥。”
  “哎呀,是不是身體不好啊?”
  “夫人說是養身子,可是養身子的藥也太古怪了。我一次見到她熬的藥裡有帶著血絲的生肉和腸子。”
  “……”
  齊若芙道:“夫人還叫我不要告訴家主。”
  不要告訴齊世鐸?戰湛精神一振道:“為什麼?”
  “我問過師父,師父說可能因為夫人一直沒有為家主誕下子嗣,所以私下裡找了一些秘方。”
  “……這就是你說的與麒麟世家生死存亡息息相關的秘密?”這分明是狗仔隊喜歡的小道消息嘛!
  齊若芙道:“要是夫人誕不下子嗣,那麼麒麟世家就會子孫單薄……”
  “還有齊昂軒在呢?這小子一看就有種馬天賦,說不定一年就能生齊三百六十五個。”戰湛心不在焉地看向街口。
  齊若芙突然叫了一聲,卻是孔妍姿醒了。
  戰湛注意到那條蟲沒入她的脖子下方,鑽了兩下就不見了,擔憂又憐惜地望著她。
  孔妍姿看到戰湛,先是一喜,隨即驚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山主呢?他沒有和你一起?”
  “他追齊翠蘭去了。你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你們有沒有看到歐陽師兄?”
  “歐陽琳?”戰湛搖頭。
  孔妍姿抓著他的胳膊,強撐著站起來道:“師兄一定還在他們手裡!是他掩護我逃出來的!”
  戰湛道:“你們被關在哪裡?”
  “地宮,一個很大的地宮。”孔妍姿轉頭看著四周環境,努力回憶著地宮入口。
  齊若芙道:“沒用的,地宮已經被火陽池水淹沒了,裡面能逃的都已經逃出來了。”
  孔妍姿這才注意到她,立刻處於戒備狀態,“你?”
  戰湛道:“放心,她中立。”
  齊若芙:“……”
  戰湛道:“你剛才說能逃的都已經逃出來了?可是為什麼我一路走來隻看到……”他猛然醒悟過來。雖然他只看到兩個煙花和齊翠蘭和齊敬轅兩撥麒麟世家的人馬,但這極可能是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要知道天都城很大,有些地方就算發了煙花他們也未必注意到!
  “你們一共有多少人?”他緊張道。
  齊若芙道:“這次家主出動了半個麒麟世家,大概有兩百多人。”
  若是普通軍隊,這個數字小的塞牙縫都不夠,但這是麒麟世家!麒麟世家出來的,起碼是個劍魁,以一敵百不在話下。這樣一對比,戰湛這邊的人基數雖大,卻很不經殺。
  天空那一邊突然發出一道極強大刺眼的光芒,一連串的轟隆隆響聲。戰湛看到大片房屋矮了下去。空中兩道身影不斷地撞擊著,從兩人分開時,其中一人越來越凝滯的身影來看,顯然已經受傷,力不從心。
  齊若芙驚叫一聲,“師父!”她雖然也受了傷,但人在驚慌和擔憂的時候,爆發出來的潛力是無限的。
  戰湛看著她踉踉蹌蹌地站起,健步如飛地跑走。
  孔妍姿道:“你就這樣放她走?”
  “她人不壞,還給了我們不少消息,包括你身上的蟲……”戰湛頓住。
  孔妍姿道:“你知道了?”
  “嗯。”
  “我和歐陽琳身上被紮了幾針,還灌了很奇怪的劍氣。”這段回憶對她來講並不美好,光是回想就皺緊了眉頭,“隨後,這種東西就在我們的身體裡了。奇怪的是,每當蟲子出現的時候,我們就會神智不清……”
  描述與雲牧皇的相近,唯一有區別的是雲牧皇是吃藥加修煉,而他們是扎針加灌劍氣——中西醫的區別?
  “齊若芙說這個有辦法治好的,你別擔心。我們先找歐陽師兄……”他跑了兩步,又回來,再她面前蹲下,“我背你?”
  孔妍姿眼眶微紅,抿唇笑著,微微點了點頭,用手摟住他的脖子。
  戰湛抱住她的腿,輕輕地往上送了送。
  孔妍姿不由自主地側頭靠著他的頸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努力汲取溫暖。雖然她表面裝得很堅強,可是任何一個人遇到了這樣的蟲子都不可能全然的平靜。何況她是個女孩子,還曾親眼看過歐陽琳身上蟲子發作時的模樣,彷徨、失措、恐懼、擔憂……再堅強的表面在遇到可以依靠的肩膀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冰消瓦解。
  戰湛背對著她,毫不察覺,還絮絮叨叨地問著背得舒不舒服,走路顛不顛簸。
  寒非邪的身影突然從兩人頭頂劃過,落在他身前,不滿地看著他道:“不是讓你在原地等。”
  戰湛扭頭看了看來路,又看看他:“齊翠蘭呢?”
  寒非邪道:“揍了一頓。”
  “……她告訴你秘密了?”
  “沒,她滾得快。”
  “……”
  寒非邪看向孔妍姿,淡然道:“沒事嗎?”他並沒有忽略他出現時,她看向戰湛的那一眼留戀和不舍。
  
  


208

208、混亂之局(二十) ...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就讓孔妍姿感覺到莫大的壓力。她心虛地撐著戰湛的肩膀抬頭道:“好多了,我自己下來走也可以。”
  戰湛還沒有發現身邊兩個人的氣氛在剛剛一瞬間已經風起雲湧,傻乎乎地將她往背上送了送,道:“放心,我力氣大著呢。我們先去找歐陽琳。”
  孔妍姿幾乎不敢看寒非邪的臉色。
  寒非邪斜眼看著他,道:“你力氣很大?”
  戰湛愣了愣,道:“你什麼東西擰不開嗎?”
  寒非邪轉身道:“從哪裡開始找?”
  “……”雖然覺得他有點古怪,但戰湛沒有細想,順著他的話接下去道,“我們遇到齊敬轅的時候,他正在攻擊安全點。說明麒麟世家到現在還沒有撤退的打算,所以其他人一定也在安全點附近,我們必須搶在他們之前將他們找出來,消滅掉。”
  他說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寒非邪,希望得到幾句鼓勵。
  寒非邪偏偏視而不見,逕自朝街道另一頭走了。
  戰湛再遲鈍也知道寒非邪在生氣,卻不知道源頭在哪裡,問孔妍姿道:“我說錯什麼了。”
  孔妍姿心裡明白,卻不好說,含糊道:“山主是擔心歐陽師兄吧?”
  說到底,戰湛還是站在寒非邪這一邊的,為了樹立寒非邪關心下屬愛護師兄弟的光輝形象,他大力贊同:“是啊,寒霸就是這樣一個急人所急的好青年。”
  孔妍姿:“……”
  此時城裡,已經在大亂之後亂出詭異的秩序來。
  戰湛和寒非邪沿路走去,只看到小波百姓在四處逃竄,大多數人在一到八號等人的帶領下進入了安全點。他們途徑幾個安全點,都平安無恙,只是藍家、寒家、歐陽琳、法拉利等一個都不見。
  他們走著走著便走到直通皇宮的那條官道上。
  戰湛道:“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孔妍姿道:“陰森森的。”
  寒非邪道:“是死氣。”
  “嗯?”
  “很多死人。”寒非邪說著,將一掌劈開官道邊上的房屋。房屋的門窗牆嘩啦啦地倒下來,露出裡面淒慘恐怖的景象。一家三口竟然成了三具只有皮骨的乾癟屍體。
  戰湛驚呼道:“這是那種蟲子!”他們在藍家看到過。
  原以為這麼兇殘的蟲子數量不多,麒麟世家是當做秘密武器使用的,沒想到竟然已經發展到了平民家庭。
  孔妍姿生出兔死狐悲的悲涼,咬牙道:“麒麟世家的所作所為簡直令人髮指!”
  戰湛道:“麒麟世家到底受什麼刺激了?”再怎麼仇視騰雲帝國都沒有必要對無辜百姓下手吧?
  寒非邪的目光瞟到牆角處一條細細的白影,立刻飛身過去將它抓住。
  戰湛見他捏著蟲子回來,立刻倒退三步。
  “它們怕火陽之氣說不定也會怕……”寒非邪一掌擊穿地面,從洞口鑽了進去,好半天才出來,手裡的蟲子已經擺弄成了一塊細細長長的白皮。
  戰湛震驚道:“火陽之氣烤熟了?”
  寒非邪道:“不,是火陽池的池水。”
  戰湛道:“火陽池也有用?太好了!”
  寒非邪道:“有用歸有用,怎麼用?”
  戰湛被問得一怔。也是,這裡不怕火陽池水的人只有他和寒非邪,總不能光靠著他們潑水滅蟲吧?“殺蟲劑的普及是很有必要的。”
  寒非邪道:“蟲子在這裡,蟲子的主人一定不會遠。”
  戰湛眼睛順著街道望過去,看著街道盡頭,“我有種預感……”
  寒非邪道:“知道了。”
  “……我什麼都還沒有說。”
  “你的眼神已經表達得很具體了。”
  戰湛突然湊過去,摟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說道:“你對我的一舉一動都很熟悉嗎?”
  寒非邪側頭看他,冷冰冰的臉稍微融化了一層,眼睛裡波瀾微動,正要說一點溫柔的話,就聽戰湛驚呼一聲,抓著胳膊的手用力地晃了晃。
  “看!”
  戰湛指著皇宮的方向。
  那裡,數道黃色煙花沖向天際。
  不用招呼,戰湛和寒非邪同時向皇宮跑去。
  
  天都城每時每刻都在變化著,天色卻周而復始地從黑暗到光明,又從光明到黑暗。此時,太陽漸漸走向西邊,雲霞染金,皇宮的刀光劍影都帶著金色光點。
  戰湛沖上皇宮圍牆,就看到下方正進行著極為激烈的戰鬥!數十個士兵圍成鐵桶陣,將三個劍者團團圍住,用血肉作矛和盾,一邊進攻,一邊赴死。
  寒非邪身影飛快地從三個劍者頭頂掠過。殺紅了眼的劍者們突然像中了定身術,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士兵們手中的兵器砍在他們身上,自己身體血花飛濺,然後倒下。
  士兵們雖然不知怎麼回事,卻喜不自勝地歡呼起來。
  “快殺進去!”
  他們中間一個人起頭喊了一句,立刻獲得其他人的呼應,紛紛朝裡面沖去。
  戰湛比他們快一步,跟著寒非邪,看著他像狂風過境一樣地解決著沿途麒麟世家的人。再殺到裡面,各種劍氣抑制不住地外漏。
  戰湛怕被誤傷,在外頭等了等,等寒非邪進去好一會兒,不再有劍氣沖出來才小心翼翼地湊進去。
  裡面,藍家寒家衛家軍神府……竟然有不少熟人。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負了傷,藍月眉和衛隆看上去受得最重,都躺在地上,寒非愚也躺著,不過看他慘叫時中氣十足的模樣,絕對沒什麼大礙。
  他們圍著個圈,包圍中間兩個人。
  寒非邪戰湛自然是認得的,另一個他只覺得眼熟,起先沒認出來,等寒非邪轉身將那人露出來時,他才認出竟然是厲諄。
  他吃了一驚,看著寒非邪將厲諄打倒,對方又掙扎著爬起,忍不住道:“發生了什麼事?”
  衛隆離他最近,聞言睜開眼睛,張了張嘴巴正要說話,就被戰湛制止了。
  “你還是留點力氣喘氣吧。”
  戰湛倒是處於一片好心,因為他的狀況實在不樂觀,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個完好無損的地方。但是落在衛隆的耳朵裡無疑是雪上加霜。
  他急喘了幾口氣,眼睛死死地盯著戰湛,“你……”
  戰湛直接無視他,起身走到雲霧衣身邊道:“娘,怎麼回事?”
  雲霧衣見到他,眼神放柔,又注意到他背上的孔妍姿,神情又驚訝又歡喜,“這位是……”
  戰湛這才想起自己背上還有個大姑娘,慌忙將人放下,“她是我師姐,孔妍姿。這是我的公主娘。”
  孔妍姿連忙行禮。
  雲霧衣見她形容狼狽卻難掩姿容清麗,談吐落落大方,心裡更加喜歡,眼前的局勢也被拋到腦後去了,抓著她的手就噓寒問暖起來。
  孔妍姿隱約猜到她對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想解釋又怕抖摟了戰湛和寒非邪的秘密,只好尷尬地應答著。
  戰湛在邊上直接傻眼,好不容易插|進去話去,“娘,這是怎麼回事?”
  厲諄和戰雷關係極好,雲霧衣自然認識,說起此事面色不佳,“他投靠了麒麟世家。”
  “這怎麼可能?”他心目中,厲諄是戰雷收買的小弟,也就是他這一邊的,怎麼能倒戈到麒麟世家去?
  雲霧衣道:“他被齊世鐸收作了弟子。”
  “那齊世鐸人呢?”
  “剛才還在。”雲霧衣口氣中隱隱帶著幾分不屑,“看到非邪出現,就帶著老婆跑了。”
  戰湛道:“還知道帶著老婆一起跑,不算窩囊得太徹底。”
  雲霧衣道:“齊世鐸都跑了,我想麒麟世家已經不成氣候。”
  “那倒不一定。”戰湛將沿路看到被蟲子吃掉的百姓的事情說了。
  雲霧衣聽了臉色大變,“要是這些蟲子還在城內,那麼百姓的安危豈非毫無保障?”
  “寒霸發現火陽池的池水能夠殺死它們。”
  “除非用火陽池水將整個天都城淹了,不然……”雲霧衣說到此處,眼神突然堅定地看著戰湛。
  戰湛道:“娘,你不會真的要淹吧?”
  “你覺得這個天都城……還有什麼不能淹的嗎?”雲霧衣慘然一笑,雖然持續的時間很多,卻足以表達她此刻內心對天都城的不舍以及無可奈何。
  戰湛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天都城對雲霧衣來說,並不僅僅是家,更是承載所有記憶的地方,也是承載騰雲帝國榮耀的地方。這些他感受不到,但不表示他想不到。
  只是不這麼做的話,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完全驅蟲的辦法。要知道這些蟲子體積小,數量多,食性兇殘,簡直防不勝防。
  “此事還要你自己斟酌。”雲霧衣道。
  戰湛呆了呆才想起自己已經被指定為雲牧皇的接班人了,天都城、乃至於騰雲帝國的未來都在自己的手上。“如果我說……雲牧皇還沒有死呢?”他湊在她耳邊,極小聲地說道。
  雲霧衣立刻比了個噓的手勢,轉頭去看戰不敗,見他沒有反應,才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已經死了。”
  
  


209

209、麒麟世家(一) ...


  戰湛見她神色嚴肅,不敢再說,轉移話題道:“娘怎麼會在皇宮裡?”
  “我們有的是被麒麟世家的人趕過來,有的是引過來。”雲霧衣歎氣道,“怪我們大意,要不是你們及時趕到,只怕要被一網打盡了。”
  四周突然響起驚呼。
  僵持了半天的戰鬥終於起了變化。
  厲諄能支撐這麼久,全憑寒非邪對故交的手下留情,想通過消耗劍氣的方法令他不戰而降,但時間一點點過去,厲諄越挫越勇,近乎瘋魔,寒非邪不耐煩了,一隻抓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將他的胳膊硬生生地卸下!
  看著厲諄軟塌塌的肩膀,圍觀者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但主角全無所覺,用被抓住的肩膀用力地撞向寒非邪,使他不得不把另一隻胳膊也卸下,然後輕踢膝蓋,將他踢翻在地。
  戰湛看著躺在地上扭動的厲諄,對雲霧衣道:“他的狀態不對。”
  雲霧衣認同,“怪不得齊世鐸放心把他一個人留下來。”
  寒非邪將厲諄拎起來,伸手去掰他的眼皮,佈滿血絲的瞳孔微微收縮,如針尖,細細地盯著寒非邪的眼睛,仿佛噴射著無形的毒液。
  藍太章突然道:“聽說巫法大陸的邪巫法就是依靠蟲和藥來控制人心。”
  這不是戰湛第一次聽到巫法大陸。根據小說抽樣調查分析,當關鍵字逐步提高出現頻率來刷存在感,就說明它要出現了。他道:“神劍大陸和巫法大陸關係怎麼樣?”
  雲霧衣道:“素無往來。”
  藍太章道:“不是素無往來。是巫法大陸的巫者曾用邪巫法控制神劍大陸的劍者,引起整個神劍大陸的敵視,最後由兩位麒麟劍神出馬,將他們驅逐出神劍大陸,並在大陸與大陸之間設置了麒麟禁峽,斷絕雙方往來。”
  “麒麟劍神出馬?”戰湛愣愣道,“麒麟劍神當時剛好升級成功?”
  藍太章沒聽懂,看著雲霧衣。知子莫若母,雲霧衣道:“當然不是。麒麟劍神守護神劍大陸十年,我想這件事應當是發生在這十年中。”
  戰湛錯愕道:“他們為什麼可以留十年?”
  這裡只有寒非邪聽懂了他話中深意,緩緩道:“或許秘密就藏在麒麟世家中。”
  “救人如救火。”藍太章見藍月眉傷勢嚴重,急忙打斷他們道,“我們還是先找藥師要緊!”
  這裡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傷,尤其是衛隆和藍月眉,必須儘管醫治。只是城中經歷了這麼一場大亂,藥師不知藏在那裡。雲霧衣道:“我知道一個地方一定有。”
  “什麼地……”
  “看那裡!”衛興突然指著遠處一朵小指甲蓋大小的黃雲道,“好似是黃色煙花?”
  雲霧衣道:“齊世鐸還在城中,想必不會善罷甘休。非邪你和戰湛先過去看看,我帶著其他人去寧家找藥師!”
  寧家?
  藍太章等人眼睛都是一亮。
  不錯,眼下有可能藏著藥師的唯有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露面過的皇商寧家。
  “嗯。”對方是自己未來的丈母娘,寒非邪對他言聽計從,抱起戰湛就跑。
  “……”
  
  寒非邪和戰湛跑到放煙花的位置,只看到一地被吃癟的屍體。
  戰湛道:“糟糕,蟲子全跑出來了。怎麼辦!”
  寒非邪道:“將所有人組織起來,撤離天都。”
  戰湛道:“怎麼組織起來?”
  寒非邪從懷中掏出一隻煙花筒,“這是象徵白夢山最高身份的煙花。”
  “啊,白夢主用過!”
  “我們去寧家放。”
  “好主意!”
  
  兩人半路轉道寧家,卻比拖著大傷小傷一堆傷患的雲霧衣他們要早一步。寧家大門緊鎖,與往常無異,戰湛敲了半天門,見無人應聲,乾脆自己推門進去。
  門內一片死寂,好似人去樓空。
  戰湛道:“難道他們都已經走了?”
  “他們若是走了,誰給我們送的信?”
  戰湛渾身一哆嗦,“你別嚇我。”
  寒非邪無奈道:“我是說,他們一定還在。”
  戰湛道:“啊……密室。咦,天都城下面是個大地宮,寧家哪裡還有地方能挖?”
  寒非邪直直地走到寧家中心,屏息聽了一會兒道:“甯家總有寧家的辦法。”他半跪在地上,抬起手,不等戰湛阻止,就一掌拍了下去。
  地面塌陷了一塊,土石紛紛往裡掉落。
  戰湛伸出頭往裡看,看到灰濛濛中,隱隱與橘黃色的燈光顫動。“真……”他剛說了一個字,就差點被一把飛刀射中嘴巴,嚇得他很快又縮回頭去。
  寒非邪站在洞口邊上,冷冷地做自我介紹,“白夢山,寒非邪。”在火陽之氣的輔助下,他的聲音嘹亮,被傳得很遠。
  過了會兒,洞下傳來窸窸窣窣聲,甯秋水清朗的聲音傳來:“白夢山主駕臨,寧家蓬蓽生輝。有失遠迎!”
  寒非邪確定人在,才將懷中的煙花掏出來,送上天空。
  戰湛隨意地瞄了眼,本是為了確定煙花的確放上了半空,誰知這支煙花放開時雖然是他曾經見過的藍色,覆蓋的範圍卻是以前的數十倍,好似原子彈爆發一般,射出八道藍色的煙箭,朝著四面八方發散開去,如巨大的爪子,抓住了大半個天都城。
  戰湛道:“怪不得是山主待遇。”
  寒非邪解釋道:“這是朱晚改良過的。”
  “神軍師啊。”作者是懶得多搞幾個人設,所以把需要開動腦筋的事情都按在朱晚身上了吧。
  洞口多了個梯子,甯秋水在下麵眼巴巴地等著。
  戰湛和寒非邪下去之後,叫寧府派個人去門口等著,言明大部隊會源源不斷地到來。
  甯秋水苦笑道:“實不相瞞,這是我寧家用來收藏冰塊的冰窖和放酒的酒窖,容不下太多人。”
  寒非邪道:“只是來集合,很快就要出城。”
  甯秋水道:“出城?”
  戰湛將外頭險惡的局勢如此這般地介紹了一番。
  甯秋水相信又不敢相信,“如此一來,甯家百年基業……”
  “你家基業有雲牧皇家的大不?他都跑了。”
  甯秋水無言。
  寒非邪道:“你的地窖有沒有通向其他地方?”
  甯秋水了然道:“你是否想問,它是否連著地宮?”
  戰湛道:“還真連著?”
  甯秋水道:“的確連著。我也是現在才知道先祖不讓我們擴建地窖的真意。當年先祖挖地窖的時候發現了被廢置的地宮,就乾脆將地宮的幾間屋子用土石砌牆封死,做成現成的地窖。”
  “沒被人發現?”
  甯秋水道:“幸好我先聽到地窖牆的另一邊有動靜,約束其他人不得發出響聲。”
  寒非邪道:“讓我們離開的紙條是你送來的?”
  “不錯。”甯秋水道,“沒想到兩位竟然還在。”
  戰湛道:“我們為什麼要走?”
  “我叫你們離開是因為我看到了,”甯秋水頓了頓,才道,“既然你們提到了蟲子,我想我看到的應該沒錯。”
  “戰好奇寶寶”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甯秋水謹慎地吐出兩個字,“巫者。”
  戰湛和寒非邪一個早有所料,一個波瀾不驚,都沒有給予他想要的反應。戰湛道:“那你之前又不說。”
  “巫法大陸與神劍大陸斷了近百年的聯繫,中間又隔著麒麟禁峽,誰能想到他們竟然會重新回來。此事事關重大,若沒有十成把握,我也不能妄言。”
  “那你不走?”
  “甯家百年基業,我怎能一走了之?”甯秋水見戰湛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低聲念了一連串的東西。
  很多東西戰湛有聽沒有懂,但光憑自己聽到這些名字時顫抖的心臟,就知道這些東西絕對價值不菲。他感慨:“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甯秋水羞愧道:“幸好山主念著故舊交情,不然這次,我恐怕也要真的要成為巫者的傀儡了。”
  外頭有了動靜,戰湛以為是雲霧衣到了,立刻跑出去迎接,發現來的是三號和百姓。他們離此處最近,看到信號趕來最快。由於地窖面積有限,他們只好暫時住在寧家。
  甯秋水指揮人匆匆準備伙食。
  過了會兒,六號、阿猛、朱晚等人也陸陸續續到來。
  雲霧衣到的時候,寧家炊煙嫋嫋,到處都是圍著火堆的人。
  戰湛拿著個小本子在那裡算人頭,看到雲霧衣立刻粘了上去。雲霧衣領著他去找甯秋水,道明來意。甯秋水立刻帶著藥師出來救人。他們與藍家、衛家等人相見,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戰湛看著他們,歎氣道:“可惜司徒家……”天都五大家,到現在,只剩下四家。
  雲霧衣摸摸他的頭,等甯秋水等人談話告一段落,立刻插|進去,“我想見見雷兒。”
  甯秋水道:“公主放心,大公子平安無恙。”
  戰湛這才知道雲霧衣早在雲牧皇露出要對付軍神府的意向時,就將戰雷轉移到了寧家。現在想來,這步棋實在走得太有先見之明了。
  天色越來越黑,寒非邪擔心齊世鐸在城中鬧事,親自出去搜尋了幾回,每回都帶了人回來。戰湛算算人頭,竟然差不多了,只剩下……
  四號。


210

210、麒麟世家(二) ...


  隨著天色越來越黑,天都城寒風逼人。天空如網,天都如洞,讓城中每個人陷在黑洞中無處可逃。寧家對面和旁邊的宅子也被強制徵用安置百姓,站在屋頂上,隨處可見席地而睡互相擁抱取暖的百姓。
  戰湛跟著雲霧衣帶著一群士兵到門口,給睡在街上的百姓分發禦寒物。
  看著百姓們感恩戴德的表情,戰湛覺得身上的擔子前所未有的重。
  他陷入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不再是一本書,一個遊戲,這裡每個人都有血有肉。當皇帝也不是遊戲中的任務,只要每天做日常,搜集任務物品,選對對話就能讓國家興旺發達。軍事、經濟、民生、外交……這些都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問題,需要方方面面地考慮到。
  “怎麼了?”雲霧衣拍了拍止步發呆的戰湛。
  戰湛低聲道:“我一定要當皇帝嗎?”
  “你不想?”
  “我覺得我……難以勝任。”他擔憂地等待著她的反應。
  雲霧衣平靜地說道:“沒有其他人選了。除非你生一個人選出來。”
  “……”戰湛閉緊嘴巴,想當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雲霧衣抓住話題卻不肯歇了,“你和孔姑娘……”
  “朋友,普通朋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那阿靜姑娘呢?”
  戰湛茫然道:“誰?”
  雲霧衣道:“屈肅縱火,被火傷了臉的姑娘。”
  戰湛腦袋轉了七百二十度才想起這個人是誰,“她,哦,她……娘怎麼知道?”當戰湛太久,幾乎忘了這筆舊戰湛遺留下來的孽債。
  雲霧衣道:“她去麻婆小鎮找屈肅。恰逢衛家打算用屈肅在皇帝面前參你一本,將他押解回京。我事先得知消息,暗中解決了。她找不到人,便上門來討說法。好在她是個理智的姑娘,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算說服她相信你並非始作俑者,此事全都是屈肅一意孤行闖下的禍。”
  戰湛暗暗松了口氣,“那她現在人呢?”
  雲霧衣道:“我知道她師從張暮,是個藥師,答應她若是成為藥王,便讓你迎娶她。”
  ……
  戰湛腦袋轟得一聲,呆呆地看著雲霧衣,半天說不出話來。
  雲霧衣握著他的手,柔聲道:“娘知道這事委屈你了,不過這件事你多多少少有些責任,負責她的下半身也是應該的。反正我只答應讓你娶她,沒答應只娶她一個。你喜歡孔姑娘就一併娶了。你是皇帝,三妻四妾實屬正常。”
  “……”
  為什麼,他千方百計為寒非邪拉的種馬線,兜兜轉轉竟然到了他的身上?!
  還是在他一失足與寒非邪勾搭成奸之後?
  “我……”戰湛撓頭皮,拼命地撓頭皮。
  雲霧衣最心疼兒子,一看到兒子頭疼,原則道德全都丟到一邊,摟著他安慰道:“成為藥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說不定等她成功的時候,你和孔姑娘早已子孫滿堂。”
  戰湛哭喪著臉道:“我和孔師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雲霧衣道:“難道你還有其他的心上人?”
  “……”戰湛眼神不自然地朝天空的方向掃了掃。
  雲霧衣確定了答案,明朗地笑了笑道:“只要你喜歡,娘都喜歡。什麼時候帶回來讓娘見一見?”
  戰湛試探道:“只要我喜歡娘都喜歡?”
  “當然。寶貝快樂,娘就快樂。只要她真心對寶貝好,娘也會真心對她好,當成自己女兒一樣。”
  “萬一是個……兒子呢?”戰湛小心翼翼地問。
  “嗯?”雲霧衣沒反應過來。
  “看那兒!”一個士兵指著天空大吼。
  戰湛和雲霧衣同時回頭看著那根朝天沖起的黑柱……
  “龍捲風?”戰湛驚駭道。
  那根黑柱扭了扭,然後朝四面八方散開。
  戰湛等人雖然看到,但根本來不及撤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根黑柱散成巨大的黑幕,鋪天蓋地地籠罩過來。所到之處,房屋震顫欲絕。
  戰湛當機立斷地用身體護住雲霧衣。
  這是他第二次這樣做,第一次是被麒麟世家高手單方面胖揍的時候。
  黑幕撲過來,帶著呼啦啦的嘯聲。
  戰湛見雲霧衣耳膜淌血,立刻用手捂住。
  幸好黑幕來勢兇猛,去得也快,沒多久就掃過他們,朝更遠的地方退去。
  “娘,娘……”他連喊了幾聲,雲霧衣才回過神,指了指耳朵。
  戰湛緊張道:“你聽不見嗎?”
  雲霧衣看著他的口型,吃力地點點頭。
  朱晚等人從府裡沖出來,看到戰湛和雲霧衣無恙才松了口氣。朱晚道:“公主有沒有事?”
  “我娘好像聽不見了。”戰湛緊張地將人送到朱晚面前。
  朱晚檢查了一下,道:“應該是暫時的。”
  雲霧衣輕拍著戰湛的肩膀安慰。戰湛心裡更是難受。這種時候,雲霧衣才是最擔心的人,卻反過來安慰他。
  一隻強壯的胳膊突然環住雲霧衣的腰肢,將她帶入懷中。戰不敗無聲地站在雲霧衣的身後,高大壯碩的身影好似巨大的石柱,頂天立地。
  雲霧衣輕輕地掙扎了一下,卻讓他的手箍得更緊。她抬頭看他。
  戰不敗張了張口,慢慢地用口型說著:對不起。
  比鋼鐵更堅硬的外殼突然被擊碎,雲霧衣深吸了口氣,順從地靠在他懷裡,慢慢地閉上眼睛。“”
  戰湛看著兩人淒美又哀怨的身影,低聲問朱晚,“確定是暫時的?”
  朱晚笑了笑,用更輕的聲音道:“公主和元帥都有意和解,是好事。”
  戰湛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山主……”朱晚剛想問寒非邪是否回來,就聽士兵大呼小叫道:“死人了……”
  雲霧衣有戰湛的保護,又有劍氣底子,尚且在這場黑幕中受了傷,更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戰湛指揮著在一堆嚎哭聲中將屍體搬運到別處。
  變成魂體之後,他就不喜歡黑夜。因為睡不著的緣故,應該入睡的黑夜對他來說簡直是無聲的煎熬。但這次,他由衷希望這個黑夜能平靜些,至少讓寒非邪和四號安全回來。
  街道盡頭,輪子輕輕滾動的聲音在嚎哭聲中突兀得若隱若現著。
  聲音漸漸近了。
  是一個人推著一輛推車。月光灑在他們前頭,戰湛認出推車上的臉,頓時歡呼起來,“四號!”
  “小公爺!”四號不安分地想要站起來,卻因為傷勢又重重地跌坐回去。
  戰湛沖到跟前,發現四號臉上身上腿上到處都是傷,所幸傷口不深,用布條粗略地收拾過。
  “是山主救了我,可惜……”四號低頭,羞愧地說,“我沒有保護好百姓……”
  寒非邪道:“他遇上了齊世鐸。”
  戰湛道:“難道那條黑柱……”
  “是齊世鐸。他也受了點傷……”寒非邪臉色不太好看。為了不莫名其妙地卷到另一個世界去,他一直將實力壓制在劍聖巔峰,因此遇上同樣是劍聖巔峰的齊世鐸,就討不了多少好處。“他們已經撤離天都城了。”
  四號控訴道:“他們還到處放蟲。”
  寒非邪從袖子裡抽出一條布條。
  戰湛依稀覺得眼熟。
  朱晚道:“是歐陽琳的袖子?”
  寒非邪點點頭,“他已經被控制了。”
  ……
  怪不得寒非邪臉色這麼難看。顯而易見,在這次交鋒中齊世鐸雖然受了傷,卻沒有令寒非邪占到任何便宜。
  戰湛同情地看著朱晚。他既然連歐陽琳衣角的顏色和款式都記得這麼清楚,可見用情至深。他對朱晚道:“我們一定會把歐陽琳救回來的,你不要急。”
  朱晚點頭道:“此事的確要從長計議。你也不要急。”
  “是,從長計議,從長計議。”果然是神軍師啊,自己的戀人陷入敵手還能保持著冷靜的頭腦,要是自己的話,一定會急瘋了吧。反過來,若是寒非邪這麼冷靜的話,他一定會氣瘋。這樣想想,朱晚這個人當軍師雖然好,當戀人太不合格啊。戰湛搖頭。
  朱晚道:“當務之急,還是安排百姓離開天都城。我已經派人查探過,火陽池的池水已多數已經流入地宮中,由於城西地勢高,池底依稀可見。我與甯公子商量過,都認為可以在上面架橋。”
  甯家畢竟是皇商世家,家中藏品不可估量,其中一種名為金剛石的石頭放在火陽池中絲毫不化。他們用最大塊的金剛石做橋墩,然後在上面架木橋。百姓不會劍氣,城外的溝又陷得深,所以橋兩頭都安排了劍者接應。
  雖然在連日劫難中,損失了不少百姓,但是剩下的百姓數量依舊不少。城中怪蟲仿佛能夠聞到人的味道,至第二天上午,那些蟲子慢慢地從四處鑽出來,開始湧向離開的人群。寒非邪只好留在最後為大家斷後。
  到第四天上午,百姓總算撤退得一乾二淨。
  雲霧衣一等百姓離開天都城,立刻拿出詔書,宣佈戰湛繼任皇位。她動作迅捷,戰湛還沒有反應過來,以藍家、衛家為首的朝廷派和以一到八號為首的軍隊派就已經跪倒在地。隨即,百姓們也陸陸續續地屈膝跪下,口呼萬歲。
  



211

211、麒麟世家(三) ...


  戰湛百感交集,正想說點鼓舞人心的就職感言,就被雲霧衣等人匆匆忙忙地移到室內探討百姓安置問題,騰雲帝國遷都問題,朝臣任命問題——雲牧皇離宮的時候,帶走了一部分親信大臣,天都大亂的時候,又有一部分大臣失蹤,到現在,跟著他們出來的不到十分之一,人手捉襟見肘。
  戰湛聽著藍太章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茫然地抿著嘴巴。不是他不想加入話題,而是根本插不進去。幸好雲霧衣幫忙兜著,會議總算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到傍晚用膳的時候,精簡得不能再精簡的臨時朝廷已經完成了基本的架構。原丞相是司徒勤勤和司徒奮的父親司徒周,但戰湛等人到天都之後一直沒有見到他,只能由差不多到了退休年齡的藍太章頂上。吏、禮、戶、刑、工、兵六部之中只有工部尚書藍巍和刑部侍郎常演還在,吏、禮跑出來兩個小官,戶、兵一個都沒有。經過商議,暫定戰不敗兼任兵部尚書,加封佐王,衛興出任禮部侍郎,衛隆出任吏部侍郎,藍雋遠出任戶部侍郎,主持其他四部事務。另外,一號領禁衛軍統領銜,二號領禁衛軍副統領銜,保護戰湛的安全。阿猛和法拉利被封為帝國禦獸,守護帝國。
  雖說是暫時的,但眾人都知道,日後即使有所調動,大體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各方都算滿意。甯秋水身為皇商,不能加官,卻也跟著進爵,拿了伯爵的封號,只是私下裡付出的錢財自然不消說。
  天都被怪蟲佔領,帝國首都需要另覓他處,眾人挑來揀去半天,選中了離天都不遠的崇雲城。一來減少隨遷百姓的奔波之苦,二來崇雲城是僅次於天都的大城,建為帝都之後不需要大興土木整改。歷代皇帝在那裡有行宮,修葺修葺便能使用。
  會議一直談到深夜。
  雲霧衣見戰湛不吃不喝,心中擔憂,特意下廚煮了碗面過去。此時,戰湛正與寒非邪等人召開白夢山內部會議。比起政治民生會議,這種軍事戰略會議顯然更合戰湛之意。
  他聽著朱晚分析麒麟世家的形勢,不時提出自己的見解。
  “那,青紋世家是寒霸的外公家,他們又扣留了齊昂軒,也算是麒麟世紀的對頭。再加上寒家,我覺得這次我們勝算很大。”戰湛摩拳擦掌十分激動。
  朱晚驚愕道:“難道你打算去?”
  戰湛更驚愕道:“難道你沒打算讓我去?”
  “可你已經是……”朱晚雙手往地上按了按,做了個叩拜的動作,“你的公主和朝臣不會放人吧?”
  戰湛道:“我是白夢山的一員,白夢山有難,我怎能袖手旁觀?”
  雲霧衣的面正巧這個時候送到。
  朱晚旁敲側擊道:“新皇繼任是大事,不知各州府會有什麼動靜。”
  雲霧衣道:“這倒不必擔心。不敗已經修書給各地守軍,想來不會有什麼大的動靜。”
  公主娘果然霸氣!典型的老子手裡有軍隊,誰都不用怕。
  戰湛默默地豎起拇指。
  “遷都之後,衛興會安排各州府的官員依次前來述職。他們見過寶貝之後,定然會接受這個事實。”雲霧衣對戰湛信心十足。
  戰湛幾乎可以想像那些官員述職時,雲霧衣和戰不敗一人手裡捧著金子,一人手裡捏著刀子,在他背後威逼利誘地盯著那些官員的情景。
  “吃面吧,面都涼了。”雲霧衣見戰湛只發呆,不吃東西,不由將面往他面前送了送。
  “謝謝娘。”戰湛猶豫著拿起筷子,眼睛看向寒非邪和朱晚求助。雖然他外表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可是底子裡到底不是人類,能不能吃面也未可知。要是吃了面之後立刻變回魂體,恐怕會嚇到雲霧衣。
  朱晚站起來,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悄悄地擋在雲霧衣和戰湛中間,低聲道:“其實,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公主能否答應。”
  雲霧衣不疑有他,側頭問道:“何事?”
  寒非邪趁機一個閃身到戰湛身邊,三兩下將面簌簌地吃完。
  “就是請戰湛與我們一道對付麒麟世家的事。”朱晚聽到寒非邪坐回自己的位置,故意磨了下椅子腳,立刻站直身體道,“當然,這件事主要看戰湛的意思。”
  雲霧衣看向戰湛。
  戰湛左手拿著筷子,右手擦嘴,做出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
  “你要去麒麟世家?”她面色凝重。
  戰湛道:“我是白夢山的一員……”
  “如果你一定要去……”雲霧衣道,“生了孩子再去。”
  戰湛:“……”
  “騰雲帝國幾經劫難,已經經不起更大的動盪了。”雲牧皇生死不明,戰雷復活無望,皇室男丁只剩下戰湛一人。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騰雲帝國沒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立刻會陷入帝位之爭。
  戰湛感受到寒非邪冰冷的目光,尷尬地吞了口口水。
  雲霧衣道:“阿靜不知道在哪裡,不如先封孔妍姿為妃。皇后人選以後可以再定。”
  戰湛半晌才憋出一句道:“娘說的不錯,帝國剛經歷大難,百廢待興,我看選後封妃的事還是以後再說。”
  “你上次說的話,娘沒有聽明白,你可以再說一次嗎?”雲霧衣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戰湛全然忘記了,“哪一句?”
  “你要我將兒媳婦當兒子看待,而不是女兒。”
  戰湛頓感口乾舌燥,舌頭慢慢地舔著嘴唇,眼睛求助般地看向朱晚。
  朱晚瞥了眼寒非邪,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只好解圍道:“看帝國今日,聯想帝國未來,必然充滿了荊棘。我看戰湛未來的妻子必須是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強者!他的意思大概是不希望公主太過小瞧她了。”
  “是嗎?”雲霧衣絕不是能夠隨意被糊弄的人,如果真相如此簡單,回答的人就不會是朱晚而是戰湛自己了。他越是說不出來就越說明這裡內有乾坤。
  但她很懂得見好就收,既然戰湛沒打算說明白,就說明這件事還沒有到鐵板釘釘的程度,她也不想逼得太緊。
  
  次日清晨,發了一夜呆的戰湛聽到外頭有動靜,推開窗戶一看,寒非愚正帶著藍月眉打算坐馬車離開,立刻大聲打招呼道:“嗨!大清早出去晨練啊?”
  “噓!”寒非愚沒看清楚來人就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噓噓?”戰湛裝傻道,“我不想噓噓啊!”
  寒非愚看到他,知道今天自己偷走計畫多半要泡湯,卻仍不甘心,跳上馬車抓起韁繩就打算跑。哪知馬被抽了兩鞭子,不但不動,反而對著街道跪了下來。
  街道那一頭,法拉利和阿猛悠悠然地散步回來。
  “涼!早!”法拉利看也不看馬車,開心地朝戰湛打招呼。
  戰湛從上面跳下來,緊張地插|入阿猛和法拉利中間,“你們兩個去哪裡了?為什麼一晚上沒有回來?”
  法拉利道:“早喪才粗去的,去散步。”
  “孤男寡女散什麼步?!”戰湛把法拉利看做自己年幼無知的傻女兒,而阿猛顯然就是那個心機深沉專門誘拐無知少女的壞男人!
  法拉利道:“現在,藍人和藍人才不安全吧?”
  ……
  戰湛道:“男人和男人你起碼還能爭取一下上面的位置啊!”
  法拉利“哦”了一聲,對著他身後道:“原來涼四這個想法。爹,你看呢?”
  寒非邪道:“精神可嘉。”
  戰湛:“……”
  由於他們的聲音,清晨終於熱鬧起來,其他人紛紛出來打招呼——跪地呼萬歲。
  戰湛暈乎乎地,被簇擁著回客棧用膳,吃著吃著就說起接下來的行程問題。藍太章等人的意思自然是希望戰湛和他們一起去崇雲城,但戰湛一心跟著寒非邪,不斷地否定。
  藍太章最後忍不住道:“陛下!國事為重啊!”
  戰湛道:“麒麟世家一日不除,國將永無寧日啊!”
  “有寒山主在,陛下當可放心。”
  “我要御駕親征!”
  “陛下,御駕親征是鼓舞士氣,這件事寒山主來做更合適。”
  “……”居然這麼說,你們心裡真的當我是陛下嗎?戰湛揚手,打算拍桌說“心意已決”,就聽寒非邪慢悠悠道:“但我的士氣,非陛下來鼓舞不可。”
  ……
  說得好!
  戰湛直勾勾地望著寒非邪,眼睛亮得整張桌子都要燒起來了。
  雲霧衣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面色陰沉。
  大圓桌子吃完飯,戰不敗等人跑去安排分批去崇雲城的任務。雲霧衣將戰湛拉到一邊道:“你若真的要去麒麟世家,娘阻止也沒有用。但你要答應娘一件事……”
  “娘。”戰湛有所感,小聲求饒。
  “你哥已經不在了,戰家和雲家傳宗接代的任務都落在你一人身上。娘知道你為難,可是娘也沒有辦法。”雲霧衣雙目含淚,“寶貝,這次聽娘的,好不好?”
  
  


212

212、麒麟世家(四) ...


  “娘。”戰湛用力地握著她的手,堅定地說,“哥哥一定會復活的!”
  雲霧衣眼睛閃過明顯的失望。
  重生這麼久,戰湛還是頭一回看到她對自己產生這樣的情緒,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可他是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青年,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自由戀愛的教育——當然,他穿越前的情況也不容他享受包辦婚姻待遇。而且因為穿越的緣故,他對戰湛是否能留下自己的子嗣這件事並不強求。
  “該出發了。”寒非邪冷不丁地從雲霧衣身後冒出來。
  戰湛緊張地張大眼睛,生恐他聽到了什麼。戰不敗已經慘遭寒非邪的“毒手”,他不想雲霧衣步後塵。
  雲霧衣臉色恢復如常,“我與藍丞相商議過了,先到前面的旋城稍作整頓,旋城城主是你父親親信舊部,讓他派人先去崇雲城打點,確保萬無一失。你就算要去麒麟世家,也要想將帝位坐穩。”她頓了頓,“你不會連這點都不聽娘的吧?”
  戰湛為難地看向寒非邪。他剛剛拒絕雲霧衣一次,這次實在不好開口。
  寒非邪道:“你不怕崇雲城變成第二個天都嗎?”
  雲霧衣皺了皺眉。
  寒非邪道:“看麒麟世家在天都的所作所為,對騰雲帝國必然深惡痛絕。若他們知道你們遷都崇雲,說不定會故技重施。對付那種怪蟲的方法尚未找到,若遇到同樣的情況,想來除了棄城之外,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雲霧衣道:“一定要戰湛涉險嗎?”
  戰湛聽她沒有叫自己寶貝,知道她真生氣了。
  寒非邪道:“復活藥還差三味就能煉製成功。”
  雲霧衣身體幾不可見地顫了顫,“此言當真?”
  寒非邪揚眉。
  雲霧衣道:“還缺哪三味,也許我能代為尋找。”
  “七笑籠子草、白絲食人蟲、劍神……”寒非邪聲音猛然一頓,瞳孔縮了縮,喃喃道,“白絲食人蟲?!”
  戰湛和雲霧衣腦子一轉,眼睛同時一亮。
  戰湛道:“不會是,你快問問啊!”他指的是問問天芥神書。
  但寒非邪表情略微有些古怪,含糊道:“藥方要的是蟲屍,我先回去弄一些來,不管是對是錯,有備無患。”
  接下去的路線是昨天就定好的,以寒非邪的腳程,一來一回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戰湛也很放心,只叫他走去早回。同行的還有法拉利。它翅膀的傷雖然沒有痊癒,但還有四條腿,跑起來比馬快得多。
  送走他們,大部隊打算啟程。
  朱晚看著與旁人格格不入的寒家,低聲問戰湛道:“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們?”
  戰湛道:“要看寒霸的意思。他是寒家家主。”
  朱晚道:“老家主也就算了,另外兩人留著只怕是禍害。我适才聽到寒家的人都在傳,說山主趁著天都大亂,殺了他早就看不順眼的老管家。”
  戰湛道:“分明是老管家要對付寒霸!”其實他也沒看到前因後果,不過人心都是偏的,他下意識為寒非邪開脫。
  朱晚聽他說明前因後果,微笑道:“暗算不暗算另說,不過那個時候出現在那個地方,縱然沒有出手暗算,腦子裡也是轉著這個念頭。多半是他們母子指使的。”
  戰湛道:“你是說,我們……”他做了個殺的手勢。
  朱晚笑了笑,“此時想來山主另有打算,我們只要確保他們不逃跑就好。”
  戰湛道:“這簡單。”他叫來一號,讓他派人盯著寒家。
  一號道:“這事有一個極合適的獸選。”既然是獸選,法拉利不在,也只有阿猛擔當大任了。
  車隊上路時,阿猛陰魂一樣跟在寒家的後面。
  寒非愚恨得牙癢癢,不停地向藍月眉抱怨。
  藍月眉重傷在身,又與寒雲飛冷戰,與本家疏離,身心俱傷,聞言更是傷上加傷。寒非愚抱怨著抱怨著就見藍月眉氣急攻心,眼睛開始翻白,頓時嚇傻了,急忙派人去請藥師。
  藍家雖然礙著寒非邪的關係不敢與藍月眉太過親近,但到底是自家女兒,聽說她病重都跑來看。
  藥師看後直搖頭,“夫人本就傷得重,要是放寬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惜……”
  寒非愚不等他說完,抬手一掌,就將人打飛了出去,直接磕在街邊的石頭上不動了。這可捅了馬蜂窩了,要知道這個藥師是寧家的人,又剛剛被戰湛徵用為臨時御醫,不看僧面看佛面,寒非愚的舉動可說直接得罪了大半人。
  藍太章一見他出手就知道要糟,而是在場的人都不是寒非愚的對手,愣是沒一個敢接的。
  人死在街邊,旁觀者眾,想瞞也瞞不過去,很快傳入甯秋水和戰湛耳中。
  戰湛聽說寒非愚闖禍,立刻率領白夢山的人殺到。
  此時,藍月眉只剩下一口氣,死死地抓著藍太章,顯然希望父親看在自己的面子幫寒非愚一把。藍太章十分為難,一方面他憐惜女兒,一方面又對外孫的所作所為看不過眼。
  戰湛看到她這般模樣,既覺得痛快,又覺得生命脆弱,面無表情地問道:“夫人怎麼樣?”
  藍太章抬手捂著眼睛,激動道:“多謝陛下垂詢,我可憐的女兒她……”
  “我不是新封了個御醫嗎?人呢?怎麼不過來瞧瞧。”戰湛對藍月眉的同情只有一瞬,想起她和寒非愚對寒非邪的所作所為,又厭惡起來。
  藍太章還想說點什麼,就被藍雋遠擋住了。藍雋遠道:“寒表弟擔心姑姑的傷勢,情緒激動,不慎失手將御醫推死了。吾等始料不及,為能及時阻止,還請陛下恕罪。”
  戰湛瞄著他,無聲地說著:你小子倒是撇清得快。
  藍雋遠無聲地回應:的確不關我們的事。
  藍月眉眼睛突然直直地看著藍太章的身後。
  眾人視線跟著她轉過去才發現寒雲飛來了。
  戰湛對寒雲飛的渣度有了新見解。自己老婆快死了還慢悠悠地來,連掩飾都不掩飾一下,簡直可以在渣男中獨孤求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藍月眉突然精神了,放開藍太章,將手伸向他。
  寒雲飛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藍月眉死死地盯著他,嘴巴動了動。
  寒雲飛將頭湊到她嘴邊。
  戰湛和藍雋遠同時做了個傾身傾聽的動作。
  “她沒有……”
  “是騙你的。”
  “可惜,我還是……”
  寒雲飛如枯井般沉寂的眼眸動了動,又動了動,漸漸有了神采,卻是憤怒居多。他正要轉頭,就看到藍月眉突然抬頭,用力地咬住寒雲飛的耳朵。
  寒雲飛眉頭一皺,慢慢地換頭。
  耳朵從藍月眉的牙齒間慢慢地滑出來。
  藍月眉的頭重重地落回枕頭上,眼睛還直直地看著他,充滿了不甘和哀怨。
  藍太章和寒非愚一個哽咽一個嚎啕,哭得傷心。藍巍站在藍太章身後,輕輕地抹了把淚。藍雋遠扶著藍太章,低著頭,看似難過,但戰湛知道他心裡其實是有點期盼藍月眉死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除藍家與寒非邪的尷尬狀態,從而更取信於他。
  看在藍月眉過世的份上,甯家和戰湛雖然想找寒非愚理論,也不好挑這個時候,畢竟還要顧及寒家的顏面和藍家的情緒。
  他們夜晚在一家小鎮落腳,小鎮後山十分漂亮。
  藍太章做主將藍月眉安葬在那裡,還舉辦了一個小型的葬禮。戰湛藉口肚子痛,沒有參加,倒是雲霧衣過去意思了一下。
  葬禮過後,戰湛找來甯秋水,一起去找寒非愚討說法。
  寒非愚似乎知道自己這次在劫難逃,看到他們出現,也不驚訝,只是冷聲道:“你們以為你們兩個是我的對手嗎?”
  “放心,有幫手呢。”戰湛亮出白夢山和戰家的班底。朱晚、孔妍姿、一到八號一字排開。
  甯秋水苦笑。其實他根本不想來,死一個藥師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得罪藍家和寒家才叫人頭痛。可是不來的話,又會得罪戰家和白夢山……他很後悔自己怎麼不“肚子痛”呢。
  戰湛見寒非愚不說話,指著他的鼻子教育道:“御醫畢竟是凡人,不是神仙。你怪他不治好你娘,卻不想想,要不是你沒有保護好你娘,你娘就根本不會需要御醫的診治!你責怪別人之前,怎麼不先檢討檢討自己哪裡做得不好!”
  寒非愚面容一黯,握緊雙拳道:“都是你們的錯,你們為什麼不早點來!你們要是早點來,我娘也不會為了保護我被齊世鐸打傷!”
  戰湛:“……”此人自私自利得無可救藥。
  他向後面的人做了個手勢。
  一號搶先上,“是你害死你娘的。”
  二號:“不孝子。”
  三號:“留你何用?”
  四號:“你太壞了。”
  五號:“你娘最大的錯誤不是生了你也不是生了你之後沒有把你掐死,而是她根本就不該有生你的念頭!”
  ……
  戰湛等所有人都說完,對著氣得想吐血卻又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的寒非愚道:“收工。明天繼續!”其他的,還是寒非邪自己動手比較好。
  
  


213

213、麒麟世家(五) ...


  寒非邪回來的時候,帶著一個大袋子裡,打開來全是那些吃人的蟲子的屍體。戰湛光是看著就覺得毛骨悚然,“這些是不是?”
  寒非邪道:“有可能,不確定。”
  “天芥神書也不知道嗎?”百度也有百度不到的東西啊。
  寒非邪皺了皺眉道:“天芥神書……很久沒有出現了。”
  “啊?”戰湛驚愕地睜大眼睛,“為什麼?”
  寒非邪心裡雖然有所懷疑,卻不能肯定,含糊道:“可能與我修煉成劍神有關吧。”
  “難道是所有者升級之後,物品等級不足,無法佩戴?”戰湛喃喃自語,“不對啊,從來只有玩家等級不足的,沒聽說過物品還會等級不足。”
  寒非邪岔開話題問起今日是否有事發生。
  戰湛打開話匣子,將今日發生的鬧劇一一道來。
  寒非邪聽說藍月眉病死,眉宇閃過一絲陰霾,“她葬在哪裡?”
  戰湛小聲道:“你要去鞭屍?”
  寒非邪沒說話,轉身出了房門,很快不見蹤影。
  戰湛心頭沉甸甸的,總覺得要出事,叫上朱晚一起朝藍月眉的墳地跑去。朱晚怕真出了事,觀眾太多不好收拾,悄悄地跑,連一到八號都沒有驚動。
  只是他們出門的時候遇到法拉利,怕它壞事,只好帶上它。也幸好有它加快腳程,戰湛和朱晚騎著它到後山,大老遠地就聽到寒非愚的嚎啕聲。
  朱晚和戰湛對視一眼,直接從法拉利的身上跳下,朝前奔去。
  藍月眉墓前,寒非愚蜷縮成一團側躺著,整個人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寒非邪冷冷地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在地上哀嚎。
  “山主?”
  “寒霸!”
  朱晚和戰湛小心翼翼地收住腳步。
  寒非愚嘶吼道:“寒非邪!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寒非邪淡然道:“我只是廢了你的丹田,讓你從今以後都不能再修煉劍氣而已,不會死的。不但不會死,你還會是寒家的二公子,有我做家主的一天,寒家都會好好地養著你,讓你衣食無憂。”
  寒非愚恨聲道:“你不如殺了我!”
  “你是我弟弟,我怎麼會殺你呢。”寒非邪目光上移,看著墓碑上藍月眉三個字,冷笑道,“你娘看著呢。”
  寒非愚道:“你今天不殺我,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謝謝你提醒我。”寒非邪蹲□子,捏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折。
  寒非愚如殺豬般地慘叫起來。
  寒非邪道:“為了不讓你美夢成真,你的後半生將每時每刻都處於養傷的狀態中。這樣,你就不會有時間胡思亂想了吧?”
  寒非愚痛得連嚎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朱晚倒處變不驚,“山主想好如何對老家主交代了嗎?”
  寒非邪道:“家人犯錯,我身為寒家家主施以薄懲,理所應當。”
  朱晚道:“御醫是陛下的人,陛下以為如何?”
  戰湛從寒非邪冷酷的手段中回神,下意識地回答道:“好,當然好。”
  朱晚道:“御醫出身寧家,我想,還要通知寧家一聲。”
  “嗯。”寒非邪道,“此事交由你去辦吧。”
  “是。”本來朱晚身為白夢山的人,不應該插手寒家事,但寒非邪既然把事情交給他,就說明寒家以後與白夢山會同屬一體。朱晚一心壯大白夢山,自然樂意。
  寒非愚丹田被廢之事很快傳遍了車隊上下。
  甯秋水暗暗叫苦,怕得罪寒、藍兩家,送了不少補藥過來。
  雲霧衣等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寒雲飛自從藍月眉死後,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裡,誰都不見,消息雖然遞了進去,他依然沒有出門的意思,也不知是何想法。
  真正心痛的藍太章。一天之內,他失去了女兒,外孫又前途盡毀,對他打擊不小,幸好有藍巍和藍雋遠在旁勸慰,雖對寒非邪和白夢山產生隔閡,對戰湛倒是一如既往。
  此事只是遷都路上的小插曲,很快就被諸人拋諸腦後。
  
  旋城早收到戰湛登基的消息,城主率城中文武官員徒步一裡相迎。為了展示親和力,戰湛也從法拉利身上下來,與百官們一起徒步進城。
  城中百姓得知的消息,翹首以盼。
  戰湛穿著雲霧衣匆匆縫製的龍袍,英姿颯爽,走在外形千奇百怪的百官之中如鶴立雞群,十分顯眼,令百姓們一見傾心,兩旁歡呼聲不絕。
  戰湛暗道:幸好讓朱晚和寒霸他們坐馬車藏起來,不然效果一定沒有這麼好。
  他們來的匆忙,行宮還沒有打掃完畢,只能騰出一半,但戰湛身邊的親信官員不多,已經十分夠用。經由此事,騰雲帝國後來的皇帝出行,都只帶少數官員,以示節儉。當然,那時候的戰湛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還給後世皇帝起到了榜樣作用。
  晚上,城主設宴,宴請戰湛一行。
  寒非邪嫌鬧,只叫朱晚和孔妍姿代表出席。同樣缺席的還有寒雲飛和寒非愚。
  戰湛也不想去,卻礙於身份不得不敷衍一番。他端著杯子,一邊和其他人套近乎,一邊在心裡抱怨:沒想到當了皇帝還要應酬,這皇帝當得忒辛苦了。幸好喝酒的事全讓藍雋遠和朱晚頂了,他杯子裡的酒壓根就沒動過。
  宴會到半夜才散。
  戰湛回到行宮,發現法拉利抖著翅膀在外面來回踱步。
  “這麼晚還不睡?”
  法拉利道:“要粗發了!”
  戰湛道:“啊?大半夜的,粗發,不,出發去哪兒啊?吃宵夜?早說啊,我給你帶來。”
  “不四,去麒麟四家。”法拉利扭了扭脖子。
  戰湛沒聽明白,只好去找寒非邪。寒非邪正指揮寒家的人啟程,在場的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很久沒見的人。“駱英?你怎麼來了?”
  駱英抬眸看他,換別人做這個動作一定是普普通通的一眼,可戰湛愣是從這裡面看出了一縷哀怨,“我收到了一個消息,特來告知山主。”
  戰湛道:“什麼消息?”
  “藥王莊要與麒麟世家聯手。”
  “啊?”戰湛呆呆道,“他們幹嘛想不開?”
  駱英道:“聽說與藥人有關。”
  “藥人?”戰湛猛然一省,抓著寒非邪的胳膊道,“這麼說起來,你覺不覺得麒麟世家用蟲子和藥控制的人和藥王莊的藥人有點相似?”
  寒非邪道:“臭味相投麼。”
  “你們現在就走?”
  “嗯。”
  “好,我跟你一起走。”戰湛朝身後喊道,“一號。”
  一號立刻鑽出來。
  “幫我準備行李,我要跟寒霸走。”
  一號問道:“公主和元帥知道嗎?”
  戰湛無奈道:“私奔,你懂嗎?”
  一號道:“……”
  “不懂私奔的話……”戰湛道,“皇帝你懂嗎?就是老子說話就是聖旨,我說了算!收拾行李,叫上二號,剩下的給我娘我爹留著。”
  一號只好去通知。
  駱英湊過去。“你真的要跟著我們走?”
  “我是跟著寒霸走。”戰湛不著痕跡地退離兩步。自從和寒非邪發展出那樣一段關係之後,他對男男之間的友誼就很敏感。像朱晚這樣的,他完全不擔心,因為彼此的感覺都很簡單,但是駱英……不得不說,從一開始他就覺得有點怪。
  駱英低頭,“我已經是藥王了。”
  “恭喜。”
  “謝謝。”
  戰湛向寒非邪求助。
  寒非邪剛囑咐完寒家的事,見狀對駱英道:“你是藥王?”
  駱英點頭。
  “正好這裡缺一個御醫,你留下吧。”寒非邪道。
  戰湛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正好駱英哀怨的眼神瞄過來,嘴角立刻一撇,恢復原本水平線。他一本正經地說:“感謝山主慷慨地捐贈,我就封你為御醫,在宮中行走。快謝恩吧。”
  駱英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行禮。
  “那就好。”戰湛迫不及待地想從他眼神的漩渦中逃離。
  “小公爺,哦,是陛下。”駱英跟著他跑了兩步,眼神緊緊地盯著他,“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跟著陛下。”
  戰湛道:“呃……”是原著效應嗎?狼狽之間的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吸引著他們成為奸黨?
  駱英道:“但陛下一直很高大,站在我難以企及之處。”
  少來。
  當初你被甄藥皇收為弟子,樣子是多麼的得瑟啊!
  戰湛腹誹。
  “我終於明白,我與陛下的距離,是天與地,永不可能在一起。”
  戰湛:“……”知道就好。寒霸,你聽到了!我是清白的!
  駱英道:“但是,能成為御醫守在陛□邊,我已經很滿足了。”
  戰湛:“……”結束語可以不加的。他無辜地看著寒非邪。
  寒非邪十分泰然。顯然駱英還不到他需要擔心的程度。
  出去收拾行李的一號還沒有回來,雲霧衣帶著藍太章和城主到了。戰湛遠遠地看著他們就心頭一緊,這樣的陣容對他來說將會是一場硬仗。
  
  


214

214、麒麟世家(六) ...


  “娘!藍丞相!”戰湛先下手為強,不等雲霧衣和藍太章開口就道,“我身為騰雲帝國的君主,必須以身作則,肩負起保護帝國的責任。麒麟世家對天都城的惡行兩位親眼目睹,若是放任他們繼續為惡下去,遭殃的還是帝國百姓。所以我決定與白夢山主寒非邪一道前往麒麟世家剷除他們!此事我心意已決,請諸位不要再反對。”
  城主道:“這,陛下千金之體,怎能涉險?”
  “並非我要涉險,而是帝國上下都在危險之中。”戰湛長歎道,“只要麒麟世家在世一日,騰雲帝國將永無寧日!”
  城主沒經歷天都之難,不能感同身受,雲霧衣和藍太章是知道的,兩人一時都無語。
  藍太章朝雲霧衣使了個眼色。
  雲霧衣將戰湛拉到一邊。
  臨走前,戰湛朝寒非邪遞眼色,示意他關鍵時刻出來。
  “娘知道娘勸不了你。”她一句話就被戰湛大義凜然的演講噎回去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由不得娘做主了。”
  “不是的,娘。”戰湛最見不得她傷心。
  “娘並不是怪你。娘只是有些感慨。”雲霧衣摸摸他的頭,“其實,任性才是你的本性。雷兒走了以後,你變得太多,娘見了也心疼。”
  戰湛:“……”看來舊戰湛的壞人品不止給他留下了黑鍋,也留下了無窮低的下限,讓他始終在安全帶蹦躂。
  雲霧衣道:“比起你不學無術,成日吃喝玩樂,四處惹是生非,娘現在也該知足了。只是有一條,平平安安地回來。”
  “娘!”戰湛猛然抱住她。
  雲霧衣拍拍他的後背,“還有,未免你走了以後,地方官府陽奉陰違。你臨走前先下旨封你爹為攝政王。有他坐鎮,那些地方官暫時不敢亂來。不過這是權宜之計,時日一長,必會生變。你必須早去早回!”
  戰湛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好!”他頓了頓,又道,“對了,金叔叔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吧?不如也給他找個差事?”
  雲霧衣低頭歎了口氣道:“他說他無心於此,暫時先留在我身邊做侍衛隊長吧。日後再說。”
  聞言,戰湛只好將此提議擱置。
  
  戰不敗封王這件事遭到了崇雲城中不少人反對,主要因為戰不敗姓戰,身上沒有皇族血統。戰湛被他們堵在行宮進退不得,急了,乾脆喊道:“封不了王就封太上皇!”
  此言一出,全體啞然。
  戰湛道:“我是皇帝,他是我爹,封個太上皇不過分吧!”
  “萬萬不可啊!”有人疾呼。
  “哪裡有錯?”
  哪裡都是錯!戰不敗沒有皇族血統,每當過皇帝,怎麼能封太上皇?!尤其戰不敗此時兵權在握,萬一有個二心,造反登基是頃刻間的事。
  這些大臣急得滿頭大汗,卻不能說出口。
  戰湛道:“那攝政王?”
  大臣們面面相覷。兩害相權取其輕。
  “遵旨!”
  
  麒麟世家的位置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個謎,但寒家曾經是麒麟八衛之一,對麒麟世家的一切了若指掌。寒雲飛雖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裝憂鬱,不過在聽說要對付麒麟世家的時候,還是出來同行。
  “據我所知,現在的麒麟八衛還剩下四衛,分別守護著麒麟世家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寒雲飛道,“分別是佟,楊,汪,陳。其中以陳家實力最強,他守在南面。”
  戰湛立刻道:“換個方向!”
  “汪家雖然整體實力不強,但是善於用毒,防不勝防,他在西面。佟家是出了名的不怕死,與他們相遇,不死不休,他們在北方。楊家是四家中實力最弱的一環,不過楊家人個個聰明絕頂,擅長計謀,也與麒麟世家的關係最好,他們守在東方。”
  戰湛頭大道:“哪個都不是軟柿子。”
  寒非邪問他道:“你喜歡哪個方向。”
  戰湛道:“除了東方,哪個都好。”
  “為何?”
  “東方不敗。”
  朱晚道:“依我看,走南方。毒、計、死士都是難以預料的。相較之下,有山主在,所謂的實力最強反倒最不夠看了。”
  其他人齊齊點頭。
  “那就走南方!”
  
  雖然定下了最初步的計畫,但是從計畫到執行還有個準備期。首先,人選問題。孔妍姿身上中了蟲,雖然平日裡看不出異常,但有不定時發作的隱患,決不可去。寒非邪從寒家抽調了不少人手,又從戰湛那裡借來二號護送她回白夢山。
  如此一來,寒非邪手中可用的人手十分單薄。
  白夢山的班底只有朱晚、戰湛、法拉利,加上後來的阿猛、寒雲飛,能用的人不過一個手掌。一號雖然忠心耿耿,但級別差太遠,只能做跑腿的活。
  戰湛有點後悔沒把衛隆調過來,多個炮灰也好。
  話說人幸運的時候,真是想啥來啥。
  正當寒非邪考慮著要不要送信回青紋世家,以寒家家主的身份借調人手的時候,青紋世家竟然主動將人送來了。送人來的正是秦文瀚秦文婭兩兄妹和三長老,與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昏迷中的齊昂軒。
  秦文婭和秦文瀚對寒非邪都有心結,只是礙于秦願的命令不得不前來,臉色卻十分不好看。
  秦文婭掏出一封信給寒非邪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寒非邪拆開信,發現信是大長老寫的,不過傳達的是誰的意思,所有人心知肚明。信中提及天都城,向戰湛表達了慰問之情。寒非邪知道,這說明青紋世家已經接受了他的存在,不然不會愛屋及烏。其後,對麒麟世家的所作所為表達了極度的憤慨。
  戰湛好奇,湊過去看信,剛好看到這一段,心中暗道:自古以來,外交辭令來來去去都是這麼幾句,真是半點新鮮都沒有。
  他似乎忘了,《絕世劍邪》的世界與他原來的世界半點關係都沒有,更沒有古今之說。
  信最後才點明主題,說是知道他們要對付麒麟世家,怕他們勢單力孤,特派秦家兄妹和三長老過來幫忙。齊昂軒給他們做人質,可以鉗制麒麟世家。
  這對寒非邪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饒是他對青紋世家還心存怨念,此時也稍稍動容。更令他們驚喜的是,他們上路沒多久,白夢山方面又傳來消息,說茶葉蛋鋪的鋪主親自上白夢山找寒非邪沒找到,正打算朝這邊趕來。
  要不是他自己冒出來,戰湛幾乎要忘了這號人物。
  寒非邪道:“他有沒有說為什麼找我?”
  “沒有,只說是急事。”
  戰湛想起茶葉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道:“不會是知道我們要去大戰一場,趕著給我們送好東西提高戰鬥力來了吧?”
  寒非邪道:“說到提高戰鬥力,你最近修煉的時間越來越少。”
  戰湛乾笑著道:“我這是有原因的。”
  “我在聽。”
  戰湛道:“我是怕做怪異的夢。”
  “你修煉的時候會做夢?”寒非邪面色更沉。
  戰湛道:“不是啊,就是會夢到我回了白夢山,還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就是我上次對你說的那樣。”這個夢境他之後又陸陸續續地碰到兩次,只是感覺沒有先前那麼真實,情景卻一模一樣。
  寒非邪道:“你是魂體,按理說不會做夢。”
  “所以我才擔心。”
  寒非邪看著他道:“也許不是做夢呢?”
  “嗯?那是什麼?”
  寒非邪道:“還魂?”
  聽到這兩個字,戰湛心裡莫名地哆嗦了一下。
  寒非邪看出來了,“你怕什麼?”
  “怕鬼。”
  “……”
  “我從小就怕。”
  “你會害你自己嗎?”
  “我會很愛他。”
  “那有什麼好怕的?”
  “怕太溺愛。”
  “……”
  為了查明戰湛到底是怎麼回事,寒非邪照往常一樣將火陽之氣渡給戰湛,讓他修煉。戰湛入定之後,只覺得渾身漸漸發燙,熟悉又陌生地感覺再度回來。
  他只覺得身體被席捲了,一陣暈眩,回神的時候,又到了白夢山,坐在冰棺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寒非邪在身邊輸送火陽之氣的緣故,這次的感覺比任何一次都強烈。他躺在自己的身體裡,慢慢地抬起手,然後將冰棺的棺蓋推開了……
  他慢慢地坐起來,低頭看自己的手腳。
  冰凍了這麼長的時間,他的手腳都有些僵硬,動的時候好像木頭一樣,不能靈活自如,等他灌輸了一些劍氣在經脈中游走之後才好一些。
  他從棺材裡下來,又走來一段,才不得不相信——現在的他,竟然真的還魂了!
  只是誰能告訴他,要怎麼樣才能重新回去啊!
  戰湛從放著冰棺的石室裡出來,想要往外走,才發現這個洞穴的構造遠比他想像中的複雜得多。他上次是仗著穿牆術橫衝直撞,這次卻不行,順著石道轉悠了好半天都沒有出去,不由有些煩躁。
  
  
  

215

215、麒麟世家(七) ...


  回到放著冰棺的冰室,他想到一個新問題。還魂之後的他是不是重新需要吃喝拉撒睡?可這裡真正家徒四壁,吃的喝的什麼都沒有。他該不會剛剛復活就又餓死吧?不知道寒霸會不會猜到他現在的境況來救他。萬一救不了,自己是重新變成魂魄,還是乾脆魂飛魄散?
  正胡思亂想之際,他的腦袋又開始一陣陣發昏,好似靈魂在無限地縮小。這種感覺他嘗試過一次,並不陌生,立刻提起全身的力氣朝冰棺跑去。無論如何,不能讓身體躺在外面,不然下次還魂說不定就是一具腐屍。
  事關外表,不能含糊。戰湛的意志力和體力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高度。在他意識飄離的一刹那,身體被重重地甩回冰棺中!
  他睜開眼睛,猛烈地呼吸著。
  “又回到了白夢山?”寒非邪問。
  戰湛呆呆地問道:“我剛才離開過嗎?”
  “沒有。”寒非邪頓了頓道,“兩種可能,一種是你在做夢,一種是你的意識從魂體中飛了出去。”
  戰湛道:“太深奧了。”
  寒非邪道:“也許不是壞事。”
  “這句更深奧。”戰湛頹然道,“我剛剛回到身體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
  “什麼問題?”
  “我走不出迷宮。要不是突然回來,我說不定就要餓死在那裡了。”
  寒非邪道:“從現在開始,你暫時不要再嘗試回去。等解決了麒麟世家之後,我們一起回去。”
  戰湛嘀咕道:“我從來沒有嘗試過,我一直在被嘗試。”
  
  麒麟世家與白夢山一樣,也藏在群山之中。不同的是,白夢山是一覽眾山小,高高在上,麒麟世家卻在群山的山坳裡,深藏不漏。
  楊、佟、陳、汪四家分別環繞在麒麟世家的周圍。南面陳家所在的山叫做虎齒山,形如老虎下牙,山峰高聳尖利,如一把朝天的錐子。
  未免打草驚蛇,寒非邪等人分成幾批出發。
  戰湛跟著寒非邪是最後一批,行得最慢,邊走邊等茶葉店鋪追上來。不知道郝豪是否因為茶葉蛋吃太多,體重激增,拖累行程,等他追到寒非邪一行的時候,虎齒山遙遙在望。
  郝豪追得十分辛苦。他之前給戰湛留下的印象是像彌勒佛一樣喜歡笑,可此時他的表情像是要哭了,“可算追上了!你們千萬不要輕易去麒麟世家!”
  戰湛道:“你是來為麒麟世家做說客的?”
  郝豪道:“我與麒麟世家非親非故,為何做他的說客。我是為了你們好,麒麟世家裡藏著很多了不得的人物,絕非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樣簡單。”
  “你怎麼知道?”
  “我打聽到的。”
  “是嗎?”戰湛朝一號使了個眼色,“將他綁起來。”
  郝豪討饒道:“我一片好心來提醒你們,你們怎麼能恩將仇報?”
  戰湛道:“我們之所以活到現在,是因為我們一直都很狼心狗肺。”
  郝豪:“……”
  “我最討厭說話吞吞吐吐的人。要不就不說,算你夠冷血,要不就全說了,算你夠熱心。說一半藏一半是什麼意思,忽冷忽熱的叫人心裡七上八下,最討厭這種人了。”戰湛抱怨。
  郝豪苦笑道:“看來是我多事。”
  “事到如今,後悔也晚了。你有什麼就說什麼,說得好了,我們就帶上你一起去麒麟世家逛一圈。”
  郝豪臉都青了,連連擺手道:“不不不,這種‘殊榮’我承受不起。其實我這次來除了提醒你們之外,最主要的是送茶葉蛋。雖然杯水車薪,但聊勝於無嘛。”
  戰湛道:“免費不?”
  “當然。”郝豪叫人將裝著茶葉蛋的木匣子送上。
  “那就謝啦。”戰湛將茶葉蛋接過來給寒非邪。
  寒非邪收入懷中。
  郝豪道:“二位不吃?”
  他們一個吃不了,一個不必吃,自然不想浪費。但戰湛又不忍辜負他的一番好意,便道:“這樣的好東西自然要選一個月黑風高夜,夜深人靜時,東門牆角邊,偷偷摸摸吃。你放心吧。”
  郝豪道:“倒不是不放心。只是每一枚茶葉蛋都有他不同的功效,萬一你們服用之後有什麼不適……”
  他話還沒說完,下巴就被寒非邪抓住掰開,將一顆鵪鶉大小的茶葉蛋用力地塞了進去。蛋小,掉進去後順著喉管就下去了。
  郝豪眼珠子陡然瞪大,一雙手失措地捂著喉嚨,呆呆地盯著寒非邪。
  戰湛有點心疼這顆蛋,但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眯眯地說道:“好吃嗎?”
  郝豪突然捂著喉嚨跑到桌邊,一手扶著桌沿,一手用力地摳著喉嚨。
  戰湛後知後覺地問道:“茶葉蛋有問題?”
  寒非邪道:“本來不肯定,現在肯定了。”
  郝豪摳了半天也沒摳出,絕望地嚎啕起來。
  戰湛被他哭得心煩意亂,“有話好好說,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郝豪突然沖過來,伸手抓住戰湛的大腿道:“你是不是認識試煉師?”
  “雖然這樣直白地講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但看在你千里迢迢送蛋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我就是試煉師……”
  “救我!”郝豪激動道,“我身上被下了蟲子……剛剛又吃了這種藥,一定會死的!救我!”
  戰湛腿被他揪痛,乾脆抬腳踹開他,“人都會死,早晚而已,不用太驚喜。而且我剛才的話沒有說完,我是試煉師……的徒弟。”
  寒非邪道:“威脅你的人是麒麟世家?”
  “不,不是。”郝豪的答案出乎他們的意料,“你們不用問了,我不會說的。你們救不了我,我就不能違背他們的意思。”
  戰湛道:“我們也會殺人。”
  郝豪道:“死在你們手裡比死在他們手裡好千倍萬倍!”
  戰湛忍不住對他威逼利誘,他不為所動,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毫無結果。他只好暫時將郝豪看管起來。
  郝豪離開後,朱晚被叫進來商討問題。朱晚道:“我知道他被誰脅迫。”
  “誰?”
  “藥王莊。”
  戰湛恍然道:“沒錯,藥王莊和麒麟世家已經是一丘之貉。不是他就是他。傳言不是說茶葉蛋鋪和藥王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嗎?藥王莊的可能性果然更高。”
  朱晚歎氣道:“如此一來,事情就棘手了。”
  “為什麼?”
  “因為這說明麒麟世家已經知道我們來了。”朱晚扭頭,眼神望向麒麟世家。
  戰湛吐槽道:“我們在帳篷裡面,除了帳篷什麼都看不到。”
  朱晚:“……”
  “若是如此,我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朱晚道,“對方很可能將麒麟四衛都聚集在虎齒山等我們自投羅網。”
  戰湛道:“剽悍的人生,不需要思考有多少敵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勇往直前就對了。”
  朱晚道:“想想。當計謀、毒、死士和高手擰成一股繩的時候……”
  戰湛道:“我就會格外地懷念轟炸機。”
  “什麼?”
  戰湛道:“沒什麼,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朱晚道:“化整為零。”
  寒非邪道:“你是說,各個擊破?”
  “不是各個擊破,而是尋找破綻。麒麟四衛畢竟只有四個,他們若是想要聯合起來,那麼東南西北四面必然有一面以上唱空城計!我們可以賭一賭。”
  
  寒非邪清點陣容,還算滿意。
  青紋世家的三長老、秦家兄妹都是劍皇級以上的高手,足以對付劍尊級以下的人。寒雲飛目前是劍王高階,修為也不算低。朱晚的實力雖然不高,但是腦袋好使得很。阿猛和法拉利戰鬥力不俗,差不多是人類高手劍王級以上……再加上隨時能夠隱身的不死身戰湛和表面劍聖巔峰實際劍神的寒非邪,對付麒麟四衛綽綽有餘。
  他們是殺入麒麟世家的主力,被分為一組。
  剩下的人以一號為首,分為三組,各帶一對朝他們選剩下的三個方向潛行。
  戰湛道:“選擇哪一面?”
  “南面。”
  “不是說可能的會埋伏嗎?”
  朱晚沉吟道:“兵不厭詐。”
  戰湛歎氣道:“聰明人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為難自己。”
  “哦?”
  “對方一定會猜到我選擇南面,所以我偏偏選擇其他面。但是對方也有可能會想到這一點,所以我還是選擇南面。對方會不會連這一點也想到了呢……看似糾結的問題,其實一直在甲乙兩個選項中跳躍。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無聊的事了。”
  朱晚道:“那你說怎麼選?”
  “我教你們一個遊戲,石頭剪子布。”
  “……我會,我想我們都會。”
  “那就好。”戰湛將寒非邪和一號叫過來,“來,我們各自代表一個方向,石頭剪子布,誰最後勝利,就選擇那個方向。”
  “……”
  一分鐘之後,戰湛歡呼,然後問道:“對了,我選擇的是哪個方向。”
  朱晚道:“南方。”
  “……”戰湛摸摸腦袋,“白玩了。”
  



216

216、麒麟世家(八) ...


  下午兩點,雨下得很大。
  戰湛使用隱身跟隨技能,屁顛顛地跟在寒非邪和戰湛身後。有阿猛和法拉利在前面探路,他們走得很放心,很悠閒。
  儘管穿著蓑衣,朱晚還是被淋得滿臉是誰。他一邊抹臉一邊豔羨道:“戰湛真是因禍得福。”滿身乾爽地走在雨中是多麼奇妙又美妙的事。
  戰湛笑道:“有眼光。我正愁找不到徒弟,朋友一場,免試入職。來,有沒有刀子,寒霸快借給他!”
  寒非邪居中翻譯。
  朱晚笑著擺手道:“你這個師父太沒保障。”
  戰湛走到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站住,猛然現形。
  朱晚來不及收步,直直地裝上去,下意識地伸手去扶他,戰湛又趁機隱身跑了,害的朱晚重心不穩,差點摔跤。
  若說他們這邊是明亮的風景,那麼其他人就是陰暗的角落。秦家兄妹都繃著臉,一副是都欠了他們三五百萬的樣子,寒雲飛的臉不是繃著,是冰著,用槌子敲敲能敲出一片冰屑。三長老倒是正常,卻被周圍三張臉拖累了。
  朱晚突然走到寒雲飛身邊,問道:“我有一事請教老家主。”
  一個“老”字就點出了寒家大權交替的現狀。
  寒雲飛也不生氣,淡然道:“請說。”
  “楊、陳、汪、佟四家平日關係如何?”以麒麟世家與寒家對彼此的關注,對這些情報寒雲飛應當瞭若指掌。
  寒雲飛果然不負所望,道:“幾乎沒有往來。”
  朱晚沉吟道:“關係不好?”
  寒雲飛道:“齊家不許他們有私交。”
  朱晚恍然道:“我懂了。”麒麟世家是怕他們四家聯合起來造反。
  法拉利伸展翅膀,從空中俯衝下來。經過寒非邪和朱晚的聯手調養,它翅膀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但是今天雨太大,它被沖得十分狼狽,下來之後不停地抖水。
  朱晚掏出手帕擦了擦它的眼睛,問道:“看到陳了嗎?”
  法拉利打了個噴嚏,“看到了。有牆,藏藏的……有門,大大的,有屋子,多多的。”
  戰湛變回實體,親切地摸著它的角,道:“你的腦細胞一定長在翅膀上。”
  法拉利沒聽懂,甩了甩尾巴。
  “不然怎麼傷的是翅膀,降的是智商呢。”以前只是平舌音和翹舌音不分,講話還是聽正常的。現在可好,連說話的口氣都像弱智發展了。
  這次法拉利聽懂了,仰起頭,對著戰湛打了個大噴嚏。
  戰湛抹了把臉,默默地恢復魂體狀態。
  朱晚道:“從這裡到那裡有遮蔽的地方嗎?”
  法拉利搖頭:“阿猛在門前坐則。”
  朱晚道:“戰湛先去探探動靜?我們和山主慢慢地走過去,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得令!”戰湛歡快地跑出兩步,才想起還沒有得到寒非邪的指令,又跑回來,討好地看著他。
  寒非邪道:“小心。”
  戰湛揮揮手,嗖得一下跑了。
  朱晚感慨道:“看來他的確長大了。以前的山主絕不會這麼放心。”
  寒非邪遲疑道:“也許是我長大了。”
  朱晚本是隨口一說,聽他這麼說才轉過頭來看他,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對此十分上心,不禁愣了愣,回想自己的話又未覺得不妥,試探道:“山主是想給戰湛更多的機會證明自己嗎?”
  這些天,寒非邪一直沉浸在一個極度矛盾又疑惑的狀態中。他明顯地察覺自己的想法上的變化,這種變化很危險,時不時地拉著他脫離原先的軌道,走向一個他從未想過的方向。他想盡辦法克制,可是每次在他覺得自己已經成功的時候發現,變化從未停止。
  “天芥神書……”
  他喃喃道。
  朱晚在他邊上聽得分明,喉嚨忍不住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寒非邪猛然閉上嘴,心狂躁地疾跳了兩下,突然有些思念剛剛離開的戰湛。
  
  戰湛掄起胳膊飛奔一路,總算看到法拉利口中“藏藏的”牆——它的形容詞太含蓄了,何止是長長的,還高高的,厚厚的,這根本就是一堵城牆啊!尤其天上下著大雨,天與地的距離拉近不少,遠遠看去,城牆如擎天柱一般頂天而立。
  阿猛龐大的身軀在城牆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小鳥依人。
  戰湛飛快地從阿猛身邊跑過,一頭撞進城牆裡。
  城牆內是一條與城牆平行的弧形道,門似乎在其他位置。但戰湛是魂體,根本不需要順著道路走,直接穿過層層牆壁,來到牆內莊園。
  這是個很樸素的莊園,之所以說樸素是因為他面前有大塊大塊的荒地。雖然不知道陳家的建築設計學是否高明,但是就眼前的情形來看,他們的經營學顯然很不高明。
  戰湛踩過荒田,正想繼續往前,踏出的步子又硬生生地收回來了。他在田邊蹲下,看著這些田。太荒蕪了,竟然連一絲綠色都沒有,只有依稀幾根黃黑的雜草。
  儘管不知道為什麼,但他下意識地覺得這裡面有文章。他將這個現象默默地記下來,打算回頭問朱晚。
  再往前走,就是校場。
  校場裡放著十八般武器,都被水打得濕漉漉的。校場的地是用青石板鋪成的,在這樣的天氣裡,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
  他踩著水坑往裡走,是一個室內比武場,一樣放著各種各樣的兵器,比外面更加齊全,還有很多種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他抬起頭,頭上放著一張大網,網是黑色的,要不是他刻意多瞧了幾眼,只怕會給蒙蔽過去。
  這點發現讓他很有成就感。
  再往裡走,就是家眷住的內室。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聽到很嘈雜的聲音,有女人的哭聲,也有男女吵架聲。聽牆根這種事戰湛做過很多,一點都不會感動不好意思,直接穿牆進去。
  裡面是一老兩少三個婦人。兩個少婦抱頭痛哭,老婦人在唉聲歎氣。
  戰湛聽了會兒才知道這兩個婦人並非陳家媳婦兒,而是佟家媳婦兒。這個老婦人是佟家老媳婦兒。她們正傷心著佟家各自丈夫要拼命的事。
  他聽了會兒,又轉下一個屋子,卻是陳家人在那裡商議。不過他們商議的不是對付寒非邪的事,而是商議著雜七雜八的家事。一個說佟家人太能吃,一個人能吃三個人的份,他們的存糧只夠堅持半個月,得找個時間出去採購,一個說楊家的人太討厭,說話夾槍帶棒,叫人不舒服。抱怨的是女人,安慰的是男人。都說寒家和白夢山不自量力,搞定是分分鐘的事,暫時忍耐忍耐便可。
  戰湛走了一圈,陳家的情況掌握得七七八八,心滿意足地跑去報信。
  
  他這次提供的消息的確很重要,重要得有些出乎朱晚的意料,也堅定了戰湛以後首席偵查員的身份。這是後話,暫且不說。且說眼前,朱晚聽到他的彙報之後,笑了笑道:“看來他們果然走了這一步棋。”
  戰湛道:“你們知道他們四家會聯合?”
  朱晚道:“我适才問過寒老家主他們四家關係如何,寒老家主說他們素無往來,如今聽你這麼說,此言非虛。”
  戰湛道:“他們四家各有所長,要是聯合在一起,不是很麻煩?”
  朱晚道:“若他們交情深厚,配合默契,那麼聯合起來的確很麻煩。以楊家之智,說不定會定一些出其不意的計策,但是他們關係不和,這聯合卻是一加一加一加一還不如一的情況。”
  戰湛好似完全變成了好奇寶寶,他說一句就問一句,道:“為什麼?”
  朱晚道:“第一,他們四家為了保證四家都有自家的人在,必然會將自家的實力一分為四。也就是說,現在留在陳家的高手不過是整個陳家的四分之一。其他三家的人也是一樣。”
  戰湛恍然地點點頭。
  朱晚道:“第二,根據你聽到的消息,我們至少可以肯定兩點。一是楊家的威望不夠,其他幾家未必會對他們言聽計從。縱然再高明的計策,若是旁人不肯全力配合,也無用武之地。二是佟家之前雖然以拼死聞名,但真正敢上麒麟世家的人屈指可數,佟家安穩了近百年,他們的後人未必如他們的先祖那般不怕死。”
  戰湛又點點頭。
  朱晚道:“第三,如果他們真的是四家聯合,那麼你剛才說的荒田很可能是汪家的手筆。”
  “汪家?毒?”
  朱晚道:“你看這附近的山,山上樹木鬱鬱蔥蔥,所以,這附近的土質並沒有問題,再加上近日裡連綿春雨,沒有發生大旱,就算荒田也應該有草才對。從這裡到陳家的路上沒有樹木是因為陳家怕對手借用樹木隱蔽身形偷襲,所以才被人為砍去,難道荒田裡的雜草也有隱蔽刺客的功能嗎?”
  聽他這麼一說,戰湛如撥雲見日,腦袋一下子就清楚了。他激動地說:“我終於知道,運籌帷幄是什麼感覺了!”


217

217、麒麟世家(九) ...


  品嘗完運籌帷幄的感覺,戰湛就被要求當先鋒,從陳家裡面殺出來,與其他人裡應外合。戰湛欣然從命,臨行前,寒非邪突然道:“我與你一道去。”
  戰湛擺手道:“放心,我有隱身術,簡直是不死之身……”
  “我與你一道去。”寒非邪一字一頓地將話重複了一遍。
  戰湛看向朱晚。
  朱晚原本望著寒非邪若有所思,戰湛看過來的時候臉色立刻一整,泰然道:“以山主的修為,就算沒有隱身術,也可以出入無阻。有山主同去,自然更加可以放心。”
  戰湛意識到自己求助錯了人。朱晚是寒非邪的下屬,當然不可能反駁寒非邪的決定。
  寒非邪道:“你不想我和你一起去?”
  戰湛望天,“我一個人去的話,就是男一。和你在一起,瞬間變男二。”
  寒非邪:“……”
  朱晚心裡默默地想:戰湛的心裡藏著一個其他人都無法領悟的奇怪世界啊。
  
  雨後,天放晴。
  城牆濕漉漉的。
  對付它,戰湛用的是穿牆術,寒非邪用的是越牆術。偌大的城牆對他們兩人來說,形同虛設。但形同虛設好歹還設了下,除了城牆之外,陳家竟然沒有設置明崗暗哨,以至於兩人手指頭都沒動就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任務。
  寒非邪道:“你來時也是這樣?”
  戰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他上次直接穿牆而過,根本沒有留意牆上和道內的情形。
  寒非邪道:“我們在這裡等他們。”既然知道楊家的人在,就不得不提放他們使用陰謀詭計。以免他們用這出空城計來降低他們的防範,趁他們麻痹大意的時候來個各個擊破。
  阿猛和法拉利照舊當先鋒先沖進來,然後是朱晚、秦家等人,寒雲飛推著一輛大車跟在最後面。
  寒非邪見所有人到齊,才繼續前進。
  很快抵達戰湛提到的田地處,朱晚從懷裡掏出一根銀針,插入土中,一會兒將銀針拔出,竟然沒有變黑。他道:“看來這裡的毒不是普通的毒,我們要更小心一點。”
  戰湛謹慎地點點頭。
  朱晚調侃道:“我們這裡就你不用怕。”
  戰湛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朱晚訝異地挑眉,似乎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
  戰湛道:“我短命,就是因為太不小心。”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開,邊說邊走,很快將田地拋在後頭。朱晚不放心地又回頭看了眼。
  戰湛道:“怎麼了?”
  朱晚道:“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他們遲疑的時候,阿猛和三長老一馬當先地沖進了校場。校場裡放著各種各樣的兵器,兵器上沾著雨水,濕漉漉的。三長老看了一眼,就驚了,“這不是傳說中的鴛鴦雙槍嗎?”
  “算你有些眼光!”對面屋裡突然沖出一個人來,雙鬢斑白,其餘發黑,穿著繡花的衣服,打扮得不倫不類,可樣貌身形十分陽剛,舉手投足都充滿了力量。“看你一把年紀,我不欺負你,你自己挑一樣兵器,我們比劃比劃。”
  三長老大笑道:“你一個劍王中階就想挑戰我?”
  那人道:“我乃是麒麟八衛陳氏後人,雖然修為不足,但我陳氏秘學傳自麒麟世家,其中奧妙絕非其他凡夫俗子可比!我看在你一把年紀的份上,讓你先挑武器吧!”
  青紋世家是三長老的軟肋。那人要是說三長老修為不夠,為老不尊,他也許不會太生氣,但說青紋世家不如麒麟世家就絕不可忍。
  三長老道:“我從來不用武器!”
  那人原本伸手去拿刀,聞言立刻將手縮了回來,“好,我不欺負你,你來吧。”
  三長老怒道:“誰要你讓!你只管拿你趁手的來。”
  那人堅持不肯。
  三長老憤怒之下,隨手拿起鴛鴦雙槍中的鴛槍,對那人一比道:“來吧。”
  那人這才慢吞吞地拿出一副手套戴上,然後拿起那把大刀,一個人在那裡比劃來比劃去地擺姿勢。他不過來,三長老就自己沖過去,兩人這才糾纏在一起。
  三長老修為遠高於對方,但是兩人過了十幾招,他就從佔據上風的狀態漸漸下滑。寒非邪等人明顯發現他出手越來越慢,兩人的差距漸漸縮小,甚至有持平之勢。
  戰湛道:“三長老昨晚沒睡好?”
  朱晚道:“他的狀態絕不是沒睡好。更像是身上有傷。”
  秦家兄妹與三長老是一道來的,感情最深,看他從上風慢慢地跌到下風,都著急急起來,一左一右地戰到兩人戰圈的邊上。
  那人笑道:“老頭,你打不過我,就讓你的孫子孫女幫忙嗎?”
  三長老臉色很難看,一張嘴巴抿得很緊,手中長槍越舞動越沉。以他的經驗,已經感覺到自己中了對方的暗招,可是卻想不出來是怎麼中的。
  那人繼續激將道:“你要是打不動,先歇一歇,我可以等你睡完午覺繼續。”
  三長老突然長喝一聲,將鴛槍擲了出去。
  與此同時,朱晚恍然大悟地喊道:“槍上有鬼!”
  長槍丟到那人面門,那人一個鳳點頭讓了開去,轉身就往門裡跑。秦家兄妹反應極快,搶在他前面,一左一右地夾擊住啊的去路,逼得他不得不反身跑回來。
  不知是低了槍,還是知道了自己反常的原因讓他重獲自信,三長老突然覺得氣順了一點,劈向那人的手掌充滿力量。
  那人對上三長老、秦家兄妹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對手,更何況他們三人聯手,幾乎沒有任何回手之力,連躲閃都不及,只能用肩膀硬生生地接了三長老一下。
  三長老“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竟帶著絲絲惡臭。
  那人被秦文婭一掌逼回,被秦文瀚拿住,嘴裡猶笑道:“我早說過,一把年紀,還是在家養老的好!”
  三長老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後背撞著了人,對方想扶他,卻被他推開了。“沒事!”他逞強地站著。
  寒非邪招來阿猛,叫他扶著三長老。三長老還想再說,就見寒非邪扯開衣服,露出裡面的青紋傳承來。三長老這才蔫了。
  寒非邪讓秦文瀚將那人提到前面,“其他人在哪裡?”
  那人道:“我既然來了,就不怕被你們抓住。”
  寒非邪淡然道:“你既然不怕被抓住,為什麼還不去死?”
  那人愣了愣。
  “你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勇敢,你依舊怕死。”寒非邪道,“說出其他人的位置和你們的計畫,我饒你不死。”
  那人頷首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怕死。可是你這麼說了以後,我又怎麼能不去死。幸好黃泉路上不寂寞,有個老頭作伴。”
  他話剛說完,戰湛就伸手去抓他的下巴,已經遲了一步,那人咬破了事先藏在嘴裡的毒藥,自盡了。戰湛懊惱不已,“這種橋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早該猜到的。”
  更愧疚的是朱晚,“那田地只是障眼法,我們穿著好鞋,田地就算有毒,對我們的影響也不大。他們之所以將田地變成那樣不過是讓我們以為他們將毒用在了田裡,好對校場放鬆警惕。”
  寒非邪給三長老服下他自製的解毒丸,雖然不是對症下藥,但也有暫緩毒性的功效。
  三長老歎氣道:“沒想到我一把年紀,卻成了拖後腿的那個。”
  秦家兄妹安慰他,三長老依舊黑著臉。
  戰湛道:“那就將功補過啊。”
  三長老聞言,立刻雄糾糾氣昂昂地朝裡走。
  秦文婭忍不住瞪他。
  戰湛嘿嘿笑了兩聲,轉頭就對朱晚道:“你有沒有發現,我最近桃花運特別好。”
  朱晚瞄了眼寒非邪,小聲地回答:“你確定是運不是劫?”
  戰湛後知後覺地看了寒非邪一眼,用更小的聲音回答道:“我不確定。”
  校場之後是室內練武場,這次他們更加小心翼翼,生恐又碰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三長老進來的時候還有些精神,過了會兒,毒性就抑制不住了,連站都站不住,兩條腿不由自主地跪坐下去。
  朱晚在寒非邪耳邊小聲說了兩句。寒非邪突然用火陽之氣大聲道:“我們做一筆交易如何?”
  毫無回音。
  寒非邪也不介意,繼續道:“以三長老的解藥換……齊昂軒的一根手指!”
  戰湛十指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寒非邪走到寒雲飛推著的大車前面,打開箱子,抓出一隻手,握住其中一根手指,慢慢地用力。
  “且慢。”一個藍衣青年從裡面走出來。他長得斯文乾淨,叫人心生好感,“白夢山是與麒麟世家齊名的超級世家,怎能做出如此下作的威脅之事?”
  寒非邪道:“對我來說,這世上的事分兩種……我想做的,和我不想做的。沒有其他分別。”
  藍衣青年道:“好歹讓我瞧一眼,我怎知他究竟是不是齊少呢?”
  戰湛道:“先說你姓什麼?”
  藍衣青年恭敬地行禮道:“在下姓楊,名天漫。”
  戰湛:“……”主業搞陰謀,副業辦雜誌?
  寒非邪將箱子裡齊昂軒的腦袋拎出來,亮了個相。
  楊天漫道:“一命換一命。”
  寒非邪道:“麒麟世家少主的命很貴。”
  楊天漫歎氣道:“沒有你想的那麼貴。”
  
  


218

218、麒麟世家(十) ...


  戰湛嘀咕道:“難道麒麟世家內部關係和股市一樣,能漲能跌?”
  楊天漫道:“不足為外人道也。”
  ……
  當一個人說“不足為外人道”的時候,心裡想的其實是:尼瑪,總算能樹洞了!
  戰湛對寒非邪等人揮手道:“找個地方坐下吧。大家有瓜子的啃瓜子,沒瓜子的啃手指。”
  朱晚道:“最好再找張床,這位楊老弟的故事一定很漫長。”
  戰湛道:“辛酸的故事總是很長。”
  楊天漫被他們調侃也不生氣,順手推舟地承認了,“兩位真是明白人。諸位也許不知,齊少幼年喪母,如今當家主母並非他的親生母親。”
  戰湛偷瞄寒非邪,寒非邪嘴角噙起一絲冷笑。他轉頭又去瞄寒雲飛,寒雲飛發著呆,也不知道聽見沒有。
  楊天漫有條不紊地說道:“接下來的故事,我不說大家也應當明白。齊少的命並不像諸位想的那麼值錢,若真的那麼值錢,又怎麼會輕易落在諸位的手裡?”
  朱晚笑了笑道:“楊老弟真是一位……混淆視聽的高手。”
  楊天漫無辜道:“何出此言?”
  朱晚道:“老弟的故事和眼下的狀況看似千絲萬縷,其實毫無關係。我們要的只是一枚解藥,只要楊老弟點個頭,皆大歡喜。根本不需要驚動麒麟世家,更不用說那位當家主母。”
  楊天漫道:“這裡是陳家,我姓楊,你為何覺得我能做主呢?”
  朱晚道:“就憑這裡是陳家,你姓楊,卻旁若無人地跑了出來。”
  楊天漫仰頭大笑。
  戰湛沖朱晚豎拇指。
  楊天漫笑了半天才收著,對著朱晚歎了口氣道:“外面的人是否都如你這般有趣?”
  朱晚道:“我不確定外面的人是否都如我這般有趣,我只確定我在外面算稀有。”
  楊天漫道:“你若是早點來,我們也許能交個朋友。”
  “你把解藥給我,我們就是朋友。”朱晚看出三長老的狀態越來越不對。
  楊天漫搖頭道:“今天不行。”
  “為什麼?”
  “因為今天我不敢。”楊天漫別有深意地抿了抿嘴唇,“要拿解藥只有一個辦法,順著這套路往前走,你們會看到一個陣法。這個陣法半天然半人工,至今為止,無人能破。你們若是從那裡平安走出,我就將解藥雙手奉上。”
  戰湛道:“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楊天漫道:“那個陣法是我們最後一道防線,若是你們破了,陳家將再無阻擋之力,你們可以直入麒麟世家。以麒麟世家的實力,你們多一個人和少一個人根本沒什麼區別。我們就做了這個順水人情又有何妨?”
  寒非邪突然移動到他身後,不等他反應就拎住他的衣領,冷冷地說道:“我不喜歡照著別人的話走。”
  楊天漫早知他是劍聖級,並未感到驚訝,鎮定地說:“山主也可以砍下齊少的手指和我的腦袋,看看前面的風景會不會有所不同。”
  朱晚道:“山主,看在他給了我們一個重要的提示的份上,先留他一命吧。”
  戰湛道:“什麼重要提示?”
  朱晚眨了眨眼睛道:“一個沒什麼用的重要提示。”
  戰湛:“……”難道是領導講話的開場白?
  寒非邪問道:“箱子裡還裝的下嗎?”
  戰湛走到箱子邊瞧了瞧,齊昂軒和郝豪正哥倆好地抱在一起。他用手撥了撥又按了按,道:“不關蓋子可以。”
  寒非邪將楊天漫裝進去。
  楊天漫發現自己的腳踩在齊昂軒的肚子上,不安地動了動,立刻挨了十七八個眼刀。
  戰湛問他:“做過人質嗎?”
  “第一次。”他回答得很虔誠。
  “向齊昂軒同志學習學習。”
  “齊少怎麼了?”楊天漫擔憂地摸了摸他的脈搏。
  戰湛道:“裝死呢。技藝爐火純青吧?”
  “……我懂了。”楊天漫蜷縮起身子,老老實實地靠在箱子裡,一動不動。
  戰湛沖寒非邪比了個“V”。
  寒非邪道:“二。”
  戰湛:“……”
  
  帶著三個人質繼續向前走,就看到前方是一條通向重重假山的幽徑。假山怪石嶙峋,與前方一座真山連在一起,組成奇怪的石頭林。
  山石還帶著雨水,濕漉漉的,滑不留手的樣子。
  戰湛站在路口朝裡望瞭望,“我們一定要穿過去嗎?”
  朱晚道:“不是不能撤退,但三長老……”
  秦文婭搶先站出來道:“我去!”
  秦文瀚看了她一眼,眼睛裡極快地閃過一絲不甘願,但還是跟著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阿猛捶胸,體現自己大無畏的精神。
  戰湛看著法拉利,腦袋裡小燈泡叮地一亮,“我有一個想法。”
  朱晚道:“若這個陣法足夠高明的話,就算是空中也無法輕易通過,說不定更危險。”
  戰湛有些不相信。
  朱晚道:“不如我與你一道從空中走,山主與秦兄從陸地走。誰先通過就誰拿解藥。秦姑娘和其他人留下來看守人質。”
  秦文婭老大不願意。
  朱晚低聲對她說了幾句,秦文婭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隨後,朱晚又對寒非邪嘀嘀咕咕地說了許久。戰湛在旁邊等得心癢,探頭探腦地想偷聽,他們偏偏說完了。
  戰湛和朱晚坐上法拉利。寒非邪摸了摸法拉利地頭,“照顧好你娘。”
  法拉利搖晃著尾巴,“放心。涼四爹的寶貝,我懂。”
  “……”戰湛瞪著寒非邪道,“你怎麼教育的?”
  寒非邪道:“時間緊急,這些等到回去再誇吧。”
  戰湛:“……”
  
  法拉利帶著朱晚和戰湛飛上半空,沖入,石林上方。
  戰湛抱著熊,正準備好好欣賞欣賞這邊的景色,視線就漸漸被大片大片濃霧遮住,一會兒工夫,連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楚了。幸好他的手緊緊地抓著法拉利的角,不至於太驚慌,“怎麼回事?”
  朱晚的聲音在他後面悶悶地響起,“這就是陣法。”
  戰湛道:“法拉利,你看得見嗎?”
  法拉利道:“很模糊!”它突然一個急轉彎。
  戰湛聽到一聲摩擦,身邊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過去,緊接著是緊急迫降。法拉利降落得並不順利,先是爪子被尖銳的石頭割了一下,隨即一個重心不穩,差點一個倒栽蔥摔在地上,幸好戰湛反應敏捷,一瞬間從它背上跳下,減輕了少許負擔。
  他揉了揉眼睛,景色漸漸明晰。一座座假山姿態各異地矗立在周圍,將他們團團圍住。那座真大山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好似走幾步就能抵達。
  朱晚低頭檢查法拉利的傷勢,發現它只是擦破點皮才放心下來。
  兩人一獸朝著那座大山的方向走去,卻發現他們無論怎麼走,都像在原地踏步。朱晚走了個實驗,拿起一塊石頭扔出去,卻很快發現那塊石頭不見了。並不是扔遠了才不見,而是丟到一半的時候,它就在半空中不見了。
  戰湛道:“這個陣法果然有古怪。”
  朱晚道:“要不是有古怪,他們也不會千方百計讓我們進來。”
  “寒霸也來了吧?我們要不要和他們會合之後再上路?”
  “山主不會進來了。”
  戰湛沒反應過來,“啊?”
  朱晚道:“我讓山主虛晃一槍,一會兒進來的只有秦文瀚。”
  戰湛還算是個剔透的,被他點撥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你把主戰場放在了石林外面?”
  朱晚道:“不這樣,就見不到真正的主事者。”
  戰湛道:“能再明白點嗎?”
  “你還記得我說楊天漫給了我們一個沒什麼用卻很重要的提示嗎?”
  “記得。”
  “那句提示就是,他說‘因為今天我不敢。’”
  戰湛點頭道:“他的確說了這句。啊,難道說今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朱晚道:“山主要掰齊昂軒的手指時,楊天漫眼神裡的緊張並不是假裝的。可是他除了剛開始提了一下換人之外,後來卻再也沒有提起過。這說明他出來的根本目的並不是救齊昂軒。”
  戰湛凝神想了想,“不錯。”
  “結合他後來說的□,再加上那句‘因為今天我不敢’,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朱晚慢吞吞道,“今天陳家真正做主的人既不姓陳,也不姓楊,而是……姓齊或者丈夫姓齊。”
  戰湛道:“我懂了。楊天漫出來是當誘餌的,啊,那把他和齊昂軒放在一起不是很危險?”他原本以為朱晚秦文婭留下是因為有齊昂軒當人質,但現在人質堆裡出了臥底,形勢就很難說了。
  朱晚道:“形勢若不是對他們有利,他們又怎麼會露出狐狸尾巴?”
  戰湛這次才真正地懂了。朱晚用的是將計就計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可是,我們怎麼出去呢?”他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朱晚面露難色,“破陣不是我的專長。”
  “你猜秦文瀚會不會?”
  “我猜他不會,但我祈禱他會。”
  



219

219、麒麟世家(十一) ...


  石林外。
  三長老靠在秦文婭的懷裡,嘴巴小口小口地急促喘息著。秦文婭見他兩頰微腫眼神渙散,生怕寒非邪等人來不及走出石林,心裡發急,忍不住朝推車捶了一拳。
  站在車後的寒雲飛看過來。
  秦文婭道:“麻煩寒先生把楊天漫抓出來!”她用字客氣,語氣卻一點都不客氣。
  寒雲飛置若罔聞。
  秦文婭扁了扁嘴,將三長老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站起來走到箱子邊。
  “裝死中”的楊天漫很不專業地睜開眼睛看她。
  “交出解藥。”秦文婭沉聲道。
  楊天漫歎氣道:“我真的沒有。”
  “是嗎?”秦文婭冷冷一笑,抬手掐住他的脖子,食指和拇指縮緊,“這樣有沒有?”
  楊天漫臉色漲紅,困難地呼吸著,卻依舊嘴硬地說:“沒……沒有就是,沒有。掐死我……也沒……”
  霧氣彌漫。不知什麼時候,竟起霧了。先是薄薄的一層,然後越來越濃,像濃煙一般,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秦文婭盯著楊天漫的臉,有些恍惚,手指明明掐住的是脖子,觸感卻變得有點涼、有點滑……她瞪大眼睛,視線裡的楊天漫眼睜睜得一點點地模糊起來,從頭到身軀,漸漸被霧氣吞噬。
  “小心有詐。”寒雲飛低喝。
  秦文婭回神,也不管楊天漫是否還有作用,直接下了死手。
  “呵呵。”箱子裡發出一陣輕笑聲,秦文婭手中的脖子變成了一截套著蛇皮的木頭!木頭被捏得粉碎,蛇皮軟下來,木屑四濺,從她面上掃過,譏嘲之意正好與箱子裡的笑聲呼應。
  她將手伸入箱子,箱子空曠不少。她摸來摸去只摸到一個人,肥肥的,圓圓的——郝豪。楊天漫和齊昂軒不見了。
  寒雲飛那頭傳來兵刃交接聲,顯然已經動上了手。
  秦文婭心裡又氣又急,一腳踢飛了箱子,拔出劍來,直接朝霧中劈出一道劍氣!
  劍皇修為非同小可,霧似乎抖了抖,在一瞬間露出一道破綻,將隱藏在霧中的身影看得分明。她抓住機會,飛身沖了過去,與對方交上了手。
  對方一共有五個人,最高是劍王初階,最不濟也是劍主高階,配合十分默契。秦文婭修為雖高,一時卻不能奈他們何。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楊天漫的聲音從寒雲飛和秦文婭的背後冒出來,“三長老的命,你們不要了嗎?”
  秦文婭回頭就是一劍,沒有半點回音。倒是霧,一絲絲地散了。
  楊天漫站在被踢飛的箱子邊上,單手抓著三長老,笑吟吟地看著秦文婭。
  秦文婭立刻放棄那五個人,淩空劈出一劍。
  楊天漫不慌不忙地用三長老來擋。
  秦文婭恨恨地將劍轉了個位置,騰出左手來抓。
  對方早有防範,她的手還沒有到,三長老就被藏在身後去了。
  楊天漫讓開幾步,重新將三長老擋在胸前,學秦文婭那樣捏住脖子,微笑道:“秦小姐的脾氣不太好。”
  秦文婭皺了皺眉,看向寒雲飛。寒雲飛一聲不吭,出手卻狠辣,竟以胸口一掌換了對方兩條命。秦文婭見他打興起,沖過去攔住他,將他掩在身後,盯著楊天漫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楊天漫道:“沒什麼,想請秦小姐和寒世伯來府中做客。”寒家也曾是麒麟衛,叫聲“世伯”也有說頭。
  秦文婭想也不想地拒絕。
  他又道:“三長老是生是死就在秦小姐的一念之間。”
  秦文婭:“……”
  
  戰湛以魂體狀態橫衝直撞地撞了半天,終於從陣法裡出來,卻只看到一個被踢得慘不忍睹的木箱子,秦文婭、寒雲飛、木箱子裡的郝豪、齊昂軒和楊天漫全都不見蹤影。
  雖然聽朱晚提及了這種可能,但他親眼見到時還是心慌了一下。好在神軍師給了他一個口頭錦囊,告訴他遇到這種情況就找寒非邪留下的記號。
  他蹲在地上找了一圈,總算找著了,記號留得很匆忙,只有模模糊糊的幾條線。他順著線走著走著,發現竟然是條回頭路。
  寒非邪留下的記號竟然指向陳家的城門?難道說,陳家只是個幌子?
  他正疑惑不解,記號拐了彎,消失在一道牆上。
  戰湛最不怕的就是牆,毫不遲疑地穿了過去。眼前是一條幽深的小徑,小徑盡頭有一座房子。房子裡空無一物,好在他在地上又找到寒非邪留下的記號。
  “每個顯赫的世家都要搞幾條地道嗎?”戰湛搖搖頭。雲家、寧家、現在又是陳家……一點新意都沒有,難道就沒想過牆裡、天空、湖底之類的新穎點的地方嗎?
  他一邊腹誹一邊鑽入地道,沒多久就聽到前面有說話聲。
  兩個人的聲音都很熟悉。
  楊天漫一直在歎氣,“秦小姐,你就不能配合一點嗎?”
  秦文婭氣悶地反問道:“還要我怎麼配合?”
  “你的劍一直對著我的脖子。”
  “你的手一直掐著三長老的脖子。”
  “如果你不對著我的脖子,我就不會掐著他的脖子。”
  “就是因為你掐著他的脖子我才對著你的脖子。”
  “……”
  兩人吵了半天沒吵出結果,乾脆靜下來。
  戰湛隱身著走在他們旁邊,發現三長老雖然當了楊天漫的人質,但氣色比之前還要好一些,稍稍放心。朱晚告訴過他,如果見到其他人落在麒麟世家手裡,先不要衝動,與寒非邪會合之後再做打算,以免打草驚蛇。他對朱晚言聽計從,直接越過他們,跑前頭去了。
  寒非邪的腳程比他想像中還要快一些,直到走出地道,仍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地道外面是個小院落,地上枯草堆積,顯然廢棄已久。
  他怕迷路,在原地等了會兒,直到楊天漫從地道出來。但楊天漫並沒有走出院落,而是站在院落裡賞起地上的枯葉來。
  秦文婭忍不住道:“這就是麒麟世家的待客之道?”
  楊天漫道:“我姓楊不姓齊,麒麟世家的待客之道與我有什麼關係?”
  秦文婭挑撥道:“聽起來,你對麒麟世家很不滿嘛。”
  “話可不能亂說。”楊天漫淡淡地帶過,竟有幾分默認的意思。
  秦文婭道:“麒麟世家在天都犯下的醜行你可知道?”
  楊天漫不說話了,作充耳不聞狀。
  秦文婭繼續絮絮叨叨地策反。
  聽得楊天漫的耳朵生出老繭,無奈道:“秦小姐,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毫無作用。我既為楊家人,生來便是麒麟世家的奴僕,他們做什麼便是什麼,我不能也不敢不從。”
  “堂堂男子漢,你這樣不是太窩囊了?”
  “秦小姐出身青紋世家,難道容許家族僕役忤逆自己?”
  秦文婭道:“那要看什麼事。”
  “什麼樣的事你會認同他們忤逆你呢?”
  秦文婭語塞。
  楊天漫道:“我絕不可能背叛麒麟世家,要改變我的決定,就要先改變麒麟世家的決定。”
  戰湛敏銳地察覺出這句話話中有話。
  秦文婭也感覺到了,追問道:“什麼意思?”
  楊天漫道:“在麒麟世家,家主並不是最高權威。”
  咦?
  戰湛和秦文婭都愣了愣。
  楊天漫道:“你可知道麒麟世家為何叫麒麟世家?”
  “因為當年出現過一對雙胞兄妹麒麟劍神?”
  “不錯。”楊天漫道,“他們才是麒麟世家的最高權威。”
  ……
  秦文婭道:“你在耍我?他們都已經過世這麼久了……”
  戰湛腦袋“叮”的一聲,冒出一個主意——麒麟劍神托夢!
  ……
  但前提是麒麟世家整體智商不能超過三十。
  他歎氣。
  “兩位劍神一直沒有真正的傳人。”楊天漫的話叫秦文婭和戰湛同時吃了一驚,“你還記得與齊少的第一次見面嗎?”
  “麟劍神的腰帶?”
  楊天漫道:“正因為麒麟世家沒有出現真正的劍神繼承人,才導致宵小有機可趁,盜走兩位劍神遺物。”
  “怎麼樣才算麒麟劍神的繼承人?”
  “當然是學會麒麟劍氣。”楊天漫道,“據我所知,兩位劍神畢生所學都在他們安息之地,也就是麒麟墓中。成為真正的麒麟世家傳人就可以號令麒麟世家。自然能心想事成。”
  秦文婭疑惑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你不怕他們把你告訴我的這件事宣揚出去?”
  剛才與他們交手的其他高手就在周圍,且臉色變得十分不好看。一是他們不知道麒麟世家竟然還藏著這樣的秘密,二是不滿楊天漫將麒麟世家如此大的秘密告訴給對手。
  楊天漫搖頭道:“我並不是告訴你,我是在告訴該知道的人。”
  秦文婭吃驚地左看右看。
  寒非邪瞬間出現在那些其他高手的身後,不等他們回神,已經一手一個地將所有人解決乾淨。解決完他們,他的眼神正好抬起,與戰湛四目相對。
  戰湛緊張了一下。
  寒非邪剛剛的眼神太霸氣側漏!
  楊天漫苦笑道:“我果然技不如人。”
  寒非邪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
  楊天漫道:“帶走齊少的人本應該在這時候回來接我,他沒有回來就說明遇到了意外。在麒麟世家還能遇到的意外,除了山主我想不到其他人。”
  寒非邪道:“所以你打算投靠白夢山?”
  “我從未想過背叛麒麟世家,也絕不會背叛。”楊天漫道,“我告訴你只是因為我想告訴你。”
  “麒麟世家不會放過你。”
  楊天漫無奈道:“當你出現在這裡時,我就已經沒有第二條路了。”
  秦文婭道:“這裡?這裡是?”
  寒非邪道:“麒麟世家。”
  



220

220、麒麟世家(十二) ...


  一陣沉默之後,滯留在大家臉上的不是震驚,而是……失落。聞名天下的麒麟世家也不過如此,院落裡鋪的是磚瓦,地上散的是枯葉,既沒有想像中的神秘莫測,也不夠金碧輝煌。
  “麒麟墓在哪裡?”寒非邪問。
  楊天漫道:“星空下,月海泉,麒麟甲,火之眼。麒麟墓的位置就在這十二個字中。”
  戰湛抓頭皮,“我最討厭這種聽起來很唬人,揭穿之後很坑爹的謎題了!”
  楊天漫道:“老祖宗傳下來的,沒辦法。”
  戰湛跟他商量,“來張地圖怎麼樣?”
  “我的畫功不錯,可惜沒去過。”楊天漫頓了頓道,“若是齊少在這裡,也許他知道。”
  寒非邪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挑起。隨著他身影一閃一現,手中已經多了一個人——齊昂軒乖乖地被他抓著,毫無知覺。“怎麼樣弄醒他?”他問秦文婭。
  秦文婭猶豫了下,手指點在齊昂軒的脖子上,輸了一道劍氣過去,解開他的禁制。
  在她輸入劍氣之前,寒非邪就藏了一道火陽之氣在齊昂軒的身體裡,將她的一舉一動都記了下來。
  齊昂軒緩緩醒來,目光在秦文婭臉上停留了一瞬,掃過楊天漫,落在寒非邪身上,“你們想怎麼樣?”太久沒說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寒非邪剛要開口,戰湛就撞過來道:“麒麟劍神的傳人出現了!”
  齊昂軒眸光閃了閃,“誰?”
  “看來是真的。”戰湛退回去。
  寒非邪道:“麒麟墓在哪裡?”
  齊昂軒眼珠子轉了轉道:“不是麒麟劍神的傳人出現了,是你想當麒麟劍神的傳人吧?”
  寒非邪道:“如果這是解決麒麟世家的捷徑,那麼是。”
  齊昂軒道:“麒麟劍神的後代尚且不能繼承他們的衣缽,更何況你一個外人。”
  戰湛道:“沒錯。你快說出麒麟墓的下落,狠狠地羞辱他!”
  “也不是不能說。但是我有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好處?”
  “放我走。”
  “免談。”戰湛很乾脆,“只要你肯說,就不切你的手指。”
  “……”齊昂軒咬牙道,“你切吧!”
  戰湛立刻換了張笑臉,笑嘻嘻地迎上去,扶他起來道:“幹嘛這麼認真呢?我們認識這麼久你還不知道嘛,我這個人最喜歡開玩笑了……”肩膀被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人朝右邊傾斜,摔入寒非邪的懷中。
  剛剛還站得歪歪扭扭的齊昂軒像吃了大力神丸,一個跨步就沖出了兩丈。他背後,是留下來斷後的楊天漫。
  對著他如臨大敵的目光,戰湛感慨道:“值得嗎?”
  楊天漫堅定道:“值得。”
  戰湛道:“你向後看看再說。”
  楊天漫眸光掃了一圈,沒看到寒非邪,心內一驚,轉頭就看到剛才還蹦蹦跳跳得像兔子的齊昂軒縮著肩膀,蔫蔫地被寒非邪拎了回來。
  這一次,他真真正正地歎出了一口氣。
  戰湛道:“你也算不容易了。為了救齊昂軒,連麒麟世家的底褲都抖出來了。”
  楊天漫道:“不如此,難以解除你們的戒心。我先前提起麒麟墓,只是為了詐一詐寒山主,沒想到寒山主竟然真的出現,我知道,齊少凶多吉少,才初次下策奮力一搏,沒想到還是鬧劇一場。”
  戰湛道:“不怪你,要怪就怪寒霸實力太超群。”
  “寒山主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修為實在難得。興許,麒麟……”楊天漫目光與齊昂軒相遇,驟然停口不說。
  戰湛催促道:“快說,我有預感,你接下來的話我一定很愛聽。”
  “可惜愛聽的話不容易說。”楊天漫道,“最後的最後,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或者,你們也可以當做一場交易。”
  “說來聽聽。”
  “不要以齊少為人質,要脅麒麟世家。”
  “為何?”
  楊天漫道:“我怕有心人借機清除異己。”
  戰湛道:“敵人自相殘殺,對我們來說簡直是福音。我想不出不這麼做的理由。”
  “作為交換,我當石子,為諸位探路。”楊天漫說著,轉過身,從容地向外走去。
  戰湛無語地看著他的背影,嘀咕道:“我怎麼覺得你像是要逃跑呢?”他朝前走了一步,被寒非邪擋住。寒非邪眼睜睜地目送他到院落之外。楊天漫突然縱身飛起,到半空中,還沒有伸展四肢做出瀟灑的姿態,就看到四面八方的劍氣激射而來,瞬間穿過他的身體。
  “噗”,屍體落地的聲音。
  齊昂軒面色微動,很快閉上了眼睛。
  戰湛呆呆地說:“他們不是一夥的嗎?”
  寒非邪問齊昂軒,道:“如果我們以你為盾出去呢?”
  齊昂軒道:“我就是下一個楊天漫。”
  戰湛譏諷道:“原來你們認識啊,看你的態度,我還以為他單方面認識你很久呢。”
  齊昂軒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戰湛看到他的眼角水光閃爍,明白他的心情並沒有看上去那麼鎮定,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每個人表達悲傷的方式都不同,他沒有權力強求。
  寒非邪將齊昂軒遞給秦文婭。
  秦文婭在他身上重新下了青紋世家獨有手法的禁制,讓他重新陷入昏迷中。“你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帶著三長老他們。”
  三長老作為人質跟了楊天漫一段時間,服用瞭解藥,此時臉色雖然還是很難看,命總算是保住了。秦文婭將他放到推車上,與寒雲飛一道回地道。
  臨走前,她不放心地問道:“我哥呢?”
  戰湛道:“和朱軍師捉迷藏呢。”
  秦文婭瞪了他一眼。
  戰湛道:“還在石林裡。裡面不要說人,連螞蟻都沒有,安全得很。”
  寒非邪道:“等我們解決麒麟世家就回去救他們出來。”
  秦文婭雖然討厭寒非邪,卻相信他言出必行,聞言不再多問,帶著三長老,跟著寒雲飛回到地道中。戰湛有點錯愕,“她不提議跟我們一起走嗎?”
  寒非邪道:“識趣是一種美德。”
  戰湛:“……”相較之下,他不識趣的次數好像不少……略缺德啊。
  
  這是一場一面倒的追捕戰。
  離開院落之前戰湛已經有預感,接下來的路不會太平坦,卻沒想到會這麼不平坦。踏出院落到現在,他們就一直處於被追殺圍捕的狀態,儘管沒有楊天漫那麼慘烈,卻十分緊張。
  他作為魂體四處穿梭還沒什麼,但背著齊昂軒的寒非邪很辛苦。就算他將修為停留在劍聖級,但追兵數目在不斷地增加中——這還不是最頭痛的,最頭痛的是他們不是藥皇莊煉製的藥人就是麒麟世家製造出來的蟲人,一個兩個都不怕死。他已經數不清楚多少個追兵死在寒非邪手中,只知道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地刷新中。
  戰湛見寒非邪滿頭大汗,焦急道:“現在怎麼辦?”
  寒非邪道:“擒賊先擒王。”
  “齊世鐸?”
  “或者他老婆。”
  “他們在哪裡?”
  “……”
  麒麟世家雖然不是青紋世家那樣的城鎮,但屋宇樓閣的數量加在一起卻不亞於一個城鎮。戰湛跑了半天,跑到晚霞都快走了還是沒看到盡頭。
  戰湛道:“到了這個地步,也別管遺言不遺言了,祭出齊昂軒吧?”
  寒非邪道:“齊世鐸未必買帳。”
  “虎毒不食……”戰湛想起寒雲飛,沉默了。
  天暗下來。
  他們躲在一片小竹林裡,看著那些追兵一會兒一撥一會兒一撥地在前面來來回回。
  戰湛嘀咕道:“星空下……月海泉。月海泉,怎麼這麼耳熟呢?”
  寒非邪道:“你想到什麼?”
  “我想起來了。”戰湛拍大腿,“有個藝人叫海泉!”
  “……”
  戰湛仰頭看天空。黑漆漆的夜空靜靜地罩著,幾顆疏淡的星星散漫地點綴著。他突然道:“星空下,月海泉……會不會是說,這個泉在星空下看上去就像月亮海一樣?我去瞧瞧。”他爬上竹子,努力站到最高處,四下尋找著月海泉的蹤影……
  麒麟世家大多數地方都黑漆漆的,只有依稀幾盞燈火。
  他放棄地從竹子上下來,發現寒非邪已經解開了齊昂軒的禁制,正在逼供。齊昂軒比想像中嘴硬,寒非邪軟硬兼施都沒用,直到戰湛提議剝光他的衣服丟出去示眾才微微變色。
  戰湛趁機又提出優惠條件,只要他說出秘密,他們就放他走。
  齊昂軒總算同意道:“星空下,月海泉指的是下泉廟。這個地方只有核心弟子知道,是齊家擺放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
  戰湛:“下黃泉的意思嗎?”
  他隨口一說,齊昂軒竟然點頭了,“是。”
  戰湛:“……”他腦海中閃過齊家列祖列宗排著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下黃泉事宜的情景。真看得開啊。
  



221

221、麒麟世家(十三) ...


  有人指路,事情當然順利得多,只是下泉廟的守衛比他們想像中更嚴。
  前門三個劍王一個劍尊坐鎮……沒有後門。雖然搞定他們派出寒非邪一個就夠了,但如果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拿下,等那群藥人蟲人趕到,這裡就會陷入困境。
  “拿出你齊家少主的頭銜,讓他們離開。”戰湛小聲慫恿。
  齊昂軒道:“你們不守信用,說好放我走的。”
  戰湛道:“我們沒說什麼時候放你走。”
  “白夢山山主也這麼蠻不講理?”他放棄和戰湛溝通。
  寒非邪道:“我聽他的。”
  戰湛用力點頭道:“他負責動武,我負責不要臉。”
  “……”齊昂軒道,“他們隸屬于元老堂,就算我爹也不能命令他們離開此處。”
  戰湛道:“人有三急,他們就沒個吃喝拉撒睡的?”
  齊昂軒道:“換班。”
  戰湛摸下巴道:“通常遇到這種情況,我們最常採取的方法就是……在他們的飲食中下毒。”
  齊昂軒完全鄙視他。
  “來不及了。我來。”寒非邪行動力一流。前腳說,後腳就動了。
  元老堂的四位元老看守下泉廟這麼久,從來沒有出過事,所以看到寒非邪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還愣了下,差點脫口問姓甚名誰,來此作甚。
  寒非邪沒給對方回神的機會,接連幾道火陽指射過去,直接放倒了兩個劍王,另一個劍王站得稍遠,總算來得及側身,避開了要害。劍尊反應更快,不但閃了開去,還十分及時地發出了警鈴般的怒吼聲,並且回以一掌。
  但是對現在的寒非邪來說,他的掌力和隔靴搔癢沒什麼區別。他輕輕鬆松地避開之餘,身法極快地繞過躺在地上的兩個劍王,朝最後一個劍王撲去。
  那個劍王在麒麟世家也算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擔負起看守下泉廟這樣的重責。奈何他的出色在寒非邪面前猶如遇到磐石的豆腐般不堪一擊。他拔出的劍堪堪舉起,就感到面門一陣火燙,本在兩丈餘外的寒非邪鬼魅般地出現在眼前,氣勢之盛,叫他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身體不由自主地在對方輕彈的指尖中倒下。
  與此同時,劍尊張開手臂,猶如一頭陷入怒火無可自拔的大熊,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將寒非邪攔腰抱住。
  寒非邪背對著他,被抱個正著,眉頭不禁微微一皺。他童年活得孤僻,成年之後就不喜與人在肢體上過多的接觸,尤其是陌生人,唯一例外的是戰湛,如今被抱得滿懷,頓時感到一陣不自在,渾身的怒火瞬間爆發。
  他抓住劍尊雙手,將火陽之氣順著對方的經脈渡了過去。
  劍尊起先還用劍氣來擋,隨即發現自己的劍氣在對方的衝擊下節節敗退,潰不成軍,在經脈裡亂竄起來。火陽之氣勢如破竹,一舉沖入丹田。
  “噗!”劍尊仰頭噴血。
  寒非邪閃身讓開,冷漠地看著他滿臉不甘地慢慢倒下。
  戰湛早看准機會,背起齊昂軒往廟裡跑。廟門被他一腳踹開,他傾斜上半身,正要往裡沖,就被裡面密密麻麻的眼睛驚住了。不是沒見過人山人海的景象,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恐怖的人山人海的景象。
  他們的長相雖然不同,可是一眼看去很難辨別不同處。每個人的臉是麻木的,眼睛卻透著狂熱和惡毒。
  他的腳剛往後一縮,就被寒非邪按住了肩膀。
  “隱身。”
  戰湛也不管齊昂軒還在自己的背上,聽話地進入隱身狀態。齊昂軒從他背上跌了個狗□,下意識地低罵了一句。戰湛抬腳在他腦袋上踩來踩去,轉頭看寒非邪,他整個人已經沒入廟中的人海。
  以人數而言,一個寒非邪和看上去成百上千的藥人,應當前者是舟後者是海,可是當雙方真正打起來,看著火陽之氣的光芒在廟中閃爍時,才知道雙方的角色完全相反。
  這些藥人雖然人數多不怕死,修為卻不如外面的劍王劍尊,在寒非邪面前就如砧板上的肉,毫無反抗之力。
  戰湛幾乎不忍心看下去。
  這已經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屠殺,但被殺的一方不但不退縮,反而前赴後繼地往上沖,仿佛沉浸在這樣的快樂中。
  戰湛有點擔心寒非邪。
  因為,麒麟世家的其他援兵趕到了。
  更令人擔心的是躺在地上的齊昂軒。他看著外頭聚集起越來越多人頭,惴惴不安地說道:“山主!有人來了,他們來了!”
  戰湛閑閑地說風涼話,“別怕啊,他們是你爹手下。”
  雖然是手下,那些人卻一點都沒有停下的意思,沖到齊昂軒的身邊舉劍就砍。
  戰湛傻眼,立刻變出實體抱起齊昂軒往旁邊一滾。齊昂軒的鼻頭撞在牆上,當場躺下一條男人血,饒是如此,他還不得不說聲謝謝。
  要是眼前的情況不是這麼緊迫,戰湛很想說一句不用謝,但四周越來越多的敵人讓他連氣都喘不過來,抱著齊昂軒的手分分鐘鐘再往下滑,好幾次要脫手了,全靠著齊昂軒高八度吼聲才重新抓回來。
  這種情況不但他本人鬱悶得要死,齊昂軒也窩囊得要命。要不是心裡想著熬過去,給楊天漫報仇,繼承麒麟世家,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等等念頭,他恨不得直接要一個痛快,一了百了。
  幸好寒非邪很快解決廟裡的大部分,殺了回來,給他們減輕不少壓力和負擔。
  
  下泉廟外,兩男兩女四個身影並肩而立。
  男子都是昂藏七尺的偉岸男子,女子都是千嬌百媚的絕色佳人。但戰湛若是知道他們其中一對的身份,絕對會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個痛快——在保證生命安全的情況下。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將天都城鬧得城破人亡的麒麟世家家主和家主夫人,齊世鐸和龍紫兒。
  “齊家主好大的手筆,竟使用車輪戰。這麼多藥人培養起來不容易,就算是免費得的,也不該如此鋪張浪費。你不心疼,我倒有些心疼了呢。”說話的是剩下的一對夫婦中的夫人。她個子比龍紫兒稍矮,腿卻很長,眼角上翹,嫵媚中帶著幾分冷酷,說話的聲音卻十分甜美。
  龍紫兒不著痕跡地挽住齊世鐸的胳膊,沖她甜甜一笑道:“藍夫人真愛說笑,以藍夫人的手段,這樣的藥人再培養千個萬個也就是一揮手的事,怎麼會心疼呢?”
  藍夫人對女人說話的口吻與對男人迥然不同,冷笑道:“龍夫人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龍紫兒咬著牙齒笑道:“我是齊夫人。”
  藍夫人道:“真不好意思,我又忘了,齊夫人。”她嘴裡說不好意思,表情卻半點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沒有。
  龍紫兒對她頗為忌憚,明明恨得牙癢癢,也只能賠笑。
  女人鬥嘴,男人只能作壁上觀。齊世鐸與藍先生對視苦笑。藍先生解圍道:“這些都是失敗品,死了就死了,倒也沒什麼可惜的。只要能煉製出一個真正的藥人來,這些人死得再多也沒什麼。”
  齊世鐸道:“我聽說水莊主煉製成功了?”
  “莊主?你說水赤煉嗎?”藍先生口氣裡滿是不屑,“他算什麼煉製成功,走了旁門左道而已。”
  齊世鐸道:“說到旁門左道,只怕比不上令公子想出來的雙修之術啊!”
  說到自己兒子,藍先生倒十分滿意,“算是沒白生了他。”
  “他們要進去了!”藍夫人面色變了變,腳尖微微挪動,似乎想上前阻止。
  龍紫兒不著痕跡地擋在她面前,笑道:“藍夫人怕什麼?”
  “齊家的祖廟被掀,龍夫人當然是不怕的。”
  龍紫兒:“……”
  齊世鐸見她要翻臉,急忙一把摟住,乾笑道:“我齊家祖廟可不是這麼好進的。能進的去,也要有命出的來才是。我們還是看好戲吧。”
  他摟著龍紫兒轉身就走。留在原地的藍氏夫婦對視一眼。
  藍先生拍拍藍夫人的肩膀道:“他們若是死在裡面,也是他們本事不濟,怨不得別人。”
  藍夫人皺眉道:“培養了這麼多年,要是這麼死了,就太可惜了。”
  “那也是他們的命。”
  
  廟裡。
  戰湛誤打誤撞地撞入了隔著一道石門的廟中廟。
  寒非邪跟在他身後進來,將石門關上。說來奇怪,那些藥人們雖然癡癡呆呆,但基本的思考能力還是有的,比如開門關門,但這次卻沒有跟著進來。
  齊昂軒盯著石門正對面的牆呢喃道:“原來列祖列宗的墓碑在這裡。”
  戰湛看著那塊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道:“難道你以前從來沒見過?”
  “我們只在廟外拜祭。”
  “‘星空下月海泉’指的是下泉廟,那麼麒麟甲和火之眼指的又是什麼?”戰湛在四周掃了一圈,發現除了油燈和刻著名字的石壁之外,什麼都沒有。他目光落在在場唯一的齊家人身上,“麒麟甲……是麒麟世家的絕學吧?”


222

222、麒麟世家(十四) ...


  齊昂軒看向他的眼神充滿警惕。
  “我只是隨便問問。”戰湛站起來繞著他走了一圈道,“我們現在同坐一條船……”
  齊昂軒斷然道:“麒麟甲必須擁有麒麟世家血脈的人才能修煉。”
  戰湛撇撇嘴角,拍拍他的肩膀道:“真的只是好奇問問。別緊張。”
  要不是寒非邪,齊昂軒絕不會搭理戰湛這樣的人,更不要說受制於他。但人在屋簷下,他心中激憤也無可奈何,只好繼續忍氣吞聲。
  寒非邪繞著屋子走了一圈,停在這塊石壁面前,伸出手摸了摸。
  戰湛自告奮勇地換做魂體模式跑去探路。石壁後面的確是空的,但是僅有一條能容納一人通過的縫隙,再往前全是石頭,根本無路可走,轉換左右模式也是一樣。他將情形如實彙報。
  寒非邪問道:“下麵呢?”
  “下泉廟!”戰湛恍然,用手掌探路往下,過了會兒,他重新回來,“都是石頭,也許是上面?”
  戰湛腦袋還貼著石壁後面的縫隙往上看,寒非邪就將那塊石壁砸爛了。
  “……”戰湛去看齊昂軒的臉色——
  鐵青。
  任何人看到刻著自家祖宗名字的石碑被砸了,臉色都不會好看。齊昂軒喉結上下動了動,又忍了下去。
  戰湛再次欽佩這個人,真真能忍到了極致。
  寒非邪壓根沒理他的情緒,拿了盞油燈朝上面照了照,然後雙腿一蹬,順著石壁向上爬行了一段路到頂。他用油燈照了照,正前方一麒一麟兩個腦袋正瞪著他。
  他摸推扭按了半天,都沒有撼動,只好找來戰湛。
  戰湛將腦袋伸入麒麟頭後面,發現全是機關,複雜程度比起汽車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順著機關看了半天,別說原理,連作用都沒看懂,只好繼續向前,卻跌入了一座黃金屋中。
  “書中自有黃金屋……”他喃喃道,“果然是黃金屋啊!”
  屋中角落放著四顆夜明珠,借著黃金反光,就將整個屋子照得透亮。身後傳來動靜,寒非邪在搗鼓機關。他聽得有點驚心,飛快地跑過去想要會合,哪知他剛伸出頭,就看到寒非邪的手伸過來,穿過他的額頭,然後四周的景物急速下降,猶如自由落體,瞬間滑落!
  他張開嘴巴,剛要喊一嗓子,就停住了。
  再看周圍,黃金屋不見了,變成了冰室。
  寒非邪跌在他的不遠處,已經站起了身,抬手凝聚起一道火陽之氣,戒備地看著四周。
  “我剛剛看到了黃金屋……”儘管說完了,戰湛還是想說一下。
  寒非邪做了個噓的手勢,往前走。冰室並不是密封的,有著好幾道門,每道門後面都是一條通道。戰湛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選了其中一條,屁顛顛地跟在他身後道:“你怎麼知道是這條路?”
  “我聽到人聲。”
  “嗯?”戰湛屏息聽著。
  越往前走,寒非邪的表情越古怪,連腳步都慢下來。
  戰湛隱約聽到聲調怪異的悶哼聲,“有人受傷了?”
  寒非邪停住腳步,似乎在考慮是否繼續往前。
  戰湛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裡跑。這個冰室極大,好似冰雕會,頂是冰,地是冰,牆壁是冰,通道上下左右都是冰。冰不是玻璃,透明度不高,所以他站在室外的時候只能看到裡面有東西在動,進去的時候才知道動的是兩個交疊的人。
  被壓在下面的人看到他們,慘白發青的臉色驟然漲紅,一副恨不得去死的模樣。
  壓在上面的那個人嘴角掛著笑,帶著幾分得意和惡意。
  戰湛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喊道:“師父?”知道雙修是一回事,撞見雙修現場又是另一回事,戰湛穿越前也算閱歷豐富,看片多年,但從來沒遇到過被片中主角發現的情況啊!
  寒非邪跟在他後面進來,表情平靜,似乎預料到了這種情況,還伸手將傻乎乎的戰湛帶了出去。
  要是可以,藍醇希望自己從來沒有收過這個徒弟,甚至從來不認識他。這是他人生最恥辱的時刻!
  藍醅從他身體裡的退出來,拍拍他的後背道:“害羞?”
  藍醇閉上眼睛。對著這個人,他喊過鬧過吵過,最熬不下去的時候還哭過,卻什麼用都沒有。有一種情叫親情,卻有一種恨叫不共戴天。他們之間的結隨著彼此的傷害越來越深,已經到了難以共存的地步。他無數次想過去死,卻始終不甘心,不甘心遭受這樣的屈辱之後還要懦弱的一個人去死。
  藍醅趴在他的身體上方,手指輕輕地擦過他的肩膀,“看到你的徒弟不高興嗎?”
  “寒非邪已經是劍聖了。”藍醇冷冷地提醒他。
  藍醅老神在在道:“是嗎?我怎麼覺得……他已經劍神了呢?”
  藍醇臉色微變,“你怎麼知道?”
  藍醅道:“直覺。他的氣勢比齊世鐸更強。如果真的是劍神,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你見過麟劍神的遺言,成為劍神之後感情會慢慢地消失,剩下的只有……越來越難以控制的情緒。”
  正在外面偷聽的戰湛聞言立刻跑進來,“遺言在哪裡?”
  藍醅盯著他身後的寒非邪看了好一會兒,才道:“竟然真的晉升為劍神。”
  寒非邪凝眉。這種被人赤|裸裸揭穿的感覺對他來說,相當的糟糕。
  “從這裡筆直往前走,就能看都一個冰制的籠子,籠子裡面就有遺言。”藍醇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們答案。
  戰湛不太放心,“不會是陷阱吧?”
  “在劍神面前,有什麼陷阱呢?”
  戰湛想想覺得有道理,但他沒有那麼容易被忽悠,“你先把我師父放了。”
  “他是我哥哥。”藍醅親了親藍醇的頭髮,微笑道,“這一切都是他自願的,哪裡有放不放的說法?”
  戰湛氣笑了,“我師父這樣是自願的?”
  藍醅低頭問藍醇,柔聲道:“你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你是自願的吧?”
  藍醇咬著牙齒冷笑道:“當然不是。”
  
  藍醅眼神冷下來,手指虛搭著藍醇的頸動脈邊上,看似無力,卻蓄勢待發。
  戰湛瞬間隱身。
  藍醅一怔,手指下意識地縮緊。藍醇吃痛仰頭,冷冷地盯著藍醅的下巴,嘴裡叫道:“好徒弟!為師死了,你就替為師報仇……”
  藍醇一把抓起他扣在懷裡,吃吃笑著,神態曖昧,“哥哥,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與我同生共死嗎?”
  戰湛繞到藍醇身邊,伸出手虛扣住藍醅的手腕,心裡喊著一二三,正打算恢復實體殺他個措手不及,就見藍醅突然抱著藍醇一滾,到了床位,戒備地看著自己。
  變成魂體以來,除寒非邪和朱晚在佩戴白夢之心時能看到自己以外,戰湛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直盯盯地盯著過,既疑惑又擔憂,“你……看得到我?”
  藍醅沒說話,掐著藍醇的手微微用力,“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手段,我都會搶在你之前殺掉你師父,你最好三思。”
  “是嗎?”
  寒非邪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另一邊。藍醅掐著藍醇脖子的手腕微微一麻,懷中人已經被拎了過去。
  “放手!”藍醅神色猙獰地朝寒非邪打去。經過這段時間的雙修,他的修為已更上一層樓,差臨門一腳就能登入劍聖殿堂,出手自是非同小可。
  但是他遇到的對手是殺了一個劍聖令另一個劍聖聞風喪膽的寒非邪,輕易化解了他的攻擊。
  “看在你發明雙修的份上,我饒你不死。”寒非邪一指彈開藍醅,面帶警告。
  藍醅喘著氣,惡狠狠地看著躲在寒非邪身後的藍醇,笑道:“真不錯,找到了這麼大一座靠山。可是,這座靠山能靠多久呢?”
  藍醇慢慢地直起身子。這些年來,他在沒有劍氣的情況下配合藍醅雙修,身子早已虧得不行,走路的時候雙腿都微微打著哆嗦。他慢吞吞地走到冰室的角落,拿起丟在地上的衣服,有條不紊地穿上,才道:“我帶你們去看麟劍神的墓地。”
  戰湛恢復實體,驚訝道:“麒麟劍神真的死在這裡?”不是說成神之後就被帶到另一個世界去嗎?
  藍醇道:“麒劍神未知,但麟劍神的骨骸的確在此處。”
  
  他在前面引路,寒非邪和戰湛跟在後面,藍醅落在最後。戰湛看藍醇沒有出言驅趕,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讓他跟著。比起看不見的敵人,這樣明目張膽的跟著也不錯。
  藍醇如藍醅所言,順著冰道走到底,就看到一間門已經被毀去的大冰室。大冰室中央是一個用冰和鐵柱混合製成的籠子。籠子中央放著一塊狀如山丘的冰塊,仔細看冰塊裡面,竟盤坐著一個人。
  戰湛借魂體技能來到籠子裡面,趴著冰塊往裡看,依稀看到裡面是個女人,“她就是麟劍神?”
  藍醇指著冰塊身後的牆道:“看那裡。”
  “吾姓齊名緣語,晉級劍神三載。來者若是我齊氏後人,須聽我囑咐。若非齊氏後人,則我齊氏亡矣,以下所言聽或不聽自便……”
  戰湛聽寒非邪念到這裡,插嘴道:“我們既不是齊家後人,齊家也沒有滅亡。看來這位劍神的預知能力不怎麼樣。”
  寒非邪繼續道:“吾在此閉關三載,有所得,遂與齊家功法結合,創出一套新功法,若能習得,便是我傳人。非齊氏後人切不可學。不聽勸告者,後果自負。”下面是口訣和功法,寒非邪掃了一眼,沒有讀。
  戰湛問藍醇,“師父學了嗎?”
  藍醇道:“這位劍神行事十分謹慎,這套功法她只說了自己新研究的部分,並沒有說出齊家的功法,因此只有一半,無法學習。”
  戰湛道:“話說回來,她既然是麒麟世家的劍神,又怎麼會被關在這個籠子裡?”
  “承吾衣缽者,須完成吾之心願。”寒非邪語氣陡然一沉,“滅嶺東寒氏長子一系!”
  戰湛張大眼睛,“多大仇?”
  寒非邪道:“將長子首級挖來,與吾同葬。”
  戰湛同仇敵愾道:“這已經不是仇了,是病吧。”
  寒非邪繼續道:“成為劍神者,情感漸失,脾氣不可自抑,此為必經之途,修身養性便可。決不可道聼塗説,尋那通天仙境。更不可結交所謂仙者,如有違者,五雷轟頂!”
  戰湛道:“怪不得說劍神情感漸失,脾氣不可自抑,她自己就是嘛。對了,她說的通天仙境不會就是……”他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微微點頭。
  “遺言還有交代什麼別的嗎?”戰湛問道。
  寒非邪眼睛在那面冰牆上一一掃過,搖了搖頭。
  
  


223

223、麒麟世家(十五) ...


  “不對勁!”戰湛摸著下巴道。
  “哪裡不對勁?”藍醇問。
  戰湛對著冰牆看了半天,撓頭道:“牢房、劍神、遺言、情感缺失、情緒不可自抑……加起來就是很不對勁啊!”
  被他這麼一說,藍醇也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未必是個牢房。”
  “難道是裝修風格嗎?室內裝潢設計的確有豎幾根柱子修飾的例子,但至少留一條通道吧。這裡連個狗洞都沒有,吃喝拉撒都沒有辦法,這是神啊還是神經病啊。”戰湛搖頭。
  藍醇指著牢房裡面的冰壁道:“找找有沒有其他通道。”
  戰湛手在冰壁上摸了摸,很快縮了回去,改成魂體模式在冰壁裡穿梭。
  從剛才起藍醇就注意到戰湛的隱身功能,只是沒機會問,現在忍不住問寒非邪。寒非邪道:“和他穿的衣服有關。”
  剛從冰壁裡出來的戰湛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
  寒非邪面不改色。
  藍醇有些疑神疑鬼地往身後看去,卻不見藍醅蹤影。
  “沒有。”戰湛現形,“但是我知道違和感在哪裡了。第一,作為劍神,先不說什麼人能將她關起來,至少不應該關在這樣一個普通的牢房裡。陣法、禁制、封印,什麼都沒有,太簡陋太不科學了!”
  寒非邪伸出手抓住鐵欄杆,微微用力,鐵杆斷了。
  戰湛興奮地歡呼了一聲。
  寒非邪道:“第二呢?”
  戰湛道:“第二,如果劍神感情消失,只剩下情緒,那麼她呆在這裡的三年是什麼樣的情緒呢?從遺言可以看出,她並沒有心如止水,不然就不會要求後人滅了寒家長子一系,更不會要取他的首級。”
  藍醇道:“她恨著寒家?”
  戰湛道:“問題又來了!她這麼恨寒家,為什麼不親自出手?這個牢房明明關不住她。”
  藍醇道:“困住她的也許不是這個牢房,而是其他的。”
  戰湛道:“那麼問題又繞回來了,誰能困住劍神?”他的目光和藍醇對撞了一下,眼睛同時閃過一道光芒。
  “其他劍神!”
  “麒劍神?”
  雖然是不同的答案,但兩人思考方向很一致!
  寒非邪道:“還有一點,看冰壁上的刻字,每一筆的力道都很勻稱,每個字都刻得不深不淺,說明刻字的人的心情很平靜。一個在臨死前還念念不忘地叫後人報仇的人,內心怎麼可能平靜?”
  戰湛點頭表示認同。
  藍醇道:“難道這位不是麟劍神?”
  戰湛打個響指,“沒錯,這裡根本就是一個障眼法!”
  寒非邪突然道:“這裡有什麼機關?”
  戰湛還茫然,藍醇臉色卻變了,“糟糕!”他轉身順著冰道跑。
  寒非邪和戰湛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立刻跟了上去。
  藍醇一身修為都在藍醅身上,又被囚禁折磨了這麼多年,體力大不如前,沒跑幾步就開始喘息。寒非邪乾脆上前將他夾在腋下,順著他手指的方嚮往前。
  冰道裡岔路繁多,藍醇卻表現出十分熟悉的樣子,一路指引,前方的溫度漸漸升高,兩旁的冰越來越少,隱約能聽到流水的聲音。
  戰湛道:“難道這裡有溫泉?”
  他話音剛落,前面就出現了一個類似于溫泉的水池。水池對面,藍醅正面目猙獰地搖動著一個巨大的輪子。
  戰湛道:“他在做什麼?”
  藍醇道:“快阻止他!水要是溢出來,就會順道融化冰室,我們都跑不掉!”
  戰湛道:“呃,現在往外跑還來得及。”
  “我們不能出去!”藍醇焦急道,“原因一會兒再說,先阻止他。”
  寒非邪足尖在池面輕輕掠過,藍醅眼見著他跑過來,嘿嘿笑了一聲,“撲通”一聲下水。
  藍醇緊張道:“下面也有機關!”
  寒非邪跟著跳下水。
  戰湛往池裡看了看,水汽氤氳,到處都白茫茫的。他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醇深吸了口氣道:“那個輪子能夠控制池水的水位,水位若是上升到一定程度,水就會溢出來!雖然不知道能溢出多少,但是根據地勢,水一定會順著通道往冰室的方向流淌。這裡的冰若是融化了,後果不堪設想。”
  “逃出去不就好了。”
  藍醇苦笑道:“若是可以出去,我們何必在冰室裡受苦。”
  戰湛敏銳地注意到他用的詞是“我們”而不是“我”,心裡頓時生出一股說不出的微妙感。
  藍醇尚不自覺,繼續道:“其實,我們是被父母丟進來的。”
  戰湛眨了眨眼睛,“師父的父母?”
  “我們不能有父母嗎?”
  “……我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戰湛笑了笑,暗道:又是我們。
  藍醇繼續道:“他們知道此處藏著麒麟劍神的遺物,希望我們能夠找到,並繼承他們的衣缽。”
  戰湛道:“麒麟世家知道嗎?”
  “不知道。”藍醇道。
  那說明是通過非官方途徑進來的,看來這對師祖的本領還不小。戰湛道:“你爹娘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藍醇道:“他們正和麒麟世家合作。”
  戰湛猛然想起藍家兄弟似乎和藥皇莊有些淵源,“你爹娘不會是藥皇莊的代表吧?”
  “是長老。”
  戰湛道:“我討厭水赤煉。”
  藍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我爹娘。”
  “難道他們比水赤煉還不像話?”
  “相較之下,水赤煉是朵白蓮花。”
  在他們說話間,水位猛然上漲!
  戰湛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一仰,情不自禁地抓住藍醇的胳膊,藍醇面色大變。戰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水面浮出一條血絲,慢慢地拉長,水位依舊在持續上升中。
  戰湛喃喃道:“藍醅這是要同歸於盡嗎?”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池中水突然像噴泉般沖了出來。藍醇和戰湛猝不及防之下,同時被沖入道中!
  戰湛感覺到藍醇的手臂從自己的手掌中甩脫了出去,急忙進入隱身狀態,在水裡掙扎。水不斷穿過他的身體,他卻慢慢地沉了下來。
  突然,一道金光從道口閃過來,鑽入他的少體內,帶來熟悉的暖意。
  戰湛不止身體一暖,心裡更暖。他知道這道火陽之氣必然是寒非邪擔心他,特意送出來的。他靠著牆壁坐著,默默地將火陽之氣收為己用。
  不過藍醇下落不明,他不敢修煉太久,很快睜開眼睛,抬眼就看到藍醅的臉出現在眼前。
  看鬼片追去的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
  幸好經過了這麼多事,戰湛的心理素質比以前提高了很多,明明是喊出聲的節奏,他硬是忍住了,眼睜睜地看著藍醅順著水流從前面滑過去,再過了會兒,寒非邪的身影才緩緩地出現,手裡還抓著一隻女式靴。
  戰湛:“……”根據多年看小說的經驗,他迅速地腦補了一段非常驚險又纏綿的英雄救美的情景,只是最後,那位美人礙于某種不能言說的原因,雖然心中傾慕英雄,也只得忍痛遠離。
  ……
  腦補得好心酸。
  寒非邪好不容易看到戰湛,還沒來得及表達關懷之意,就收到了滿滿的幽怨之情,只好滿腦子問號的看著他。
  戰湛指著他手裡的靴子,用口型說,“誰的?”
  寒非邪想抓他的手腕,卻抓了個空,無奈地擺擺手。
  戰湛恢復實體,任由他抓著往前遊去。
  前方冰開始融化了。
  池水和冰水交融,忽冷忽熱。
  戰湛和寒非邪在水裡不知道遊了多久,才找到一塊凸起的岩石站上去歇氣。戰湛道:“師父不見了,我剛剛還看到了藍醅。”
  寒非邪望著湍急的水流,皺眉道:“現在找人不容易。”
  “是啊,找人不容易,找鞋子倒是挺容易的。”戰湛酸溜溜地說。
  寒非邪把鞋給他,“試試。”
  “……我不是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是什麼?”
  “算了。”戰湛拿著靴子在自己腳上隨便比了比,“穿不上。”
  寒非邪有點不悅,“這是麟劍神的鞋子。”
  戰湛立刻將腳伸入靴子裡,用力地頂著。
  寒非邪看他真穿不上才主動將靴子拿下來。“算了。”
  戰湛道:“看來麟劍神不是女漢子啊。我們快去找師父吧。”
  “你吃得消嗎?”寒非邪先確定他的健康情況。
  戰湛拍拍胸脯:“我現在非常嚴肅地懷疑,我就算自殺也很難。”
  寒非邪道:“別亂說。”
  兩人手把手,重新進入水中。
  冰融化得越來越多,池水依舊在不斷地灌入其中。戰湛開始擔心了,除了擔心藍醇之外,還擔心寒非邪。雖然寒非邪是劍神,但是看被關在牢房中的麟劍神就知道,劍神也不是萬能的。萬一這裡真的被淹沒,寒非邪說不定也會被淹死……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證明劍神不需要氧氣也能活。
  水下四通八道,他們在各個冰室中穿梭,到最後,完全迷失了原來的方向,而水位卻在持續上漲中。
  戰湛想放棄了。他努力浮出水面,“我們找個地方……”
  前方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兩個人同時吸了進




224

224、麒麟世家(十六) ...


  水,下面還是水,但是味道卻不怎麼好聞。上空出現的一道光芒,戰湛隨即被拉出水面,靠到石壁上。仔細看四周環境,卻是一個下凹型的山洞。洞裡浮著浮萍雜草,還有些黑乎乎得完全引不起探究欲望的東西。
  戰湛捂著鼻子道:“這是什麼地方?”
  寒非邪抓著他的手指往前一指,石壁上有一行字,散發著微弱的光。若不是寒非邪用火陽之氣照明,或許就被忽略了過去。
  “這是什麼?”戰湛眯起眼睛看。
  寒非邪道:“水破冰,入吾室,皆屬天意。是敵是友,聽天由命。繼承衣缽,甲丁八尺。欲斷麒麟,丁甲八尺。是成是敗,一念之間。”
  “繼承衣缽,欲短麒麟……麒麟世家?”戰湛吃了一驚道:“這什麼地方啊,臥虎藏龍這麼多高人?”
  寒非邪道:“與那個自稱麟劍神的人的字跡一模一樣。”
  戰湛道:“是成是敗,一念之間。就是說這兩個選擇裡有一個是陷阱?那一定選繼承衣缽啊。”
  “未必。”寒非邪道,“這個地方是麒麟世家的禁地,那個人被關在這裡這麼多年,心存怨念也不為奇。”
  “我怎麼覺得兩個都不安全。還有這甲丁和丁甲是指什麼?”
  寒非邪指著牆壁道:“上面有刻痕。”
  果然,牆壁靠近水面的位置有一排細細小小又長長的刻痕,像兩把尺子。
  戰湛看寒非邪一言不發地往水裡潛,吃了一驚,伸手去抓抓了個空,焦急地扯著頭髮道,“啊啊,你到底選哪一個啊?說一聲也好,至少當個明白鬼。呸呸呸,童言無忌。”
  他一個人看著水面咆哮了半天,直到寒非邪從水裡冒頭才松了口氣道:“怎麼樣怎麼樣?”
  寒非邪手裡抓著一個盒子,盒子外表是鐵,鏽跡斑斑。
  戰湛費了好大力氣才打開,裡面嵌著木條,也腐蝕得差不多了,再往裡是一個布包,也不知什麼材質,竟然完好無損。他打開布包,裡面竟然是一顆元丹。
  元丹的好處戰湛和寒非邪都嘗過,不言自明。
  本對盒子裡的東西不抱希望的戰湛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賭對了!這是什麼元丹?劍皇劍尊還是劍聖?”
  寒非邪捏著元丹,緩緩道:“劍神元丹。”
  “……我暈了,我暈了。”戰湛誇張地向後倒,不等躺下,又興奮地跳起來,瘋狂地扭動臀部,“我擦!時來運轉霸氣側漏啊!”
  寒非邪冷靜地將他手中的布接過來展開,“上面有字。”
  戰湛興奮得坐不下來,半蹲著道:“他老人家又有什麼教誨?”
  寒非邪道:“上面是麒麟甲的心法。”
  戰湛捂著胸口:“這是傾情大放送啊。”
  “學會麒麟甲之後,就能通過火之眼,找到麒麟世家真正的命脈。”
  戰湛恍然道:“原來麒麟甲,火之眼是這個意思。”
  寒非邪將劍神元丹和布收入懷裡,拉起戰湛道,“走吧。”
  戰湛驚愕道:“你不學嗎?”
  寒非邪道:“火之眼下面不過是些岩漿,學不學麒麟甲都一樣。”
  “不知道師父怎麼樣了。”他還惦記著藍醇。
  “他熟悉此處地理環境,應當有自救之法。再說,藍醅不會讓他死的。”
  “……會生不如死。”戰湛很擔憂。
  寒非邪想了想道:“我們再找找。”
  “嗯。”
  
  大海撈針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
  戰湛和寒非邪手牽著手在水裡遊了很久,不但沒有看到藍醇和藍醅的蹤影,而且迷失了方向。好在他們一個是魂體,一個是擁有火陽之氣的劍神,可以長時間潛在水裡。
  只是時間一長,兩人都有些冒火。
  戰湛感覺到寒非邪強硬地拉著他朝一個方向遊去,驚異地想道:莫非寒非邪找到了?
  兩人游著遊著,眼前的景色就明亮起來,水依舊是水,卻明亮像火。
  出於本能,戰湛下意識地想冒泡,卻被寒非邪強拉著繼續往下潛。
  水漸漸渾濁,明亮的光線又開始暗淡下來。
  戰湛不安地抓緊寒非邪的手,獲取安定的力量。
  大約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戰湛感到越來越吃力,實體漸漸變得難以維持,正在此時,寒非邪突然伸出手來,攔腰抱住他,將他箍在胸前,雙腿用力一蹬!
  戰湛只覺身上一輕,水的壓力瞬間脫離,身體輕得像氣球一樣,幾乎要飄起來。
  “專心。”寒非邪將火陽之氣渡過去。
  戰湛盤膝接收,慢慢地恢復力氣,再睜開眼睛,發現兩人已經從水裡出來,到了一座全部用白玉打造的宮殿中。和這座宮殿的大手筆相比,天都城下的地宮寒酸得像茅草屋。
  寒非邪挖了一顆夜明珠照明。
  戰湛愛不釋手地摸著,嘴裡羡慕嫉妒恨地嘟囔著:“奢侈啊,浪費啊,普漲啊……”
  “你喜歡?”
  “喜歡死了!”戰湛用夜明珠滾臉。
  寒非邪道:“給你了。”
  “謝謝。”戰湛興奮了一秒,清醒過來,“這裡好像是麒麟世家的地盤。”
  “重要嗎?”
  戰湛想了想,義憤填膺道:“他們毀了天都城,這些全賠上還不夠呢。哼,充入國庫!”
  兩人走了沒多久,就沒路了。
  戰湛看著三面白玉牆,嚎啕道:“不是吧?這麼少?”虧大了!
  寒非邪看著其中一面牆上的麒麟圖案,想了想,將寫著麒麟甲口訣的布拿出來,又拿出那顆劍神元丹,盤膝坐下,修煉起來。
  戰湛雖然不知他的用意,卻知道他這麼做一定有原因,安靜地坐在旁邊跟著修煉起來。
  寒非邪之前渡給他的火陽之氣還殘留著一部分在體內沒有完全煉化,此時修煉,便能感覺到它們像催化劑一樣加速自己修煉。他正全神貫注,忽而暈眩了一下,身體從盤坐變成了躺。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白夢山。
  “我擦!搞什麼?”戰湛從冰棺裡坐起來,對著自己發脾氣。
  早不回來晚不回來,現在回來做什麼!
  他盤膝修煉,想讓自己回去,但努力了半天都沒有結果,只好從冰棺裡爬出來往外走。他不敢走得太遠,生怕突然回去的時候身體來不及回到冰棺裡而腐爛。
  只是這個地方他看了太多次,已經看膩了,再怎麼看也看不出花來,實在無趣。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有聲音在外面悉悉索索地響起來。
  他第一反應是白夢山的人進來看他了,樂顛顛地往外跑,跑到一半卻猛然收住腳步,因為對方的聲音很陌生。
  “你小心控制藥量,萬一將她弄壞了,上哪裡再找這麼合適的人選。”這個人說話像含著沙子,每個字說出來都像在沙子上面滾出來的。
  另一個人的聲音卻十分尖銳,像是針筒裡射出來的,鑽到耳朵裡刺得耳膜疼,“放心好了。白夢山這麼多人,少了這個還有一個。”
  “他們知道的事情沒有這個女娃娃得多。”沙子聲道。
  針筒聲道:“我看那個壯壯的男娃娃知道得也不少嘛。可惜被他跑了,不然和這個女娃娃湊成一對帶出去,多麼養眼。”
  “這麼醜的男娃娃也只有你看得上眼。可惜這次來寒非邪不在,據說寒家長子都生得一副好相貌,我倒想看看是不是如傳說那般。”
  “男人要那麼好看做什麼?高大壯實才好。”
  “廢話少說,女娃娃說的就是這裡吧?”
  “聽說這裡面的娃娃是軍神府的繼承人,應當也不錯。”針筒聲帶著一絲興奮的聲音停在戰湛所在石室的門外。
  戰湛整個人緊張起來。石室裡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對方若是闖進來,自己根本無處可藏,唯一的辦法就是……與對方拼了!
  他眼睛緊緊地盯著門,看著它一點一點地被推開……
  推門的兩個人事先瞭解過白夢山,知道白夢山山主不在,而戰湛雖然在,卻只有一具屍體,因此全然沒有防備門後面會突然躥出一個人來。等劍氣沖到面門時,已經晚了。
  那個針筒聲發出一聲慘叫,竟直接倒地死亡。沙子聲站在後面晚了一步,逃過一劫,卻也嚇得夠戧,二話不說扭頭就跑。
  戰湛原本以為對方把白夢山的人當做娃娃,必然是絕世高手,起碼也是劍尊級以上的人物,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一怔之下立馬追了上去,追出兩步,又發現有些不對,退回來才發現那兩個人身後還藏著一個人。那個人的眉眼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可神情呆滯,讓他幾乎認不出來。
  “孔師姐?”他拍著孔妍姿的臉。
  孔妍姿呆呆地看著他,像是蠟像一樣。
  戰湛握住她的手腕,正要用劍氣探入她體內經脈,就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哼哼聲。呆若木雞的孔妍姿眼中厲光一閃,反手扣住了戰湛的手腕。
  
  


225

225、麒麟世家(十七) ...


  山道裡光線微弱,孤男寡女,氣氛十分詭異,以至於戰湛下意識地就抬腿踢了出去,等發現踢飛的人是孔妍姿時已經來不及。他一邊叫著“孔師姐”一邊伸手攙扶。
  孔妍姿撞到石壁滑坐在地,眼珠子骨碌地轉了一圈,看著走過來的戰湛,右手五指突然屈起,朝戰湛的面門抓去。
  戰湛克制住再踢一腳的衝動,身體一個急刹車停住,用力扭動腰肢朝另一邊跑。他曾受過獨角獸的賜福,眼耳口鼻都比常人靈敏,始終聽到細微的哼哼聲從通道的另一端持續傳來。他心念微動,猛然加速。
  哼哼聲一頓,斷斷續續地響了兩下,沒了。
  戰湛知道自己思考的方向對了,越發不肯甘休,加速往前跑。前方是個拐角,他一拐彎就看到一個身影笨拙地朝前跑著,努力的樣子叫人十分感動,但是成效不大。戰湛幾個起落就攔到那人前頭。
  那人尖叫一聲,嘴裡念念有詞。
  戰湛眼前一花,人頓時失去了力氣,屈膝跪了下來,恍惚間,一隻手在他額頭摸了摸,然後慢慢地往下,伸到嘴巴裡……
  那只手的溫度很低,觸感很滑,像蛇一樣,讓人毛骨悚然。
  戰湛拼命想要振作起精神,卻一點力都使不上來,只好拼命祈禱快點回到寒非邪身邊。就在這時候,已經伸入他口中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一聲沙啞又驚恐的叫聲在他耳邊炸裂開來,他緊接著就恢復了力氣,眼前的景色漸漸掀去迷蒙的紗布,變得清晰。
  戰湛看著扶牆而站的孔妍姿,條件反射地朝後仰,看到對方無奈地努了努嘴巴,才發現自己肩膀上正靠著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具屍體。
  他將屍體翻過來,臉普通而陌生。屍體的瞳孔張大,顯然死得很不甘心,嘴唇微微撅起,似乎想說點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裡?”孔妍姿靠牆站了會兒,恢復了些許力氣。
  戰湛苦笑道:“如果我知道就好了。”他將自己在靈魂和身體中穿梭的事情一一道來。
  孔妍姿一臉不可思議道:“為什麼你身上總是能發生這麼多古怪的事情?”
  戰湛反駁道:“再古怪也沒有寒霸古怪吧?”
  “山主不是古怪,是神奇。”
  “……好詞都給他占去了。”
  孔妍姿蹲下來翻屍體。
  戰湛道:“他是什麼人?”
  孔妍姿手頓了頓,臉色不太好看,半晌才說:“敵人。能夠控制我的敵人。”
  戰湛道:“你是說……”
  “他們通過控制我體內的蟲子來控制我的意識。”孔妍姿神色黯然,“如果沒有其他辦法解決的話……也許殺了我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戰湛嚇了一跳道:“千萬別這麼說!”
  “今天我會帶著他們進白夢境,也許下次就會領著他們攻打白夢山。你剛剛被控制過,應該知道這種感覺吧?”她哀傷道,“根本無法反抗。”
  戰湛道:“會有其他辦法解決的。”他見孔妍姿翻出幾個瓶子和幾個紙包,道,“制毒的人身上一定會帶著解藥,也許這些就是。”
  孔妍姿打開瓶子,只瞧了一眼就臉色大變,用瓶塞將瓶子重新封住了。
  “怎麼了?是什麼?”
  “蟲子。”
  戰湛想到攻佔天都的那些蟲子,後背直直地竄起一股涼意,沒有再問下去。
  孔妍姿猛然想起一件事,正色道:“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要有心理準備。”
  能夠讓孔妍姿這麼嚴肅地說的事情一定不是普通的事情,多半與他切身相關——是軍神府出事了還是白夢山?
  戰湛緊張地問道:“什麼事?”
  “雲牧皇離開天都之後,帶著他的心腹大臣四處組建和拉攏軍隊,說你勾結麒麟世家陰謀篡位。”孔妍姿擔憂地看著他。
  戰湛氣笑了,“他寫給我的詔書是假的嗎?”
  孔妍姿道:“是,他是這麼說的。還說詔書上的玉璽是假的,有個缺口。真正的玉璽並沒有缺口。”
  “……如果詔書是假的,那麼他一定沒有看過。他既然沒有看過,怎麼知道蓋在詔書上的玉璽有個缺口?”
  “之前令堂為了反駁他,將他的傳位詔書複製了拓本。”
  戰湛啞口無言。這麼說來,雲牧皇從一開始就已經想好怎麼算計他了。怪不得當初他傳位傳得這樣乾脆!敢情一開始就打著利用自己和白夢山對付麒麟世家,自己趁機逃跑等候時機東山再起的主意。這可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
  孔妍姿見他氣得滿臉通紅,勸慰道:“你放心,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他的話。”
  戰湛想起戰不敗,緊張了,“我爹怎麼說?”
  孔妍姿面露難色。
  戰湛心頭一冷,“他不會帶著軍隊跑去投奔雲牧皇了吧?”
  “這倒不會。”孔妍姿道,“雲牧皇從一開始就將他打入你的陣營裡,把你們歸為一家子叛黨。”
  “他真是英明神武。”要不是雲牧皇忌憚戰不敗,說不定戰不敗真的會跑去投敵。有這樣一個“剛正不阿”的父親真是叫人又恨又怒啊!
  孔妍姿道:“只要令尊不出聲,騰雲帝國軍方暫時就會站在你這一邊。有令堂在,你不必過於擔心。當務之急,還是先除掉麒麟世家。”
  戰湛對頭看著躺在身邊的屍體歎氣道:“談何容易啊。你看看,他們的爪牙都已經伸到白夢山來了。”
  孔妍姿道:“你怎麼樣才能回去?”
  “不知道。”戰湛苦惱道,“要是能掌握規律就好了。我現在最害怕的事就是意識回去了,身體留在冰棺外面一點點地腐爛。”
  “這個好辦,我把冰棺和你的屍……身體帶出去,找人嚴加看管。”她想起自己帶人進來的事,心有餘悸,“也避免有人對你圖謀不軌。”
  戰湛感慨道:“這就是美名遠播的痛苦啊,總有那麼些登徒子跑來想一親芳澤。”
  “……”
  “我說笑的。”
  “真希望我能笑得出來。”
  “……”
  戰湛和孔妍姿合力將冰棺抬出去,但是抬到一半,戰湛又回去了。他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默默地向孔妍姿道歉,不管什麼原因,要一個千嬌百媚的美女一個人扛自己的棺材和屍體都很令人過意不去。
  寒非邪見他睜開眼睛,正要說話,就被戰湛急急地打斷,先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
  寒非邪聽他說麒麟世家的人摸上白夢山,神情立馬冷下來,冷笑道:“他們得意的日子也沒多久了。”
  “你參悟了嗎?”
  寒非邪沒說話,默默地催動火陽之氣。
  麒麟甲瞬間在身上凝成,與齊昂軒的一模一樣,色澤更深。
  戰湛驚喜地跳起來,“天才!”
  寒非邪將手放在白玉牆上的麒麟圖案上,原本穿在身上的麒麟甲突然順著他的胳膊收攏,一片片地凝聚在他的手背上,化作光芒,輸入那個圖案中。
  隨著圖案的光芒越來越盛,白玉壁震了震,緩緩地向上拉起。
  他們身後有個東西掉落的聲音,只是兩人都沉浸在眼前的景色中,誰都沒有注意。
  戰湛瞪大眼睛,看著一座白玉砌成的頂級練功房出現在他的面前。之所以說是頂級練功房是因為這件練功房的三面牆壁上畫滿了各種各樣的功法和武技。他在裡面轉個圈子,簡直樂不思蜀。
  寒非邪對這些功法和武技沒什麼興趣,要說功法,火陽之氣已經是當世最奧妙神奇的功法,要說武技,天芥神書裡有的是。他真正感興趣的是插在練功房天花板上的一把劍。
  這把劍色澤濃黑,上面刻著各種各樣的花紋,看上去既古樸又詭異。
  戰湛盯著看了幾眼,就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暈眩的感覺又襲了上來。他現在最討厭的事就是暈眩,立刻移開目光,嘴裡嘀咕道:“是不是高血壓啊……”
  寒非邪躍上半空,伸手抓住劍柄。
  劍突然發出尖銳的嘯聲。
  戰湛捂住耳朵。通常肉體攻擊對他並沒有太大的作用,這種嘯聲作用這麼大只能說明一件事,它攻擊的是靈魂!
  寒非邪很快鬆手,臉色微白。
  戰湛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把應該就是……麒劍神的麒神劍?”
  戰湛道:“就是你的外公要你拿的那樣東西?”
  “不止是他,還有寒玉清的遺命。”
  戰湛見他看著自己,撓撓頭道:“是不是誰用了他的聖丹,就必須幫他從麒麟世家拿一樣東西?那樣東西不會就是麟神劍吧?”
  “不錯。”
  戰湛咽了口口水,“我試試。”他跳起來,手指還沒有碰觸到劍柄就被寒非邪拉了下來。
  “我只是隨口說說。”寒非邪道,“我感覺到這把劍上有一股從未見過的力量……”
  ——巫法。
  寒非邪腦海裡突然閃過這個詞。
  他平靜地冥想:你終於肯出現了?
  能夠將自己的想法在他腦海中自由表達的,只有天芥神書。但天芥神書科普完就繼續沉默了,任憑寒非邪再怎麼追問都不肯再說。
  “巫法?”戰湛聽到這個答案並不很吃驚。天都之戰時他就已經意識到巫法大陸悄然登場,“說起來,麒麟世家和巫法大陸的淵源挺深啊,會不會麒麟世家根本就是巫法大陸派出來的臥底?”
  寒非邪道:“是不是都無所謂。”
  被霸氣側漏得震了這麼多次,戰湛已經淡定了,“我懂,結局都是死定了嘛。”
  



226

226、麒麟世家(十八) ...


  雖然寒非邪在劍氣的領域已經達到當前最高水準,但對巫法大陸仍是一竅不通,在那裡研究了半天都沒有研究出結果。戰湛看了會兒,無聊地四下走動。
  房間一共這麼大,就算用老牛拉破車的速度也很快到底。他賊眼溜溜地四處掃視,直到視線及閘外一個鐵盒子對上才停下來。
  “這個盒子像不像你在水裡撿到的那個?”戰湛一邊問一邊跑去拾起來打開,“又有一塊布。”他將布丟給寒非邪。
  寒非邪順手打開,“獲劍途徑,便在原處。”
  “原處?”戰湛抬頭看著那把劍,“什麼意思?難道是插著劍的縫隙裡。”他眯起眼睛,拼命往縫隙裡瞧。只是這劍插得緊,石縫貼著劍,什麼都看不到。
  寒非邪走到牆邊,蹲下,手在地上摸索起來。
  戰湛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難道說,原處是指那個甲丁,丁甲?”也就是之前獲得劍神元丹的地方。
  寒非邪摸到地上鋪的白玉其中一塊有些鬆動,用火陽之氣吸住那塊玉,慢慢地挪開,下面又露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鐵盒子來。
  戰湛讚歎道:“藏得真隱秘,要不是我們去過那個房間,決計不會找到。”
  寒非邪道:“這是連環計。”
  “是啊,不過偶然性太高了。怪不得這麼多年都沒人來,給我們白撿了一個便宜。”
  “他刻意如此。”寒非邪道,“這裡是麒麟世家的禁地,來者多半是麒麟世家的人。所以她才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戰湛道:“你的意思是說,她真的是麒麟世家的仇人?”
  “若不是,當初藏在丁甲的那只盒子裡的就不會是劍神元丹。”
  戰湛頷首。就算是寒非邪,大概也做不到用真劍神元丹做誘餌。
  寒非邪道:“打開這道門需要麒麟甲,除了麒麟世家的後人之外,只有利用這顆劍神元丹練成麒麟甲的人才能做到。所以,從丁甲到修煉麒麟甲到拿到這個盒子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錯。”
  戰湛道:“等等。我有一點想不通。”
  “你是說這個人的身份?”
  戰湛道:“這個人是劍神,又懂得麒麟甲,符合這兩種條件的人我只能想到兩個……麒麟劍神。整個麒麟世家都是他們的後代,他們沒道理相信外人而不相信自己的後代啊。”
  “這就是答案。”寒非邪從盒子裡拿出一塊布條,掃了兩眼,就不感興趣地丟給了戰湛,繼續翻剩下的布條。
  戰湛好奇得要命,一接過來就迫不及待地看了,隨即嘴巴就沒合上過,看完之後很久都一直呆呆地坐看寒非邪在那裡抱著另外一塊布研究。
  “你看到布上寫的事情了嗎?”他問。
  寒非邪漫不經心地回答,“嗯。”
  “她是麟劍神,因為與寒玉清相愛,被麒劍神用巫法禁錮在禁地中。我擦,麒劍神太變態了,居然不許自己的妹妹談戀愛。咦,不對啊,麟劍神不是說變成劍神之後感情就會消失嗎?那她怎麼愛上寒玉清的?”
  研究了一半的寒非邪抬頭看他,神色若有所思。
  兩人近段時間儘管也在一起,可是彼此的關係一直退居情人與朋友之間。戰湛很久沒有被寒非邪用這樣執著又曖昧的目光盯著了,不覺有些彆扭,“有什麼問題嗎?”
  “你繼續說。”
  戰湛撓撓臉,繼續道:“麟劍神因為與寒前輩被關了起來,寒前輩跑來救人不遂,反而被抽出靈魂,鎖入麒神劍內。麟劍神希望我們把寒前輩放出來……還有,滅掉寒家長子一系,因為他們受了詛咒,所以長子一系都會繼承寒前輩的臉,理由是麒劍神要這些後人頂著寒前輩的臉與不同的女人做夫妻……我擦!這何止變態,簡直喪心病狂!這種理由都想得出來,比仇人還狠。”他頓了頓,又道:“為什麼寒前輩也要拿到麒神劍,難道他知道自己會被關在裡面?”
  寒非邪道:“把他救出來就知道答案了。”
  戰湛道:“怎麼救?”
  寒非邪順手將自己剛剛在看的那塊布條放入懷中,拿起第三塊布開始看。
  戰湛突然對那塊沒有解釋就被放入寒非邪懷中的布介意起來,問道:“剛才那塊布上寫的是什麼?”
  寒非邪抬眸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破解劍神無情的辦法。”
  “有這種辦法?”戰湛心頭一喜。知道劍神晉級會變得沒有感情之後,他不是不擔憂的。但他畢竟是一個男人,做不到像女人一樣地哭天喊地,只能將這種擔憂默默地埋在心底。可這種擔憂並不會因為被隱藏而寡淡。相反,情緒越是被壓抑就會越濃烈,所以當知道釋放途徑時,表情就變得有些誇張。如同現在,戰湛完全藏不住笑容,眼睛閃爍著熾熱的光芒。“啊,麟劍神就是靠著這個辦法和寒玉清熱烈相愛嗎?”
  “熱烈相愛?”寒非邪重複了這句話。
  戰湛道:“是啊,你看。寒前輩跑去救麟劍神之前把遺言都留好了,說明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不然怎麼會連聖丹……咦?沒有聖丹他怎麼救人?”他低頭將那塊布翻來覆去看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解釋為什麼寒玉清跑來救人,而聖丹卻留在寒家。
  寒非邪看他將話題帶開,重新將注意力放到第三塊布條上。
  這塊布條記錄了麟劍神對巫法的理解。
  真正的巫法使用的是靈魂力,但是修煉靈魂力對天賦要求極高,能夠成功的人千里挑一,於是,有些人只好依靠藥物來輔助修煉,甚至有些人發現幾種能夠刺激人類靈魂的蟲子,借此來修煉靈魂力。由於劍氣修煉的是人的身體,而靈魂力修煉的是人的靈魂,所以巫法與劍氣雖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功法,但巫者卻能通過靈魂力來操控劍者,這種控制靈魂的巫法被稱為邪巫法,是劍者的剋星。
  當初巫法大陸就有巫者用邪巫法來神劍大陸操控劍者,雖然表面上被麒麟劍神趕跑,但事後麒麟世家卻出現巫者的蹤跡。麟劍神原以為是巫者賊心不死,潛入麒麟世家圖謀不軌,後來才發現是麒劍神□了幾個巫者,並輕信了他們的妖言,親自修煉巫法。
  再之後,她與寒玉清相戀的事爆發,麒劍神對他們下手。
  布條上瘋狂而潦草的筆跡顯示出麟劍神內心的痛苦。那是她從小到大最敬愛的哥哥,最後不但傷害了她和她最愛的人,還修煉著威脅神劍大陸的禁術。不止如此,麒劍神進入通天仙境之後,還鼓勵後人們繼續修煉……
  從她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出她對通天仙境深惡痛絕。
  戰湛道:“通天仙境到底是什麼地方?她為什麼這麼討厭?”
  寒非邪注意到麟劍神在形容通天仙境的使者時用了與形容巫者同樣的“妖言”二字,緩緩道:“也許……那個地方在巫法大陸。”
  “……你千萬別去。”戰湛看著寒非邪,好似感覺到了百年前麟劍神看著麒劍神的心情……
  寒非邪道:“我不會。”
  戰湛松了口氣道:“不會去就好。”
  “我是說,我不會變成麒劍神。”
  “巫法這種事說不準的,而且你現在又是劍神。”戰湛嘗試過被巫法控制,知道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如果你不放心,我們現在就破解劍神狀態。”寒非邪說著,將那塊藏起來的布又拿出來攤開來。
  戰湛目光落在布條上,僵住。
  ……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個應該叫做……春宮圖吧?
  



227

227、麒麟世家(十九) ...


  “其實……”
  他才說了兩個字,寒非邪的手已經放在腰帶上了。
  戰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道:“也許脫不下……”
  寒非邪的手改抓住他的腰帶,輕輕一扯,扯下來了。
  ……
  戰湛像猴子一樣跳起來,往後躲,“朱晚還藏在陣法裡,孔師姐還等著我們去解救,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正經事要做,你為什麼偏偏選最不正經的一種?!”
  寒非邪雙手固定在解腰帶的動作上,無辜地看著他,“這件事哪裡不正經?”
  戰湛指指春宮圖。
  寒非邪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這是一門功法,與藍醅創造出的雙拼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唯一的區別是藍醅的雙拼功是採集對方的劍氣與精力為己用,而這種卻是通過魚水交融的方式增強彼此劍氣,無論對哪一方的身體都是有利無害。”雙拼功只能單方面受益的缺陷也是他遲遲不修煉的原因之一。
  “那個,那個……”戰湛發現寒非邪竟然是認真的,開始緊張起來,“你不是,不是不行嗎?”他原意是原著裡的寒非邪因為修煉火陽之氣所以不能近女色,但情急之下他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前提——他不是女色,是男色。
  他忘記了,寒非邪沒有忘記。
  寒非邪嘴角一勾,冷笑著朝他走去,“行不行,說了不算,做了才算。”
  戰湛真急了,“當務之急是繼承麒神劍,出去救朱晚他們啊。”
  寒非邪道:“我正在這麼做。”
  “什麼意思?”
  寒非邪將那張春宮圖遞給他。
  戰湛將信將疑地接過來。
  “麟劍神提到,劍氣雖然不能克制巫法,但劍者的本命精氣若是旺盛,就能保持心魂不受干擾。”寒非邪道,“雖然我晉級劍神,但本命劍火的火候尚欠缺,還需修煉。”
  “本命劍火?好像在哪裡聽說過。”戰湛沉思。
  寒非邪提醒他道:“皇甫雲曾搶了常恨的本命劍水,常恨又拿了皇甫雲的本命劍火。”
  這兩個名字對戰湛來說實在有點久遠,他想了想才想起來,“啊,記起來了。那是我們第一次見到白夢主。”比起皇甫雲和常恨,白夢主顯然更有存在感。但是他到現在都沒鬧明白本命劍火到底是什麼。
  寒非邪解釋道:“就是元丹中最純正的一道精氣。”
  戰湛似懂非懂,“那我的是劍火還是劍水?”
  寒非邪道:“你能承受和轉換火陽之氣,必然是本命劍火。”
  戰湛恍然。
  “所以我們雙修再適合不過。”寒非邪說著又去抓他。
  戰湛身體往後縮了縮,沒躲開,被寒非邪一把抓住。
  “你準備好了嗎?”
  “沒有!”作為一個身心健康的成年男子,戰湛不是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事,尤其和寒非邪確定關係之後,一個人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偷偷地YY一下,但是!但是!YY和現實是兩回事,不然就不會有葉公好龍這個成語了。一想到自己的後防線要被突破,他全身的肌肉就像繃緊的橡皮筋,稍一用力就會崩斷。
  “你在緊張?”寒非邪拍拍他繃得很結實的胳膊,“練功有什麼好緊張的?”
  “……”戰湛很想去KTV點一首《太委屈》!他守護了二十多年的處男之身啊,難道就要這麼糊裡糊塗地交代了?
  寒非邪道:“你不是想儘快救朱晚嗎?”
  戰湛終於爆發了,“老子寧可當荊軻,也不想當貂蟬啊!”
  “嗯?”
  “捨身成仁和賣身取義是兩碼事!做|愛這種事應該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好嗎?!老子不是這麼隨便的人!”戰湛咆哮。
  寒非邪沉默了會兒道:“我們不是相愛的嗎?”
  戰湛道:“你的語氣太平靜了。”
  寒非邪抬眸盯著他。
  ……
  戰湛別開頭,憤怒地嘟囔道:“利用美色太卑鄙!”
  寒非邪乾淨俐落地脫掉衣服,走到他面前,將他的腦袋掰過來,“看著我。”
  戰湛的嘴巴被扭得嘟起來。
  寒非邪伸頭親了親。
  戰湛瞳孔驟然放大。
  這樣溫柔的寒非邪會讓他有一種錯覺,好像成神前的寒霸又回來了。
  寒非邪一邊用吻穩住戰湛,一邊脫他的衣服。
  戰湛聽到衣服落地的聲音才反應過來,叫道:“我是魂體啊,不一定能……”
  “你愛我嗎?”寒非邪看著他。
  戰湛撇了撇嘴角,“現在的問題是,你愛我嗎?”
  “我不想騙你。”寒非邪道,“成為劍神之後,我的感情的確變得淡漠。但是……”他頓了頓,眼神深邃,如浩瀚星空,無數光點閃爍,“對你的感情似乎成為了一種本能。就算感情感覺不到,身體和血液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你,保護你,和你在一起。”
  ……
  《絕世劍邪》一定換作者了,這麼肉麻的話不像是原作者的風格。
  戰湛抿著嘴唇,身體半推半就地倒在寒非邪的身|下。
  身為男人,其實對這種事情他還是有點好奇和期待的,之前的反感完全來自於寒非邪公事公辦的態度,被肉麻過了之後,這種反感悄然隱去,心態轉變,開始積極樂觀地接受這件事。
  “我要做什麼?”
  寒非邪道:“放輕鬆。”
  雖然戰湛的心態積極樂觀了,但身體並沒有一致。
  寒非邪引導他修煉。
  戰湛不放心道:“萬一我回白夢山了怎麼辦?”
  “……”寒非邪道:“儘量保持清醒。”
  戰湛應了一聲,卻不太有信心。
  寒非邪拿出那張春宮圖,指著上面的經脈圖,一一解說劍氣運行的路線,“當我將火陽之氣傳過來,你要按照這條路線行功,運功完畢之後將劍氣轉回給我。”
  戰湛凝神記住。
  不得不說,這種方式的確減輕了不少壓力,以至於兩人身體相連時,戰湛根本沒時間尷尬和激動,直接略過所有“應該”的情緒,全神貫注地運功起來。
  第一次兩人對雙修都不太熟悉,行功十分緩慢,除去兩人體內劍氣運行不說,身體上處於靜止狀態,到第二第三次的適應期之後,第四次開始,寒非邪加大了動作力度。戰湛慢慢地感覺到了劍氣以外的悸動。
  到第七次,戰湛忍不住了,抓住一會兒靜一會兒動的寒非邪的肩膀,欲求不滿地吼道:“就不能幹乾脆脆地做一次嗎?”
  垂著眼瞼的寒非邪聞言,緩緩地抬起眼眸。
  戰湛嚇了一跳,因為寒非邪的眼睛實在太明亮。
  “你說的。”寒非邪將火陽之氣收回丹田,俯□子親了親戰湛的鼻尖,然後……激烈地動起來。
  ……
  精盡人亡。
  戰湛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四個字的含義,並且無比後悔自己的一時失言。
  他以魂體狀態坐在地上,無精打采地看著盤膝運功的寒非邪,嘴裡有一句沒一句地抱怨著。
  “年輕的時候不節制,等老了就空了。”
  “而且一點都不懂得技巧……”
  “我擦!這是老子的第一次啊,就算不憐香惜玉,也應該考慮長遠之道吧。又不是一次性消耗品。”
  “下次注意。”
  “下次不注意你就……”戰湛猛然抬起頭,發現寒非邪不知何時睜開眼睛,正溫柔地看著自己。
  “你……”
  “我很好。”
  戰湛翻白眼道:“誰問你好不好,這個時候應該關心的是我好不好!”
  寒非邪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下。雖然他們一個魂體一個實體,無法接觸,但寒非邪還是有意識地挨著他,“我渡火陽之氣給你,你先修煉。”
  “這個不急。”經過剛才的事,戰湛一點都不想恢復實體,“你先試試能不能拿起麒神劍。”
  寒非邪無異議地站起來,伸手去抓劍。
  戰湛擔心道:“小心點。”
  寒非邪低頭沖他笑笑。
  ……
  戰湛道:“你情緒恢復得太突然了!”
  “不到原來的十分之一,卻是一般人的十倍。”
  寒非邪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但戰湛聽懂了,不但聽懂了,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戰湛喃喃道:“作者不會突然換成言情寫手了吧?”
  寒非邪雙手握住劍柄,將火陽之氣探入麒神劍的劍內。
  劍發出嗡嗡聲。
  戰湛看著劍身上的咒語好似活了一樣,一個個跳動著。
  寒非邪閉上眼睛,丹田內的本命劍火熊熊燃燒。在雙修之前,他的本命劍火就是一道精氣,修煉時也只會安分地呆在丹田內,這樣狂熱還是頭一次。可見麟劍神的雙修之法的確是增長本命精氣的絕妙功法。
  戰湛看到寒非邪身上起了一層若有似無的火光,既不是七彩神衣,也不是麒麟甲。
  噌——
  劍動了,一點點地從石縫里拉了出來。
  
  


228

228、麒麟世家(二十) ...


  這把劍除了劍身上的咒語花俏了些,倒沒有什麼其他詭異之處。但戰湛見寒非邪拔出劍之後凝立不動,好似入定,不覺奇怪地推了他一下。
  一道火陽之氣順勢從寒非邪的身上過過來,他只能無奈地坐下來修煉。
  等他修煉完畢睜開眼睛,就看到了……
  兩個寒非邪。
  寒雲飛也是寒家長子,也長了這麼一張帥絕人寰的臉,但只要見過他和寒非邪,就絕不會將他們認錯。寒雲飛不過四十左右的年紀,眼神裡沉澱的重量已遠超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而此時站在寒非邪面前的這個依舊保持著一張與寒非邪同樣年輕的俊容,不見歲月滄桑。
  或許是魂體的關係,不存在皺紋痘痘雀斑這些減分的缺陷,所以顯年輕?
  寒非邪見戰湛看著寒玉清雙眼發直,不悅地哼了一聲。
  戰湛道:“寒前輩?”
  寒玉清呆呆地轉過頭看他,神色木然。
  戰湛用口型問寒非邪:傻了?
  寒非邪道:“放出來就是這樣。”寒玉清的魂魄還是他以火陽之氣在劍中主動找到的,不然也許寒玉清會永遠這樣呆呆傻傻地繼續困在不見天日的劍身中。
  戰湛道:“他能不能煉生魂修?”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用了寒玉清的元丹,心裡總一份愧疚,找到機會就想報答。
  寒非邪沒有正面回答,挑了挑眉道:“你倒是關心他。”
  戰湛神色怪異地盯著他。
  “你想說什麼?”
  “……從劍神狀態解除到現在還沒過多久,你在心理上就沒有一個適應過程嗎?”
  寒非邪道:“需要怎麼適應?”
  戰湛張了張嘴巴,“你,你很久沒吃醋了。”好不容易習慣了不吃醋的寒非邪,還沒鞏固呢,看這趨勢是要調回去了?戰湛鬱悶地想:他已經不年輕了,經不起這樣來回折騰啊。
  寒非邪道:“要我補上嗎?”
  “……其實沒什麼醋好吃的。”
  寒非邪點頭,“我並沒有吃醋。”
  戰湛道:“那你剛剛是……”
  “我只是表達我的心情。”
  戰湛:“……”你的心情就是在吃醋啊!
  但是以往的歷史教訓告訴他,和寒霸爭論是無用的。他很識趣地轉移話題道:“我們現在是成功了嗎?你現在算是麒麟劍神的繼承人了吧,我們出去和齊世鐸叫板啊!”
  寒非邪道:“如果你是齊世鐸,你會承認自己的敵人突然變成了自己家族的正統繼承人嗎?”
  戰湛歎氣道:“結果還是要打嗎?”他們到底跑進來幹嘛,難道就為了在禁地打一炮嗎?!
  寒非邪冷笑道:“如果麟劍神說的是真的,那麼麒麟世家舉家上下都在修煉巫法,光憑這一點,足以讓整個神劍大陸群起而攻之。”
  戰湛來精神了,“這個好。我們馬上出去宣佈,帶著麒神劍,帶著麟劍神的遺書……對了,那個冰凍的屍體到底是不是麟劍神啊?我們要不要帶走做個物證?”
  寒非邪道:“應當是。想來麒劍神不會將自己與麟劍神不和的事告訴別人,所以麟劍神將遺體存放在牢籠中可以受麒麟世家子弟的供奉。”
  戰湛道:“他們不會奇怪她為什麼在籠子裡嗎?”
  “他們從小在麒麟世家長大,第一次看到麟劍神就是在牢籠裡,那時候的他們還不會思考這背後的緣由,等他們學會思考了,卻已經習慣了。只有你這樣的外人才會提出質疑。”寒非邪頓了頓道,“或許這也是麟劍神如此做的用意之一。”
  戰湛感慨道:“說的也是。要是麒麟世家的人,早在那間臭烘烘的屋子裡選錯了吧。”
  “選錯的人不少。”
  “咦?”
  “你以為那裡為什麼臭?”
  戰湛靈光一閃,“不會是屍體吧?難道選了另一個就要死?那些都是麒麟世家的子弟啊,她真狠得下心?”
  寒非邪道:“她若是狠不下心,就輪不到我們了。”
  戰湛咋舌道:“怪不得俗話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寒非邪笑了笑道:“你的選擇很明智。”
  戰湛看著寒非邪容光煥發的俊顏,乾笑著咽了口口水。他敢打賭,寒非邪要是真的發飆,絕對比所有婦人加起來還毒……
  “你在想什麼?”寒非邪對他在和自己說話時候走神感到不滿。
  “想萬一出軌……”戰湛猛然打了個寒戰,斜眼看到寒非邪一臉陰鬱地盯著自己,忙道,“我是說事態發展!萬一事態發展不似我們預料的那樣,朱晚他們在外面說不定已經遇到了危險,麒麟世家可能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強大……”儘管他覺得自己已經把失言兜回來了,可為什麼寒非邪的表情還是這麼陰沉恐怖呢?
  寒非邪發現自己嚇到了他,微微歎了口氣,抬手親昵地揉了揉他的頭髮道:“不要說這些會讓我誤解的話。”
  戰湛道:“是你理解太強大。”
  “這種事就算是想像……我也無法忍受。”寒非邪毫不掩飾自己的獨佔欲。
  戰湛道:“你說,你的劍神狀態會恢復嗎?”前後不過半天,他已經懷念那個冷靜冷漠的寒非邪了。
  “我們已經學會了解除的方法,不是嗎?”
  “那個……”
  “平時不能疏於練習。”
  “……”
  寒非邪舉起劍,朝寒玉清晃了晃。也不知道寒玉清怎麼想的,竟然乖乖地進劍裡去了。
  戰湛想起招魂鈴,有點懷念,“不知道麒神劍有沒有招魂鈴的作用。”
  寒非邪握住他的手道:“不要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劍神之上應該還有吧?你應該還能升級的吧?”他要求不高,只希望每個月有那麼幾天讓他輕鬆輕鬆,不要時時刻刻活在寒非邪的醋缸裡就好。
  寒非邪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上次是沒有準備,這次我會準備得很充分。”
  ……
  戰湛腦海裡蹦出一個畫面——
  寒非邪盤膝升級,自己光著身子躺在邊上等他升級完了臨幸。
  
  寒非邪的記憶力很好,但那是在路還是原來那條路的前提下。等他們離開白玉宮,發現眼前的景色已經不是他們之前看到的那樣。冰室的冰融化了,這裡成了汪洋大海,方向不明,道路難尋。
  戰湛跟著寒非邪遊了很久,都沒有浮出水面。他用手扯了扯寒非邪,想詢問他目前的狀態。寒非邪誤以為他支撐不住,將他摟入懷中,火陽之氣凝聚於腳底,瞬間將他們推了出去。
  戰湛只覺得兩頰嘩啦一下一陣涼快,隨即腦袋好像和什麼東西碰了一下,睜開眼睛就發現四周一片漆黑。
  寒非邪柔聲道:“還有哪裡不舒服?”
  戰湛抹了把臉道:“看不清楚……”
  寒非邪抬手,火陽之氣照亮四方。
  戰湛左看看右看看道:“有沒有看到我師父他們?”
  寒非邪凝神停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道:“我們從這裡邊走。”說著,飄浮在水面上方,鑽入一個被水擠壓得只有一米余高的走道中。
  戰湛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卻知道一定有他的道理,順從地彎腰配合。
  兩人貓著腰在走道裡鑽來鑽去,直到看到一束光線射進來,打鬥聲漸漸可聞。
  戰湛從寒非邪的懷裡掙脫出來,正要先一步走出去,一抬頭就看到一把刀在半空中轉了三千六百度,像個輪子一樣地砸過來。戰湛下意識地向後躲,卻被寒非邪摟在懷中,看著他用右手靈巧地接下來。
  “你安分一點。”寒非邪口氣裡帶著三分無奈七分寵溺。
  戰湛嘟噥道:“飛來橫禍,我也不想的。”
  寒非邪摟著他往外走,這次無論戰湛怎麼抗議都不放手了。
  戰湛十分懷疑之前他就是知道會有一把刀飛過來才會這麼輕易地放手,不然以寒非邪今時今日的修為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出口正是下泉廟中廟的那塊寫著麒麟世家列祖列宗名字的石碑。只是他們先前是爬到高出進入,這次的出口卻是在半腰的位置。
  戰湛道:“他們把這座山都挖空了。”
  寒非邪拉著他跳下來,小心翼翼地避開混亂的戰場,朝外走去。
  “誰啊?”受好奇心驅使,戰湛努力在混亂中尋找源頭。
  “不認識。”寒非邪捉住他的下巴想將他的頭扭過來卻晚了一步,戰湛已經看清楚被圍在戰場中心的人的面孔。“師父!”
  寒非邪撇了撇嘴,不等戰湛出手,已然插入戰場中心,隨手解決掉包圍圈最裡面的一層,將藍醇順手拉了出來。
  藍醇形容十分狼狽,胸前手臂有多處傷口,衣服一半是破的一半被血水浸透。
  戰湛看他背著藍醅,忙問道:“他怎麼了?”
  寒非邪一邊擋開那些不長眼沖上來的麒麟世家弟子,一邊淡然道:“既然劍氣回到了他的身上,就說明……他死了。”
  藍醇眼角微抽,隨即手臂和大腿都像定時過一樣,同時痙攣。
  戰湛強按住震驚,俯身幫藍醇按摩手腳。
  即使彎腰,藍醇也不肯將藍醅放下,寧可單手抓著。
  “師父……”戰湛猶豫了下,低聲道,“節哀順變。”藍醇的表情雖然表情,可眼底的哀傷騙不了人,哀得濃,傷得重,足以叫人忽略他和藍醅曾經的仇怨。
  戰湛想到兩人的兄弟關係,又想到兩人的不倫關係,對藍醇此刻的心情多了幾分理解和同情。
  “復活藥……”藍醇嘴唇動了動,抬頭看戰湛,“你找到了嗎?”
  戰湛扭頭看寒非邪。
  背對著他們的寒非邪像是後腦勺上長著眼睛,冷笑道:“若是這麼簡單就能找到,這世界就不會有死人了。”
  雖然寒非邪好幾次保證一定會找到復活藥,但在戰湛想來,這份保證是安慰居多,因此並沒有懷疑寒非邪的說辭,遺憾地拍了拍藍醇的肩膀。
  他怕藍醇想不開,試探道:“師父以後有什麼打算?”
  藍醇將藍醅從背上慢慢地放下來,扶到戰湛面前。地上濕漉漉的,他怕弄濕藍醅的褲子,用受傷的手托住他的腿,吃力地往上抬了抬。
  戰湛見狀急忙接過來。
  藍醇道:“我這個師父當得並不稱職,你不會怪我吧?”
  戰湛忙不迭地搖頭。
  “他那就好。”藍醇指著藍醅道,“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師叔,他的後事為師就交付給你了。”
  “……棺材和葬禮有什麼規格嗎?”
  “找個清靜的地方就好。”
  “風水什麼的,我不懂,還要師父在旁指點才行。”戰湛看出藍醇已萌生死志,現在說的話就是在交代遺言,心中駭然,一個勁兒地說自己這個不懂那個不行,想要拖住藍醇。
  但藍醇不吃這一套,“你看著辦就行。”
  “師父,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師叔嗎?墓地風水好不好關乎下輩子投胎,必須要慎重啊!你是他的親人,怎麼可以放任他不管。”
  “就因為我是他的親人,所以我才要幫他報仇。”
  “……”糟糕,好像勸錯了方向。戰湛改口道:“師叔以前那麼對你,你還幫他報什麼仇啊!所謂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你應該感謝對方才是。”
  藍醇道:“若非他一路護著我,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
  “他是愧疚。”
  藍醇抬頭瞪了他一眼。
  戰湛暗喜,心道:看來師父還是有情緒變化的,這就好辦了。
  “我們……唉,到底是不同的。”藍醇伸手摸了摸藍醅的臉,眼裡竟透露出眷戀和曖昧。
  戰湛看得心驚膽戰,暗道:壞了壞了。
  他這個人雖然八卦,卻不很喜歡干涉別人的事,雖然藍醇藍醅是親兄弟,但兩人若是在世的時候發現對彼此的感情,想要在一起,他大概睜一隻眼閉隻眼地送些祝福就算了。可現在藍醅已逝,藍醇對這段感情的感悟越深,傷害和絕望就越深。
  “何況,我不止是為他報仇,我是為我們報仇。”藍醇捏緊拳頭,“我們會變成這樣子,都是拜他們所賜!”
  戰湛看寒非邪將人清理得差不多,拍拍藍醇的肩膀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你告訴我仇人是誰,我們一起去找他!”
  “你們不是要對付麒麟世家嗎?”
  “要不這樣,你先幫我們對付麒麟世家,我們再幫你對付你的仇人。人多力量大嘛。”
  戰湛拼命說服他和自己一起上路,但藍醇依舊不為所動。
  “如果寒非邪死了,你可願獨活?”他問。
  戰湛被問住,目光滴溜溜地轉到寒非邪的背影上。
  寒非邪百忙中抽出一個關愛的眼神。
  這個問題實在很殘忍。戰湛認真地想了半分鐘,儘管他貪戀雲霧衣的溫暖,享受著朱晚他們的友情,也捨不得法拉利,但是這個世界真正讓他們留戀的是寒非邪。讓他下定決心融入這個世界的也是寒非邪,如果沒有寒非邪,那麼他在這個世界的存在變得毫無意義。
  “你會不會為他報仇?”藍醇又問。
  戰湛左右為難。
  藍醇沒有逼問,只是慢慢地站起來朝外走。
  廟裡的光落在他身上,紅通通的,像血影。
  “師父!”戰湛忍不住喊道。
  藍醇沒有回頭,輕輕地說道:“你為何不讓我在臨死前做一件我想做的事?”
  “……你好歹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啊!”
  “不用為我報仇。”
  “不是啊,說不定順路,我幫你收屍。”他故作輕鬆地說,卻打定主意要跟上去。
  藍醇人走到門口,聲音才幽幽傳來,“我父母。”
  戰湛跳起來,環顧四周,想到自己和寒非邪跳出來的那個出口,背起藍醅的屍體塞了進去,下來的時候寒非邪已經解決那些人,正了然地看著他。
  戰湛訥訥道:“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
  寒非邪平靜地問道:“對你來說,我死了也無所謂。”要不是為了偷聽他們師徒的談話,他解決敵人的速度可以更快一點。
  “當然不是。”戰湛怕他誤會,激動地抓著他的胳膊道,“你對我來說無比重要。如果我死了就能與你重逢,那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去死。要是不能的話,我更希望活著,做你沒有做的事,做我們應該一起去做的事……”
  寒非邪見他急得臉都紅了,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但口氣依舊不佳,“包括娶妻生子?”
  “絕對不包括!”戰湛回答得斬釘截鐵。
  “唔。”寒非邪摟著他的肩膀往外走,表情是姑且聽之。
  戰湛知道這個時候不溝通好,後患無窮,摟住他的腰,將人拖在原地,鄭重道:“你是我在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就算生命流逝,這個意義也不會改變。但是,如果你希望我陪你,我會毫不猶豫追隨。”
  寒非邪低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道:“我不會把你獨自留在這個世界。”
  戰湛:“……”他想起一個新學的詞,細思恐極啊。
  
  


229

229、圍毆麒麟(一) ...


  藍醇在屋宇間快速穿梭。
  戰湛和寒非邪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他們一個隱身一個身法極快,跟了半天都沒有被發現。倒是藍醇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伏擊,只是……
  戰湛疑惑道:“這些人的水準好差。麒麟世家的高手呢?不會法定假日休假去了吧?”
  “法定假日?”
  “哦,我是這麼想的。等我當了皇帝之後,會推行法定假日制度。以後每週休息兩天,設定國慶日、中秋節、情人節、春節、耶誕節……每個節日休息七天。強制休息。”
  寒非邪問道:“什麼是耶誕節?”
  戰湛張了張嘴,最終放棄解釋,自暴自棄地說道:“……我,我生日,我出生的日子啦。”
  寒非邪笑了笑,道:“所有節日裡,就這個最有意義。”
  戰湛:“……”受之有愧啊。
  前方的藍醇放慢腳步,躡手躡腳地靠近一座通體暗紅的房屋。房屋四周有人巡邏,這些人神情呆滯,行動遲緩,一看就知道不是灌了蟲就是下了藥。
  藍醇在旁邊蹲了會兒,掌握他們巡邏的規律之後,尋了個空隙,迅速跳出去解決了一個,轉身將沖過來的那人的脖子擰斷了,出手乾淨俐落。
  剩下的藥人聽到動靜紛紛湧上來,他不戀戰,雙腿一蹬,翻牆而入。
  戰湛和寒非邪對視一眼,從那些藥人頭頂淩空越過,跳入暗紅房屋門前的小院子,藏入灌木叢中。
  藍醇在門前定了定神才上前敲門。
  門一下子就開了,卻不見人出來,只有一個男聲淡淡地說道:“繼承麒麟劍神的劍氣了嗎?”
  藍醇雙腿一屈,跪在地上。
  “醇兒,你爹給你起這個名字是希望你醇如酒,不是讓你蠢如豬。你應該知道,爹娘為了讓你們進麒麟世家的禁地花了多少心血。唉,你這樣不爭氣,一次一次地讓你爹失望,為娘都不知道該如何為你開脫了。”
  藍醇輕聲道:“弟弟死了。”
  屋裡沉默了會兒。
  藍父道:“怪不得劍氣回到你的身上,我還以為是你打敗了他,哼,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藍母道:“他是如何死的?”
  藍醇道:“他在禁地遇到了寒非邪……”
  聽到親生兒子死訊都無動於衷地呆在房間裡的藍氏夫婦終於從裡面出來。藍父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揪起,“你們比他們早進去這麼多天,一點用都沒有嗎?為什麼還敗給寒非邪?”
  藍醇抓著他的手腕,艱難地開口:“他的修為……比我們高。”
  藍母歎氣道:“為什麼別人的孩子這麼優秀,我的孩子就只有鐵銹。”
  藍父揮手將藍醇甩了出去,“說到底就是他們不用功!若是兩人再用功些,現在說不定已經是劍聖了。我藥皇莊也不必再看麒麟世家的臉色。”
  說到這個,藍母情緒波動比聽到自己兒子出事還要大,眼神閃爍著冷光,“齊世鐸和那個賤人欺人太甚。自己研究蟲人遇到了瓶頸,就要我們交出藥人的製作方法。好在研究成功的配方在水赤煉手裡,就叫他們三個人去狗咬狗吧。”
  藍父道:“水赤煉手裡的配方,我們一定要拿到。”
  藍母道:“不如直接把杜如春搶來?”
  藍父眼睛一亮。
  藍醇突然沖到兩人面前道:“爹,娘,是孩兒讓你們失望了。不如把孩兒制成藥人吧?”
  藍氏夫婦愣了愣。
  藍父眼中閃過喜色,“你自願當藥人?”
  藍母遲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服用太多藥物,已不能生育。藍醅死後,醇兒是藍家唯一傳人。你這麼早把他做成藥人,藍家香火怎麼辦?”
  聽到這裡,戰湛的牙齒已經咯咯響了。喪心病狂的人他見多了,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的父母還是頭一回見。要不是不想破壞師父的計畫,他恨不得沖出去扇這對狗父母幾十個耳光。
  藍醇低頭道:“反正在你們心目中,我……”他手腕一抖,從衣袖裡抓出一把匕首朝藍父捅去!
  藍父一閃不閃地給他捅了個正著,嘴角揚起詭異的微笑。
  藍醇感覺到不妙,想將手縮回來,頭卻被藍父的手掌抓住,用力地按了下去。
  另一邊,藍母冷眼看著藍醇和藍父兩人廝殺,閑閑地說道:“這件衣服你才穿了幾天,竟然又破了。這次我可不會再幫你補了,你自己想辦法。”
  藍父充耳不聞,對著藍醇獰笑道:“真是我的乖兒子,竟然弑父!”
  藍醇面部充血,卻依舊大笑道:“父?!天下哪裡會有你們這樣的父母,從小就算計自己的孩子自相殘殺……還將我們丟進機關重重的禁地中。你們根本不在乎我們的生死!”
  “不這樣你們會成長嗎?”藍父一手按著他的腦袋,讓他的臉貼著石板,一手將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拔了出來,放入口中舔了舔,“再說,你們的命本來就是我和你娘給的,我要你們生你們就生,要你們死你們就死。有什麼錯?!”
  寒非邪聽戰湛嘴裡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將腦袋湊了過去。
  戰湛停口。
  “怎麼不說了?”
  “罵他們我嫌嘴髒!”戰湛恨聲道。
  藍母看藍父和藍醇喋喋不休地糾纏,不耐煩道:“廢話少說,先收起來,一會兒做藥人就是了。”
  藍醇瞳孔一縮,突然生出一股蠻力,抬頭用力朝石板磕了下去。
  這個動作極其突然,別說戰湛和寒非邪,連離他最近的藍父都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將自己的額頭磕出了個口子,血噗噗地流出來。
  藍父看著藍醇血流滿面的臉笑了,“你以為這樣就解脫了嗎?你真像你娘說的,蠢如豬,蠢豬,真是頭豬!”他從懷裡掏出一瓶藥,不顧藍醇的掙扎,將藥粉灑在他額頭的傷口上,然後拿出幾根銀針紮入藍醇的身體,讓他動彈不得,再用藥粉處理自己的傷口。
  藍母道:“外頭風大,進來看看。”
  藍父依言進門。
  戰湛看他們消失在門裡,立刻站起身要去救藍醇,誰知這個時候卻有個意想不到的人從門裡走了出來。之所以意想不到,是因為在戰湛和寒非邪的記憶力,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過他們很快發現,這個人的確是個死人,只是處境與戰湛一樣,都是魂體狀態。戰湛和寒非邪一個本身是魂體,一個擁有白夢之心,對方一舉一動都難逃他們的眼睛。
  對方沒有發現他們,而是低頭打量藍醇,“兩個老廢物生出來的小廢物。”他目光四下搜尋了一圈,看到一塊大石頭十分中意,走過去伸出手抓住。
  那塊石頭竟然真的被魂體狀態下的他抓起。
  他拿起石頭朝藍醇的腦袋砸了下去。
  戰湛早就防著了,立馬恢復實體沖過去。
  那人雖然受驚,卻反應很快,手中石頭轉而朝戰湛的腦袋砸去。但石頭砸到一半被定住了,就想浮塵一樣在空中飄著。
  那人感覺到一股極大的殺氣。這種殺氣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上次感受後沒多久他就……死了。
  他一回頭就看到寒非邪冷冷地看著他。
  “齊世鐵,你竟然還在。”
  那個人正是齊世鐵。被寒非邪殺死之後,他借招魂鈴抱住魂魄不散,又在鈴鐺裡修煉了一段時間,進入凝魂期之後才敢四處走動,後來他遇到剛死的衛盛,吸收了他的魂魄,從凝魂期進入固魂期,這才放心回到麒麟世家。誰知此時的麒麟世家也是內憂外患重重。
  
  


230

230、圍毆麒麟(二) ...


  齊世鐵看清兩人的面目,扭頭就跑。
  屋裡的藍氏夫婦聽到動靜出來,與寒非邪、戰湛打了個照面。
  戰湛伸手去拔藍醇身上的針,被藍母一掌劈開,在地上翻了個跟頭,踉蹌著站起,就見藍母被寒非邪一腳踢進屋裡,撞在花幾上。
  藍父盯著寒非邪道:“劍聖?”
  藍氏夫婦好容貌,一個英俊一個嫵媚,時間厚待他們,不曾加諸滄桑和皺紋,但兩人內心之醜陋是寒非邪生平僅見,相較之下,同為藍姓的藍月眉簡直單純善良如白紙。
  這樣的人光是看著,就叫人渾身不舒服。
  寒非邪沒有回答他的話,冷冷地問道:“你們和麒麟世家有什麼交易?”
  “這件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我們進來慢慢地說。”藍父試探著退後,見寒非邪沒有阻止的意思,才慢慢地回到屋子裡。
  戰湛拔掉藍醇身上的針,將他扶起,關切地詢問道:“師父,傷得怎麼樣?”
  藍醇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藍父的方向。
  藍父的視線與他一觸即過,好似那裡站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一團空氣。“這位劍聖,請入內說話。”他沖著寒非邪殷勤地打著招呼,看都不看腳邊唉唉叫痛的妻子。
  寒非邪走進屋子,冷眼看著他耍什麼把戲。
  “其實我與齊世鐸的交易很簡單,他接納我們進入麒麟世家,而我們告訴他藥人的秘密。”藍父估計寒非邪和戰湛在外面聽了好一會兒了,不敢講假話。
  寒非邪道:“藥人和蟲人的區別是什麼?”
  “一個靠藥物的服用和浸泡,一個靠服食蟲卵和藥物,培養蟲子。”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根短笛,“控制蟲人有幾種方法,常見的是依靠聲音。比如說笛子……”
  他正要將短笛放到口邊,戰湛就沖進來道:“小心有毒!”
  藍父嘴唇一顫,笑道:“這位小兄弟說笑了,短笛裡怎麼會有毒呢?”
  戰湛道:“有本事你把笛子裡裡外外舔一遍!”
  ……
  寒非邪喉嚨裡發出一聲“嗯”的質疑聲。
  藍父乾笑道:“我的舌頭夠不到笛子裡面。”
  戰湛道:“吃甘蔗會嗎?把它劈開,裡裡外外地舔一遍。”他剛開始的確懷疑藍父想用短笛下毒,畢竟武俠小說裡很多用毒高手都是通過點蠟燭,點香爐,吹樂器之類的方法將毒投放到空氣中,但現在看到藍父為難的表情,他又想狠狠地捉弄他。
  藍父低頭,用力將短笛折成兩段。
  “舔啊。”戰湛冷笑。
  藍父滿臉屈辱地將嘴巴湊近短笛處,輕輕地吐了口氣。
  寒非邪身影猛然一閃,閃到藍父身後,藍父早有準備,一邊將手中短笛丟向寒非邪,一邊伸手去抓戰湛。戰湛挑挑眉,從容地隱身。
  藍父失了目標也不氣餒,轉而去抓跪坐在門口的藍醇。
  寒非邪豈容他在自己的眼前的放肆?他彈出火陽指擊中藍父後頸,看著他直直地朝前倒地,伸手將他抓起,卻抓了個空。藍父的身體竟然如蛇一樣從衣服裡滑了出去,不止如此,剛剛還倒在地上的藍母不知何時沖到門口,握住藍父的手,兩人互相甩動對方,一眨眼工夫就逃出了三四丈。
  戰湛追出兩步,看寒非邪沒追上來又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跪坐在地上休息的藍醇仿佛獲得了神力,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拔腿就沖了過去。他的速度極快,完全超出了他本人以及戰湛所能達到的速度,等戰湛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撞到藍父身上,抱住了他的腰肢。
  藍母在旁邊罵罵咧咧地喊著“小畜生”。
  戰湛怕她下毒手,連忙追上去,發現藍醇咬著的藍父腰際的肉。藍父脫了衣服,沒有屏障,被咬得半腰的血,想將人甩掉卻怎麼也甩不開,口裡痛得嗷嗷直叫喚。
  藍母不停用手掌劈藍醇的後背,藍醇像是失了知覺,不喊痛也不鬆口。她每打一下,他的手就抱得更緊,牙就咬得更狠。
  連戰湛趕過來都分不開。
  直到藍父仰頭大叫,兩人才分開來。
  藍醇叼著一塊肉,滿嘴的血,滿足地仰頭倒下,眼睛卻仍在搜尋藍父的位置。
  戰湛連忙扶著他的頭,幫他側身。
  藍父側著身子倒在地上,腿腳痙攣般地踹動。藍母拿出藥撒在他傷口上,卻換來藍父殺豬般的痛叫聲。
  藍醇大笑起來,肉從嘴裡掉出來落在地上,“我含了七殺草……你用百靈百歲散……是你,你殺了他……”
  藍母神色一變,立馬用手去擦藍父傷口上的藥粉,卻為時已晚,藍父身體很快僵直,一雙眼睛不甘心地望著藍母。他的眼睛含著千言萬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藍母咬牙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藍父喉嚨發出“咯咯”兩聲,安然倒下。
  藍母看戰湛專心照顧藍醇,扭身就要跑,寒非邪早在路上等他,抬腿將她踹到藍醇身邊,在她翻身坐起之前用火陽指廢了她的四肢。
  藍母發出絕望的怒吼。
  戰湛見藍醇眼神渙散,緊張地叫道:“師父,師父,你不是要報仇嗎?機會來了,快動手啊!”
  報仇兩個字激起藍醇求生欲望。他重新張開眼睛,努力分辨方向。
  戰湛將他的手放在藍母的脖子上。
  藍母滿臉陰狠道:“我是你娘,是你的母親!是懷胎十月生下你的人!你要弑母嗎?”
  戰湛聞言笑了。真是沒有比這些話更拉仇恨值的了。
  果然,原本沒什麼力氣的藍醇聞言狠狠地縮緊五指。
  藍母瞪大眼睛。
  藍醇喉嚨裡不停地“嗯嗯”著,想要用力,可明顯力不從心。
  寒非邪的手指突然落在藍母的額頭上,微微用力。
  藍母的額頭癟了下去。
  戰湛急忙抓著仍在拼盡全力的藍醇的胳膊,柔聲道:“師父,她死了,你成功了,報仇了。”
  他接連說了五六遍,藍醇眼睛裡的憎惡和憤怒漸漸散去,手慢慢地垂下來……
  “師父?”戰湛輕輕地將手放在的他鼻翼下。
  寒非邪摟住戰湛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
  戰湛低聲道:“要是我再有用一點,師父就不用死了。”
  寒非邪道:“他早就死了。”
  “啊?”
  “在藍醅死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戰湛的手輕輕地撫摸藍醇的眼瞼,讓他合上,“寒霸。”
  “嗯?”
  “復活藥真的能製作成功嗎?”戰湛迷茫地問。
  “能。”寒非邪的答案一如既往。
  雖然知道寒霸是這個世界最大的BUG,但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小說,這裡的每個人對他來說都是有血有肉。他不再是旁觀者,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堅信那些以讀者身份獲取的資訊。他開始害怕,開始期待,也開始以這個世界一員的身份接受著這個世界的未知。
  “如果天都的蟲真的是白絲食人蟲的話,那麼,我已經找齊煉製復活藥的所有材料。”寒非邪平靜地說出任誰聽了都平靜不了的話。
  戰湛又驚又喜,晃著他的胳膊道:“那趕快趕快,急需!”
  “材料很珍貴,必須要十成的把握再煉製。”寒非邪安慰地摸摸他的後背。如果他想的沒錯,天芥神書的確擁有自己的意識而且知道它本身就是復活藥中的一味藥材的話,就不會積極配合煉製。如此一來,煉製復活藥成功的幾率就大大地降低了。


231

231、圍毆麒麟(三) ...


  戰湛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抱起藍醇的遺體道:“沒關係,我把師父師叔放在一起,讓他們等的時候還有個伴兒。”由於藍醇對藍醅的態度改變,他對藍醅的稱呼也隨之改進,“先找朱晚法拉利,齊世鐸沒對我們下手,說不定就對付他們去了。哎呀,齊昂軒呢?我們出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
  寒非邪道:“他們進了廟中廟,應當已經把人救出去了。”
  戰湛扼腕道:“早知道應該先拿他狠狠地敲齊世鐸一筆,浪費了。”
  兩人打算去下泉廟取回藍醅遺體再與朱晚他們會合,走到半路就聽到遠處巨大的坍塌聲,一陣洪水從前方沖出來,瞬間漫過房屋道路。
  寒非邪見機快,一把摟住戰湛沖上半空,踏波前行。
  戰湛遠眺,見下方的水帶著熱氣,心裡打了個突,覺得背上的藍醇好似更沉了。
  兩人到坍塌聲發源地,看到下泉廟只剩下一片浸在水中的廢墟,廟後的山露了出來,上面有幾個黑森森的洞穴,水不斷從洞穴中嘩嘩地淌下來。
  “師叔!”戰湛將藍醇往寒非邪懷裡一塞,一個猛紮入水,狗爬式地爬了不到一米,被寒非邪從水裡抓出來。
  “我去。”寒非邪主動請纓。
  戰湛想起自己還沒有分派任務,肩膀用力地聳了聳,想將自己的衣領從他的手掌裡解救出來,“師叔說不定被沖遠了,找起來很費時間。朱晚還在等著你呢,你先去找朱晚和法拉利他們。要是他們沒事,就帶他們過來和我會合,人多力量大,一起找人也快點。要是他們出了事,你就更要快點去啦。我能隱身,不會出事的。”
  寒非邪皺眉道:“有齊世鐵在。”
  戰湛道:“相信我吧。我一個年輕力壯的小青年還幹不過個年老色衰……又體弱的糟老頭嗎?太小瞧我了。”他看寒非邪陰沉著臉色望著自己,就是不走,有點頭疼,“寒霸,說好做彼此的小夥伴,互相信任呢?”
  寒非邪單手捧住他的臉道:“你離開我的視線會讓我不安。”
  戰湛道:“你要目光遠大!目光放遠點,放遠點,老盯著眼前一畝三分地是不行的,那叫鼠目寸光。唉,不說了,說廢話的時間師叔又被沖了八百米……”
  寒非邪從懷裡掏出一個信號彈給他。
  戰湛道:“好東西啊。”
  “記得我之前說的嗎?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戰湛道:“……記得。”這樣讓他歡喜讓他愁的告白他怎麼會不記得?
  “你沒有問我。”
  “那你呢?”
  寒非邪道:“你知道答案。”
  戰湛:“……”那又何必讓他問。
  寒非邪道:“但我還是想親口告訴你。如果你死了,這個世界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戰湛正色道,“我會為全世界人民珍重自己的。”
  “你知道就好。”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偉大。
  
  送走寒非邪,戰湛一個人在水裡起起伏伏地搜尋藍醅的下落,先從他之前藏藍醅的山洞開始,再到下泉廟的廢墟,然後順著水流四處走。
  因為寒非邪的話,使他對復活藥始終存有希望。他想要復活藍醇,卻也知道只復活藍醇一個是沒用的,藍醇藍醅要不就零條命,要不就兩條命,不可能出現單數。找不到藍醅的遺體就等於放棄了藍醇復活的希望。
  下泉廟地勢比周圍高,水流淌下來之後就朝四面八方散開,要從中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尤其水還在不停地流淌,覆蓋的範圍也越來越遠。
  戰湛找了半天,感到一絲吃力。他是魂體,不需要睡覺,但是支援魂體的劍氣卻不像寒非邪那樣取之不竭。
  就在他感到疲憊,想要歇一歇的時候,突然感到脖子一涼。
  魂體的感覺是很遲鈍的,普通接觸的冷熱不到一定程度是會被忽略的,這次的感覺不但無法被忽略,反而讓他從心理上產生起雞皮疙瘩的錯覺。
  他猛然回頭,後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戰湛一臉錯愕拍拍自己面頰,自言自語道:“難道是錯覺?”他回過頭,鼓起胸脯,作勢要潛入水中,突然,身體猛然一扭,朝後拍出一掌。
  齊世鐵沒想到他突然回頭,被嚇了一跳,整個人朝後閃躲。
  戰湛道:“你生前好歹是個劍聖,死後怎麼這麼不要臉,偷襲一個後生晚輩!”
  齊世鐵一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大大方方地承認道:“兵不厭詐。”
  戰湛道:“所以你窮盡一輩子也只能當個小兵!兵不厭詐,將功補過。看看,境界差多少!”
  “寒非邪不在你身邊,你就只會耍嘴皮子了嗎?”
  “要不我們打一局?”
  “你?”齊世鐵鼻孔朝天。
  戰湛道:“也對,以齊前輩的資歷和修為,和我單挑才是真正的不要臉。齊前輩不要臉沒關係,反正大家都習慣,可這裡是麒麟世家,下泉廟就在前面,齊家列祖列宗的英魂都在上面看著呢。齊前輩要是丟了齊家的臉,恐怕死後也沒臉下黃泉見列祖列宗了。”
  齊世鐵冷笑道:“隨你怎麼說,今天我絕不會放過你。寒非邪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就要從他身邊最親近的人身上討回來。”
  戰湛道:“齊前輩想打我也只好奉陪。不過別怪我不懂得尊老愛幼。齊前輩生前雖然是風光的劍聖,可死後一切重頭開始,論生魂修修煉的時間,好像還是我更早。”
  這也是齊世鐵一直陪他說廢話,卻不肯出手的原因。魂體不似劍氣,可以感覺對方的級別,他遇到戰湛的時候戰湛已經是魂體了,修為到底有多深,他也沒有底。
  戰湛見齊世鐵不說話,趁熱打鐵地建議道:“不如這樣,我們來比賽吧。誰輸了,就要一動不動地被對方打三下。”
  齊世鐵狐疑地看著他道:“比什麼?”
  “很簡單,我們比……”戰湛故意遲疑了一會兒,好似主意是臨時想的,“看誰在水裡撈起的屍體更多。”藍醇和寒非邪殺了的麒麟世家子弟的遺體都在水裡浮著,隨便一看就能發現資源豐富。
  齊世鐵皺眉,“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是看他們投錯了胎,可憐,所以想幫他們收屍。”
  齊世鐵冷笑道:“我看你早就把他們的魂體吃了吧?”
  戰湛道:“我還有必要吃嗎?”
  齊世鐵眯起眼睛。他剛剛這麼說是為了試探戰湛的修為,對方的回答更讓他相信戰湛的修為已經到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境界。他決定放緩腳步,先陪戰湛玩一玩。
  “我沒意見,只怕你後悔。”
  戰湛道:“哈哈,好巧,我也是這麼懷疑你的。要不這樣,我先發誓,要是我說話不算話,輸了不認輸,就罰軍神府當世除名!”他都當上皇帝了,軍神府以後就是皇室了,和除名沒什麼區別。
  齊世鐵看他咒得狠,信了幾分,道:“要是我說話不算話……”
  “就罰麒麟世家上上下下全都魂飛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為什麼我是魂飛魄散,你只是除名?”
  戰湛抬頭挺胸,“對軍神府來說,名譽高於一切!只要不想反悔,誓言說什麼都不要緊吧?”
  “……”齊世鐵咬牙說了一遍。
  戰湛拍拍手道:“開始吧。”
  “等等。”齊世鐵道,“萬一你乘機跑了呢?”
  戰湛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不如這樣,我們一邊撿屍體一邊唱歌……你唱一句我唱一句。”
  齊世鐵咆哮:“你出的什麼餿主意。”
  ……
  下泉廟前,滔滔水中,兩個身影一邊拼命地撿起屍體放到廢墟上方,一邊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著:“十六。”
  “十七!”
  “……”
  



232

232、圍毆麒麟(四) ...


  麒麟世家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戰之中。饒是齊世鐸這樣不世出的梟雄遇到這樣的情形也有些沉不住氣。身為麒麟衛的陳、楊、汪、佟四大世家已經全部回收,撤入本家防守,可局面並沒有因此而扭轉。
  以青紋世家大長老、二長老為首的五十青紋使勢如破竹地切開防線,不但侵入麒麟世家內部。在他們身後,有紫氣帝國與騰雲帝國各派出的五千兵馬做後防和掩護。本已經退回密道的寒雲飛等人也趁機殺出來與他們會合,三方力量正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齊翠蘭呢?”齊世鐸沉下臉色。
  龍紫兒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自己的頭髮,“她一向神出鬼沒。”
  “叫她過來應戰。”齊世鐸道,“先將青紋世家那兩個老頭子給滅了。”
  龍紫兒朝下人使了個眼色,下人領命而去。她挽住齊世鐸的胳膊道:“齊翠蘭最懂得明哲保身,要是她不出現怎麼辦?”
  “你上。”
  龍紫兒撅著嘴巴不願意。
  齊世鐸皺眉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願意出力嗎?”
  她見他動怒,才撒嬌道:“我想保存實力保護你嘛。”
  “你有心就行了。”齊世鐸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我要保存實力,全力對付寒非邪。”
  龍紫兒垂下眼瞼,在他視線之外,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水赤煉到了嗎?”他問。
  龍紫兒道:“還在路上。”
  齊世鐸不悅道:“他是故意拖延時間。”
  龍紫兒道:“我再派人去催催。”
  齊世鐸道:“讓楊家的人去。”
  “你很信任楊家?”
  齊世鐸轉頭看她。
  她微微一笑道:“你相信,所以我也相信。”
  他們前方不遠處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隨即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只見原本被陳家高手堵住的通道已經被大長老二長老帶的人碾壓了過去。路上血肉模糊,卻沒有人在意,一雙雙腳飛快地從屍體上踏過去,闖入麒麟世家的更深處。
  大長老二長老路過時,特意朝齊世鐸的方向看了一眼。
  視線微妙的交匯,卻沒有逗留。
  齊世鐸冷冷地看著他們從自己面前經過,也不阻止,只是冷冷地下達命令,“放藥人出來。”
  龍紫兒轉了轉眼珠道:“藍家夫婦送來的藥人品質不高,送上去也沒什麼用,倒不如將阿打他們叫出來……”
  “不行!”齊世鐸斬釘截鐵地拒絕道,“沒有他們,麒麟世家就算贏了,也沒有未來。”
  “我們有藥人。只要拿到水赤煉手中的秘方,就可以創造無數個藥人,到時候要多少劍尊就有多少劍尊,放眼神劍大陸還有誰是我們的對手?”
  齊世鐸又皺了皺眉,但看著她憨態可掬的樣子,胸中怒火不知不覺一掃而空,好氣又好笑地說道:“麒麟世家指的是齊家,可不是藥人的家。藥皇莊看重的還是藥皇呢。”
  “說的也是。”龍紫兒柔順地靠在他的胸口。
  
  龍紫兒派人找她的用意齊翠蘭再清楚不過。不止她清楚,齊若芙也很清楚。齊若芙道:“這次的禍是他們闖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我們出去替他們收拾殘局。”
  “若是能收拾就好了。”齊翠蘭從床底拿出一個早就收拾好的包袱遞給齊若芙,“你聽我說,先找個地方藏起來,靜觀其變。萬一,我是說萬一局勢不對,你就找個機會逃出去。”
  齊若芙變色道:“師父,那你呢?”
  齊翠蘭道:“麒麟世家落到人人喊殺的田地,我責無旁貸。”
  “這不是你的錯?都是龍紫兒那個妖女的錯。”
  “不管怎麼說,我和世鐵能夠晉級劍聖還是靠她的幫助,她對麒麟世家並非毫無貢獻。只是她的方式太激進,而居心又叵測。”她頓了頓,搖頭道,“不管怎麼說我也是齊家人,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那我也不走。”
  “你必須要走!”齊翠蘭聲調都變了。
  齊若芙第一次看到這樣嚴肅的師父,有點吃驚又有點害怕。
  “至少,保住齊家的一滴血脈。”
  齊若芙被她話中隱含的悲愴驚得呆住了。
  
  若是再給朱晚一個機會,朱晚一定會在自己的學習內容里加上一條陣法。石林這個陣法將人工和天然結合得天衣無縫,任憑他用盡各種方法都出不去。他沮喪地摸著法拉利的腦袋道:“不知道你那兩位主人什麼時候會來。若是不來,我們大概只能靠彼此充饑了。”
  法拉利煽動翅膀,“不次,不能次。”
  “或許我應該在臨死之前教會你‘吃’這個字的發音。”朱晚想給自己找點時間做。
  一個黑影突然從一塊石頭後面躥出來。
  兩人一怔,同時出手又同時停手。
  朱晚見對方收回手,才收回手,“秦公子,真是好巧。”
  秦文瀚道:“戰湛呢?”
  “他先走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朱晚道,“一起商量個出去的辦法。”他原本是自嘲,誰知道秦文瀚竟然點頭道:“也好。”
  所謂珠聯璧合就是一加一大於二的意思。換做今天之前,朱晚絕對不會相信這個詞能用在自己和秦文瀚的身上,但今天之後,他發現再也沒有比這個詞更能形容他們現在狀況的了。
  秦文瀚一板一眼地背著小時候看過關於陣法的知識,而朱晚在旁邊邊學邊分析。
  “試試從這邊走。這裡是西北,應當是應和這一句‘逢旱走兌’。”朱晚走在最前面,口中念念有詞。秦文瀚居中,不斷地回憶著腦袋裡與陣法有關的隻字片語。法拉利走在最後,任務是——不要跟丟。
  “看。”七拐八拐之後,朱晚突然意識到自己站在石林之外。
  秦文瀚也是又驚又喜。他之前完全沒想到朱晚光憑自己的口述就能領悟陣法的真意,並且馬上實踐。
  朱晚最快從喜悅中清醒過來,坐上法拉利的後背,向秦文瀚提出邀請。
  秦文瀚婉拒,“我們兵分兩路,找人也快些。”
  朱晚知道他的原因絕不是這樣,而是怕空路不安全,卻也沒有勉強。
  看著朱晚和法拉利沖上天,秦文瀚鑽入旁邊的小道中。
  
  由於齊翠蘭的加入,聯軍遭受壓力。
  大長老、二長老、阿猛、寒雲飛、秦文婭悉數加入戰陣,形成五對一的局面。中毒後元氣大傷的三長老和一號一起在旁邊掠陣。
  紫氣帝國派來的將軍姜君數次想帶著士兵從齊翠蘭身邊突破,都被擋了回去,且損失慘重。在她強大實力的支持下,節節敗退的汪、陳、楊、佟四家終於重振旗鼓,發起反擊。
  局勢仿佛要被顛覆過來。
  只是,仿佛。
  關鍵時刻,又一支援軍從天而降。
  當萬敏兒秀麗的面容出現在眾人面前,伸出雙手輕輕舞動,所到之處汪家倒地不起之後,立刻被聯軍接受為女神。她帶著袁浩飛和萬毒世家的一百毒士,令稍稍有些起色的麒麟世家再度陷入困境。尤其是汪家,剛剛還被聯軍所忌憚,滅掉不少帝國士兵的汪家立刻被克死,失去了戰鬥的價值。
  至此,三大世家全部加入戰局!
  然而,麒麟世家更大的危機還在後面。
  
  麒麟世家之外。
  水赤煉靜靜地坐在馬車裡,看著在灰濛濛的天色下,顯得格外陰沉的麒麟世家,輕聲道:“這場仗,我們一定要贏。”
  他身邊,杜如春面無表情地坐著,毫無回音。
  許久,車廂裡響起一聲輕歎。
  
  


233

233、圍毆麒麟(五) ...


  “三十八。”
  “三十九。”
  “四十……”
  自己數得正起勁的戰湛突然意識到另一個聲音消失了,急忙轉身。齊世鐵正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冷臉盯著他。
  “啊!”戰湛嚇得倒退兩步,失聲咆哮道,“你在幹嘛?”
  齊世鐵道:“你有什麼陰謀?”
  戰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道:“你站在我的背後,問我有什麼陰謀?”
  “這些屍體裡藏著什麼?”
  不得不說,當齊世鐵冷靜下來的時候,腦子還是能用的。戰湛眨了眨眼睛,無辜地說道:“屍體裡?五臟六腑,或者大排小排?敲開骨頭吸一吸說不定還有骨髓。”
  齊世鐵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絕對不會做一些毫無意義的,無聊的事情。你打撈屍體一定有原因,是在找什麼東西吧?找人?”
  戰湛暗暗心驚,臉上呵呵地笑道:“沒想到你這麼高估我。其實,我就是這麼一個無聊的人,曬曬太陽撿撿屍體,人生多麼和諧。何必打打殺殺呢?”
  齊世鐵會錯意,“原來你是想逃避戰鬥?”
  “呃,呵呵呵……”戰湛笑著點頭道,“被你看穿了。”
  “寒非邪他們知道嗎?”
  “不知道。”戰湛道,“偷懶這種事怎麼能夠讓他們知道呢。”
  “是嗎?”齊世鐵的笑容變得十分邪惡,“也就是說,沒人別人知道你在這裡?”
  戰湛:“……”碰上這種笑容配這種臺詞,他是不是應該捂著胸口喊:色狼,別過來?
  齊世鐵道:“寒非邪害我變成這樣,就別怪我從你身上討回來!”他說著,猛然躍起,朝戰湛撲去,雙手如爪,勢如雄鷹。
  戰湛側身一讓沒有讓開,被他抓個正著。
  他張口就咬。
  戰湛最怕這一套,翻身撲了上去,兩人倒入水中,同時隱身。
  饒是如此,齊世鐵嘴巴不肯放鬆,含含糊糊地說道:“原來你也進入了固魂期。”
  戰湛一邊用力地推著他的腦袋,一邊兩條腿用力地亂蹬,“你知道就好,你吃不了我的……”
  “吃不了不等於殺不了!”齊世鐵按住戰湛的後背,舒出兩道劍氣。
  戰湛抖了抖,原本安居在丹田處的劍氣突然不安地躥出來,順著經脈,與齊世鐵發出的劍氣進行龍爭虎鬥。
  齊世鐵感覺到戰湛的力氣越來越小,笑容越來越猙獰,“原來你只有這樣的程度,前輩。”
  之前為了維持實體搬屍體,戰湛體內的劍氣已經耗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完全不是齊世鐵的對手。即使如此,他還是咬牙堅持。寒霸離開之前,他親口承諾會好好保護自己,他絕對不會做個不守諾言的人。
  齊世鐵驚訝於他的意志力。
  這場劍氣大戰將兩人的身體牢牢地貼在一起,一方不放棄,就只能繼續下去。
  “你不是我的對手,認命吧!”
  “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裡……”
  “沒有人會來救你。”
  “為什麼還要堅持呢?只要放棄,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齊世鐵苦口婆心勸說的模樣落在戰湛的眼裡,完全就是長著牛角拿著叉子的惡魔。他努力地別開頭,將視線放到更美好的景象中去。
  水有點渾濁,血水和泥土混在水裡,模模糊糊。
  戰湛依稀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躺在水裡,面容英俊而熟悉。
  “師叔?”他驚呼。
  齊世鐵一驚抬頭,卻什麼都沒看到,以為戰湛故弄玄虛,冷笑道:“這時候別說叫師叔,就算叫師叔祖都沒用了!”
  “那叫親愛的試試。”陰冷的聲音在齊世鐵背後冒出來。
  齊世鐵一個激靈,正想說什麼,就感到戰湛的身體裡突然爆發出極強勁的劍氣,將自己渡過去的劍氣硬生生地沖了回來,不止如此,戰湛體內的劍氣乘勝追擊,直接殺入他的體內。
  戰湛恢復精神,笑吟吟地看著齊世鐵驟變的表情,“剛剛你說什麼來著?唔,你叫啊,你叫啊,就算你叫破嗓子也沒人會聽到的。”
  齊世鐵悲憤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差不多意思。”
  “差很多!”齊世鐵冒著走火入魔的危險,用手掌吐出一道劍氣,將自己震開。
  他身後,寒非邪居高臨下盯著他,神色冰冷。
  齊世鐵憤怒道:“你不是說沒人知道你在這裡?”要不是寒非邪突然出現,戰湛絕對不會突然恢復神勇狀態。雖然他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關聯,但,一定有關聯!
  戰湛慢吞吞地從水裡爬起來道:“他不是人。”
  寒非邪和齊世鐵同時看他。
  戰湛誇張地張開雙臂道:“他是神,我的男神!”
  ……
  寒非邪滿意地點頭。
  齊世鐵無語道:“別以為鬼沒有起皮疙瘩!”
  戰湛道:“我真心的。”
  齊世鐵道:“今天算你們運氣好,下次,哼哼……”
  “你覺得還有下次嗎?”寒非邪慢慢地抽出手中的劍。
  齊世鐵起先沒注意到這把劍的樣子,看清之後臉色大變。“這把劍怎麼會在你手裡?”
  “因為我是麒麟劍神的傳人。”麒麟甲突然罩住寒非邪。
  齊世鐵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巴,喃喃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這個小偷,劍一定是你不擇手段偷來的!沒錯,你不可能是麒麟劍神的傳人!”
  寒非邪道:“麒麟甲也是偷來的嗎?”
  齊世鐵道:“這不是麒麟甲,只是和麒麟甲長得很像!”
  戰湛感慨道:“你比阿Q還Q,你應該叫QQ。”
  “是真是假,你可以試試。”
  齊世鐵看寒非邪舉劍朝自己劈過來,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要逃跑。但是論速度,他又怎麼會是寒非邪的對手,只見他剛剛才跑兩步,就被劍穿胸而過。
  他低頭看著從自己胸膛穿出來的劍,大笑道:“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嗎?我是……”
  話音未落,他就被劍吸了進去。
  寒非邪收劍入鞘,“我一定沒告訴你,我喜歡養寵物。”
  在他收拾齊世鐵的時候,戰湛已經恢復實體將藍醅的屍體打撈起來。或許是心理作用,藍醅被水浸泡過之後,看上去有點慫。
  戰湛道:“皮膚好像鬆弛了。不知道復活之後能不能變回來。”
  “把藍醇也泡一泡,就扯平了。”
  “……”
  戰湛背著藍醅要走,被寒非邪抓回來。
  戰湛心虛地笑了笑,“嘿。”
  寒非邪道:“記得之前答應過我什麼嗎?”
  戰湛嚷嚷道:“我沒輸,我一直堅持著。”
  “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學會依靠我不好嗎?”
  “老子是男人。”
  “嗯,我的男人。”
  這句話聽起來還是很舒服的。戰湛撓頭道:“下次有機會的話……對了,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好兵分兩路嗎?”
  寒非邪蹲□子,將背著藍醅的他背起來,“因為我感覺到你有危險。”
  “真的假的?”難道這就是情人之間的心有靈犀?
  “只要你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時時刻刻都有這種感覺。”
  “……”原來不是心有靈犀而是心有餘悸。話說,寒非邪這種心理疾病怎麼樣才能治好呢?戰湛想了想,腦海中猛然亮起一個電燈泡。他摟著寒非邪的脖子道:“你不是拿到了麟劍神的神丹嗎?”
  “不能給你用。”
  “……為什麼?”戰湛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拒絕。
  寒非邪道:“它也是復活藥的藥材之一。”
  戰湛咋舌道:“復活藥的要求也太高了。”
  
  


234

234、圍毆麒麟(六) ...


  萬敏兒和袁浩飛的加入使得一直遊刃有餘的齊翠蘭也開始吃緊。他身後四家被聯軍壓得不斷緊縮,很快將她一個人留在戰場的第一線,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但劍聖畢竟是劍聖,她當機立斷地決定先解決秦文婭。她是青紋世家的繼承人之一,是聯軍的核心人物,她一死,青紋世家必然會軍心渙散,其他人也會受到影響。
  大長老和二張老一直圍繞在秦文婭身邊,又經驗豐富,所以是最先感覺到齊翠蘭動機的人。大長老挺身而出,擋住齊翠蘭大部分攻擊,暗示秦文婭退場。
  但齊翠蘭主意已定,豈容她臨陣退縮,當下掃出一道劍氣,借寒雲飛和阿猛合掌之力,往秦文婭頭頂撲去。
  秦文婭年紀雖輕,修為不淺,立刻轉身使出青紋世家引以為傲的游龍步法,想要繞開她。同為三大世家,彼此間的功法自然有所涉獵,齊翠蘭冷笑一聲,不顧兩肩被大長老二長老各拍了一掌,伸手抓住秦文婭的頭髮往上一提。
  秦文婭吃痛,不得不順勢躍了起來。
  在旁人看來,好似她主動撞入齊翠蘭懷中。
  戰湛和寒非邪趕到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畫面。
  齊翠蘭抓住秦文婭之後,二話不說朝她胸口拍出一道劍氣,又怕她死得不徹底,很快在她後背補了一掌。
  戰湛看得大吃一驚,“我擦!她怎麼不說點壞人應該有的臺詞再動手。”
  秦文婭被半空打落,墜進二長老的懷中。大長老和在旁掠陣的三長老齊齊悲憤撲出,朝齊翠蘭進攻。如齊翠蘭所料,聯軍軍心大亂。
  關鍵時刻,寒非邪加入戰局。
  齊翠蘭見到扭頭就跑,卻被寒非邪不斷變換的身法硬生生地拖在原地。
  “替文婭報仇!”二長老怒吼。
  大長老和三長老聞聲已是老淚縱橫,下手越發狠辣,完全不加閃躲,竟是不要命地豁出去了。
  齊翠蘭壓力陡增,仰天長嘯道:“我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找個小姑娘陪葬也算值了!”
  寒非邪冷聲道:“一個劍聖換一個劍皇,很榮幸麼?”
  齊翠蘭這麼說只是想安慰自己,被他這麼揭穿,無論是臉還是心裡都火辣辣的,又無從反駁,只能悶頭出手。
  戰湛見二長老嗚嗚地哭得厲害,正要說什麼,就看到萬敏兒急匆匆地跑回來,蹲在他身邊檢視秦文婭的傷口,半天松了口氣道:“還好還好。”
  悲痛中的二長老豎起耳朵,道:“你說什麼還好?”
  萬敏兒道:“秦妹妹雖然不是秦家血脈,但在青紋傳承鼎中修煉了不少時間,多少受到效果。齊老婆子的兩掌雖然狠毒,卻還是留了一線生機。”
  二長老抱著一動不動的秦文婭,悲痛道:“這樣還有一線生機?”
  “她用劍氣封住全身經脈,只是看上去嚇人一些,傷得並沒有這麼重。”萬敏兒從懷中掏出藥,塞入秦文婭的喉嚨中,又用劍氣幫她催化。
  二長老看到秦文婭果然動了動,感動道:“多謝萬大小姐仗義出手。”
  萬敏兒臉紅了紅道:“客氣什麼。”
  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多人死去,這還是頭一個被救回來的。戰湛心情頓時一松,有了開玩笑的心思,“不錯不錯,客氣什麼,反正早晚是一家人。”
  二長老一怔,看到萬敏兒羞澀地跑開,若有所思地看向寒非邪。
  戰湛將他的頭用力地轉回來道:“你想錯方向了。”
  二長老以為寒非邪喜歡萬敏兒才拒絕秦文婭,聽戰湛說想錯方向不覺反駁道:“怎麼會想錯,青紋世家難道還有什麼其他人嗎?”
  “怎麼沒有,不是還有……”戰湛一抬頭,看到秦文瀚走過來,立刻尷尬地收口。兩人的對話裡他雖然沒有說錯什麼,可背後議論別人總是不好。
  二長老似乎剛剛意識到秦文瀚的存在,也是一臉尷尬,“哦,原來是這樣。”
  “文婭怎麼了?”秦文瀚將人從二長老手中接過來,緊張地問道。
  二長老道:“被齊翠蘭打傷了,幸好萬大小姐在,給她服了藥丸,說是沒有大礙。”
  秦文瀚朝萬敏兒看去,正好萬敏兒看過來,兩人視線相交,多少久別重逢的柔情蜜意在不言中。
  “涼涼……爹……壞蛋來啦!”空中傳來熟悉地尖叫聲。
  阿猛看到法拉利,開心地捶胸咆哮。
  同時,寒非邪拔出麒神劍,朝齊翠蘭砍落。
  齊翠蘭看到麒神劍,整個人呆住了,竟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連閃躲都忘記了。
  寒非邪在最後時刻停住,將劍架在她的脖子上,冷聲道:“你還要執迷不悟下去嗎?”
  齊翠蘭顫聲道:“為什麼神劍在你手裡?”
  寒非邪得瑟地炫耀了一下剛剛練會的麒麟甲。
  齊翠蘭又哭又笑,“天意,這都是天意!若是當初的巔峰學堂能夠組建成功,也許今日手持麒神劍的便是我學堂的學生!”
  寒非邪道:“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
  寒非邪道:“因為麒麟劍神不想將劍傳給麒麟世家的後人。”這句話半真半假,只是麟劍神不想將劍傳給麒麟世家後人,麒劍神還是很樂意的。
  但齊翠蘭不知道,這句話對她產生的作用不可估量。她喃喃道:“難道,難道兩位劍神早已經知道麒麟世家會有今日嗎?”
  戰湛在下麵喊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棄惡從善尚未晚。”
  齊翠蘭低頭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劍,突然伸出雙手握住劍身,用力地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寒非邪從她看劍的眼神已經猜出會有這樣的舉動,並不覺得意外,甚至刻意地鬆開了對劍的控制,放縱她最後的行為。
  只有戰湛狠狠地吃了一驚,“為什麼?”
  齊翠蘭眷戀地看著劍,“死在麒神劍……下,無憾,無憾……”她的屍體從半空摔落,落在地上,無人去接。
  不遠處突然爆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師父!”
  戰湛朝發聲處眺望,依稀看到齊若芙的身影跪在地上,但很快就消失了。
  寒非邪摟住他的肩膀道:“你在看什麼?”
  戰湛道:“我好像看到……沒什麼。”
  朱晚從法拉利身上跳下來,“我們看到一大批的藥人正在靠近。”
  “藥人?”戰湛朝萬敏兒一指,“也許她有辦法解決。”
  
  “沒有。”萬敏兒很苦惱,“自從那群巫師跑來神劍大陸撒野之後,先祖們就一直積極地研究破解之法。唉,可惜我們都習慣於下毒,不習慣解毒,所以這麼多年了,還是沒什麼成效。來之前我爹就說過,能夠解決藥人的,只有兩個地方的人能辦到。”
  戰湛眼珠子一轉就猜到結果,“藥皇莊?”
  “這是一個。”
  “試煉師。”
  “沒錯。”
  戰湛對寒非邪道:“就是你師父和我師父。”
  萬敏兒道:“那你們要努力啊。”
  “對了,你們怎麼知道麒麟時世家有藥人,又怎麼會趕來的?”戰湛問。
  萬敏兒訝異道:“你不知道嗎?你不是騰雲帝國的皇帝嗎?”
  戰湛道:“這事你也知道了?”
  “當然。騰雲帝國已經將此事公告天下,還說了天都城發生的事,邀請大家一起出手,討伐麒麟世家。連紫氣帝國受到邀請之後都同意暫時化敵為友。”她指了指紫氣帝國此次出征的最高指揮官姜君。
  “麒麟世家退了!”姜君正好喊了一聲。
  
 


235

235、圍毆麒麟(七) ...


  “大家小心。”朱晚道,“這裡是麒麟世家,他們絕不可能輕易撤離,除非是陷阱。”
  戰湛用力地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姜君站在高處,豪氣干雲地說:“不管前面是千山萬水還是千難萬險,都將在我紫氣帝國男兒的鐵蹄下夷為平地!”
  紫氣帝國士兵轟然應諾。
  作為騰雲帝國的皇帝,戰湛十分盡責地吐槽道:“紫氣帝國真是有錢啊,連士兵都打上馬蹄鐵。”
  薑君繼續當沒聽見,“孩兒們,隨我沖!”
  紫氣帝國士兵啪嗒啪嗒地沖上去了。
  朱晚道:“跟著他們。”
  戰湛道:“你不是說有陷阱?”
  朱晚道:“有傻大個在前面示警呢。”
  “你太不厚道了。”戰湛剛說完,就看到騰雲帝國的士兵在他面前排好隊,跪下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五千人的呐喊聲猶如落地雷,炸得在場眾人耳朵嗡嗡作響。
  戰湛也是。可是這種響聲和紫氣帝國士兵的喊聲截然不同,前者是悅耳的,是享受,後者完全是噪音污染。他扯了扯耳朵,笑眯眯地說:“剛才風有點大,沒聽清,再來一遍。”
  ……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戰湛仰頭哈哈哈大笑。
  朱晚對寒非邪道:“這樣你都不管嗎?”他以為寒非邪和戰湛兩人的關係依舊在溫溫吞吞的冷淡期,禁不住提醒道。
  寒非邪微微一笑道:“他高興,我為什麼要管?”
  朱晚目光在寒非邪和戰湛之間兜了一圈,發現那種略生硬的疏離感已經消失了。兩人即使看著不同的方向,也能感覺到那條聯繫著彼此的無形絲線如鐵般堅固。
  “看來雨過天晴了。”他意有所指。
  寒非邪拍著他的肩膀道:“會一直放晴。”
  年幼環境造成寒非邪內心孤僻多疑,交友極少。若說真正親近的朋友,只有朱晚。以前的戰湛當然也算,只是隨著兩人關係越來越親密,感情越來越深厚,早已超越朋友這個範疇,甚至超越親人的範疇,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兩人相視而笑,無形中又拉近彼此距離。
  “你們在說什麼?”戰湛的腦袋湊過來。
  朱晚打趣道:“陛下退朝了嗎?”
  戰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道:“沒辦法,再拖下去薑君他們都跑遠了。我讓他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有事的話先跑回來再說。”
  朱晚道:“事倒沒什麼事,就是藥人罷了。我剛才與法拉利一起回來的時候看到大批的藥人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麒麟世家的撤退或許是為了替換陣容。”
  戰湛皺眉道:“那些藥人怎麼怎麼打都打不光啊。”
  朱晚道:“我的看法恰恰相反,這些藥人說不定是麒麟世家最後的家底了。”
  “為什麼?”
  “若是麒麟世家藥人充裕,那麼我們一開始遇到的就是藥人才對。”朱晚道,“由此可見,天都城一戰,不但騰雲損失慘重,麒麟世家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沒討到什麼好處。”
  戰湛冷哼道:“何止沒討到好處,簡直是作死的節奏!”
  他們邊說邊走,很快走到萬敏兒等人的身邊。
  袁浩飛與他們許久未見,不免寒暄了一番。
  戰湛看萬敏兒和秦文瀚湊在一起說悄悄話,感慨道:“男主角不種馬,男配角才有春天啊。”
  “什麼意思?”寒非邪問。
  戰湛道:“簡單地說就是,當高富帥遇到屬於自己的白富美之後,世界會變得善良和諧。”
  寒非邪抬手掐了掐他的面頰:“果然很白很富很美。”
  “你才是白富美!”戰湛撲上去掐回來。
  寒非邪不閃不躲,由著他掐。
  一群人正笑鬧,就聽到薑君帶著一小隊的親信慘叫著從前方跑回來。騰雲帝國的士兵沒有得到戰湛的命令,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接應,都躊躇在原地,直到戰湛大喊“快將薑君扶回來”,才紛紛動起來。
  “小心!”袁浩飛看出不對勁,立刻沖上第一線。
  戰湛和寒非邪緊隨其後。
  只見五千騰雲帝國士兵中最前線的一部分正像稻子一樣被藥人們瘋狂收割著。幾個陷入藥人群中的紫氣帝國士兵一眨眼就消失在藥人們的鐮刀之下!
  袁浩飛看准殺得最凶的那個藥人,舉劍就刺。
  那人身手十分靈活,見袁浩飛殺來,立刻鑽入藥人群中。
  在一群木訥的藥人中出現一個這樣靈活的身影自然惹人注目。寒非邪和戰湛都在人群裡掃了幾眼,然後目光同時定住了。
  戰湛見寒非邪出手,立刻拉住袁浩飛道:“他就交給寒霸好了。”
  袁浩飛有些不高興,“還興半路搶生意啊?”
  戰湛苦笑道:“那個人是我師兄歐陽琳。”
  袁浩飛微感吃驚,十分理解地沒有追問下去。
  紫氣帝國士兵收縮,青紋世家三大長老、秦文瀚萬敏兒情侶檔、阿猛法拉利獸獸檔殺上來,寒雲飛夾在他們當中顯得有些落寞。
  戰湛注意到寒雲飛胳膊受了傷,靠他身邊道:“前輩,你的傷……”
  寒雲飛淡然地掃了他一眼,“不礙事。”
  既然他這麼說,戰湛也不好再說什麼,輕聲道:“加油!”
  他這邊一喊,身後的士兵們立刻有了回應。
  “加油!”
  ……
  縱觀歷史,多少人爭帝位爭得你死我活,不就是為了身後跟一班聽話的小弟而不是當別人聽話的小弟嗎?
  這個感覺,他懂了。
  前方,寒非邪道:“湛湛!”
  “哎,來了!”戰湛屁顛屁顛地沖上去。
  
  歐陽琳雖然被寒非邪暫時制住了,但表情明顯不對。
  戰湛看著他發紅的眼睛和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滿滿惡意,不忍心地別開頭道:“他這樣子,怎麼向朱晚交代啊?”
  朱晚和歐陽琳是一對這件事經過幾度自我催眠之後,已經被寒非邪默認了。他道:“先將人捆起來,帶回去再說。”
  戰湛回頭去拿繩子。
  騰雲帝國的士兵們見他進出藥人群如入無人之境,一個個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是軍人,原本因為戰湛是皇帝所以敬畏他,如今這種敬畏之心卻上升到尊崇的角度,聽說他要繩子,立刻解下腰帶,一段段地用死結綁上,不消片刻,一條又長又粗又結實的繩子就出現了。
  戰湛用繩子將歐陽琳捆結實了,丟給一號看管。
  他回來看到藥人的數量銳減,但是除了寒非邪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露出幾分疲態,心裡暗暗擔憂。
  他的顧慮朱晚也想到了,可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這些藥人被奪去心智,根本不怕死,即使他們的修為高於他們,打起來也十分吃力。騰雲帝國的士兵大多數都沒有修為,殺死一個藥人起碼搭上幾十條性命,太不划算。
  “小心!”
  一號突然大叫一聲,原本躺在他身邊的歐陽琳被一個極快的影子抓走,等戰湛和寒非邪趕回來時,那個影子已經帶著人不見了。
  “我擦。”戰湛拔腿就追。
  寒非邪沖朱晚遞了個眼色,緊追在他身後。
  戰湛看他追來,張口欲言,卻被寒非邪一邊摟入懷中,半夾半抱地往前沖。
  “你知道我的回答。”
  “……”戰湛道,“呃,其實我想說的是,手能不能在往上面一點,那裡是我的癢癢肉。”
  寒非邪依言改變了位置。
  戰湛沉默了會兒道:“還是放回原位吧。這個位置更敏感。”
  “……”
  



236

236、圍毆麒麟(八) ...


  兩人風馳電掣地跑了好一段路,不知不覺地出了麒麟世家的範圍,才看到那個身影放慢腳步,鑽入了一個小樹林裡。
  戰湛道:“那個人好像是故意引我們進去。”
  “那就進去。”寒非邪泰然道。晉級劍神之後,他幾乎所向無敵,自然不怕陰謀陷阱。“你隱身跟在我後面。”
  戰湛道:“我的技能屬於刺客類,可以當斥候用。”
  寒非邪道:“不用在這裡當斥候,回家伺候我就行了。”
  戰湛:“……”如果這是遊戲的話,他一定買幾百個小喇叭回來刷:寒霸耍流氓!
  兩人商量了半天,誰都沒有說服誰,只好一起進去。
  引他們進小樹林的那個人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等著,確定他們進來之後才繼續往前走。
  戰湛道:“注意腳下。”
  寒非邪道:“沒有蟲。”
  戰湛道:“還要小心枯葉鋪得很厚的地方,一踩就會踏。對了,看看有沒有繩圈,一踩進去就會把你吊起來。”
  寒非邪見他說得頭頭是道,皺眉道:“有人這麼對你?”
  “……”以軍神府的背景也不可能啊。戰湛只好道:“沒,是我這麼對人。”
  寒非邪滿意地點頭。
  “……注意頭上。”
  “沒有蛇。”
  “還要看有沒有蜂窩。”
  “沒有。”
  “注意四周。”
  “沒有暗箭。”
  戰湛摸著下巴道:“難道是用火攻?”
  “答案就在前面。”
  戰湛順著寒非邪的目光看去,依稀看到前方樹木與樹木之間的縫隙中停著一輛馬車和幾匹馬。
  他們快步上前。
  隨著一棵棵大樹後退,馬車與馬都展露在兩人的面前。脅持歐陽琳的人就站在馬車邊上,一手抓著歐陽琳,神色漠然。
  戰湛道:“這輛馬車很眼熟。”
  寒非邪道:“馬車旁邊的人也很眼熟。”
  戰湛失聲叫道:“杜如春?”
  龍套和配角有本質上的區別。龍套屬於來來回回跑個十七八回都是張生面孔,而配角,哪怕只出現一回,一回只持續一秒,那也是驚鴻一瞥,叫人一見難忘。
  杜如春一動不動地站著,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
  “你又被水赤煉控制了?”戰湛朝前走了一步,杜如春立刻目露警告,讓他又訕訕地退了回來。
  “師父,不出來嗎?”寒非邪淡淡地說。
  馬車裡響起一聲輕笑,一隻白皙的手推開門,緊接著鑽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戰湛和寒非邪都不陌生——他們有好幾次差點落在他手裡,九死一生。
  水赤煉道:“現在的你還願意叫我師父嗎?”
  寒非邪道:“無所謂。”
  “也是,有口無心,叫什麼都是一樣。”水赤煉不再糾纏,直接進入正題,“你們打算消滅麒麟世家?”他的用詞很微妙。寒非邪也好,聯軍也好,到目前為止都是進攻,從未說過要將麒麟世家一網打盡,可他一出口就是消滅。
  戰湛不咬鉤,反問道:“你要消滅麒麟世家?”
  水赤煉面不改色道:“不錯。”
  這下輪到戰湛吃驚了,“你們不是合作關係嗎?”
  水赤煉道:“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戰湛道:“多大的醜?”
  “國仇家恨。”
  戰湛還是頭一次從水赤煉嘴裡聽到“國”,問道:“你是哪個國家的?”
  “神劍大陸。”
  “……”有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感覺。
  水赤煉道:“當年,巫法大陸曾經來了一批巫師,利用巫法操控劍者。劍者損失慘重,最後靠麒麟劍神出手,才將他們驅逐出去。”
  “這個故事我們聽過了。”
  “那後來的你們一定沒聽過。”水赤煉道,“麒麟劍神表面上將他們驅逐出去,實際上卻是將他們偷偷□起來,逼迫他們交出巫法,自己研究。巫法涉及藥理,他們一竅不通,就勾結藥皇莊一道研究。若非後來他們研究的理念起了衝突,一分為二,也許今時今日的神劍大陸早已在麒麟世家和藥皇莊的控制之下。”
  戰湛道:“你不就是藥皇莊的人?”
  “你忘了我父母是怎麼死的了嗎?”
  ……
  他不提,戰湛還真是忘了水赤煉父母是被藥皇莊害死的。
  戰湛道:“你現在想要報仇?”
  水赤煉道:“麒麟世家不亡,藥皇莊不滅,神劍大陸就一日不得安寧。”
  戰湛道:“就算麒麟世家和藥皇莊滅了也亡了,可是巫法大陸還在,神劍大陸一樣有危機。”
  水赤煉道:“所以,我們需要找到白夢主。”
  “師父?為什麼?”
  “只有劍神才能在大陸之間的海峽下禁止,阻隔雙方往來。”
  戰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水赤煉的構想每一步都是挺好的,可是實施起來都挺渺茫。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先滅了麒麟世家。”寒非邪淡然道。
  水赤煉從容道:“我當然有我的辦法。”
  “哦?你說說看。”以他目前的修為,滅麒麟世家不難,難的是如何在暴露劍神修為的情況下滅掉麒麟世家。因此他對水赤煉的辦法十分感興趣。
  “裡應外合。”水赤煉說得精簡,“他手中的藥人都是從我手裡要過去的,要他們反水易如反掌。這是其一。其二,我是藥皇,也可以變成毒皇。我與他們是合作關係,下毒再方便不過。”
  戰湛道:“萬一你和齊世鐸裡應外合了呢?”
  “我可以證明我的誠意。”水赤煉擊了兩下掌。
  一男一女各提著一個人從林子裡走出來。女的戴著面紗看不清楚面容,單看身材曼妙無比,令人怦然心動。
  戰湛覺得女子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不由多看了兩眼。
  寒非邪突然發出一聲冷哼。
  一男一女都是一驚,只有戰湛心知肚明,識趣地將目光收了回來。
  仔細看男女手中提的人,竟然是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寒非邪問道:“這是何意?”
  水赤煉道:“他們是麒麟世家當家主母最寵愛的弟子。剛才的話他們都已經聽到了。”
  寒非邪知道他的意思了。
  戰湛還在渾渾噩噩,看到水赤煉突然將其中一個的脖子擰斷才大叫一聲道:“你幹什麼?”
  水赤煉看著悲憤欲絕的另一個道:“我將他送給你。若是你們覺得我不足以信任,可以將他交給龍紫兒,到時候我自然吃不了兜著走。”
  戰湛還是不信,“說不定這也是你們事先安排好的。”
  水赤煉道:“若交給你們的是其他人倒有可能,不過他們是龍紫兒的心肝寶貝,掉一根頭髮都會令她心疼,更何況是死了一個。”
  戰湛覺得他話中有曖昧,“心肝寶貝……親生的?”
  水赤煉笑道:“你看他們的臉。”
  戰湛仔細打量了幾眼,撇嘴道:“不過爾爾。”他這話其實是故意說給寒非邪聽的。這對雙胞胎的臉縱然不似寒非邪這樣國色天香,也稱得上如花似玉了。
  那人被其他人赤|裸裸打量著,越發憤怒,雙眼好似噴火,卻顯得更加漂亮。
  水赤煉看他沉默不語,催促道:“眼前這個是百年難得的機會,成敗在此一舉。難道你們要任由機會溜走?”
  戰湛望向寒非邪,“你覺得?”
  寒非邪道:“沒什麼不划算的。”
  那就是划算!戰湛豪氣干雲地說:“成交!”
  水赤煉痛痛快快地將那個小白臉和歐陽琳一起交給戰湛。
  過來交接的是那個蒙面女子。她將人放下之後不但沒有離開,竟走到戰湛身邊輕聲道:“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
  戰湛滿腦子問號:為什麼自己的事別人聽說了,他還沒聽說?究竟是什麼事?


237

237、圍毆麒麟(九) ...


  “我知道我以前錯怪了你。你已經不是原來那樣的人了,我很高興。”面罩蒙住了她的臉,獨獨將一對番茄般的紅耳朵露在外面,洩露她此刻的心情並不像語氣這樣平靜。
  戰湛隱約抓到了點什麼,“你,可以再多說一點嗎?”
  她仰頭,黑白分明的眸子透過面罩上的洞眼嬌羞地仰望著他。
  戰湛心頭一動,記憶之匣瞬間打開。
  這眼睛……
  這脖子……
  這氣質……
  “你是……”戰湛剛要開口,就見女子猛然掀起面罩下角,露出形狀完美的朱唇,輕輕地湊向他。
  ……
  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寒非邪一手將戰湛摟入懷中,一手劈向那女子。
  戰湛身體在第一時間產生反應,左腳瞬發,將那女子踹了出去!
  女子毫無防備,被踢出五六步遠。
  ……
  時間凝固了,世界靜謐了。
  戰湛呆呆地看著五體投地狀趴在地上的女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與女子在一起的男子猛然大吼一聲,朝戰湛沖去。
  寒非邪輕鬆地帶著戰湛閃開。無疑,戰湛的那一腳大大地取悅了他,在心情的調試下,脾氣也變得溫和起來。
  男子一擊不中,追著繼續。
  戰湛腦袋靈光一閃,喊道:“張暮!”
  男子身軀一震,卻更加憤怒,“你明知道是我們,還這麼對待阿靜!”
  果然是他!
  戰湛終於想起舊戰湛留下的這段孽緣。幸虧不久前雲霧衣提醒了他一下,不然他一定想不起這兩個出場率完全龍套的人物。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從剛才一連串的舉動看,不像是他保護了她不受寒非邪的攻擊,倒像是寒非邪拉開他,以免他攻擊她。但他不想出賣寒非邪,只能自己背黑鍋,“習慣性的反射動作。”
  此時,阿靜緩緩地站起了起來,露出的下巴沾了點灰,卻更顯她膚色白皙細膩。她拍了拍衣服道:“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大概剛剛被踢了一腳,心裡還有點火氣,問話也十分不客氣。
  戰湛道:“踢的時候什麼都沒想。”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對我,我們。”
  寒非邪冷冷一笑,戰湛亞歷山大。
  張暮看戰湛支支吾吾不肯說話,冷哼道:“我就知道會這樣。他這個人就算改邪歸正,也只是不主動做壞事,骨子裡還是那個好色的紈絝子弟。”
  戰湛直認不諱道:“你真瞭解我。”
  阿靜道:“你嫌棄我的容貌?”
  張暮怒道:“就算那把火不是你指使人放的,也與你脫不了關係,你竟然還敢始亂終棄。”
  戰湛被寒非邪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凍得快哆嗦了,苦著臉道:“東西亂吃不過是拉肚子,話亂說會害人一輩子。請斟酌用詞啊,始亂終棄是從何說起?我和阿靜姑娘一直非常純潔地談著話,我連眼神都沒亂瞟過,哪裡亂了?”
  阿靜道:“我知道你要做騰雲帝國的皇帝。”
  戰湛自動將她的話當道喜,回答道:“……多謝。”
  阿靜道:“你不會接受一個毀容的妻子。”
  “其實真的不是這個原因。”戰湛撓頭。他承認自己喜歡寒非邪,不,是愛上了寒非邪,兩人也發生了實質關係,以兩人經歷過的風雨,以寒非邪的專一和霸道,以他對寒非邪美貌的迷戀、心靈的依賴,他覺得自己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都不可能被拋棄或出軌,所以潛意識已經將寒非邪當做此生唯一的情人和伴侶,再也沒有考慮過別人,遇到婚姻問題時,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想到的只有寒非邪。
  但是,認知是一回事,說出口是另一回事。
  當了二十幾年的直男,他是在很難對著一大堆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說:嘿,父老鄉親們,不好意思讓你們受驚了,其實我喜歡的人和我一樣,是個帶把的,請大家多多支持!
  愛情的世界只有兩個人,但為什麼談起來之後那麼多人都要來插口?!
  他不介意出櫃,卻不想被迫對著一群不那麼重要的人出。
  阿靜將他的猶豫和煩惱盡收眼底,越發認為自己之前想的沒錯。她輕輕地歎了口氣,用手指捏住面罩的一角,動作如經過慢動作處理一般,緩緩地掀起面罩。
  戰湛驚訝地瞪大眼睛。
  阿靜被火燒傷後的樣子他記得很清楚,上半張臉完全毀了。當時的他還十分可惜地用她的下巴和臉的輪廓來揣測未燒傷前的她是多麼風華絕代。而現在,腦補的情景就在現實中上演了。
  他發現,現實遠比腦補美麗。
  她的五官並不是無可挑剔——鼻翼略大,左右眼不對稱,但結合在一起卻有種出乎意料的奇異魅力,加上她如詩如畫的古典氣質,更讓她整個人都充滿了神秘的美。
  戰湛看得仔細,寒非邪問得認真。
  “好看嗎?”
  “好看。”
  “哪裡好看?”
  “哪裡都好看。”
  “……這麼喜歡?”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是喜歡,”戰湛轉頭,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是愛。”
  “……”寒非邪面無表情地轉開頭。如果他的嘴角沒有一抽一抽地向上攀升的話,幾乎偽裝成功了。
  阿靜驚愕道:“你在說什麼?”
  戰湛挽起寒非邪的手,道:“就是這樣。”
  阿靜看著寒非邪的臉。
  寒非邪微微一笑,豔壓群芳。
  
  回去的路上,四個人都很安靜。
  歐陽琳被水赤煉下了藥,暫時很安分。
  寒非邪和戰湛手挽著手,享受著兩人世界。
  剩下雙胞胎之一的那個也被水赤煉下了藥,說不出話,上半身發麻,全身上下唯一的功能就是走路。
  “你不後悔?”儘管戰湛解決這件事的方式堪稱完美,寒非邪還是忍不住想要再確定。
  戰湛沒好氣地說道:“從甯嫂子到孔師姐,再到阿靜,我什麼時候後悔過?”
  “……”
  寒非邪笑容甜得發膩,“多謝提醒,讓我重新溫習你豐富多彩的情史。”
  戰湛高呼冤枉,“初戀就遇到了你,還有什麼可豐富多彩的。”
  在很久之前,軍神府小公爹的花名響徹整個神劍大陸。寒非邪並不認為自己是他第一個交往物件,只以為是他第一個動心的對象,饒是如此,他也覺得很滿意,只是嘴上還是習慣性地調侃道:“初戀是我,讓你感到很單調?”
  戰湛道:“不是單調,是專一。我執著於愛情的一種顏色。”
  “什麼顏色?”
  “……一種叫做寒非邪的顏色。”肉麻多了,就麻木了。
  
  水赤煉從另一條路抵達麒麟世家,並在第一時間求見齊世鐸。
  當時齊世鐸正吃著龍紫兒親手剝的葡萄,聞言正要情人進來,就聽龍紫兒小聲道:“他還來做什麼?”
  齊世鐸奇道:“你不是很希望他來?”
  “我希望他來是因為他可以率領藥人進攻。他是藥皇莊的主人,再也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了。如果他足夠識趣,就該直接帶著藥人殺過去。”
  齊世鐸覺得有點道理,“讓他進來,我和他說。”
  龍紫兒睜大眼睛道:“要是他不聽你的呢?”
  齊世鐸笑了笑,沒說話。
  水赤煉進來。
  齊世鐸和龍紫兒客客氣氣地寒暄了一番,但水赤煉並不領情,冷冷地說道:“聽說騰雲帝國、紫氣帝國和另外兩大世家的聯軍正在進攻麒麟世家,家主將藥人全都派出去禦敵了?”
  龍紫兒道:“這次的敵人十分強大。”
  水赤煉道:“既然這麼強大,家主為何不派蟲人上?”
  齊世鐸面色一沉。
  



238

238、圍毆麒麟(十) ...


  水赤煉火氣很大,壓根不理麒麟世家眾人的黑臉,繼續冷笑道:“因為蟲人是你們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你們不捨得,而藥人是我們白白提供的,所以心安理得地送出去當炮灰嗎?齊家主,這就是你所謂的合作的態度?”
  原本等在門口的杜如春突然走進來,站到水赤煉身後,目光緊鎖齊世鐸。
  齊世鐸抿著嘴唇,手死死地抓著扶手,屁股一抬,就要站起,手臂卻被龍紫兒輕輕地挽住。龍紫兒柔聲道:“水藥皇誤會了。這樣安排是出於戰術需要。你剛剛來不知道,除了白夢山、青紋世家之外,連萬毒世家都跑來插了一腳,我們送上去的蟲人完全被他們壓制,所以才想讓藥人試試。他們出身藥皇莊,說不定對萬毒世家的毒免疫呢。”
  水赤煉知道她是胡說八道,卻不好揭穿,順勢道:“夫人打算試多久?試到他們一個不剩嗎?”
  “本來家主已經要叫他們回來了,但現在水藥皇來了,形勢就不一樣了。”她微微一笑,笑容竟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意和惡毒,“藥皇對萬毒,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我想,有水藥皇親自出手,消滅萬毒世家幾個不成氣候的晚輩,應該不在話下。”
  水赤煉眯起眼睛。
  齊世鐸身影一閃,沖到杜如春面前。
  杜如春眼睛一紅,正要動手,就被水赤煉喝止住了。
  “齊莊主面前,不得放肆。”
  齊世鐸這才笑了笑,“水老弟,你這個藥人非同一般啊。”
  水赤煉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齊世鐸眉頭一皺,似笑非笑道:“好魄力,連自己的好朋友也捨得。”
  水赤煉慢慢地轉身,眼睛定定地看著齊世鐸的眼睛,嘴角慢慢地咧起,“因為,我們都有著共同的一定要達成的目標。”
  齊世鐸不著痕跡地退後半步,道:“他是自願的?”
  水赤煉身體微微前傾,有意靠近他,“算是吧。”
  齊世鐸直直地回望著他的眼睛,“聽說藥皇莊有很多瘋子,我現在有點相信了。”
  “是啊,只適合瘋子呆。”水赤煉道,“本來沒瘋的,進來住幾天,說不定就瘋了。齊家主有空要來坐坐嗎?”
  “那也要等這裡的事情都解決再說。”
  水赤煉道:“那我就期待著了。”
  齊世鐸轉身回到原位,“我就在這裡等水藥皇大顯身手,旗開得勝!”
  水赤煉點了點頭,帶著杜如春出去。
  他們走後,齊世鐸揉了揉鼻子,嫌棄道:“這個水赤煉,也不知道吃了什麼,滿嘴臭氣!”
  龍紫兒淺笑道:“他是心疼藥人,講話才這麼沖,現在不是乖乖地跑去幹活了嗎?”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他的口臭,人也白得跟鬼似的……”齊世鐸湊到龍紫兒身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幸好有你在。”
  “你聞到他的口臭?”龍紫兒眼珠子一轉,若有所悟。
  
  在水赤煉加入藥人之前,藥人不過是一盤散沙,使用的是自殺式攻擊,完全沒有章法。他加入之後,藥人立刻從難民變成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檔次提升不是一點兩點。
  好不容易緩過神的薑君見狀立刻道:“擒賊先擒王!”
  但在場沒有人聽他的,一部分看著戰湛,一部分看著寒非邪。
  被看的兩人正看著水赤煉。
  水赤煉高聲道:“寒非邪,你放馬過來。讓為師看看你這個孽徒到底有幾斤幾兩。”
  寒非邪這才示意進攻。
  戰湛沖上去之前在他耳邊輕輕地吹了口氣,“孽徒。”
  寒非邪立馬回了一句,“孽徒媳婦兒。”
  戰湛吐槽道:“哪這麼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行走江湖的外號呢。”
  朱晚跟在他們後面,聞言戲謔道:“看看你們,再看看你們以外的人,我差點以為大家不在一個場景!”
  戰湛回頭沖他一笑,道:“這就是出眾啊。”
  “……”
  
  聯軍攻擊很猛,但是雙方打得並不激烈。
  聯軍中比較有眼力的,如青紋世家三位張老,如袁浩飛,如秦家兄妹,如萬敏兒,如寒非邪等等都發現藥人們有點畏首畏尾,不似剛才那麼不怕死,每次他們還沒怎麼動手,目標就已經作鳥獸散了。
  如此一來,傷亡數量驟減,而進攻速度卻猛增。
  袁浩飛跑到寒非邪旁邊道:“有貓膩,要小心。”
  寒非邪道:“我心中有數。”
  袁浩飛知道他年紀雖輕,卻十分沉穩,稍稍放心。
  此時,水赤煉突然開始朝藥人撒藥粉。
  被撒了藥粉的藥人像吃了興奮劑,一個個往前沖。
  聯軍嚴陣以待,正要與他們決一死戰,就發現雙方還沒碰觸,藥人們就紛紛倒了下來。
  ……
  “殺啊!”
  騰雲帝國的士兵們激動地往前沖。
  秦文瀚路過戰湛身邊,冒出一句,“不愧是騰雲帝國出來的。”
  戰湛很得意,“不錯,我騰雲出來的個個都是捨生忘死的熱血男兒!”
  “我是指,與他們皇帝一樣單純。”
  “……”戰湛沖萬敏兒打招呼,“萬大妹子,非邪在這裡喲!要不要過來聊一聊?”
  “……”秦文瀚拉著萬敏兒迅速離開。
  戰湛一回頭,寒非邪正看他。
  “聊一聊?嗯?”
  戰湛嘿嘿笑道:“好歹也是舊情敵嘛,我就是想炫耀炫耀。”
  寒非邪頷首道:“這個理由可以。”
  戰湛嘀咕道:“那是無數經驗總結出來的,必須可以啊。”
  “看那裡。”躍上屋頂的袁浩飛朝遠處一指。
  頓時,幾十身影往屋頂上跑。
  戰湛跑得快,剛上去就差點被擠下來,只好大叫:“排隊排隊!別插……哎呀!”
  屋頂塌下來。
  寒非邪及時將他帶開。
  袁浩飛等修為較高的人都在關鍵時刻躲開了,剩下不少青紋使和毒士來不及跑,一個個摔得灰頭土臉。
  “說了不要擠,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要看什麼呢!”戰湛一邊用手揮著灰,一邊努力往前看。
  袁浩飛道:“我又看到一批藥人。”
  戰湛沒好氣道:“這種情報直接用嘴巴報告就行了,用不著我們再看一遍,又不好看!”
  袁浩飛道:“我只是想讓你們確認一下。”
  “那就點名,某某某,過來看!”
  “好吧,下次。”
  戰湛歎了口氣,跟上大部隊。
  聯軍繼續前進。
  藥人節節敗退——與其說敗退,不如說自發地退。
  稍微有眼色點的騰雲士兵也發現這些藥人似乎故意避讓,因此佯作衝殺激烈,暗地裡根本配合這些藥人的演技。
  龍紫兒和齊世鐸離戰場有一段距離,並不知道這些□,只看到水赤煉不斷撤退,藥人不斷倒下,心中大急,終於派出了蟲人。
  與他們之前帶去天都城的不同,這些蟲人個個都是他們精心栽培,戰鬥力比天都城的高出不止一倍。數量不多,卻是蟲人中的精英。
  若非情況緊急,齊世鐸卻不會輕易拿出來。
  跟在這些蟲人後面的是四大世家的子弟。經過之前的戰鬥,他們也是傷亡慘重。連自詡智計無雙的楊家人也萎靡不振。
  “這是關係我麒麟世家生死存亡的一戰。”龍紫兒一改嫵媚,昂首挺胸地走到世家子弟面前,高聲道,“輸了,麒麟世家這四個字,從此就成為神劍大陸的歷史。而你們,就都是推動歷史的罪人!”
  齊世鐸皺了皺眉。
  除了楊家之外的三家個個鬥志昂揚。
  龍紫兒看向楊家人,似乎看出了他們眼裡的不以為然,“楊家最擅長排兵佈陣,這一場就由你們當先鋒吧。”
  另外三家齊齊吃驚。
  修為更高的陳家和視死如歸的佟家雙雙出來搶任務。
  龍紫兒沖齊世鐸撒嬌道:“我這個當家主母的安排不好嗎?他們一個個都反對呢。”
  齊世鐸雖覺不妥,也不好當眾駁她面子,就道:“其他三家協助。去吧!”
  “是!”
  四家應聲如雷,與蟲人們一起沖向戰場。
  他們走後,齊世鐸覺得腦袋一陣猛烈的暈眩,差點站不住,龍紫兒忙扶住他,關切道:“怎麼了?”
  齊世鐸道:“沒什麼,有點頭痛。”
  龍紫兒眼睛一亮,“我幫你按按。”她伸手輕輕按住他的太陽穴,溫柔地按摩著。
  齊世鐸一邊覺得舒服,一邊覺得頭越來越暈,張口道:“還……”一條軟軟的東西被塞入嘴巴,直接吞下肚子。他猛然睜開眼睛看龍紫兒。
  龍紫兒疑惑道:“怎麼了?”
  “我剛剛……”他摸著喉嚨,驚慌地望著她,“你給我吃了什麼?”
  龍紫兒無辜道:“我什麼也沒有給……”
  齊世鐸一把抓住她的喉嚨,手指正用力,就看到龍紫兒冷冷地說:“放開。”他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放開了。
  “你,你想把我煉製成為蟲人?”他憤怒地張大眼睛。
  龍紫兒微笑著點了點他的鼻子道:“你以為這些年來我給你吃了這麼多的補品是為什麼?要不是你一直很防備,我早就已經把你煉製成功了,也不會讓寒非邪活著離開天都城!這次真的要謝謝水赤煉,要不是他事先吃了毒藥,再通過口氣下毒,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賤人,你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想要麒麟世家。”
  “你……”齊世鐸冷笑道,“你以為我死了,麒麟世家就會落在你手裡嗎?你做夢,軒兒還在,他才是麒麟世家唯一正統的繼承人。”
  龍紫兒不屑道:“誰在乎。我要的麒麟世家是一個完完全全屬於我的……蟲人世家。”
  齊世鐸瞳孔一縮,“你是……”
  
  蟲人加入戰鬥之後,原本你情我願合作愉快的默契局就被打亂了。
  蟲人的戰鬥力極高,比藥人更兇猛。戰湛見沖在前面的騰雲帝國士兵撐不住,立刻叫他們回來,由戰鬥力更強的青紋使和毒士頂上。
  敵我雙方不再涇渭分明,混戰開始。
  戰鬥中,水赤煉摸到寒非邪和戰湛身邊,低聲道:“我對齊世鐸下了毒。”
  戰湛道:“快的還是慢的?”
  “死不了人的。”
  “……你下毒前和我商量一下啊。有萬毒世家在,多的是給力的毒藥。”戰湛不知道他下毒的過程和內情,不禁扼腕。
  水赤煉不悅道:“你以為給齊世鐸下毒很容易?”
  戰湛道:“所以才遺憾啊,來個持續掉血的也好啊。”
  水赤煉對寒非邪道:“麒麟世家三個劍聖中,只有他是名副其實的,你要小心。”
  寒非邪道:“都一樣。”
  水赤煉見他信心滿滿,也不好說什麼。他轉過身,正要指揮藥人,就看到杜如春被兩個佟家人纏住,陳家人輔助攻擊,不由怒道:“你們做什麼?”
  幾個陳家和楊家人鑽出來立刻將他包圍起來。
  戰湛見勢不妙,想上去幫忙,被寒非邪拉住,“靜觀其變。”
  楊家人對水赤煉道:“水藥皇見諒,家主有事請藥皇商量,請您回去一趟。”
  “該說的來之前不都已經說完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暫時脫不開身。”水赤煉拂袖欲走,又被攔住,“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楊家人苦笑道:“家主之命不敢違抗,還請水藥皇體諒。”
  水赤煉冷笑道:“你們再不讓開,就休怪我翻臉。”
  楊家人裝傻道:“水藥皇何出此言?”
  “動手。”隨著水赤煉一聲令下,原本與士兵們打鬥的藥人突然臨陣倒戈,攻向蟲人,不止如此,躺在半路的藥人們紛紛復活,一個個朝這裡沖過來。“死”了三分之二的藥人重整旗鼓之後,恢復元氣,人數竟比蟲人多出一倍。
  楊家人見狀,高喊道:“你果然背叛家主!”
  水赤煉不屑道:“從未效忠,何來背叛?”
  戰場局勢再度改變。
  蟲人和四家子弟從援軍變成了靶子,在聯軍和藥人的圍攻下,一敗塗地。
  眼見勝利在望,戰湛聽到非常熟悉的細細的風聲。
  “你聽到了嗎?”他問寒非邪。
  寒非邪反問道:“聽到什麼?”
  “風聲。”
  “怎麼了?”
  “我上次聽到過,在白夢山白夢洞裡,那兩個奇怪的人……”戰湛話沒說完,就發現那些蟲人額頭皮膚鼓起,好似有蟲子在裡面亂鑽,他們的修為也瞬間提升了三級。
  “小心。”萬敏兒驚叫一聲。
  眾人這才發現,四周不知什麼時候爬滿了白色的蟲子。
  “又是它們?”戰湛一看到它們就頭痛。
  目前已知的對付辦法只有寒非邪的火陽之氣,可是寒非邪只有一雙手,面對這麼多蟲子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聯軍只好暫時撤退。
  從他們進攻到現在,還是第一次撤退。
  正在這時候,一抹極快的身影從遠處沖過來,不過眨眼,已經沖到近前。
  寒非邪只覺眼前一黑,人就被一拳打飛了出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寒非邪和齊世鐸已經打成一團。
  真正劍聖級與劍聖級的戰鬥,其他人別說插手,連觀看都無法插足。
  戰湛等人紛紛避讓開來,將中央的空間讓給他們。
  水赤煉問戰湛道:“他行嗎?”
  “沒人比他更行了。”回答是這麼回答,可是戰湛的心裡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他發現……寒非邪竟然處於下風。
  朱晚也發現了,“沒想到齊世鐸這麼厲害。”
  戰湛知道寒非邪是劍神,對他仍舊信心十足。
  “某某某,看那邊。”袁浩飛大喊一聲。
  沒人理。
  “戰湛,看那邊!”他改口。
  戰湛全神貫注地觀看寒非邪和齊世鐸的戰鬥,對其他事毫不在意,聞言正要拒絕,袁浩飛已經沖過來,將他的臉硬生生地轉到一個方向。
  那裡,龍紫兒正被以齊若芙和齊昂軒為首的麒麟世家子弟聯手攻擊。
  “內戰?”戰湛很吃驚。
  原來目睹齊翠蘭力戰而死的齊若芙將所有的恨都放在龍紫兒身上。她認為是龍紫兒故意將齊翠蘭送上戰場送死,不然以齊翠蘭的身份根本不會一個人深陷重圍。因此她回到內院,找了個地方藏起來,想要尋找機會行刺,不料看到龍紫兒陷害齊世鐸的一幕。她立刻將此事告訴其他的麒麟子弟,麒麟子弟通知暗中藏起來的齊昂軒。齊昂軒將信將疑,帶人親往查看,正好看到龍紫兒向齊世鐸下令殺寒非邪,這才有了袁浩飛和戰湛看到的一幕。
  慘叫聲此起彼伏。
  白色的蟲子越來越多。
  連寒雲飛、萬敏兒這樣的高手也不得不向中心收縮。
  朱晚道:“必須把山主替下來,在蟲子裡殺出一條通道!”
  戰湛正點頭,就感到一陣類似於山崩地裂的晃動,寒非邪手持麒神劍,渾身沐浴金光,如戰神般站在齊世鐸面前,而齊世鐸正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發生什麼事了?”戰湛呆呆道。
  四周靜了好一會兒,突然爆發出一陣不可思議的驚呼聲。
  “劍神?!”
  “寒非邪晉級成劍神了!”
  



239

239、通天仙境(一) ...


  寒非邪手中的劍帶著熊熊光焰,隨著劍氣可長可短,所到之處,蟲子紛紛斃命。不過頃刻,蟲子的包圍圈就被去了三分之二。
  聯軍爆發出歡呼聲。
  這就是劍神。
  神劍大陸至高的存在!
  每個修煉者的終極目標。
  青紋世家的三位長老和寒雲飛神色複雜。這個人本可能是青紋世家和寒家的傳人,卻成了白夢山的山主,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三位長老懊惱了一番,又找到了安慰:只要秦雅容還在青紋世家,寒非邪就跑不了。
  寒雲飛則很快恢復波瀾不驚的原狀。
  萬敏兒等人心情也是複雜的。他們與寒非邪差不多年紀又出身三大世家,從小到大修煉的條件不知道好多少倍,現在卻被他遠遠地甩在身後,望塵莫及,叫人如何不嫉妒羡慕恨。
  萬敏兒道:“我聽說,寒非邪以前經脈盡斷?”
  秦文婭對寒非邪仍有些陳見,不願稱讚他,淡淡地說:“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禍得福。”
  萬敏兒道:“有福也是一種本事。”
  秦文瀚臉色微黑。
  秦文婭朝萬敏兒使了個眼色。
  萬敏兒笑嘻嘻地挽著秦文瀚道:“我也很有福啊。”
  秦文瀚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我入贅的話,會不會更有福?”
  萬敏兒吃了一驚,反應極快地回答道:“你願意嗎?”
  秦文瀚不置可否地笑笑。
  秦文婭看看他,又看看寒非邪,微微皺了皺眉。
  另一頭,朱晚完全沉浸在興奮之中。隱居三大世家之首的麒麟世家成為神劍大陸公敵,而白夢山連出兩大劍神,看來神劍大陸超級世家的排名將會重列!
  他見戰湛一臉緊張,調侃道:“成為劍神夫人高興傻了?”
  戰湛道:“你忘記白夢主變成劍神以後怎麼樣了嗎?”
  朱晚猛然一省,錯愕地看著寒非邪道:“難道山主……”
  寒非邪捉起在地上翻滾的齊世鐸又是一頓胖揍。
  齊世鐸痛苦得整張臉都扭曲了,四肢抽搐,人在地上打滾。
  他好歹也是一代梟雄,卻落得如此下場,戰湛痛快之餘又有幾分憐憫,“他這輩子一定很少挨揍。”
  朱晚道:“嗯,他老子死得早。”
  “……但是叫痛還是叫得挺專業的。”
  朱晚道:“你看他脖子。”
  “有吻痕嗎?”戰湛瞪大眼睛,只見齊世鐸脖子的位置一鼓一鼓的,好似有什麼東西想要從裡面鑽出來。這種情形他見過幾次,有些麻木,“又是蟲子。”
  正說著,就看到他的脖子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然後是白色的小點,然後是蟲子……
  寒非邪手指一劃,蟲子就癟了。
  戰湛感慨道:“遙想當年,麒麟世家家主六個字是多麼牛叉,現在……”這就是身為BOSS的悲哀,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曾經能輕易碾死的小角色在短短幾年裡成長為威脅自己的存在,最後還要成為墊腳石成就對方的輝煌。
  朱晚道:“你和他有仇?”
  “沒有。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當初的我倒是可能加入他那夥,可惜被寒霸弄死了,現在的我……”戰湛說到一半就看到寒非邪站在自己面前瞪著眼睛。
  “你說你被誰弄死了?”
  戰湛輕輕地拍著自己的嘴巴。
  寒非邪道:“說清楚。”他神色嚴肅,完全不像開玩笑,更不允許戰湛輕易糊弄過去。
  戰湛眼珠子轉了轉,小聲道:“你知道的。”
  “知道什麼?”
  “麒麟禁地……我,我不是快被你……弄死了嗎?”戰湛咬著牙齒,字一個個地從牙齒縫裡漏出來,生怕被別人聽到。
  寒非邪狐疑道:“你是這個意思?”
  戰湛佯作翻臉:“你還什麼意思?”
  寒非邪這才作罷。
  那一頭,龍紫兒終於不敵齊昂軒等人的聯手,被齊若芙一劍削掉了半截頭髮。她嚇得臉色蒼白,嘴巴飛快嘀咕起來。
  齊昂軒剛聽了兩個字,就怒道:“小心她……”
  齊若芙轉身對著他就是一劍。
  她臨陣倒戈,倒是擋住了齊昂軒的進攻。但如此一來,龍紫兒一心二用,防禦下降,頻頻告危,竟比剛剛還危險。她悔不當初。要是再忍一忍,稍後動手,齊世鐸現在還在身邊,自己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
  想到這裡,她一咬牙,高聲道:“你不想要你爹的命了嗎?”
  齊昂軒道:“我爹寧可死也絕不會願意做你的傀儡,渾渾噩噩地活著。”
  “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他的兒子!”齊昂軒一腳踢開齊若芙,朝龍紫兒撲去。
  龍紫兒大吃一驚,閃身躲避,不料被踢翻的齊若芙瞬間恢復意識,抬手就是一劍,將她戳了個對穿!
  “你,你們……”她惡毒地看著他們,“一定會後悔的。我師父……就快來了,他一定會為我報仇!”
  齊若芙見她死不瞑目,忍不住拔出劍又用力地連刺了好幾下。
  齊昂軒擔心父親,連忙朝寒非邪他們所在的位置跑去。寒非邪晉級劍神的光輝場面他們也看到了,更知道要保住麒麟世家難如登天。可是齊世鐸變成藥人,齊翠蘭過世,現在齊家能夠當家的只剩下他了。
  他走到寒非邪面前,雙腿一屈,跪了下去,“山主……”
  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齊世鐸突然跳起來,朝寒非邪撲去。
  寒非邪頭也不回地掃出一劍。
  齊世鐸身法極快地閃開,轉而攻向戰湛。戰湛能夠隱身,倒是不懼,卻苦了他身邊的朱晚,被抓個正著。他的驟然發難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齊昂軒在內。
  齊世鐸見他還跪在地上,怒道:“你是我齊家未來的家主,竟向敵人下跪?!”
  齊昂軒張了張嘴,默默地站起來立在一旁。
  齊世鐸捏著朱晚的脖子,盯著寒非邪道:“沒想到你成為了劍神。”
  寒非邪道:“更沒想到你成為了蟲人。”
  “我不是!”他一激動,手勁加大,讓朱晚差點窒息。
  可憐朱晚一世英明,未來更會成為大陸聞名的神軍師,現在卻缺氧缺得無法思考。
  戰湛悄悄地繞到齊世鐸背後,剛一現身就被齊世鐸一把揮出去。
  “你若是再搞這種小把戲,就休怪我下手無情。”齊世鐸警告道,“我命令你們,立刻撤出麒麟世家,不然我就殺了他。”
  寒非邪老神在在地說道:“你有沒有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現在樣子?”
  齊世鐸道:“你不要用激將法,這對我沒用!”
  “那這樣有用嗎?”寒非邪雙手朝前虛伸。
  齊世鐸四肢又抽搐起來,抓朱晚的手像發動機似的不停顫抖。
  朱晚試著從他手掌裡掙脫出來,跑到寒非邪身後。
  齊世鐸驚怒交集地看著寒非邪,“你,你做了什麼……”
  寒非邪道:“劍神,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齊世鐸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悄悄摸過來的水赤煉,冷笑道:“你以為你……”
  寒非邪手掌一翻,齊世鐸就倒了下去。
  水赤煉雙手舉劍,朝著齊世鐸刺了下去。
  齊昂軒沖過來想撞開他,卻被突然冒出來的齊若芙攔腰抱住,眼睜睜地看著劍鋒沒入齊世鐸的身體。
  “不!”
  他瘋狂地咆哮,卻挽不回在劍鋒下慢慢散去的魂魄,“為什麼?為什麼?!”
  齊若芙不甘示弱地咆哮回去道:“殺我師父,他也有份!”
  兩人打起來。
  麒麟世家內訌,其他人難以插手,淪為佈景。戰湛道:“早知道這樣,我們應該晚點來,說不定他們自己打自己就收拾乾淨了。”
  “劍神……何在……”
  如雷如鐘的洪亮男聲從四面八方彙聚。
  戰湛心裡湧起不好的預感。
  
  


240

240、通天仙境(二) ...


  寒非邪立刻將修為降到劍聖級。
  此舉落在秦文瀚等人眼裡,都是暗暗驚心。怪不得他們覺得寒非邪晉級的時機太巧妙,猶如小說安排般的精彩,原來是故意降級偽裝。
  朱晚反應極快,硬生生地插入齊若芙和齊昂軒的戰圈,沉聲道:“你們還想不想重建麒麟世家?”
  齊昂軒和齊若芙收手看他。
  朱晚道:“麒麟世家從此銷聲匿跡還是在你們的手中重頭開始,就看你們的表現。”時間緊迫,沒時間讓他威逼利誘再一一解釋,只能靠他們兩人的悟性。
  齊若芙和齊昂軒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等雲霧聚攏,兩個穿白袍戴面具的劍神級神秘人物出現時才隱約有所領悟。
  神秘人站在空中,如神明降臨。他們的視線在所有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寒非邪身上。“剛剛此處有一個劍神?”
  寒非邪道:“不錯,的確有一位劍神前輩來過。”
  神秘人道:“他人在何處?”
  寒非邪道:“他殺了齊家主之後便離開了。”
  神秘人道:“到哪裡去了?”
  寒非邪道:“我不知道。”
  兩個神秘人對視著。雖然戰湛等人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可就是能夠察覺到那兩人正在交談。
  “前輩!”齊昂軒突然開口。
  朱晚和戰湛心頭都是一緊。
  寒非邪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眼神變得十分陰冷狠毒。要不是兩個神秘人盯得緊,他會直接殺人滅口。
  齊昂軒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心裡默默地權衡得失。他當然想報仇。他恨不得這群將麒麟世家逼上絕境的人統統千刀萬剮。可是他可以嗎?
  先不說這兩個神秘人是什麼來頭,會不會對付寒非邪等人,光是他們能不能對付寒非邪這一點他都毫無把握。萬一不能,那麼被出賣的寒非邪一定會卯足全力斬草除根。
  最終,理性戰勝了仇恨。
  他握著拳頭克制住和盤托出的衝動,一字一頓道:“如果你找到那位劍神……請務必通知我一聲。”
  兩個神秘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這位是我父親。”齊昂軒指著齊世鐸的屍體。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神秘人毫不留情地拒絕,“他是從哪裡走的?”
  戰湛隨手一指。
  兩個神秘人瞬間消失。
  戰湛松了口氣道:“幸好幸好。”
  齊昂軒道:“希望你們遵守諾言。”
  朱晚小聲對寒非邪道:“經此一役,麒麟世家元氣大傷,難成氣候,不如留著他,也好牽制……”其他兩大世家。最後一句話不用說出來,大家心知肚明。
  寒非邪無可無不可。雖然在他看來,目前的神劍大陸已經不再具備威脅他的能力,不過考慮到神秘人的存在以及自己不知道何時會離開,讓白夢山手裡多抓幾張牌有益無害。
  “你不怕他反噬?”
  朱晚微笑道:“我自有辦法。”
  寒非邪對他放心得很,聞言也不再問。
  戰湛看朱晚與齊昂軒走到一邊商量事情,想起藍氏兄弟,忙問藍醇的下落。
  寒非邪消失了一會兒,回來時將藍醇的屍體帶了回來,與藍醅放在一起。
  戰湛對著遺體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歎氣道:“師父死後知道自己與師叔團圓,一定很開心。”
  
  曾被默認為神劍大陸第一世家的麒麟世家如今只剩下空殼。劍皇級以上高手悉數覆沒!這也是朱晚敢留下他們的原因。
  朱晚代表白夢山,連同萬毒、青紋世家與齊昂軒一起商量重建的事宜,水赤煉旁聽。
  會議一開始,朱晚就表達了對齊世鐸遇害之事的遺憾和同情,並認為造成麒麟世家今日田地的罪魁禍首是龍紫兒。齊昂軒心裡恨得咬牙,也只能默認。
  隨後是禁煉蟲人的問題。
  麒麟世家對蟲人研究多年,齊昂軒從小到大都知道他們的存在,並視為理所當然,現在更認為他們是重建麒麟世家的關鍵,自然不肯將煉製的秘方交出來,更不肯立下再不煉製的規矩。但萬毒和青紋世家態度強硬,雙方僵持不下。作為會議主持人的朱晚的態度卻十分曖昧,以至於討論持續到晚上仍沒有結果。
  與此同時,戰湛找人做了一具大棺材,將藍醇藍醅合葬,並在棺材裡面放了冰塊以防腐。他見其他人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談,唯有寒雲飛一人坐在大石頭上盯著自己的手掌發呆,頓生出幾分惻隱之心。他拽著寒非邪的袖子道:“你真的不打算和你爹和好?”
  寒非邪道:“你覺得他在乎嗎?”
  “你在乎嗎?”
  “不,我有娘了。”
  戰湛道:“我不想說‘他怎麼說都是你爹’這樣老套的話,我只是想說,你確定你以後不會後悔?”
  “你對戰不敗的看法呢?”
  “他有點迂腐,但是我能理解。”戰湛道。事實上,在穿越之前,他對戰不敗的印象是很好的,只是因為立場改變了,所以才有點微妙。
  寒非邪看著寒雲飛,冷冷地說道:“但是我不能理解。”
  戰湛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怎麼樣,不要為難自己。”
  寒非邪將手覆在他的手上,輕輕地摩挲著。
  “咳。”齊昂軒出現在他們的背後。
  寒非邪道:“沒有人告訴你識趣兩個字怎麼寫嗎?”
  齊昂軒不甘示弱道:“你聽到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之後,就不會這麼想了。”
  戰湛將手從寒非邪手掌下抽回來,乾咳一聲道:“你要說什麼?”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齊昂軒知道白夢山真正做主的人是寒非邪,所以直接找上他。
  寒非邪道:“如果是關於蟲人的事,就不必開口了。”
  齊昂軒道:“為什麼不聽聽我的條件再做決定?”
  寒非邪道:“答案都是一樣。”
  “若是關於陷害你父母的真相呢?”齊昂軒話音剛落,人就被寒非邪拎了起來。
  “再說一遍。”
  齊昂軒臉漲得通紅,硬是一個字都不說。
  寒非邪將人放下來,“說你的條件。”
  “我要保留蟲人。”
  “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這是巫法。”
  齊昂軒愣了愣,怒道:“胡說八道。”
  寒非邪拿出麟劍神的遺書給他看。
  齊昂軒看完遺書,半天回不過神,“不,這不可能……”
  “這是真的。”水赤煉從走廊的陰影處緩緩走出來,“我煉製的藥人也源自于巫法。只是有些藥材是巫法大陸獨有,所以我們不得不不斷地試驗,以便找到替代品。”
  齊昂軒失魂落魄地坐下來。
  戰湛伸手戳他的腰,被寒非邪半路攔截。
  “好好說話!”寒非邪不悅地將他拖回自己身邊。
  “齊昂軒,這樣吧,你把你知道的秘密說出來,我就同意騰雲帝國和你建立貿易關係。怎麼樣?很划算吧?”戰湛笑眯眯地說道。
  齊昂軒道:“不需要。”
  戰湛指了指寒非邪的臉色,“給你臺階你就下巴,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齊昂軒抿著唇,大概覺得這筆交易太虧。
  寒非邪道:“你最好趁我還不想徹底毀掉麒麟世家的時候說。”
  齊昂軒猶豫片刻道:“我小時候聽世鐵叔說,他安排了一個人破壞青紋世家和寒家的聯姻……”
  戰湛眉頭一跳。
  “誰?”寒非邪語氣冰凍。
  “藍月眉。”
  “……”
  一陣窒息般的沉默之後,戰湛跳起來道:“藍月眉是麒麟世家的人?”
  齊昂軒道:“我不清楚。這些事父親從未告訴我,即使我成年之後,他也更信任龍紫兒。”
  寒非邪瞬間移出數百米。
  ……
  走得也太快了。
  再一瞧,寒雲飛也不見了。
  戰湛雙手作喇叭狀,大喊道:“法拉利!”
  寒非邪瞬間又挪回來,抱起他就走。
  戰湛只來得及吼一句,“位置要不高不低!”
  
  少頃。
  法拉利睡得迷迷糊糊地跑來,“涼涼喊我?人呢?”他看著空蕩蕩的四周,疑惑地問。


241

241、通天仙境(三) ...


  藍月眉嫁給寒雲飛的時候年紀並不大。寒非邪並不認為麒麟世家會紆尊降貴到注意一個小小世家之女,除非藍家本身就是麒麟世家安插在騰雲帝國的暗樁。
  如果是這樣,那麼戰家危險了!
  寒非邪瞬間想通的事,戰湛自己琢磨了半天也想通了,立即驚出了一身冷汗。
  “麒麟世家滅了,藍家應該不會怎麼樣了吧?”他抱著一絲僥倖。
  寒非邪道:“如果他能提前預知的話。”
  “……”戰湛弱弱地問,“你還能加速嗎?”
  寒非邪道:“閉上眼睛。”
  “一直沒睜開過。”
  
  山中幾日,世上數年。
  戰湛和寒非邪一出麒麟世家,就感覺外面的世界與他們進麒麟世家之前迥然不同。來麒麟世家的路上,騰雲帝國只亂了一個天都城,可現在好似無處不亂。
  一路上農田荒廢,屋舍空置,雞犬不聞,若不是來路曾看到那裡人聲鼎沸的景象,他們幾乎要懷疑這些房屋從來沒有人住過。
  再走得遠一些就陸陸續續看到老人孩子在路邊邊乞討邊趕路,一問之下才知道騰雲帝國發生內亂。
  戰湛想起上次夢回白夢山,孔妍姿對他說的話,拍著大腿叫道:“糟糕,我忘記雲牧皇了!”
  果然,內亂的源頭便是皇位之爭。
  雲牧皇說戰湛陰謀叛亂,謀朝篡位,雲霧衣則死咬著那份遺詔不放,說雲牧皇戰死天都城,現在這個是冒充的。雙方各執一詞,僵持不下,鬧得整個騰雲帝國烏煙瘴氣。但誰都知道,這場皇位之爭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口舌之爭,不然戰湛這一方絕無勝算。現在要爭的,是兵權,是真正的戰爭。
  雲霧衣自從知道雲牧皇未死,便著手準備有可能發生的反撲,而其中最要緊的就是抓緊兵權。她知道戰不敗愚忠,關鍵時刻未必會站在戰湛一邊,於是在雲牧皇露面之前就積極聯繫各方勢力,促使他們開口承認戰湛為新帝,將他們捆綁上戰家的戰船。
  如此一來,即使雲牧皇尚在人間,他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地位和性命,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裝聾作啞。
  但雲氏畢竟是主宰騰雲帝國百年的皇族,朝中軍中民間都有一定的勢力,這些勢力擰成一股繩便是保皇黨。雲牧皇扯著這根繩與戰湛這個新皇黨對抗,短期內勢均力敵,難分軒輊,以至於戰火越燒越旺,涉及的範圍越來越廣,遭殃的百姓更是越來越多。
  戰湛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稍稍放心道:“看來藍家沒有動手。”
  此處靠近麒麟世家,算是騰雲帝國的邊境,消息滯後,他們口裡的這些消息恐怕是很多天前的。以目前瞬息萬變的局勢來看,未聽到的未必是沒發生。不過這些寒非邪也只是腦袋裡想想,他知道現在戰湛急得上火,自然不會揭穿,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繼續趕路。
  戰湛還有一個憂慮,“白夢山那裡不知道怎麼樣了。巫法大陸的人這麼陰險,說不定還會有什麼後招!”
  寒非邪道:“不如你再睡一覺。”
  “也好!”戰湛欣然同意。與其在路上顛簸,倒不如回白夢山一趟,瞭解瞭解情況。
  寒非邪怕他睡得不安穩,乾脆將他背在背上。
  這個姿勢倒是很和戰湛的胃口,沒多久他就進入入定的狀態,然後……
  回了白夢山。
  孔妍姿將他的身體放在小樓裡,使他終於不用面對一出門就是迷宮,怎麼走都走不出去的窘境。只是現在的境遇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雖然出了門,可依舊沒有看到人。小樓前後上下左右竟然都是空的。
  “難道雲牧皇和娘打到這裡來了?”他很快否定自己的猜測。就算雲牧皇吃了雄心豹子,真的打上白夢山,有大師兄和孔妍姿他們在,絕不會讓他們放肆。
  他一路驚疑一路走,一直走到山腰平臺,總算看到門中弟子修煉。
  門中弟子看到他也不驚訝,立刻站起來道:“戰湛師兄,您醒了?”
  戰湛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不是夢遊。孔師姐他們呢?”
  “他們下山了。他們下山之前曾留言給你和山主。他們說,他們去騰雲帝國支援了,叫你們放心,先解決自己的事情要緊。”
  戰湛道:“自己的事情?什麼事情?”對他們來說,現在最大的事不就是騰雲帝國的事?
  弟子道:“他們沒說,我也不太清楚。”
  “騰雲帝國現在的局勢如何?”
  弟子道:“老樣子。”
  “……什麼時候的老樣子?是和平的時候,還是前朝和我朝交接的時候?”
  弟子道:“內亂的時候。”
  “……”戰湛歎氣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被留下了。”
  “我可以不聽嗎?”
  “你敢!”
  “……請師兄訓示。”
  戰湛道:“本來只有反應太遲鈍,表達不清,溝通困難,智商太低等等缺點,現在還要加一條,不會看眼色,不懂得審時度勢!”
  弟子道:“其實我留下來是因為師兄交給了我一個極為重要的任務。”
  “看大門?”
  “不,看守你的身體。”
  “……我收回剛才的話。”戰湛鬱悶地聞了聞自己的胳膊道,“你有沒有覺得我身上有味道。”
  弟子道:“屍體都是這樣的。”
  戰湛:“……”他一定是太惹人討厭才被留下的!
  
  戰湛回來,寒非邪已經靠近崇雲城。
  或許是靠近新帝都的關係,沿途的市集城鎮都十分興旺,百姓安居樂業,與先前破敗的景象完全不同。
  戰湛摟著寒非邪的脖子問道:“最近雲牧皇怎麼樣了?”
  寒非邪道:“聽說你爹打算親自出征了。”
  戰湛吃驚道:“我爹?他代表哪一邊?”
  “你說呢?”
  “……我娘一定會很傷心。”
  “……你爹聽到這個答案會更傷心。”
  戰湛回過味來,“難道說,他代表我們這邊?”
  寒非邪道:“外面是這麼傳的。”
  戰湛還是沒什麼真實感,道:“不知道娘用了什麼手段。”
  寒非邪越過崇雲城的城牆,微笑道:“很快就知道了。”
  由於他這城牆越得十分坦然,完全沒有任何掩飾,所以他們剛一落地,守衛們就湧上來了,將他們團團包圍住。“你們是什麼人?”
  戰湛從寒非邪背上下來,“我是戰湛。”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微服私訪的夢。就像康熙微服私訪記裡演的那樣,先是很不起眼,被瞧不起,被奚落,然後在關鍵時刻兩名身份,看著旁邊的人大跌眼鏡驚慌失措開口求饒……
  “哈哈哈……”他大笑。
  “……”
  衛兵怒吼道;“不管你們是什麼人!進出崇雲城都要走大門!”
  戰湛問寒非邪道:“為什麼不走大門?”
  寒非邪道:“這裡更近。”
  戰湛道:“小學課本告訴我們,一個優秀的領導者必須以身作則。所以下次還是走門吧。”
  衛兵見他們旁若無人地交談,越加憤怒,拿出繩索想將他們捆綁起來,押送官府。
  戰湛想像著自己上了公堂之後,大官看到自己魂不附體的樣子,十分痛快,又哈哈地笑了兩聲,非常自覺地伸出手求綁。
  但是他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衛兵綁人的方式實在是——
  他咆哮道:“為什麼把我和寒霸綁在同一根繩子上,這樣一點都不英俊帥氣!”
  兩個竟然還是面對面。
  寒非邪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微微一笑道:“我覺得挺好。”看在衛兵們還算識相的份上,他決定小小地配合一下。
  
  


242

242、通天仙境(四) ...


  捆成兩個粽子面對面的遊街真的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不到兩分鐘,戰湛就覺得呼吸困難,“我們還是……變身吧?”
  寒非邪以為他要隱身,不悅地挑眉道:“你要丟下我一個人跑路?”
  戰湛道:“我是說亮出身份。”
  “你剛才已經亮過了。”
  “……剛才沒有拿出信物!”
  “信物呢?”
  “……早知道就把一號一起帶回來了。”每個金光閃閃的大人物的身後,必須有一個搖旗呐喊的小狗腿,專門說“瞎了你的狗眼”,“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之類的對白。
  “寒霸。”
  “想也別想。”看他的臉色,寒非邪就知道出口沒好事。
  ……
  繩索被掙開了。
  衛兵們大驚失色,紛紛湧上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寒非邪看著戰湛,無奈地歎了口氣,火陽之氣全面爆發,將所有人壓得抬不起頭來,冷冷地說:“你們知不知道他是誰?”
  衛兵們嚇尿了。
  ……
  戰湛看著鴉雀無聲的場面,鬱悶地捶胸道:“劇本不是這樣的!應該先鼓勵他們罵幾句啊,欲揚先抑有沒有?這麼快就降服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寒非邪指著一個衛兵道:“來,你罵幾句。”
  衛兵“啪”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吧。”
  寒非邪道:“罵。”
  “是小的眼拙,小的是笨蛋,蠢蛋,混蛋。”
  寒非邪向戰湛邀功道:“他罵了。”
  “……”戰湛仰天長歎。
  好寂寞的人生。
  
  崇雲城現在是騰雲帝國的帝都之一,之所以說之一是因為雲牧皇也建了一個。帝都出了這麼大的事,官府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戰湛和寒非邪“告別”衛兵還沒有多久,就遇到捕頭帶著一群衙役們匆匆趕來。
  戰湛表演的熱情已經過去了,怕與他們糾纏,乾脆拉著寒非邪直接從房頂一路跑過去,直接去行宮。
  行宮被正名為崇天宮,作為皇宮新址。
  戰湛來到宮門前,正想著要不要硬闖,就看到守門的士兵看到他,紛紛行跪拜禮。
  “你們認識我?”他反倒意外了。
  士兵道:“我們追隨陛下從天都城遷徙,曾有幸得見天顏。”
  戰湛呵呵笑道:“我長得不錯吧。”
  “……陛下龍章鳳姿、英武過人!”
  戰湛滿意了。雖然他的微服私訪記失敗了,但是遇到這麼會拍馬屁的士兵,也算中了安慰獎。
  他和寒非邪一進皇宮,雲霧衣就得到了消息,放下一切事務趕來。
  母子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要說。
  “你又瘦了。”雲霧衣摸著他的臉。
  魂體還能瘦的?
  不過天下父母心,戰湛沒有揭穿,抓著她的手道:“娘也清減了。”
  雲霧衣道:“煩人的事多。”
  戰湛道:“雲牧皇嗎?”
  “嗯。”雲霧衣沒有問他怎麼知道的,畢竟騰雲帝國分裂這件事鬧得這麼大,沿路應該有不少消息的。“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再說。”她領著戰湛去一座宏偉的宮殿,“此處就給你做書房,等著你回來取名。”
  戰湛打量宮殿,喃喃道:“有點不習慣啊。”何止有點,簡直沒有一點習慣的地方。在他二十多年的認知裡,這樣地方不應該做書房,應該做禮堂。
  “你取個名字吧。”
  戰湛嘴巴一張,差點脫口“漱芳齋”,幸好關鍵時刻牙齒和舌頭打了個架,忍住了。他道:“就叫禦書房吧。”
  “禦書房?簡單了些,也好。”雲霧衣沒有多做計較,讓他和寒非邪坐下之後才道:“雲牧皇糾集了十八萬兵馬,正繞著邊境打轉。”
  戰湛道:“十八萬?他哪來那麼多兵馬?”
  雲霧衣不屑地冷笑道:“都是從民間招募來的,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不成氣候。”
  戰湛搖頭歎氣道:“簡直胡鬧啊。”這樣的士兵送上戰場簡直是當炮灰用。“那我們這邊有什麼對策?”
  “我已經請了你父親的同僚出馬。但雲牧皇十分狡猾,始終不肯與他們正面對敵,到現在為止還在與他們捉迷藏。”她揉了揉額角,“江山一日未甯,百姓一日受殃。”
  事情發展到這個田地,戰湛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將江山交出去就能化干戈為玉帛。“那父親他……”
  雲霧衣道:“遷離天都城之後,他的身體就一直不大好,正在城中休養。”
  戰湛注意到她說的是城中休養,不是宮中休養,追問道:“爹不住在宮裡。”
  “嗯。宮裡閒事太多,反倒影響他的休息。”雲霧衣含糊地帶過,轉而問起麒麟世家的事。
  說到這個,戰湛來了精神,將所見所聞一一道來,只是略去了他與寒非邪在麒麟禁地的那段。
  雲霧衣隨著他故事的進展忽喜忽憂,聽說寒非邪晉級劍神引來通天仙境的使者時,神色十分複雜。
  “娘!藍家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她道:“你懷疑他們受麒麟世家的指使?若是如此,倒解釋得通了。”
  戰湛驚道:“他們真的動手了?”、
  雲霧衣道:“由此可能。我早就發現雲牧皇對我們的行動了若指掌,好似暗地裡有人與他們勾結,裡應外合。若你說的是真的。那麼那個人應當就是藍太章。他是百官之首,所有奏摺都經過他的眼,對帝國的一舉一動再清楚不過。”
  戰湛道:“他幫雲牧皇?為什麼?他之前背叛雲牧皇,雲牧皇回來不一定會放過他。”
  一直沒有開口,靜靜地聽著他們母子對話的寒非邪終於開口了,“他不在意。他的目的不過是讓騰雲帝國內亂。”
  “龍紫兒?哦不,巫法大陸?”
  寒非邪頷首道:“多半是。”
  戰湛道:“他人在哪裡?”
  雲霧衣搖頭道:“你不用管他,我自會處置。”
  戰湛道:“可是寒霸有事要問他。”
  “若是問藍月眉與令尊的事,還有一個更親近的人。”
  “誰?”
  雲霧衣道:“青紋世家的老家主。”
  戰湛道:“青紋世家離這裡還很遠呢。”
  “青紋世家是離崇雲城很遠,可是老家主很近。”她頓了頓道,“老家主正在宮中做客。其實,我還有一件是要與你們說。”
  戰湛看她面色凝重,緊張道:“青紋世家出事了?”
  雲霧衣搖頭道:“不是青紋世家,是白夢山。”
  戰湛大吃一驚道:“白夢山出了什麼事?”
  “孔姑娘體內的蟲漸漸不受控制,使她經常會攻擊旁人。不止她,白夢山不少人都出現這種症狀。幸好當時秦老家主趕到崇雲城,不然就出了大亂子。安全起見,我們已經派人將他們全都看管起來了。你們當真沒有救治蟲人的辦法?”
  戰湛聽得心裡一糾,“雖然現在還沒有,但我相信一物降一物,一定會有辦法的。娘先帶我們去看看吧。”
  雲霧衣知道他若是不親眼看到絕不會甘休,便帶著他們朝皇宮最偏僻的北院走去。
  時值深秋。
  涼風蕭蕭,吹在臉上,有些涼意。
  戰湛注意到去的路上到處都是守衛,最差的也是大劍師的修為——儘管就目前的情節而言,大劍師只能算是炮灰中的炮灰,但是對整個騰雲帝國來說,還是不錯的。要請到這麼多大劍師心甘情願地當守衛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也間接地說明雲霧衣對關在這裡面的人有多看重。
  
  


243

243、通天仙境(五) ...


  越到裡面,守衛的修為越高,靠近最中心的位置竟然有幾個劍王級的高手,連寒非邪都有些驚訝。這樣的高手出現在超級世家實屬平常,但這裡是騰雲帝國,當初雲瀟瀟和魚清愁兩個劍皇級高手就能成為守護神的地方,要招募這樣的高手絕不是有錢就能做到的。
  雲霧衣看出他們的疑惑,解釋道:“他們來自青紋世家。”
  戰湛笑眯眯地看著寒非邪道:“謝啦。”他知道要不是看在寒霸的份上,秦願絕不會出手襄助。看面相就知道他不是扶老太太過馬路的人。
  寒非邪挑眉,“你我之間需要說謝字?”
  雲霧衣的目光立刻追過來。
  戰湛尷尬地低頭道:“我就是這麼一說。”
  寒非邪對他的回避深感不滿,這種感覺就好象自己懷了孩子還得不到另一半家裡承認的小媳婦。他走過去,伸手將戰湛攬入懷裡,用鼻子親昵地摩挲他的臉頰,曖昧地笑道:“回頭你就知道,有些話不能隨便說。”
  ……
  神啊,請賜予我一根能夠自掛東南枝的堅韌麵條吧!儘管雲霧衣表面上已經不怎麼過問他這方面的事了,但這樣明目張膽的舉動等於挑釁啊。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想到他們家也逃不過婆媳不和的問題。
  戰湛抱頭。
  “這裡脫衣服容易著涼,有什麼話進來再說。”雲霧衣淡然地說。
  “……”
  戰湛推著寒非邪,小聲說:“走走走。”
  
  兩人進了北院,就看到破折號在院中打坐,看到他們進來才睜開眼睛。雲霧衣不想打擾他們敘舊,沒有跟進來。
  “山主。”破折號站起來。
  戰湛跟著行禮道:“大師兄。”
  寒非邪道:“孔師姐怎麼樣?”
  破折號黯然地搖搖頭道:“她幾次想自殺,都被我制止了。”
  戰湛很吃驚。孔妍姿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即使在美女雲集的絕世劍邪裡,也是數一數二……或者數三數四的女強人,這樣的人居然會自殺,可見情況險惡到了何等程度。
  寒非邪道:“我用火陽之氣試試。”
  既然火陽之氣能夠殺蟲,說不定也能驅蟲。
  戰湛眼睛一亮,連聲道是。
  他們跟著破折號進門,就看到孔妍姿坐在床上,床上沒有床簾,只有兩根粗大的鐵鍊子。
  破折號解釋道:“是孔師妹自己的要求。”
  寒非邪道:“你先出去,這裡交給我。”
  破折號帶著擔心出去了。
  寒非邪走到孔妍姿面前,發現她正靠著床柱打盹兒。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仍是皺著的,好似很不安穩。他想起自己晉級劍神後,變得極為冷淡的那段日子裡,還和她爭風吃醋過,那時候的她雖然已經成了蟲人,精神尚好,和現在判若兩人。
  他將手放在她的背上,將火陽之氣渡入她的體內,沒多久,就聽到她痛苦地□起來,整張臉不停地冒著汗,人好似水裡舀出來一般。
  戰湛剛要開口,寒非邪已經主動停手。
  “她承受不了火陽之氣。”他皺眉。這個結果他事先也想到過,當初天芥神書教他火陽之氣前,就曾說過,學此功法一生都不能近女色,因為女體屬陰,承受不了火陽之氣的陽氣。果然如此。
  戰湛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寒非邪不知道多少次地在腦海裡呼喚天芥神書,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你若是再不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寒非邪在腦海裡發出最後通牒。
  ——我即使出來,你也不會對我客氣的。
  天芥神書終於熬不出,出來了。
  寒非邪沒接這個茬,問道:蟲人怎麼救?
  ——不知道。
  天芥神書說完就感覺到寒非邪壓抑的怒火,忙解釋——
  真的不知道。至今為止,還沒有任何解救的辦法。
  寒非邪見識過天芥神書的博聞強識,若是連它都不知道辦法,也許這個世上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寒非邪和戰湛從屋子裡出來,破折號一看到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結果,反過來安慰他們道:“巫法大陸的東西,我們不熟悉,等抓到巫法大陸的人就好了。”
  戰湛道:“抓到了嗎?”
  “他們十分狡猾。”破折號道,“之前孔師妹在山上抓到了幾個,可惜沒等我們審問,他們就自行了斷了。”
  戰湛聽得直皺眉,“連白夢山也不放過,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破折號道:“這個我知道。在抓住他們之前,孔師妹曾偷聽到他們的談話。聽說巫法大陸因為他們不斷研究藥人和蟲人,已經變得烏煙瘴氣,環境惡劣。他們來神劍大陸就是想將神劍大陸的人都變成他們的奴隸,然後將我們大陸占為己有。”
  “無恥!”戰湛怒道。
  “卑鄙!”破折號附和。
  “無恥之極!”
  “卑鄙之極!”
  戰湛道:“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們揪出來,消滅他們!”
  破折號沒說話。
  戰湛道:“你剛剛不是接得很愉快嗎?怎麼突然不說了?”
  破折號道:“罵人比較爽。”
  “……”
  戰湛和寒非邪走到門口,雲霧衣正在聽彙報,見他們出來,立馬問道:“你們認識一個叫做石理東的人嗎?”
  戰湛一怔道:“我師父,試煉師師父。”
  雲霧衣恍然道:“怪不得我覺得有點耳熟。”
  “他怎麼了?”戰湛生怕又得到什麼壞消息。
  雲霧衣道:“他佔據了萬萬獸界與騰雲帝國交界的德利鎮!”
  戰湛疑惑道:“為什麼?”
  “原因不明,不過他指名讓你前往。”雲霧衣皺起眉頭,“恐怕是個陷阱。”
  “不會。”戰湛否定,“我師父不會害我的。”
  雲霧衣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現在是一國之君,豈能以身涉險。”
  戰湛道:“有寒霸在。”
  雲霧衣還是不肯鬆口。
  “夫人若是不放心,就再加老夫一個吧。”秦願雙腳在花草上虛踏了幾下,緩緩地落在眾人面前。
  戰湛感慨道:“不愧是超級世家的老家主啊。”出場都經過設計的。
  雖然不知道戰湛因何說這句話,但這句話聽起來還是挺舒服的,秦願瞄了他一眼,“你們幾時啟程?”
  戰湛捨不得雲霧衣,卻知道石理東這麼急著找自己一定有原因,不敢耽擱,“擇日不如撞日。”
  “好,那就立即啟程。”秦願拍板。
  戰湛急了,“不是,我是說,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明天再走?”
  秦願黑著臉。
  寒非邪道:“聽他的。”
  秦願臉更黑。
  雲霧衣的臉色倒是好看起來。
  
  無論如何,戰湛都爭取到了半天的休閒時間。他領著寒非邪去找藍太章。
  寒非邪道:“你娘說她自有主張。”
  “我娘是我娘,她會在朝政上扳倒他。但現在是你,你娘和你爹,難道你不想知道藍月眉當初做了什麼嗎?”
  寒非邪抿著唇沒說話。
  戰湛眼珠子一轉道:“你在害怕?”
  寒非邪面無表情地反問道:“我怕什麼?”
  “你怕聽到你不想聽到的消息。”雖然齊昂軒說藍月眉破壞了寒雲飛和秦雅容的婚姻,可事實真相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也許事實並不似他們想像的那樣。
  寒非邪道:“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為什麼?”
  “不管真相是什麼,都不會改變我娘和我爹的結局,也不會改變我的童年!”
  
  


244

244、通天仙境(六) ...


  “你打算就這樣白白地放過他們?”戰湛道,“萬一他們真的是造成你娘和你爹分手的罪魁禍首呢?想想你娘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日子,你……就算走也要說一聲啊。”
  他剛剛嘀咕完,就看到寒非邪又回來了,“藍太章住在哪裡?”
  “……”
  
  雲霧衣體諒藍太章年邁,將他安排在離皇宮很近的官邸,每天上下班方便。現在便宜了戰湛和寒非邪,尋仇也很方便。
  藍太章、藍巍和藍雋遠猶不知煞星上門,三人坐在涼亭裡一邊喝酒一邊商討國事。
  藍巍對藍雋遠道:“聽說張毅遼有意出山。他曾任戶部侍郎,深受先皇寵信,論資歷遠在你之上,若他重新入朝,雲霧衣必迎以戶部尚書之位,有些棘手。”
  藍太章擺手道:“他深受先皇寵信,必受雲霧衣疑忌,十有□不會被接納,不必多慮。倒是衛家兄弟近來廣招門客,有意與我們分庭抗禮,不可不防。”
  戰湛聞言十分惱火。騰雲帝國正處於生死存亡的要緊關頭,外有巫法大陸虎視眈眈,內有雲牧皇興風作浪,可藍家心心念念的仍是勾心鬥角的權力之爭,叫人無語。
  他們談來談去都是朝政,半句不提麒麟世家,讓寒非邪失去耐性,直接跳入涼亭。
  亭中三人嚇了一跳,正要叫侍衛,看清來人方松了口氣。
  藍太章道:“原來是寒山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藍雋遠發現他臉色不佳,問道:“難道是孔姑娘病情有變?”
  寒非邪冷冷地盯著藍太章道:“藍月眉怎麼嫁給我爹的?”
  藍太章眼角的褶子齊齊一顫,奮力地抬起厚重的眼皮,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道:“她對你爹一見鍾情。正好你娘過世,所以我便允了這門婚事。”
  寒非邪道:“我娘和我爹怎麼會分開?”
  藍太章道:“我聽說你娘背著你爹在外面有了人……”
  “人”字與一個響亮的巴掌同時響起。
  藍太章被一掌摑到圍欄邊,差點翻出去。
  藍巍和藍雋遠大驚,齊齊上前攔住寒非邪。藍雋遠怒道:“寒非邪!我爺爺敬你年少英雄,才坦然相告,你竟出手傷人?!”
  寒非邪道:“一大把年紀還滿嘴胡說八道,不該打麼?”
  藍雋遠道:“你怎麼知道這不是事實真相?”
  寒非邪道:“事實真相就是,藍家受麒麟世家指使,挑唆我爹我娘的感情,將藍月眉安插在我爹身邊,想要顛覆寒家!”
  藍雋遠氣得臉色刷白,“血口噴人!”
  “是我血口噴人,還是真相如此,我想藍大人最清楚了!”寒非邪直接抓起藍雋遠和藍巍丟了出去。
  兩人落腳點剛好在戰湛身邊。
  戰湛伸手按住又要往前沖的兩個人,笑眯眯道:“放心,寒霸下手有分寸的。”
  藍雋遠道:“你保證他不會傷害我爺爺?”
  “我的意思是說,不管寒霸做什麼,都算有分寸。”
  “……”
  藍雋遠和藍巍搶攻戰湛,戰湛氣定神閑地應付著。白夢山、青紋世家、麒麟世家……多少超級世家都闖過來了,藍家這樣的對手對戰湛來說,實在是小兒科。
  
  那一邊,寒非邪拎起藍太章的領子,將他抵在亭柱上,陰森森地問道:“你爹和我娘是不是你下手拆散的?”
  藍太章不停地咳嗽著,就是不說話。
  寒非邪手指微微用力,“實話實說,我放藍雋遠一條生路。”
  藍太章這才正視他,“世間人,都是這樣。不管出生好處,如何成長,一旦加入超級世家,便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唯我獨尊!”
  寒非邪蹙眉。
  “你要知道,好,好,好,我告訴你。不是。你爹與你娘的事情與我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娘是誰,你娘和你爹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你娘死了,我女兒看上了寒雲飛,執意做填房。寒家是什麼景況你很清楚,嫁入寒家等於與麒麟世家為敵,你可知道這些年我們與寒家一起頂住了多少壓力?”
  “你沒有說實話。”寒非邪面無表情地說。
  藍太章一怔,整個人已經被寒非邪提了起來。
  寒非邪道:“麒麟世家已經在超級世家除名,你想陪葬嗎?”
  藍太章面容一緊,雙手抓著他的手腕,掙扎著想下來。遠處,藍雋遠和藍巍發出一聲暴吼,顯然是看到了這邊的情景,卻依舊被戰湛攔著。
  寒非邪將人放下,卻得到一聲冷笑,“這裡是騰雲帝國,你以為雲霧衣會由著你亂來嗎?”
  遠處又爆出大喊聲,不過這次是戰湛。
  “別擔心,你婆婆一定向著你。”
  寒非邪假裝沒有聽到“婆婆”兩個字,盯著藍太章道,“最後一次。”
  “……”藍太章看著他慢慢地伸出手,卻不是朝著自己,而是朝著背對著這個方向,正與戰湛糾纏的藍巍。“住手!”藍太章大喝一聲。
  一道火陽之氣射出,將毫無防備的藍巍瞬間打飛,連正在對敵的戰湛都沒有反應過來。
  藍太章雙目赤紅,“畜生!”
  寒非邪再次抬手,這次瞄準藍雋遠。
  “是麒麟世家!”藍太章的嘴巴終於被撬開!他憤怒道:“是齊翠蘭那個妖婦看中了月眉,月眉她自己又……”
  “我問的是我爹和我娘。”
  “他們的事我不清楚。”藍太章見寒非邪臉色一變,補充道,“你娘的事……我也是聽說的。不信你可以去問你爹,他和月眉相識是否在你娘過世之後。”
  “我娘沒有過世!”
  藍太章愣了愣,隨即苦笑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不管秦雅容與寒雲飛當初是怎樣一筆賬,都與藍月眉無關了。
  外面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戰湛一把抓住幾近瘋狂的藍雋遠,將他按在石頭上,居高臨下地說道:“冷靜!”
  藍雋遠冷靜下來,“陛下!該冷靜的是你。放手。”
  戰湛道:“放開之後你保證不動?”
  藍雋遠斜眼看著從外面沖進來的侍衛團以及被護在中央的雲霧衣,淡然道:“我保證。”
  戰湛狐疑地鬆開手,藍雋遠果然一動不動地繼續躺著。
  “陛下。”雲霧衣領著人沖過來,先查看戰湛有沒有受傷,見他完好無損才放心,轉而看向藍太章。
  藍太章被寒非邪折騰了這麼久,頭髮也散了,衣服也亂了,看上去十分狼狽,唯有氣勢還在,說話聲音中氣十足,“王妃來得十分及時。”戰不敗被封為佐王,加封攝政王,雲霧衣自然成了王妃。
  她道:“我聽說這裡發生了一些誤會。”
  藍太章看了寒非邪一眼,默認了,順便給了寒非邪臺階下,“是誤會。”
  寒非邪卻不想下,冷冷地說道:“我不認為是誤會。”
  藍太章皺眉道:“寒山主口口聲聲說我女兒破壞令尊令堂的婚姻,可有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的。”秦願負手進來,氣勢洶洶。
  藍太章這次臉色才是真真正正地變了。
  “十六年前,我女兒被人下毒,變得癡癡呆呆,而她的夫婿卻抱著別的女人風流快活,現在你竟然還敢誣陷我女兒婚後不貞,與人私奔。這筆賬,我早就想好好清算了!”秦願知道藍太章說秦雅容出軌的事,可見比雲霧衣還早到。他越想越生氣,怒極拂袖,涼亭坍塌。
  關鍵時刻,藍太章被寒非邪拎了出來。
  就這樣壓死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秦願道:“這些年來,我從未放棄過追查真相,也從未放棄醫治她,可惜線索始終斷在萬毒世家。幸好蒼天不負苦心人,不久之前,我收到萬毒世家家主的書信,說他抓到了當年偷竊毒藥的叛徒,收買那個叛徒的人就是你!”
  藍太章看看他,又看看寒非邪的,仰天長歎一口氣道:“受制於人,我也是無可奈何。”
  寒非邪想起自己與母親這麼多年的苦難皆是因此人而起,怒從心起,抓起來便是一頓亂打。
  秦願等寒非邪打得差不多了,才將人搶過來,“說,到底是誰主使你的?”
  藍太章吐了幾口血,奄奄一息地說:“齊,齊世,鐵。”
  “你剛剛不是說齊翠蘭?”
  藍太章道:“她,她也有份。是她選中了我女兒,齊世鐵指使我收買萬毒……世家的人。”
  “理由呢?”寒非邪道。
  藍太章道:“我之前……不知道,現在才知道,他是,是想阻止寒家與青紋……世家聯姻。”
  “齊世鐵。”寒非邪恨恨地說完,舉起了手中的麒神劍。
  
  


245

245、通天仙境(七) ...


  “劍下留人。”
  雲霧衣搶身攔在藍太章面前。
  戰湛怕她和寒非邪起衝突,又擠入他們中間,“娘放心,寒霸他只是想收拾劍裡的壞蛋。”
  寒非邪道:“這麼擠著不累嗎?”
  戰湛將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挺累的。”
  寒非邪退後半步,將火陽之氣灌入麒神劍內,將齊世鐵逼了出來。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寒玉清。不知是否是麒神劍重新投入使用的原因,戰湛覺得這次的寒玉清比上次精神了些,眼睛不再是一味的渾渾噩噩,有了些許光彩的樣子,只是人還沒清醒,依舊呆呆的。
  齊世鐵從劍裡出來,還沒鬧清楚狀況,就聽寒非邪冷冷地說道:“秦雅容的毒是你下的?”
  齊世鐵下意識道:“不是我親手……”
  等他察覺失言已經來不及,戰湛道:“那就是他了。”
  齊世鐵還來不及狡辯,又被寒非邪召回劍中,一遍又一遍地用火陽之氣灼燒。並不是每個鬼魂都適合火陽之氣的,齊世鐵就熬不住,沒多久,就在火陽之氣中灰飛煙滅。
  戰湛不知道這個過程,只看到寒非邪眼裡的殺意越來越濃,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心中擔憂,“寒霸。”
  寒非邪慢慢地放鬆手臂肌肉,淡然道:“沒事了。”
  “齊世鐵他……”
  “消失了。”一直默不吭聲的寒玉清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但不等戰湛和寒非邪與他交談,他就鑽入劍中。
  戰湛嘀咕道:“就這麼消失了,會不會太便宜他了。”照他看來,起碼先將滿清十大酷刑上個遍,然後再淩遲處死,五馬分屍……
  寒非邪手指輕輕地撫摸過麒神劍的劍身,“從此之後,這世上絕不會再有麒麟世家四個字。”
  戰湛同情齊昂軒,不知道他是否會對自己一時失言而懊惱終身。
  秦願看不到魂魄,並不曉得齊世鐵這個罪魁禍首剛剛伏誅,仍針對藍太章。
  雲霧衣道:“秦老放心,此事我一定會有一個交代。只是中間的過程,還請容我安排安排。”藍太章畢竟是戰湛這一方的重臣,若貿貿然死在寒非邪或秦願手中,必然會大大打擊戰湛的威信。
  秦願剛皺眉,就聽寒非邪道:“那就請伯母費心了。”
  藍雋遠不甘心地吼道:“藍家為你們戰家出生入死,難道就是這樣的下場?”
  戰湛道:“我擦!我們一開始是政敵吧,逼不得已才聯手的吧。要不是雲牧皇太蠢,寫了一張遺詔砸自己的腳,你們也不會站在我們這邊的吧?哪來的出生入死啊?!”
  藍雋遠道:“你們現在毀了藍家,就永遠也沒有讓我們出生入死的機會了。”
  “你確定是出生入死,不是生死相搏?”為什麼電視劇裡的壞人總是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呢?因為後面的情節發展會證明,當時沒斬掉的小草最後都會跨越物種地成為參天大樹,將壞人給碾死。
  藍太章看寒非邪等人的臉色就知道今日絕不會善了,擺手打斷藍雋遠的話,“罷了。因果迴圈,報應不爽。要怪只能怪我藍家無人,才會落得今日田地。我別無所求,只求山主大發慈悲,留我藍家一滴血脈。所有的仇恨,就由我一人承擔。”
  雲霧衣看著寒非邪。說交情,她和藍太章鬥了這麼多年,翻臉的時候比翻書還多,與藍家聯手也是為了穩定帝國局勢不得已而為之,雖說沒有秋後算帳的想法,但內心多少有些芥蒂,不說寒非邪身後的白夢山、寒家和青紋世家,光憑寒非邪和戰湛的關係,她都願意站在寒非邪的一邊。現在要看的,是寒非邪本人的態度。
  寒非邪盯著藍雋遠,眼底恨意蔓延。
  戰湛倒是有些不忍心。他觀念接受的是當代法律,講究一人做事一人當,沒有株連之說,藍家幹壞事的時候藍雋遠才剛出世,絕不會參與。
  “寒霸……”他剛喊了一聲,就聽寒非邪笑了笑道:“好啊。”
  ……
  咦?
  戰湛錯愕地摸了摸臉。難道自己真的已經傾國傾城到禍水的地步了嗎?他還沒有進讒言呢。
  寒非邪望著藍太章道:“如你所願。”
  藍太章松了口氣。
  秦願不滿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滿懷仇恨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才是真正的折磨。
  寒非邪勾起嘴角,臉色又陡然一變,匆匆與雲霧衣打了聲招呼,抓起戰湛往皇宮的方向跑去,留下雲霧衣等人處理藍家後續事宜。
  他們離開沒多久,藍家上空就有兩道極快的身影閃過。
  
  突發狀況經歷多了,也就成了習慣。戰湛一路被拉著跑,也沒覺得不適,等停下來才感慨一句,“這次總算沒丟下我。”
  寒非邪道:“他們來了。”
  “誰?”
  “通天仙境的人。”
  戰湛緊張起來,“他們怎麼知道你在這裡?”
  寒非邪腦袋裡轉過很多個可能,但沒有證據支持,只能作罷。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禦書房,因為他們只認得這裡,三號正在裡面等著,看到他們進來立刻抽出一封信來,焦急地遞過去。
  戰湛疑惑地接過來,看到信封上的字跡,乾笑一聲道:“字跡這麼清秀,該不會是情書吧?”
  ……
  看到寒非邪的表情,他自覺閉上嘴巴,抽出信,還來不及看就被寒非邪一把搶了過去。
  “不會有情書的……”戰湛嘀咕了一句。
  “你很遺憾?”寒非邪心不在焉地問。
  戰湛道:“我遺憾你就寫?”他等了半天沒聽到寒非邪回答,便湊過去看信。
  寒非邪將信遞給他,“朱晚說通天仙境的人又回去過。他懷疑齊昂軒和他們有過接觸。”
  戰湛抬頭道:“他不會把你賣了吧?”這就能解釋為什麼通天仙境的人出現在這裡。
  寒非邪道:“我們即刻動身去找石理東。”
  “你外公……”
  “帶著反而累贅。由他在騰雲帝國坐鎮,你也可以放心一些。”
  “他會生氣的。”
  “……別讓他找到就好了。”
  “好。”
  
  好個頭!
  戰湛再一次後悔自己一時鬆口造成的嚴重後果——
  相當嚴重。
  他翻身騎在寒非邪的身上,雙手抓著他的脖子,用力地搖晃,“節制,你懂嗎?!”
  寒非邪睜開眼睛,“你還要?”
  “要你個頭啊!我們在逃跑啊,在趕路啊,爭分奪秒啊,你居然還有心情做……”
  寒非邪道:“我怕我恢復劍神狀態。”
  “……那有必要做這麼多次嗎?”
  “鞏固一下。”
  “……”
  “而且你沒有痛感,不用擔心。”
  “誰說我沒有痛感……”戰湛吼完又愣住,呆呆地摸了摸屁股道,“奇怪,為什麼我會覺得痛?而且感覺越來越真實……”
  寒非邪揚眉道:“難道之前你都覺得不真實?”
  “呃。”戰湛猶豫的一瞬間,兩人的體位已經顛倒過來。
  “我們應該更真實一點。”
  戰湛剛要抗議,就被寒非邪拉了起來,“快點穿衣服,我們走。”
  “……”戰湛抱著衣服,驚恐道,“你還想打野戰?”
  “我很想,不過要等下一次了。”寒非邪道:“他們追上來了。”
  
  雖然屁股有點痛,但戰湛體力驚人,跟著寒非邪跑了大半夜也不覺得累。等他們停下來的時候,德利鎮已經遙遙在望。
  戰湛道:“我有種預感。”
  “嗯?”
  “我們這次會碰上好事。”
  “比如說?”
  “暫時想不出來。但是我覺得,應該沒有比帶著一個一動就痛的屁股跑了大半夜更淒慘的事情了。”


246

246、通天仙境(八) ...


  寒非邪和戰湛進德利鎮的時候,天濛濛亮,路上沒什麼行人,到處都靜悄悄的。
  戰湛搓了搓胳膊道:“師父在哪裡?”
  寒非邪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冷?”
  “咦?你不說還不覺得。”戰湛吸了吸鼻子,道,“我覺得我最近好像從自動擋變成手動擋了。”
  寒非邪閉上眼睛感應了一會兒,便朝小鎮的北面走去。
  戰湛道:“成為劍神之後,系統會自動獎勵感應式導航儀嗎?”
  寒非邪不解地揚眉。
  戰湛道:“你怎麼知道往哪邊走?”
  “感覺。”
  “直覺還是我師父的體味?”
  “我感覺到了蔚雪痕的位置。”
  “……啊啊啊!”戰湛恍然。要是寒非邪不提起,他差點忘了這號人物。這太不應該了,不管怎麼說蔚雪痕也是九幽寒地的主人,當世有數的劍聖之一——雖然他出現至今唯一的作用是貢獻出了碧炎金蓮心。
  寒非邪帶著戰湛來到一座古樸的大房子前,推門而入。
  門沒有鎖,應聲而開,濃郁的草藥味迎面撲來,讓戰湛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誰?”
  蔚雪痕的聲音從裡面冷冷地射出來,猶如一道利劍,叫戰湛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蔚前輩。”寒非邪悠悠然地挪到戰湛面前。
  戰湛頓時感到渾身一松,那股讓自己動彈不得壓力隨之而散。
  一道身影從屋頂掠過,隨即落下。
  戰湛覺得更冷了。
  蔚雪痕看到他們,點了點頭道:“你們來了。”
  戰湛道:“我師父沒事吧?”
  蔚雪痕道:“他們在等你。”
  寒非邪路過他的時候,悄聲問道:“你做到了?”他指的是讓石理東幫忙培植碧炎金蓮的事。
  蔚雪痕面色不悅,“你管得真寬。”
  “看來沒有。”寒非邪滿意地點點頭。
  “年紀輕輕晉級劍聖實屬不易,”蔚雪痕的聲音從他身後慢慢地傳過來,“但少年成名更易迷失自我。不驕不躁才為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寒非邪道:“我本性如此,不驕不躁才是迷失自我。”
  蔚雪痕愣了愣,若有所得。
  
  戰湛和寒非邪走入後堂,唐裕和田馨兒才剛起來,看兩人眉來眼去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已經越過了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階段,直達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師兄?!”
  唐裕和田馨兒看到戰湛都是心頭大喜。要知道這些日子他們一直跟著石理東等人埋首萬萬獸界,每日都與草藥、魔獸打交道,哪裡有機會見到旁人?他們正值玩鬧的年紀,自然有些受不住。
  看著他們的眼神,戰湛很愧疚,早知道應該買幾串糖葫蘆來哄哄他們的。看來他這個師兄當得還是失敗啊。
  “師父起來了嗎?”戰湛問。
  唐裕道:“石師父與莫師父都是一夜未眠。”
  他們正說著,就看到東廂的門開了,石理東和莫天河一前一後走出來。石理東看到戰湛和寒非邪,先一驚又一喜,叫道:“你們怎麼來得這麼快?”
  戰湛嘴甜,笑道:“師父想見徒兒,徒兒當然要馬不停蹄地趕來。”絕不能讓他們知道是被通天仙境的人追著來的,太沒面子。
  石理東十分受用,“這就對了這就對了,當初我做徒弟的時候,也是這麼孝順師父的。想當年我……”
  “你們一路舟車勞頓,一定很辛苦,進來說話吧。”莫天河朝戰湛他們招手。
  戰湛感動地想:這就是找一群師父的好處了。雖然會提高二貨師父的命中率,但同時也能增加不二的師父的出現幾率。
  他們跟著莫天河進房間。
  莫天河道:“你應該有很多問題要問吧?”
  戰湛道:“幾位師父為什麼會佔領德利鎮呢?”
  莫天河擺手道:“我們只是試煉師,要一個小鎮做什麼。我之所以守在這裡,是為了守護這裡的一種溫泉。”
  戰湛道:“溫泉?”難道他們想開個溫泉山莊當副業?
  莫天河道:“你還記得當初我們一起進萬萬獸界之前,曾經在這個鎮上遇到過的一位官員的女兒嗎?”
  戰湛沒什麼印象,但被他這麼一問,不得不冥思苦想。
  寒非邪倒是記起來了,“當時水藥皇也在,那位姑娘叫阿鳳?”
  莫天河道:“就是劉鳳。她當時不知吃了什麼藥,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時而發呆時而發癲。理東雖然用藥緩解了她的症狀,卻不能根治。在這期間,我們堅持不懈,不斷研究,終於研製出了一種能夠清除她體內毒素的草藥。只是這種草藥是幾種草藥綜合培植而成,對培植環境的要求極高,我們找了許久,才發現只有這裡的溫泉溫度適中,水質也好,最適合培育。只是這個小鎮隸屬於騰雲帝國,小鎮鎮長視溫泉為己物,不同意我們使用,我們無奈之下只好讓蔚雪痕將小鎮奪下來了。”
  這個故事狗血之中帶著幾分勵志,勵志之中有幾分狗血。
  戰湛道:“蔚劍聖真的是相當好用啊。”
  比起他來,寒非邪顯然更能抓住這件事的重點,“你能清除藥人體內的毒素?”
  “藥人?”
  戰湛和莫天河都愣了下。前者是沒有將劉鳳與藥人聯想到一起,後者是不知藥人為何物。
  寒非邪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石理東立馬跳出來道:“沒想到巫法大陸竟然敢染指我神劍大陸!更沒想到麒麟世家竟然成了巫法大陸的奸細。”
  戰湛道:“我必須為齊世鐸先生澄清一下。他只是好色又愚蠢,被人利用,奸細這麼高級的名詞他用不上。”
  莫天河感歎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麒麟世家今日的下場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石理東道:“那蟲人又是怎麼回事?”
  戰湛將蟲人的症狀一一形容。
  石理東與莫天河對視一眼,“這蟲子倒像是傳說中的白絲食人蟲。”
  寒非邪眼睛一亮。白絲食人蟲乃是復活藥中的一味,他本不敢確認出現在天都城的蟲子就是,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收集,沒想到兩位專家都如此認為。
  “這蟲是有剋星的。”莫天河道。
  戰湛精神一震!要是白絲食人蟲有剋星,那麼孔妍姿他們就有救了!
  “什麼剋星?”他問。
  石理東和莫天河異口同聲道:“碧炎金蓮。”
  ……
  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算是懂了。
  戰湛激動地說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回去救人吧!”
  石理東道:“等等,這事不能操之過急。首先,我們還不能確定那蟲子是否一定是白絲食人蟲。縱然是此蟲,我們也僅知道碧炎金蓮是它的剋星卻不知道如何使用。三來,這碧炎金蓮……我們還沒有大批量的研製成功。”
  戰湛不通道:“沒研製成功,蔚雪痕會聽你們使喚?”
  “我說的是沒有大批量研製成功,一部分自然也是有的。但是對付蟲人的解藥還要研製,也不知夠不夠。”石理東說著說著,人就走了。
  莫天河對戰湛和寒非邪解釋道:“他就是這樣,一說到煉藥,就什麼都不顧了。”
  戰湛道:“我朋友變成了蟲人,急需救助,師父能不能幫幫忙,救救他們?”
  莫天河道:“救人之事,義不容辭。只是他們人不在此,我們不好對症下藥啊。”
  戰湛跳起來,“我把他們帶過來!”
  
  


247

247、通天仙境(九) ...


  他難得著急,嘴裡這麼說著,人就要走,走了半路才發現寒非邪仍留在原地,不解道:“寒霸?”
  寒非邪凝眸,一瞬間似有千言萬語,又咽了下去,“走吧。”
  戰湛敏銳地抓住他的胳膊,“是不是通天仙境的人……”
  “他們不是問題。”寒非邪頓了頓道,“即使他們不來找我,總有一天我也要去找他們的。”
  “為什麼?”
  “因為那裡可以走得更遠,看得更高。”
  “……”戰湛深深地感受到了宅男和精英男的差距。
  寒非邪帶著戰湛從宅子裡出來,臉色凝重地望著南方,“如果真的遇到他們,記住,一定要留在我的身邊。”
  戰湛頷首,“好。”
  寒非邪心裡仍是不安。他的確很想去通天仙境,那裡是劍神們的歸處,比神劍大陸更高的存在,是每個修煉者都夢寐以求的地方,但是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戰湛離劍神太遠,他不能保證自己是否能夠帶他一起走,更不能保證在通天仙境保護他的安全。因為這些考量,他才暫緩去通天仙境的計畫。
  戰湛隱約感覺到他的想法,只是寒非邪不說破,他就裝不知道。太習慣於寒非邪在身邊的後果就是,無法想像他離開後的日子,因此,他只能裝聾作啞。
  離開德利鎮之後,未免與通天仙境的人碰上,他們故意繞遠路,拐了大半個圈子回崇雲城。
  此時崇雲城的氣氛卻比他們離開時凝重得多,進城時受到嚴格的盤查。戰湛起初是想圖個方便,以免遇到之前的事,誰知比不方便還不方便,最後還是選擇了逃跑一途。
  一路逃到皇宮,皇宮也是門禁森嚴,好在三號正在附近巡視,聽說有人自稱皇帝,忙跑過來看,看到戰湛和寒非邪時,臉上掩飾不住的驚喜。
  “小……陛下。”小公爺喊慣了,一時改不了口,就變成了小陛下。
  戰湛哭笑不得道:“我爹是大公爺,我被喊作小公爺也就算了,現在我爹是攝政王,我最多被喊成小王爺,小陛下是什麼?”
  三號訕笑。
  寒非邪看侍衛中增添了不少高手,問道:“宮中發生什麼事?”
  三號沉聲道:“巫法大陸進攻神劍大陸了!”
  戰湛心頭一悸。
  “紫氣帝國被他們打得潰不成軍,連皇帝和太子都生死不明。他們帝國不少人偷偷跑來國境邊緣求助,朝中正為此事吵得不可開交。”
  戰湛疑惑道:“我在路上沒有聽到風聲啊。”
  “此事事關重大,被公主壓下去了。”
  三號一面說一面將他們領到禦書房,禦書房裡站著一大群人,看到戰湛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雲霧衣看到他們,面露喜色道:“陛下,你們來得正好。”
  戰湛道:“是巫法大陸進攻紫氣帝國的事嗎?三號已經告訴我了。”他朝人群瞄了幾眼,藍家三代都不在了,多了好幾張生面孔。
  一張生面孔道:“紫氣帝國與我騰雲帝國土地、人口均不相上下。一旦我們接受他們遷徙,勢必造成國內生產壓力。”
  “鹿侍郎此言差矣。我國正缺少勞動力,若能得到紫氣帝國百姓的補充,正有利於大力發展國內生產力。”
  “這些人,衣食住行樣樣要費心。短時期內難以作用,而時間一長,焉知他們不會思念故國,回到家鄉?”
  雲霧衣被他們吵了幾天,知道他們再怎麼吵也不會有結果,直接打斷道:“陛下,你怎麼看?”
  戰湛道:“我想聽聽常侍郎的意見。”
  常演是跟著戰湛從天都城逃出來的,任刑部侍郎,後來雲霧衣看他幹得不錯,就借戰不敗之手將他升為刑部尚書,做了一把手。他在六部算老人,講話十分有分量。“陛下,紫氣帝國與我國相鄰,平日裡或有摩擦,那也是我們神劍大陸自己的事。巫法大陸大舉來襲,其意圖是侵佔我神劍大陸!如今,我與紫氣帝國已是唇亡齒寒,互相依存的關係,決不可袖手旁觀。”
  衛隆也道:“巫法大陸最擅長的手段是蠱惑人心,如讓他們將紫氣帝國籠絡過去,我們也就岌岌可危了。”
  衛興等人都點頭。
  戰湛掃了一眼,就知道在場哪些人主戰哪些人主和。他走到書桌後面坐下,氣勢磅礴,“這種問題還要討論嗎?”
  其他人眼巴巴地看著他。
  戰湛道:“紫氣帝國和巫法大陸誰更不易對付?”
  那個鹿侍郎忙道:“自然是巫法大陸。巫法大陸神秘莫測,實在不宜與之為敵啊。”
  戰湛冷笑一聲道:“你這是欺軟怕硬啊。”
  鹿侍郎被說得面上一紅。
  “巫法大陸有多麼無恥無良無德大家都知道,不知道的請對著蟑螂自行想像!想我神劍大陸,人傑地靈,隨便曬個太陽月亮就能吸收日月精華,怎能被巫法大陸那群藏頭露尾的東西給玷污?”戰湛憤慨地揮手道,“我承認,紫氣帝國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比起巫法大陸來,它立馬就高尚了!找戰友怎麼說也要找個層次相近的,紫氣帝國差是差了點,比起巫法大陸還是好不少的。大家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禦書房沉默了一會兒。
  衛興道:“臣立刻著手準備迎接紫氣帝國使臣。”他是禮部尚書。
  鹿侍郎也開口道:“臣會想法安置難民。”
  他們兩人一開口,其他人也紛紛跟進。
  戰湛肅容道:“決不能讓巫法大陸的人踏入我神劍大陸半步!”
  “陛下,紫氣帝國大半在他們手中了。”
  “……那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會議最終在戰湛的堅持下達成一致。
  散會後,雲霧衣欣慰地摸著戰湛的頭,“寶貝今天真氣派,娘都被鎮住了。”
  戰湛謙虛道:“我跟娘學的。”
  “娘可沒你說的好。”雲霧衣頓了頓,從懷裡掏處一封信給他。
  戰湛打開一看,發現竟然是雲牧皇寫的。
  “他有意求和。”雲霧衣道。
  “娘怎麼答覆的?”
  她道:“神劍大陸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再添戰火。我已經讓二號帶著使節前去交涉,希望能夠休戰,專心對付巫法大陸。”
  戰湛想起雲牧皇腦袋裡的蟲子,緊張道:“糟糕!雲牧皇也是蟲人。他會不會被巫法大陸控制?”
  雲霧衣一驚,立馬派人去追三號他們。
  戰湛見她擔憂,連忙說出石理東他們有可能可以解救蟲人和藥人的事。
  雲霧衣聽得眼睛一亮,感慨道:“若是如此,真是太好了。孔姑娘她……”
  “娘,我和孔師姐是清白的。”戰湛生怕她再亂點鴛鴦譜。
  “那你和誰不清白?”
  戰湛偷瞄寒非邪。
  寒非邪立刻走到他身邊。
  雲霧衣道:“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是長是短,端看你怎麼對待。一個決定可能影響一時也可能影響一世,若涉及自己以外的人時,更需謹慎再謹慎。”
  戰湛有點緊張有點羞澀又有點害怕地低聲說道:“娘,我是認真的。”
  雲霧衣看向寒非邪,“山主呢?”
  寒非邪道:“今生今世,我只認定他一人。”
  “你已是神劍大陸第一人,當知這句話的分量。”
  “言出必行。”
  他四個字說得鏗鏘有力,連雲霧衣也為之動容。她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就將我此生最重要最心愛的寶貝交給你。還請山主珍之重之!”
  
  


248

248、通天仙境(十) ...


  ……
  幸福來得太快太突然太讓人措手不及的結果就是在丈母娘和兒婿越看彼此越順眼的時候,第一男主角始終保持著呆若木雞的癡呆狀。
  直到寒非邪將他拉出禦書房他才回過神來,“寒霸,我娘剛剛是不是……”
  “是。”
  “她為什麼……”
  “想通了。”
  “怎麼做到的?”
  寒非邪道:“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不行!”戰湛鬆開他的手往回跑,“不問個清楚明白我不安心。”雖然這麼說有點杞人憂天,但很多誤會、陰謀和慘劇都是溝通不良造成的。他必須將隱患扼殺!
  
  雲霧衣剛翻開奏摺,就感到一陣疾風迎面吹來,隨之一個陰影覆在桌面上。她抬頭,就看到戰湛一臉糾結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她站起來,手臂橫過書桌,關切地摸摸他的額頭。
  戰湛道:“娘剛才那些話是真心的?”
  雲霧衣手頓了頓,收回來道:“你怕娘表面上一套背地裡一套,對寒非邪不利?”
  “我不是這個意思!”戰湛忙解釋道,“我是怕娘為了我委屈自己。”
  “娘的確是啊。”
  “……”
  雲霧衣見戰湛哭喪著臉,微微一笑道:“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你那麼喜歡他,怕是比喜歡娘更多吧?”
  “不是的。”戰湛否定的語氣任誰都能聽出底氣不足。
  雲霧衣看著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以前怎麼看不出你這麼外向呢?”
  “外向?”
  “女生外向。”
  “……”儘管被寒霸壓在了下面,但那是寒霸啊,戰湛覺得除了這點之外,自己還是很男子漢的。
  “不管怎麼樣,娘就一句話。”雲霧衣繞過桌子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頭道,“天下父母總是希望自己子女好的。今天的讓步娘也不知道是對是錯,希望有一天你能證明娘沒有做錯。”
  戰湛撲過去,將她扯入懷裡,動情地說:“放心,我一定會證明娘是對的!”
  “娘看得出寒非邪不是薄情寡義的人,不過世事多變,你還是要留心,一定要抓緊他。”雲霧衣說完之後覺得有些彆扭,自己明明生了個兒子,怎麼操的卻是生了個女兒的心呢?
  戰湛倒沒覺察出不妥,信誓旦旦地應了。
  
  救人如救火,事不宜遲。戰湛將要解救的蟲人統統找囚車裝起來,寒非邪寫信給朱晚,告訴他試煉師可能研究出解藥的消息,讓他帶上留在麒麟世家剩下的蟲人一起去德利鎮。其實他寫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他決定是否將此事告訴水赤煉。水赤煉手裡有不少藥人,若能用來對付巫法大陸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只是水赤煉城府太深,能不能靠得住還有待朱晚觀察。
  由於巫法大陸進攻神劍大陸,作為兩大陸之一的皇帝,戰湛不得不留下來鎮守大本營,護送蟲人的事就交給衛隆和七八號去辦。
  寒非邪是劍神,也是神劍大陸最大的靠山,自然也要留下來坐鎮。
  其後,朝中上下在雲霧衣的明示暗示下終於達成一致意見,聯合紫氣帝國共抗巫法大陸。騰雲帝國打開國門收容來自紫氣帝國難民的同時,還積極派出援軍潛入紫氣帝國救援和打探消息。
  與此同時,雲霧衣以戰湛的名義發出檄文,聲討巫法大陸!
  一時間,紫氣帝國被攻的消息如洪水一般蔓延至大陸各處,引起反響無數。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聖光與太古大學院的聲明,同聲同氣地表示響應騰雲帝國的號召,勢必與神劍大陸共存亡,不叫巫法大陸再染指半寸土地!再加上一個老大是戰湛的帝光學院和一個老大是寒非邪的白夢學院,神劍大陸四大學院終於聯手!
  各路高手齊聚崇雲城,唯戰湛馬首是瞻,戰湛隱有成為神劍大陸精神領袖之勢。
  對此,雲霧衣看得十分清楚。
  “如今超級世家不是沒有出聲,就是站在你這一邊,他們審時度勢,自然聽你的號令,若是萬毒世家站出來,你再看看如何。”
  麒麟世家敗落,青紋世家後繼無力,九幽寒地不問世事,白夢山總體氣候未成,除去寒非邪這個BUG的話,目前的神劍大陸的確當以萬毒世家為首。
  也不知是雲霧衣未卜先知,還是萬山重與她心有靈犀,她說完這話沒多久,萬毒世家就站出來了。而且一出場就驚天動地,一會兒宣佈萬敏兒與秦文瀚的婚訊,一會兒宣佈秦文瀚入贅,一會兒又宣佈秦文瀚成為萬毒世家的繼承人之一,總之,每次都驚天動地,每次驚天動地的結果卻與巫法大陸之戰沒多大關係,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人轉投萬毒世家麾下。於是,神劍大陸便有了兩個抗巫法大本營。
  但事情的變化遠遠沒有到此結束。
  派去與雲牧皇談判的使者遇害,二號僥倖逃回,卻身受重傷。戰湛聞訊大怒,立刻找來朝臣商量此事。朝中不少牆頭草看出戰湛怒氣衝天,紛紛表示雲牧皇乃是反復無常的小人,不可輕信,當除之而後快。
  但以衛興為首的主見派不贊同,理由是戰湛之前說過的那條,大敵當前,以大陸為重。
  戰湛著實咽不下這口氣,又想顧全大局,十分矛盾。
  雲霧衣在旁指點道:“既然難以抉擇,不如先想想這兩條路都該如何走。”
  戰湛回去想了——用寒非邪的腦袋想。
  寒非邪成為劍神之後,思考方式就變得十分簡潔,“擒賊先擒王,殺了他,他的黨羽自然潰散!”
  戰湛道:“一來一回,太浪費時間了。”
  寒非邪算了算,道:“至多七天。”
  戰湛道:“通天仙境的人還在外面呢,不安全。”
  “他們遲早會找上門的。”這幾天戰湛為對付巫法大陸的事忙得不可開交,他不想讓他分心,所以沒有告訴他,其實他察覺到通天仙境的人似乎已經找上門了,至於他們為什麼沒有出現,他還不知道。也許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
  “這幾天你不要離開我的身邊。”他道。
  戰湛疑惑道:“我不是一直呆在你的身邊嗎?”
  寒非邪道:“我是說三尺距離。”
  戰湛目測兩人的距離,發現已經超出了,立刻警戒道:“你想做什麼?”
  寒非邪摸著下巴道:“說起來,也該練功了。”
  “……能不能想點積極向上的事?”
  “這件事不積極向上嗎?”寒非邪見他滿臉戒備,歎了口氣道,“再不好好修煉,你哪一天才能沖上劍神啊?”
  戰湛沒想到寒非邪對他抱有如此厚望,不敢置信道:“你說,我?”
  “難道你不想跟我去通天仙境?”
  戰湛道:“說實話嗎?能不去是最好的,要是你被抓去,那沒辦法,我只好跟著。”
  “萬一跟不了呢?”
  戰湛愣住,顯然沒想過這個可能。
  寒非邪將他摟入懷裡,柔聲道:“我很害怕。怕自己不管變得多強,總會遇到更強的人,怕自己又保護不了你。眼睜睜地看著你遇到危險卻無能為力的感覺不想再嘗試。哪怕想像,都令我窒息。”
  “……”
  當晚,騰雲帝國皇帝的龍床搖啊搖啊搖。
  “好好,別動,練功!”
  戰湛十分理智地叫停,然後開始吸收寒非邪送過來的火陽之氣。
  寒非邪鬱悶地看著一本正經的戰湛,心裡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找的那個理由會不會……太嚴肅一點了?也許,他應該更加強技術上的交流。
  
  


249

249、通天仙境(十一) ...


  戰湛第一次發現時間可以過得如此緊迫。
  白天處理政務,聽各方消息,研究作戰報告,晚上還要勤加練功——雖然他開始體會到練功的快樂和效果,但睜開眼睛腦袋運動,閉上眼睛身體運動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好在百忙中總算有點令人欣慰的消息傳回來。孔妍姿等人已經順利抵達德利鎮,石理東已經證實他們體內的蟲子就是白絲食人蟲,另一方面,收到朱晚的通知後,水赤煉猶豫再三,終於決定帶著杜如春等人尋求試煉師的幫助,可以說,目前神劍大陸的大部分勢力都嘗試著放下往日的恩怨,學會互相幫助和信任。
  不過,只是大部分。
  雲牧皇斬殺戰湛方面派去的使者之後,生怕戰湛報復,果斷地帶著自己的人馬投靠萬毒世家。如此一來,戰湛若是要對他發難,就必須過萬毒世家這一關。
  萬毒世家似乎也怕戰湛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殺上門,接收雲牧皇之後立刻送上書信和禮物,意思是大敵當前,大家應該放下私人恩怨,聯合起來,維護大陸的和平與安寧。
  戰湛拿著書信對著牆壁一陣亂捶。
  “氣死我了!”
  雲霧衣正和寒非邪坐在院子裡研究從紫氣帝國搜集回來的情報,聞言抬頭道:“寶貝累了吧?來,先喝口茶再發火。”
  “……”戰湛蔫蔫地走回來,看著氣定神閑的兩人,納悶道,“你們都不生氣嗎?”
  雲霧衣淡然道:“生氣有用嗎?”
  戰湛一口氣將茶灌下,“明明是雲牧皇先不守信用先挑釁的,搞得好像我不顧全大局就是我無理取鬧!這還有天理嗎?”
  雲霧衣道:“雲牧皇手裡握著十幾萬的軍隊和三分之一騰雲帝國國土,能提供給萬毒世家人力和物資。萬毒世家怎麼會放過?”
  戰湛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鬱悶道:“一起打麒麟世家的時候,我覺得萬毒世家挺好的。”
  雲霧衣道:“這也是矛盾之一。”
  “矛盾?”戰湛不解。
  雲霧衣瞄了眼寒非邪。
  寒非邪理直氣壯地說:“白夢山是進攻麒麟世家的主力,理當幫助麒麟世家重建。”
  戰湛疑惑道:“齊昂軒出賣你的消息給通天仙境,你幹嘛幫他重建?”
  “重建麒麟世家和幫助齊昂軒是兩回事。”
  戰湛懂了,所謂的重建就是利益瓜分吧?也就是說萬毒世家在麒麟世家利益瓜分時分輸了,所以才想在其他地方找回來,順便給和白夢山走得很近的他使絆子?
  “萬毒世家太小氣了,青紋世家就很大方嘛。”他說完自己也覺得心虛。看秦願最近的動向,顯然想認寒霸這個外孫了,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利益上的得失。“你和外公怎麼樣了?”
  寒非邪斜眼看他,“外公?”
  “我娘都是你娘了,還不許你外公讓我叫外公啊?”戰湛不服氣。
  寒非邪注意到雲霧衣的目光,歎氣道:“我還沒有決定認他。”
  戰湛道:“他也一把年紀了。”
  “他哪裡像一把年紀?”脾氣幼稚像少年,精力旺盛像青年,戰力驚人像壯年。
  “……外貌。”戰湛見六號匆匆忙忙地跑過來,打招呼道,“咦,今天你值班啊?”
  六號道:“陛下,王妃,山主,大事不好!”
  戰湛捂臉道:“我討厭這個開場白。”
  “秦老家主正在打寒老家主。”六號道。
  戰湛腦袋轉了兩圈才明白他說的是秦願揍寒雲飛,“寒老爹什麼時候來的?”
  “就在剛剛。”
  戰湛見寒非邪仍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忍不住推他,“還不過去看看?”
  寒非邪道:“有必要嗎?”
  “萬一寒老爹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定會後悔終身!”戰湛伸手拉他胳膊。
  寒非邪淡然道:“因為沒有親眼目睹他過世的精彩場面?”
  “……不管是什麼原因,去看看再說。說不定他有什麼話要對你說。”戰湛推著他往前跑。
  寒非邪雖然不情願,倒也沒有抗拒。
  等兩人趕到現場,寒雲飛已經一臉血的倒在地上。
  戰湛見秦願怒氣衝衝地站在邊上,忙走過去道:“外公。”
  秦願瞪他,“誰是你外公?”儘管戰湛和寒非邪的關係在皇宮裡不是什麼秘密,他也沒打算承認。
  寒非邪皺眉道:“說了別亂認。”
  秦願聽他口氣不佳,火氣更是一陣陣地往上湧,“誰要認寒家出來的野種!”
  寒非邪面色一變。
  戰湛怕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忙插在中間道:“先看看寒老爹吧!”
  寒非邪和秦願都別開臉去。
  戰湛只好自己蹲下來查看寒雲飛的傷勢。他的手剛一動,寒雲飛就□一聲,睜開眼睛,見到是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寒霸也來了,這邊。”戰湛拉了拉寒非邪的袖子。
  寒雲飛順著他的動作看到寒非邪,眼睛微微亮起,掙扎著開口道:“對不起。”
  ……
  寒非邪眼波微動,卻面無表情。
  戰湛見兩人和解有望,站起來推了寒非邪一把,自己則跑去找太醫。他可不想剛和解就死別的這種狗血劇情在現實中上演。
  這年頭找個好一點的太醫也不容易。戰湛到了太醫院才知道目前宮中太醫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他很熟悉——駱英。
  駱英見到他,眼睛閃亮閃亮的,“陛下?”
  戰湛道:“帶上工具跟我去救人。”
  駱英聞言不敢怠慢,拿上東西就跟著跑。
  戰湛回到現場,寒非邪仍維持著原先的姿勢,寒雲飛倒是坐起來了,看表情還挺精神。他又驚又喜,問寒非邪道:“你出手了?”
  寒非邪道:“揍他?沒有。”
  “我是說救他。”
  “更沒有。”
  “那寒老爹怎麼坐起來的?”
  寒非邪道:“雙手撐地,抬起後背,用屁股支撐大地。”
  “……”戰湛突然驚恐地瞪大眼睛道,“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他們這邊還說著,駱英那邊已經檢查上了。駱英道:“大多數是皮外傷。”
  秦願冷哼道:“你放心,他就算要死也應該死在雅容的手中。”
  一提到秦雅容,寒雲飛就激動起來,並起雙腿朝秦願磕頭,“我不求您原諒,也沒有面目求雅容原諒,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夠再見她一面,一面就好。”
  秦願道:“你當初不信她,如今又何必再來找她?”
  “我錯了。”寒雲飛沒有辯解,只是頭磕在地上不肯起來。
  秦願道:“你要想認錯,就該十幾年前認。你現在已經錯了十幾年,為什麼不繼續錯下去?這樣,對你對我對雅容都好。”
  寒雲飛還想說什麼,秦願卻不想再聽。
  “我不想再看到你,雅容更是。”
  寒雲飛看著秦願離開,臉上充滿了悲哀和絕望。
  戰湛情不自禁地同情他。任何人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都會叫人忍不住同情,不管他有多壞多可惡。他一邊讓駱英扶他找間客房休息,一邊注意寒非邪的臉色。
  寒非邪道:“巫法大陸要進攻騰雲帝國了,你還有心情管閒事。”
  這句話果然轉移了戰湛的注意力。“巫法大陸要進攻騰雲帝國?”
  寒非邪道:“根據傳回來的消息分析,紫氣帝國已經落入巫法大陸的手中,其中……”
  他剛說到一半,就看到六號又急匆匆地跑過來,“陛下,山主。白夢山的朱總管帶人求見。”
  “朱晚?”戰湛喜形於色,“快快有請。”
  寒非邪有點不是滋味,“為什麼我覺得每次你聽到朱晚的名字就會喜上眉梢呢?”
  戰湛滿臉喜色道:“因為我可以不用動腦筋了!”
  “難道你之前在動嗎?”
  “……”戰湛在心裡默唱: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嗚嗚嗚。
  
  


250

250、通天仙境(十二) ...


  朱晚帶著白夢山大部隊浩浩蕩蕩地趕來,其中最引人矚目的莫過於紫氣帝國第一美人林瑤光。作為本小說中唯一一個能與寒非邪容貌一較高下的大美人,她一進皇宮就令不少侍衛目眩神迷。
  戰湛看到林瑤光也是眼前一亮。不過幾個月的工夫,林瑤光成熟了不少,開始由內而外的散發出女性獨有的嫵媚和妖嬈,縱使雙眼微微發紅,嘴唇微微發白,也難掩天生麗質。
  “師父。”林瑤光一看到寒非邪就跪倒在地。
  寒非邪負手,淡然道:“起來再說。”
  林瑤光抬頭,淚珠欲墜不墜。
  這畫面實在太美,原本想伸手扶美人起來的戰湛突然自慚形穢地站到一邊,默默欣賞。
  朱晚乾咳一聲道:“想必山主對怎樣對付巫法大陸已經有了全盤計畫。”
  寒非邪道:“本來有的,你來之後就沒有了。”
  朱晚疑惑道:“為什麼?”
  “因為湛湛說動腦筋的事情交給你。”
  “……”朱晚無言地望向戰湛。
  戰湛摟著他的肩膀道:“這是組織對你的信任和考驗,萬勿推辭!”
  朱晚深吸了口氣道:“至少上一杯茶吧。”
  
  茶自然是有的,不過上茶的同時,還上了兩隻小魔獸。上茶的丫鬟剛退下,就看到法拉利撒開蹄子興奮地從外面沖進來,進了內殿也沒有止步的趨勢。
  戰湛眼睜睜地看著它一路撲到自己面前,正考慮著要不要隱身避一避,就看到它猛然抬起前蹄,像馬一樣地後仰,然後蹬著後腿往後跳了兩下才放下前蹄,伸出脖子蹭戰湛的手。
  戰湛問朱晚道:“你還能訓練魔獸?”
  朱晚謙虛道:“這種天資是訓練不出來的。”
  阿猛跟在法拉利的後面,看到戰湛和寒霸也很興奮,兩隻拳頭不停地捶著自己的胸口。
  朱晚壓低聲音道:“你們怎麼沒告訴我它和水赤煉有仇?”
  戰湛和寒非邪愣了愣,才想起這件事。寒非邪記起自己當時還向阿猛保證會找水赤煉報仇,卻沒有做到,不禁有些汗顏,正要說什麼,就聽朱晚道:“它單槍匹馬跑去刺殺水赤煉,被杜如春揍了一頓。”
  戰湛拍桌,“水赤煉吃了雄心豹子膽了,老子的寵物也敢揍!”
  “我還沒說完呢。”
  “水赤煉又幹了什麼?”看來他被一起對付麒麟世家時,水赤煉憨厚正義的表現給蒙蔽了。麒麟世家一倒,BOSS的重任再度壓到了水赤煉的肩膀上。
  朱晚道:“法拉利幫忙了。”
  戰湛看向法拉利,有點不滿意,“你不會真的打算談一場跨越物種的戀愛吧?”
  法拉利道:“涼涼和爹還跨越了僧死呢。”
  戰湛道:“但我們沒有跨越物種!我們不但沒有跨越物種,連性別都沒跨越。”
  寒非邪、朱晚:“……”
  法拉利覺得這句話哪裡不對,又想不出來。
  朱晚道:“正好萬毒世家的人也在,一起加入了戰鬥。”
  戰湛知道萬毒世家和白夢山有點不對付,緊張地問道:“他們站在哪一邊?”
  “你覺得萬毒世家和藥皇莊會是好朋友嗎?”朱晚問。
  “……也對。”一個研究毒一個研究藥,能夠共存才奇怪。戰湛道:“可是你不是寫信說水赤煉帶著杜如春去了德利鎮,看來也沒怎麼樣嘛。”
  朱晚道:“我沒有說他們是被一號裝在馬車裡送去的嗎?”
  “……沒有。”這麼精彩的內容怎麼可以不預告?!
  “可能忘了。”朱晚很沒誠意地說。
  阿猛突然捶捶胸口,十分不服氣的樣子。
  朱晚道:“它說下次遇到水赤煉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戰湛道:“算我一份。水赤煉上次追殺我和寒霸的時候,十分盡心盡力,我一直都想找機會‘報答’他的恩情。”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和水赤煉的恩怨也算是化解了一半,畢竟他們和謝巔峰並沒有什麼交情,說要報仇也是看在阿猛的份上。既然阿猛都沒有趁機殺了水赤煉,他們更不會湊這個熱鬧。
  話題回到巫法大陸上來。
  朱晚道:“紫氣帝國國內的形勢十分糟糕,據說劍主級以上的高手不是成了蟲人就是成了藥人。不止如此,巫法大陸還四處焚燒藥材。如今,帝國內部疫病肆虐,卻無藥材可醫。”
  林瑤光擦掉眼角的淚珠道:“紫晶商行在巫法大陸的打壓下一蹶不振,轉明為暗,暗地裡幫助各地百姓,但是也支撐不了多久。山主,陛下,我懇求二位,一定要救救紫氣帝國!”她說著,又跪下了。
  戰湛倒是很理解她的感受。任何一個人聽到自己的祖國變成這樣,都會難以接受。他道:“紫氣與騰雲乃是神劍大陸的兩大帝國,唇亡齒寒,我們絕不會袖手旁觀,忙是一定要幫的,問題是在於怎麼幫。要是師父他們能夠想出克制巫法大陸的辦法就好了。”
  寒非邪道:“不能完全依賴他們,我們必須想出一套對付巫法大陸的辦法。”
  朱晚看著他們,緩緩道:“其實,辦法不是沒有。”
  “什麼辦法?”
  “萬萬獸界。”
  
  萬萬獸界迎來了一場極為重要的談判。談判的雙方是獨角獸和……變異的獨角獸。
  獨角獸的領袖道:“你們要我們帶領魔獸對付巫法大陸?”
  法拉利一改平時的多話,非常深沉地點點頭。
  獨角獸的領袖道:“你們也說他們的蟲子和藥對魔獸無用,我們為什麼還要對付他們?”
  法拉利道:“他們似壞蛋。”
  “這與我們無關。”獨角獸不願多說。
  站在法拉利身後的戰湛立刻將龍旗推了出來。聖光學院是由聖獸開設的學院,在學院的高層中還有幾頭獨角獸,論與獨角獸的關係,在場眾人中再也沒有比龍旗更鐵的了。
  看到龍旗,獨角獸們的眼神立刻溫柔起來。他們能夠感覺到這個青年身上的善良和純潔。
  龍旗道:“我知道我們的要求很冒昧,但是無數無辜的百姓正在遭受他們的荼毒。我相信您和我們一樣,同樣深深地愛著神劍大陸,愛著這片土地。您怎麼忍心眼睜睜地看著這片土地落在那樣殘殺無辜的人的手中?”
  獨角獸的領袖甩了甩尾巴道:“我們很同情你們的境遇,可是我不能用族人的生命去冒險。”
  法拉利憤怒道:“膽小鬼!”
  領袖看了它一眼,沒搭理。
  戰湛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殺到萬萬獸界來呢?紫氣帝國已經淪陷了,下一個是騰雲,等騰雲帝國也滅亡的時候,就是萬萬獸界了!”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們會保衛我們的家園。”
  朱晚道:“淒涼的孤軍奮戰?請不要以為我們是為了讓你們加入戰鬥而危言聳聽,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訴你,萬萬獸界就是騰雲帝國之後的下一個目標。理由很簡單,因為萬萬獸界中隱藏著能夠解救蟲人和藥人的草藥,這些草藥是巫法大陸的人絕對不允許留下的。”
  獨角獸領袖淡然地打斷道:“不管你們怎麼說,我是不會答應的。”
  “你,接嗽我的挑贊吧!”法拉利突然朝前沖出兩步,豪氣干雲地吼道:“我要當獨角嗽的新領袖!”
  ……
  寒非邪帶頭鼓掌,隨即是龍旗、朱晚、戰湛……掌聲像波浪一樣蔓延開去。
  戰湛一邊鼓掌一邊道:“普通話標準點就好了。”差點沒聽懂。
  
  


251

251、通天仙境(十三) ...


  獨角獸領袖居高臨下地看著法拉利倔強地仰起的腦袋,淡然道:“獨角獸的領袖不會讓一個外來者擔任。”
  法拉利眼中閃過濃烈的受傷的情緒。
  戰湛不服氣地站出來道:“害怕就害怕,找什麼藉口!虧你還自稱為聖獸,卻氣量狹小,心胸狹窄,膽小如鼠,連一個晚輩的挑戰都不敢接!”
  獨角獸領袖氣定神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的。”
  油鹽不進啊。
  戰湛有點氣餒了。
  寒非邪道:“既然你不願意和我們攜手,那麼,就與我們為敵吧。”
  ……
  獨角獸領袖愕然地望著他,似乎在想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寒非邪神色很嚴肅,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以免腹背受敵,最好的辦法就是除掉隱患。”
  獨角獸領袖沉默了會兒道:“為什麼一定要拉上我們?”
  “因為只有你們才能驅動萬萬獸界的魔獸。”寒非邪可沒有忘記他們第一次進萬萬獸界時遇到的獸潮是怎麼引起的。
  獨角獸領袖道:“你們不怕我們驅趕他們進入人類的土地?”
  “我不會讓你們有這種機會。”寒非邪身上散發的殺意震驚了愛好和平的獨角獸們。它們不安地互相觀望。
  獨角獸領袖道:“我不會受你的威脅,我們……”
  寒非邪拔出四號手裡的劍朝上劃出一道劍氣,數十根枝椏墜落下來,砸在獨角獸群中。獨角獸們靈活地閃躲開來,憤怒地望著他。
  獨角獸領袖憤怒道:“人類,我會讓你們知道你們的選擇是很不明智的。你們將會承受整個萬萬獸界的怒火!”
  朱晚看出寒非邪的心思,連忙唱白臉,“山主,我也覺得這樣對待聖獸不好。它們並不是懦弱,只是愛好和平,不想離開萬萬獸界參加戰鬥而已。”
  他的話說出了每一頭獨角獸內心的真實想法,讓它們的表情緩和下來——儘管在人類的眼睛看不出這其中的區別。
  獨角獸領袖道:“我同情你們的遭遇,但我們是聖獸,不會參與人類的戰爭。”
  朱晚又道:“我記得所有的聖獸都擁有神諭啟迪吧?”
  不等獨角獸領袖回答,龍旗就點頭道:“是的。這是聖獸與魔獸的最大區別。”
  戰湛暗道:長知識了。他一直以為聖獸和魔獸的區別是前者吃素後者吃肉。
  獨角獸領袖道:“是這樣的。”
  朱晚道:“那麼,讓神來決定獨角獸是否參加這場比賽吧?”
  “神?”
  朱晚拍了拍法拉利的後背道:“它是獨角獸的混血,還未成年,照道理說完全不是成年獨角獸的對手。但是,它今天既然出現在這裡,就一定會有它的原因。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不能否認有可能是神派它來授予新的神諭啟迪。為了證明這一點,你就像真正的聖獸那樣,接受它的挑戰吧!”
  獨角獸領袖發現自己被擠入了死角,可完全找不到話來反駁。其他的獨角獸也很單純,單純得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法拉利趁機道:“我接受了神的旨意,一定會打敗你的。”
  戰湛道:“我當騰雲帝國皇帝之前就有一種被命運選中的感覺,現在,我又有這種預感了。我看好你喲!”
  獨角獸領袖與族人們竊竊私語了一會兒,站出來道:“好吧,如果你們堅持的話。”
  朱晚道:“但是一般的比試太危險太傷和氣,不如……”
  “人類。”獨角獸領袖定定地望著他,它的眼睛不大,卻充滿了純真和正氣,“請不要低估我們的智商。我們同意挑戰是因為你們說的有道理。要決鬥只有一種方式,一對一地戰鬥。”
  朱晚皺了皺眉。
  法拉利已經沖上去,“開始吧!”
  戰湛想拉住它已經來不及,不過眨眼,它就沖到了那頭領袖獨角獸的面前。不得不說,領袖就是領袖,無論是體型、氣度還是……戰鬥力,都遠在法拉利之上。
  雙方剛一交手,戰湛這邊就啞聲了。
  完全不是一個技術層面的較量。
  戰湛拉著朱晚小聲道:“不能這樣下去,我們得想個辦法。”
  朱晚皺著眉頭道:“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
  “耍賴。”
  “……”
  朱晚看他苦著臉,“你不贊同?”
  戰湛道:“我是覺得希望渺茫。”
  朱晚道:“不知它另一半混的是什麼血統。”
  戰湛道:“銀甲鐵狼獸。”
  朱晚眼睛一亮,“真的?”
  “它爹是浪天涯的寵物。”
  “啊……”朱晚說完就沒音了。
  戰湛道:“什麼意思?”
  朱晚道:“銀甲鐵狼獸有一樣很特別的本事,但是,我上哪裡去找浪天涯給它。”
  四號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原來法拉利被獨角獸領袖用角頂了出去,撞在樹幹上,的肚皮還有一道明顯的血痕。戰湛看得心疼,忍不住往前沖了一步,就被寒非邪攔住了。
  寒非邪道:“這是它的選擇。”
  阿猛站在邊上憤怒地咆哮著。
  戰湛被叫得心煩意亂,脫口道:“它還這麼小,還沒成年,我身為它的監護人,有權利阻止這場戰鬥!”
  寒非邪拍拍他的腦袋,“清醒點。”
  戰湛:“……”
  “嗷嗚。”
  一聲狼吼從樹林另一面傳來,叫聲中帶著殺意,讓人不寒而慄。
  原本倒在地上的法拉利突然站起來,重新往獨角獸領袖的方向沖了出去。明明受了傷,可是它看上去比剛才還有精神,連衝擊的力道都比剛才更加猛烈。
  戰湛道:“怎麼回事?”
  “浪天涯到了。”朱晚語露興奮。
  戰湛道:“你是說它爹到了?”
  朱晚道:“銀甲鐵狼獸之間有特殊的感應,尤其是父子,兩頭銀甲鐵狼獸在一起的戰鬥力是一加一大於二。更何況它父親是浪天涯的那頭進階魔獸王。這次至少有一搏的實力。”
  “只是一搏?”戰湛還以為直接能贏了。
  朱晚道:“對方畢竟是獨角獸的領袖,是千里挑一的,法拉利這麼小能夠與它一搏已經很不容易了。”
  果然,那頭領袖獨角獸一開始被法拉利突然爆發的戰鬥力嚇了一跳,適應之後就重新爬回上風。法拉利越來越吃力,腹部的傷口慢慢地淌著血,看得戰湛眼眶一熱,恨不得沖上去幫它抓住那頭獨角獸,讓它揍個痛快!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戰湛焦急地來回踱步。
  遠處,狼吼還在繼續。
  戰湛不耐煩地撓著寒非邪胳膊,“叫叫叫,光叫有什麼用啊,有本事出來幫忙啊。”
  朱晚苦笑道:“這場比賽,它爹只能幫這麼多了。”
  戰湛敏銳地察覺到他話裡的漏洞,道:“什麼意思?難道它娘……”
  正說著,就看到一頭獨角獸從獨角獸群裡走出來。即使戰湛不覺得自己擁有獸類的審美觀,仍被這頭獨角獸吸引了,它皮毛純白無暇,氣質高貴,非常像童話故事裡仙女變化後的獨角獸。
  這頭獨角獸對著法拉利的方向突然低聲細語起來。
  戰湛好感立刻變成負數,想要衝上去擋住,卻被朱晚抓住了。
  “它在幫法拉利。”
  正說著,就看到處於法拉利腹部的傷口神奇地自動癒合,不止如此,而且精神抖擻地跳起來,靈活地閃過領袖獨角獸的攻擊,機敏地轉身將頭頂的角插了過去……
  哦,天,太慘不忍睹!
  戰湛捂住眼睛。


252

252、通天仙境(十四) ...


  人類最偉大的發明是什麼?
  即使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戰湛也不得不承認,是褲子!最好還是能夠抵禦物理攻擊的褲子。怪不得玩家願意對遊戲裡虛擬的裝備一擲千金,關鍵時刻,有一條靠得住的褲子是多麼的重要!
  他慢慢地張開手指,從指縫裡看著獨角獸領袖倒在地上,屁股潺潺流血的慘狀,內心送上無限的同情。就算是聖獸,也經不住被暴菊的慘痛。
  其他獨角獸們嚇了一跳之後,立刻沖上來,想為它治療,卻被法拉利擋住了。它道:“贊鬥還沒有結速。”
  要是戰湛一定會指著剛剛幫法拉利療傷的獨角獸舉例,但獨角獸們的臉皮比想像中更薄,內心雖然焦急憤怒,但聞言還是停下了腳步。
  法拉利問領袖:“你認蘇嗎?”
  獨角獸領袖哼哼唧唧地叫痛。
  法拉利道:“不說話就是認了。”
  領袖虛弱地抬起眼皮,連叫痛聲都忍住了。
  法拉利不知所措地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問龍旗,“獨角獸能起死回生嗎?”
  龍旗心痛地看著那頭獨角獸領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不能。還是快點救它吧。”
  獨角獸領袖還是不說話,其他的獨角獸卻按捺不住了。其中一頭道:“我們願意和你們一起保衛神劍大陸,迎擊巫法大陸,但是不承認它是我們的領袖。”
  獨角獸領袖眼皮子動了動,望著那頭說話的獨角獸,許久點了點頭。
  寒非邪這才朝法拉利使了個眼色。
  “我又不稀罕。”法拉利讓開來。
  獨角獸們立刻幫獨角獸領袖醫治,不過一小會兒,獨角獸領袖又威風凜凜地站起來了,但剛才那一幕實在太經典,以至於戰湛看著它的頭,腦海中印象卻仍停留在那帶血的屁股上。
  朱晚道:“既然各位願意全力相助,那我們也就不客套了,把萬萬獸界的魔獸都叫出來吧。”
  獨角獸道:“我們雖然是聖獸,卻又不能驅使它們,這只有魔獸王才能做到。但是不同的魔獸服從不同的魔獸王,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見朱晚表情不佳,知道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又解釋道,“我們會盡力說服魔獸王們。”
  朱晚立刻露出笑容,“那就拜託了。”
  說服魔獸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獨角獸也要好好計畫,分配任務。
  戰湛看著獨角獸們圍在一起商談,法拉俐落寞地站在邊上,心裡頓時被擰了一下。想當年,他也是這樣,看著同班同學們在父母的懷中撒嬌,自己卻像個異客被排擠在外。他走過去,輕輕地撫摸法拉利的腦袋。
  朱晚道:“剛剛那頭應該是你的母親。”
  法拉利動了動耳朵,沒動。
  朱晚指著明顯受到排擠的一頭獨角獸道:“是那頭。”
  戰湛抓著法拉利的角,依依不捨地說道:“你要去見見嗎?”心裡酸溜溜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有種養了半輩子的孩子突然認祖歸宗的惆悵。
  法拉利動了動腦袋,沒晃掉那只手,“涼涼,你真的要我過去嗎?”
  “真的啊。”戰湛一邊說一邊抓得更緊。
  法拉利和朱晚都無言地看著他。
  戰湛撇嘴,慢慢地放開。
  法拉利小心翼翼地靠近。
  寒非邪拍拍戰湛的肩膀道:“它不會離開的。”
  戰湛道:“說話算數,一定要把它抓回來。”
  “……我是說,它不會主動離開的。”
  戰湛一臉狐疑。因為他不敢保證自己處於法拉利的位置會不會動搖,如果現在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回到原來的世界,見一見素未謀面的父母親的話……
  寒非邪感受到戰湛抓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用力,以為他擔心戰湛,反手將他摟入懷中安慰。
  戰湛悲哀地發現,自己的心態很像一句俗話——女大不中留。小時候撕心裂肺般的渴望終究敵不過身邊人一個溫暖的懷抱。
  “寒霸。”
  “嗯?”寒非邪低頭。
  戰湛嬌羞,掐著嗓子道:“你要好好對人家喲。”
  寒非邪眯起眼睛,“你做錯什麼事了?”
  “……”戰湛瞬間恢復正常,乾咳一聲道,“沒事,嗓子疼。”
  法拉利很快談完歸來。
  戰湛忙問:“怎麼樣?”
  法拉利道:“她問我傷勢怎麼樣,我說沒事。我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她說繼續留在獨角獸群裡。然後我感謝了她的幫助。”
  “就這樣?”
  “就這樣。”
  戰湛道:“感人肺腑,可歌可泣地相認場面呢?”
  法拉利道:“我是魔獸。”
  朱晚見戰湛還是不解,解釋道:“魔獸到一定年齡就會離開父母,尤其是銀甲鐵狼獸,它們是獨居類。”
  戰湛道:“所以在法拉利它爹眼裡,浪天涯就是一團空氣?”
  朱晚:“……”
  獨角獸們很快決定方案,然後與寒非邪等人交涉。寒非邪雖然焦急,卻也知道這種事急也沒有用,與獨角獸約定五天后在德利鎮碰頭後,他們暫時離開萬萬獸界。
  戰湛看法拉利走得很乾脆,一點都沒有不舍的樣子,有點奇怪。他道:“你以前還很在乎它們。”
  法拉利道:“我現在有你們了。”
  戰湛將它一把摟進懷裡。
  朱晚對寒非邪道:“真是母子情深的場面啊。”
  寒非邪道:“你把性別弄反了。”
  朱晚道:“也許是神弄反了。”
  寒非邪看著渾身散發著母性光輝的戰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從萬萬獸界出來,還沒進入德利鎮,就看到一個老熟人。
  浪天涯還是老樣子,幾年的時光並沒有增加他的白頭發。銀甲鐵狼獸乖乖地蹲在他身邊,面無表情——當然,就算它有什麼表情,戰湛他們也看不出來。
  “好久不見。”寒非邪率先打招呼。
  浪天涯道:“沒想到你成為了白夢山的山主,真是後生可畏。你們這次來萬萬獸界,是為了對付巫法大陸?”
  寒非邪道:“浪前輩也知道巫法大陸的事?”
  浪天涯不悅道:“我也是神劍大陸的一員。”
  戰湛道:“你是來加入我們隊伍的嗎?”
  浪天涯道:“我早年與萬山重有些不對付……”
  戰湛鼓掌道:“歡迎加入!相信我,加入騰雲帝國,會讓你真正體驗到賓至如歸!”
  “……不是白夢山做主嗎?”
  寒非邪絲毫沒有隱瞞自己和戰湛關係的意思,表情自然地說道:“我主外,他主內。”
  浪天涯沒聽懂,“沒想到白夢山和騰雲帝國的關係竟然這麼鐵。”
  朱晚暗道:聯姻關係,自然鐵。
  無論如何,浪天涯總算加入進來。
  戰湛好奇心發作,跑到浪天涯身邊問道:“浪前輩知道法拉利和獨角獸戰鬥的事吧?”不然法拉利他爹就不會咆哮了。“為什麼不出來助威呢?”
  “這個嘛。”浪天涯為難地看了自己的老夥伴一眼。
  他的老夥伴甩了甩尾巴,看向別處。
  浪天涯道:“它害羞。”
  “害羞?”
  “它和它孩子的母親有點誤會……”
  法拉利道:“我涼四被迫僧下我的。”
  戰湛鄙視銀甲鐵狼獸:“……”沒想到魔獸世界也有這種令人髮指的禽獸行徑。
  銀甲鐵狼獸道:“剛剛晉級魔獸王的時候,會有一段時間的瘋狂。”
  戰湛道:“這不是對淑女不規矩的理由。”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銀甲鐵狼獸好像變成赤甲鐵狼




253

253、通天仙境(十五) ...


  如果說騰雲帝國和萬毒世家成為了對付巫法大陸的兩個大本營,那麼德利鎮就是最不可或缺的科學實驗基地。除了試煉師之外,大陸的藥皇們在水赤煉的號召下風聞而至,一起投入到研究中來。
  戰湛等人進入德利鎮之後就發現小鎮充滿了學術氣息,隨便一個人走在街上,手裡都拿著書本和藥材。
  戰湛道:“暴風雨來臨之前,每個人都竭盡所能地奉獻自己的力量,將自己的家園佈置得更加堅固。這種場面實在太感人了!”
  四號走了一圈回來道:“石大師他們發了懸賞收集草藥。小鎮上的居民可以採集他們需要的草藥換錢。”
  ……
  戰湛道:“勤勞致富是美德。師父們錢夠嗎?太久沒花錢,差點忘了自己是二代。”
  朱晚道:“有水赤煉在。”
  戰湛道:“……我們去懸賞上多加幾個零吧?”
  
  隨著研究隊伍的不斷擴大,研究所從一個宅院發展到了一條街。石理東等人正忙得不可開交,戰湛等人通過重重關卡才進入到核心。
  石理東正抓著一隻類似猴子的魔獸做實驗。
  朱晚職業病發作,跑過去解說起那只猴子魔獸的由來來。石理東嫌他煩,一把推開他的腦袋,他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其實做這種實驗,用石蹲樹猴不是最好的。因為它們的腸胃和人類不太一樣,最好使用……”
  石理東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剛才說什麼?”
  神軍師畢竟是神軍師,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重點,回答道:“石蹲樹猴的腸胃和人類不太一樣。它們的胃液帶有毒性,腐蝕性更強,不容易中毒也不容易吸收草藥。”
  石理東拍大腿道:“怪不得沒用,那你說用什麼比較好?”
  “魔獸之中,和人類更接近的其實是朱頂土猴。”朱晚剛說完,就被石理東拽著跑了。
  戰湛朝他的背影喊道:“孔師姐和歐陽師兄怎麼樣了?”
  石理東頭也不回地吼道:“問你莫師父!”
  莫師父……在哪裡?
  戰湛看著茫茫人海,呆。
  
  莫天河在研究街最冷清也最重要的地方,用戰湛的理解就是重症病房。孔妍姿、歐陽琳和杜如春都被關在這裡,和莫天河一起的還有水赤煉。
  再次見到水赤煉,戰湛發現他比上次見面蒼老許多,眼角細紋十分明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莫天河也瘦了,兩邊面頰明顯凹了進去,人倒是很精神。
  “目前只能說是有眉目。”他含蓄地說,“蟲子是白絲食人蟲沒錯,也找到了殺它們的辦法,唯一的問題就是它們繁殖的太快。它們本身有互相遏制的作用,所以當體內的蟲子達到一定程度時,就不會再繁衍,但一旦蟲子的數量低於一定的數額,它們就會在短期之內迅速繁殖。”
  戰湛道:“俗話說一物降一物,會不會有什麼專門抑制它們繁衍的藥物,或者溫度什麼的?”
  莫天河道:“這一點我們也想過,只是實驗起來很困難。”
  水赤煉介面道:“蟲子繁衍的時候,會產生很多毒素,令寄主體能下降。我已經用了各種藥物來維持身體健康,目前看效果並不顯著。”
  戰湛道:“那藥人呢?”
  水赤煉臉色一黯道:“已經找到解救的辦法了。”
  戰湛:“……你的表情不像啊。”這感覺就像醫生從手術室出來,對病人親屬哭喪著臉說:“對不起,我把人給救回來了。”太欠扁。
  莫天河和水赤煉共事了一段時間,兩人建立了不太可靠但很實用的同事關係,彼此之間有了一定的瞭解。莫天河幫忙解釋道:“杜如春的情況不太好。他被煉製的時間太長,毒素根深蒂固,解毒反而破壞了他體內的平衡,不但沒有解開,反而讓他陷入危境。”
  杜如春曾在關鍵時刻救過他們一次,戰湛對他的印象很好,“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莫天河歎氣道:“就算有復活藥,也未必有用。”
  “為什麼?”
  莫天河道:“杜如春已經神智不清了。”
  他們身後的屋內突然爆發出一聲狂叫。
  戰湛等人都沒認出是誰的聲音,莫天河臉色一變,轉身沖入屋子。水赤煉攔住要跟進去的戰湛等人,道:“是歐陽琳。他用的藥量過重,有些後遺症。”
  戰湛聽著屋裡斷斷續續的j□j聲,身體一陣陣發冷。
  寒非邪摟著他將他從院子裡拖出來。
  戰湛靠著牆站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決不能放過巫法大陸!”
  寒非邪手指抓著他的肩膀,稍稍用力道:“一定。”
  “還有,歐陽師兄的事情先瞞著朱晚吧。”戰湛擔心朱晚的反應。
  “其實……”寒非邪打算告訴他,朱晚和歐陽琳其實很清白。
  戰湛道:“不過瞞著他也不好,萬一歐陽師兄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朱晚豈不是一生遺憾?寒霸,你說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呢?”
  寒非邪看他入戲這麼深,實在不好揭破,“說吧,讓朱晚自己決定。”
  “嗯。”
  
  按照寒非邪的計畫,他們打算留在這裡等足五天,然後萬萬獸界的聖獸魔獸們一起反攻巫法大陸,但是計畫永遠比不上變化。他們留在德利鎮的第二天,就傳來萬毒世家與巫法大陸正面衝突的消息。
  巫法大陸進攻紫氣帝國是巫法大陸單方面的行動,當時紫氣帝國完全被蒙在鼓裡,來不及反應,所以兵敗如山倒,而這次,萬毒世家作為神劍大陸對付巫法大陸的兩大軍團之一,自然是做了準備,所以這次的意義無論是巫法大陸還是對神劍大陸來說,都是非同凡響。
  兩個大陸都觀望著這場比拼的結果。
  戰湛等人當然也是,他們收到消息之後立即決定前往支援。萬毒世家也好,白夢山也好,騰雲帝國也好,不管他們內部有什麼紛爭和不滿,面對巫法大陸時,他們只有一個身份——神劍大陸的子民。
  出發前,戰湛特意關心了一下朱晚的狀況,生怕他擔心歐陽琳分神,還想勸他如果真的擔心,留下也可以。朱晚表現得很堅強——至少在戰湛的眼裡是,他選擇與他們一道趕赴前線。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見不到歐陽師兄最後一面了。”戰湛道。
  朱晚歎氣道:“只希望莫師父他們能找到解救的辦法。”
  戰湛拍著他的肩膀道:“你真的很堅強。”
  ……
  朱晚狐疑道:“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戰湛道:“我懂,你不用解釋了。”
  朱晚隱約猜到了什麼,但當下也沒什麼心情辯解,也就由著去了。當然,他若是能預見這個誤會會在未來造成什麼樣的後果的話,一定會立刻解釋清楚,可惜他不能。
  
  離開德利鎮之後,萬毒世家和巫法大陸的戰況頻頻傳來,竟然都是喜訊。不是被巫法大陸控制的傀儡中了萬毒世家的毒死了一大片,就是巫師們被嚇退,回撤多少多少裡。
  戰湛讚歎道:“萬毒世家果然有兩把刷子。”
  浪天涯道:“萬毒世家擅長用毒,不用正面迎敵,倒是能克制巫師。”
  朱晚只開心了一次,接下來就開始擔憂,“這些消息與其說是喜訊,倒不如說是誘餌。”
  戰湛道:“你是說,巫法大陸故意的?想引萬毒世家上鉤?”
  朱晚道:“嗯,這些消息聽上去是萬毒世家占了大便宜,但事實上巫法大陸並沒有損失。”
  戰湛細細一想,果然如此。
  朱晚道:“希望萬毒世家能沉住氣。”
  
  


254

254、通天仙境(十六) ...


  作為屹立百年不倒的超級世家,萬毒世家也不是省油的燈。面對巫法大陸不斷使用欲擒故縱誘敵深入之計,他們依舊保持著不驕不躁穩中求勝的狀態,敵退一裡,我進半步,一點點地收回失土。
  朱晚等人聽到更新的戰況並不激烈,才稍稍放心。但是水滴石穿,再小的進步也是進步,等他們回到騰雲帝國,萬毒世家已經進入紫氣帝國境內五百里……
  雲霧衣派人送來加急公文。
  戰湛看完就炸毛了,“我擦!萬毒世家的數學老師是魔法師兼職的吧?七天前寫信約我七天后一起進攻巫法大陸,他沒算過送信的路上要用幾天嗎?”
  朱晚道:“信裡有沒有說你若是不到會如何?”
  戰湛道:“沒有,他們充分地表達了對自己小夥伴的信任之情。”
  朱晚道:“萬毒世家不是魯莽之人,你既然沒到,應當會另有安排。”
  “這樣更糟。他們一定會覺得我是害怕了才臨陣脫逃。”戰湛很惆悵,“必須要普及應用題啊。”
  朱晚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先過去看看。”
  戰湛歎氣道:“前方有雲牧皇,一片黑暗啊。”
  寒非邪道:“嗯,他的人生的確會很黑暗。”
  
  越靠近紫氣帝國,前方戰場的消息就傳得越快越細,朱晚等人也越心驚膽戰。
  “萬毒世家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對勁。”朱晚不止一次對著戰報歎氣。
  戰湛道:“就目前看,好像沒什麼問題?”
  “這才是大問題。”朱晚道,“巫法大陸準備了一百年重新進攻神劍大陸,絕對不會毫無準備,怎麼可能輸得這麼快這麼徹底?”
  “也許是估量不足?麒麟世家不是也輸得挺慘的嗎?”
  “嚴格說來,齊世鐸是死在龍紫兒的手中。而龍紫兒來自巫法大陸。”
  戰湛道:“所以我們的作用就是前往觀光兼善後嗎?”
  朱晚道:“我也覺得真是太便宜我們了。”
  “……”
  
  趕路趕得急,不能每次都趕到村鎮休息,露宿野外是家常便飯。但他們睡覺的時候,戰湛喜歡坐在寒非邪的身邊修煉,不過近幾次他發現自己經常修煉修煉就有點迷迷糊糊的狀態,卻不是睡著也不是夢回白夢山,好似介於某種中間帶,又好似被關在某個空間內,急需找到出口突破。
  “呵!”丹田突然一陣灼熱,他燙得叫起來,睜開眼睛看到寒非邪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戰湛將剛剛的狀態形容了一下。
  寒非邪對他的修煉始終保持著擔憂。尤其招魂鈴不見了,天芥神書又處於隱身狀態,想要問都沒有問的地方。他道:“暫時放下修煉,等以後再說。”既然通天仙境有生魂修的門派,那麼等他到通天仙境之後,一切必將迎刃而解。
  丹田的灼熱並沒有因為戰湛收功而消失,反而一直持續著,他本想對寒非邪說,又怕他更加反對自己練功,便默默地忍受著丹田處的疼痛。這時候,他有些懷念起自己不怕痛不怕癢的時候了。
  天濛濛亮,他們重新上路。
  朱晚見戰湛表情欠佳,時不時地皺眉,小聲問道:“哪裡不舒服?”
  戰湛忍了半夜,實在有點忍不住,便說了。
  朱晚道:“此事怎麼能瞞著山主?”他轉頭就向寒非邪彙報。
  戰湛見狀不妙,還沒來得及拔腿,就被寒非邪拿下了。
  “為什麼不對我說?”
  “怕你擔心。”
  “這樣我就不擔心了嗎?”
  “……咳咳,那個我覺得我們的對話有點偶像劇。”
  寒非邪將手放在他的丹田上,輕輕地送了一道火陽之氣過去,戰湛立刻大叫起來。寒非邪慌忙收回來,不知所措地說道:“怎麼了?”
  戰湛很迷茫,“以前明明很舒服的。”
  朱晚對他們之間的情況瞭解得很清楚,一起參加討論,“會不會是火陽之氣過多,無法消受?”
  寒非邪道:“有此可能。”
  戰湛道:“我之前一直消化得很好。”
  朱晚道:“每個人的承受能力不同,也許剛好到了你的底線。”
  戰湛一時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暫時接受。
  寒非邪道:“還是很燙?”
  “其實還好……”戰湛剛說了一半,就被寒非邪瞪了回去,“很燙很疼。”
  寒非邪心疼地將他摟在懷裡。
  這種感覺對戰湛來說很陌生,有點彆扭,又很甜蜜。從小到大,他一直希望有這樣一個人在他生病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需要安慰和照顧的時候伸出雙手抱住他,給他溫暖。哪怕他的內在已經是一名完全成熟的男子漢,心靈深處依舊保留著這樣的渴望,寒非邪此時的懷抱正好填充了這份渴望。
  他睜大眼睛,定定地望著寒非邪。
  寒非邪輕輕地揉著他的肚子,問道:“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嗯。好多了,不痛了。”
  寒非邪低頭觀察他的表情,許久,才低頭,在戰湛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用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溫柔聲音道:“睡一會兒,醒來就會好的。”
  對原來的戰湛來說,這句話是BUG,因為魂體的他根本就不會睡,可事實上卻是——他睡著了。不但睡著,而且睡得很沉,朱晚叫醒他的時候,他還有點無法接受。
  “幹嘛?”他揉著眼睛。
  朱晚道:“收到最新消息……雲牧皇帶了一大批人進攻紫氣帝國皇宮,那裡是巫法大陸的臨時基地。”
  戰湛精神振了振,道:“這麼勇猛,結果呢?”
  “還不知道。我們離萬毒世家駐紮的地方還有不到兩天的路程,應該很快就能獲得戰報。”朱晚頓了頓道,“我已經派出斥候前去與萬毒世家接頭。”
  戰湛左看右看,沒看到法拉利和阿猛,順口問起。
  “他們就是斥候。”
  “……不是斥候是翅猴吧?一個長著翅膀一個長得像猴子。”
  “你是他們的爹。”
  戰湛絕不承認自己是阿猛的父親,事實上他對自己即將成為他的岳父這件事仍持反對態度。“我家法拉利年輕貌美,能跑會跳還會飛,戰鬥力強,承重能力也強,加上有兩個很給力的富爸爸,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出嫁還能拿到一大筆嫁妝,是獨角獸中的白富美,白富美中的獨角獸,不可多得啊!憑什麼讓一隻猴子追走?”
  作為旁觀霸氣側漏這本書中唯一的動物學家,朱晚道:“魔獸與魔獸的交流是深層次的。”
  戰湛道:“香蕉和桃子嗎?”
  “一部分會考慮後代,一部分考慮歡愉。”
  “……”戰湛對四號他們咆哮道,“以後讓阿猛離我家法拉利遠點!”
  法拉利和阿猛很快帶著一個人回來。等他們近了,戰湛才認出那個人是老熟人。
  “好久不見!”袁浩飛率先朝他們打招呼。
  戰湛敷衍完立刻問:“雲牧皇怎麼樣了?”
  戰湛和雲牧皇的恩恩怨怨,袁浩飛也有耳聞,聞言不覺有些尷尬,解釋道:“此時正值神劍大陸……”
  戰湛不客氣地打斷道:“你如果想要競選神劍大陸大陸長,請先把人民的生活水準提上去,爭取每個人每頓都能吃上雞鴨魚肉,如果不能,就什麼都別說,直接說重點。”
  “他已經回來了。”袁浩飛神采飛揚。不管怎麼說,雲牧皇現在也是萬毒世家的手下,他有好的戰績,萬毒世家也臉上有光,“還帶回來很多俘虜。”
  朱晚臉色一變道:“糟糕!”




255

255、通天仙境(十七) ...


  袁浩飛安慰他道:“我知道你們和雲牧皇有點過節,但大敵當前,我們應該放下恩怨,專心對付敵人,等以後……你們去哪裡?”
  戰湛也不知道朱晚要去哪裡,只知道跟著跑就對了。
  寒非邪倒是知道,當機立斷道:“我們先去,騰雲帝國的士兵和學院其他學生可以慢慢跟上來。”
  朱晚點頭。
  浪天涯等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些天和寒非邪等人相處下來,都習慣了聽他發號施令,沒什麼疑問直接照辦。
  袁浩飛追上來,“好不容易局勢明朗,你們千萬不要……你們倒是聽我說啊!”
  戰湛拽住他的胳膊,“你也一起來。”
  “……”
  
  趕得很急,每個人都在策馬狂奔。袁浩飛雖然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是嘴巴被風灌滿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盡力跟上他們,冀望能夠及時阻止事態惡化。
  天突然刮起風,綿綿細雨斜射,密密麻麻地打在臉上。
  雲厚厚地鋪了一層,遮天蔽日。
  戰湛靠著寒非邪小聲嘀咕:“這種天氣,沒什麼好事。偶像劇的話,就是男女主人公分手,武俠劇是一幫黑衣人殺上主角家,仙俠劇多半是正義一方的大佬要渡劫,但十有j□j慘敗。科幻劇就是外星人入侵,懸疑劇是第一個被害者要出現了……”
  “我們是什麼劇?”寒非邪貼著他的耳朵問。
  “……玄幻劇。”
  “哦,那是什麼?”
  戰湛道:“就是一大波敵人正在靠近,大家準備大幹一場的節奏。”
  風太大,馬速減緩。
  袁浩飛終於找到機會插嘴,“你們到底去做什麼?”
  戰湛道:“你說了這麼多,總算說一句有用的了。”
  朱晚道:“雲牧皇也是蟲人。”
  袁浩飛呆住,“你們不是誣陷他吧?”
  戰湛道:“請把腦袋往左邊轉九十度角。”
  袁浩飛依言轉過來。
  “看到了嗎?”
  袁浩飛迷茫地看著他。
  “不是看我,看我身後。”戰湛指指寒非邪。
  寒非邪俊美的面容如冰窖裡拿出來的,下巴仿佛噗噗地掉著冰渣子。袁浩飛道:“難道雲牧皇真的是蟲人?”
  戰湛道:“千真萬確,不然像我這樣忠君愛國的人怎麼可能和他作對。”
  ……
  袁浩飛道:“你不加這一句,我就信了。”
  戰湛:“……”
  朱晚道:“離你們駐紮的地方還有多遠?”
  袁浩飛道:“就在前面,很快就能看到……”他話音驟落。
  前方,是一片狼藉。
  法拉利和阿猛瞬間沖了出去,從天空和陸地兩面前進。
  戰湛、寒非邪、浪天涯等人也不甘落後,紛紛從馬上跳下,往前撲去。
  平原上,被破壞撕裂的帳篷隨處可見,兵器、屍體橫陳在地……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這裡曾經進行了一場極為激烈的戰鬥。
  袁浩飛臉色大變道:“糟糕,姐夫他們人呢!”
  戰湛道:“萬老先生德高望重,修為深厚,一定能逢凶化吉……”
  “廢話少說!”袁浩飛隨手操起一把刀就往帳篷一揮。
  戰湛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激動地望過去,卻見他發洩般地丟開那把刀,開始查看地上的腳印。
  有銀甲鐵狼獸在,追蹤自然不是問題。浪天涯跟著他的小夥伴一路朝東走。袁浩飛也發現東面的腳印最多最雜亂。
  戰湛道:“會不會是聲東擊西之計?”
  朱晚道:“倉促之間,他們一定沒時間佈置。”
  一大群人向東追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開始模糊視線。
  戰湛用隱身術跟在眾人身邊,“上次去麒麟世家好像也是這樣的天氣。”
  寒非邪道:“那次我們贏了。”
  戰湛道:“所以是好兆頭。”
  說是這麼說,但在場沒有一個人感覺到好。
  太安靜了。
  別說人,連一隻老鼠都看不到。
  越往前走,所有人的心就越往下沉。
  戰湛問袁浩飛:“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袁浩飛道:“不算雲牧皇的人,有一萬七千多。”
  這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
  要知道這一萬七千多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劍者。可以說,整個神劍大陸除了投靠戰湛以外的劍者都雲集於此了。如果這批人被一網打盡……
  風冷,心更冷。
  這樣的氣氛,連戰湛都不敢隨意開口說笑。
  袁浩飛道:“我姐夫他們都不是泛泛之輩,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哎!”最後一個音是他因為受到驚嚇和憤怒而陡然上揚的。
  路的前方,十幾具屍體像破布一樣隨意丟棄著。
  袁浩飛沖到其中兩具屍體前,驚怒交集。
  “姐姐,姐夫?!”
  戰湛沒見過萬山重,還有點不敢置信,站在他的身後,低頭審視那具中年人的屍體。“他真是萬毒世家的老當家?”
  浪天涯的臉色極為難看,道:“我與萬兄認識這麼多年,絕不會認錯,這位的確是……”
  ……
  萬毒世家的老大竟然這麼快就玩完了?簡直比齊世鐸還坑爹啊。
  戰湛不死心地問:“會不會是易容?”
  朱晚手指輕輕地按著萬山重的脖子,看到一條蟲在那裡拱來拱去,再看他脖子上的傷口,歎氣道:“看來萬當家是自盡的。”
  戰湛吃驚道:“為什麼?”
  朱晚又去查看萬夫人,發現她額頭和脖子也有蟲子鑽來鑽去,“她是萬當家親手送行的。”
  袁浩飛大叫道:“不可能!我姐姐和姐夫不可能……”
  寒非邪道:“與其變成傀儡,成為侵略神劍大陸的儈子手,不如親手解決自己的生命。這也是一種恩愛。”
  袁浩飛頹然道:“你是說……”
  戰湛恭恭敬敬地沖著萬山重和萬夫人鞠躬。
  朱晚道:“若是連萬當家和萬夫人都難逃毒手,那麼其他人更是凶多吉少。”
  其實不用說,其他人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袁浩飛咬牙切齒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為姐姐姐夫報仇!”
  戰湛道:“這麼說來,萬敏兒、秦文瀚他們都可能叛變了?”
  朱晚怕袁浩飛情緒失控,忙道:“倒也不可如此悲觀。世事無絕對。為今之計,還是先將兩位厚葬,再尋訪其他人的下落。”
  浪天涯道:“此事就交給銀雪和法拉利它們去辦吧。”
  巫術對魔獸無效,尋找其他人下落的事交給它們最好。戰湛卻有點不放心,雖然魔獸不怕巫術,卻怕劍氣。他抓著法拉利再三叮嚀,叫它路上小心,法拉利煩了,展開翅膀就跑。它一走,阿猛和銀甲鐵狼獸也跟著跑,轉瞬就不見蹤影。
  戰湛酸溜溜地說:“女大不中留啊。”
  四號和龍旗協助袁浩飛將萬毒世家的人一一安葬。
  袁浩飛看著臨時刻出來的石碑,默默垂淚。
  戰湛拍著他的肩膀道:“總有一天,他們會為這一切付出代價的。”
  
  法拉利和阿猛很晚才回來,銀甲鐵狼獸卻沒有。法拉利道:“它還要往前走。”
  浪天涯聞言立刻坐不住了。
  朱晚皺眉道:“前面有多少敵人,有沒有人埋伏這些情況我們一無所知,不宜冒險激進。”
  浪天涯道:“放心,我一人去就是了。”
  朱晚對浪天涯有所顧忌,說話不敢太直,寒非邪卻肆無忌憚道:“再多折一個人進去嗎?”
  戰湛打圓場道:“讓法拉利帶個口信,讓它回來吧。一切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浪天涯倒不是不講理的人,默許了這個做法。
  法拉利和阿猛吃完晚飯再度出發,這次去得更久,到第二天淩晨都沒有回來。
  戰湛坐不住了。
  
  


256

256、通天仙境(十八) ...


  “我想去看看。”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堅持和堅定,戰湛將眼睛瞪得很大。
  但寒非邪連眼皮都沒抬,“不行。”
  “我會隱身術!”
  “不行。”
  “為什麼?!”戰湛怒問。
  寒非邪道:“它們會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
  “直覺。”
  ……直覺有用的話,拉斯維加斯全是賭神。
  “那我們一起去找它們。”戰湛扯起他的胳膊。
  寒非邪道:“我們離開之後,巫法大陸偷襲怎麼辦?”
  戰湛糾結地抿著嘴唇,“難道你不擔心法拉利?”
  寒非邪道:“擔心於事無補,要先保證其他人的安危。”
  朱晚道:“明崗暗哨都安排好了,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就能知道。另外,這場仗不知道會打多久,我們最好先將情況告訴王妃,尋求後方和糧草支援。”
  戰湛幽幽道:“法拉利它們還沒回來。”
  朱晚道:“也許走得更深入了。”
  四號急匆匆地跑過來道:“浪劍聖一個人去探路了,怎麼辦?要不要追回來?”
  原本還擔心法拉利而心急火燎的戰湛聞言立刻道:“他太沉不住氣了!”
  朱晚道:“浪劍聖故意讓四號來報信,卻不親自通知我們,就是怕我們阻止。他心意已決,我們還是尊重他的意見吧。”
  戰湛嘀咕道:“他去還不如我去。”
  寒非邪沉下臉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魂體,就所向無敵了?你別忘了自己是怎麼變成魂體的!這種銘心刻骨的痛還想讓我再嘗一次嗎?”
  難得見寒非邪發怒,尤其是對戰湛發怒,朱晚等人噤若寒蟬,不敢插嘴。別說他們,連戰湛也傻了眼,呆呆地看著他,默默地閉上嘴巴。
  寒非邪滿意地低下頭,藏去眼中的得意。看來,一味的寵著哄著是不行的,時不時地管教一下效果更好。
  四號和朱晚找了個由頭從風暴中心撤離。
  確定離開寒非邪和戰湛的視線之外,四號小聲道:“沒想到山主會對小……陛下發脾氣。就是發脾氣的內容太肉麻了點。”
  朱晚莫測高深地笑笑。
  
  一天很快過去。
  朱晚和寒非邪將附近的地形摸了個一清二楚,決定轉移。
  戰湛擔憂道:“法拉利和浪天涯他們回來怎麼辦?”
  朱晚道:“我們會留人在這裡守候。此處地形易攻難守,不宜守株待兔。再者,退路過於狹窄,對方只要派出幾個劍主劍王級的高手把守,我們就會被困住。”
  當戰湛還是讀者,就對朱晚佩服得五體投地,自然言聽計從。但遷徙又遭到了袁浩飛的反對。他道:“姐姐和姐夫安葬在此,我怎麼可以離開?”
  寒非邪道:“所以你想一起躺進去?”
  袁浩飛道:“我看巫法大陸沒那麼聰明。”
  “知道你們為什麼一敗塗地嗎?”寒非邪緩緩道,“因為你們在低估對方,而對方卻用智慧俯視你們。”
  名言啊。
  戰湛用心靈的小本本記下。話說,寒霸的毒舌只要不對著自己,感覺還是挺好的。
  遠處突然響起一陣充滿悲傷和憤怒的吼聲。
  戰湛渾身一激靈,跳起來道:“阿猛!”
  他撒腿就往發聲處跑,寒非邪緊跟其後,朱晚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在他們設立最週邊的崗哨外,一對青年男女艱難地攙扶著阿猛跌跌撞撞地跑回來。阿猛胸前被抓走一大塊肉,血肉模糊,臉上身上的毛東倒西歪,亂七八糟。
  儘管它是騙走自家女兒心的嫌疑犯,戰湛見狀還是一陣心痛,“誰幹的?”
  被忽視的女青年道:“是巫法大陸的人。”
  戰湛目光移到她臉上,吃驚道:“萬敏兒?”他又看向萬敏兒的身邊,“秦文瀚?”
  萬敏兒慢慢地蹲下來,張嘴嘔出一口血,揉著胸口道:“我爹呢?”
  戰湛愣了愣,失措地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側身,將身後的袁浩飛露了出來。
  袁浩飛悲痛地扶起萬敏兒道:“敏兒,你忍著點,舅舅帶你去療傷。”
  “你沒見到他們?他帶著娘走的。”萬敏兒見他別過頭去,臉色一變道,“他們出什麼事了?”
  袁浩飛道:“你先別問,先好好地養傷!這個仇我們一定會找他們討回來的!”
  萬敏兒聽出他言下之意,整張臉瞬間慘白如紙,嘴巴張了張,又吐出一口血來,整個昏了過去。
  戰湛問秦文瀚道:“法拉利呢?你見到法拉利了嗎?”
  秦文瀚道:“看到了,它們被抓起來了。”
  戰湛腦袋轟得一聲,心跳驟快。
  寒非邪道:“你們怎麼碰上的?”
  秦文瀚絲毫沒有介意他咄咄逼人的架勢,好脾氣地回答道:“我們被巫法大陸的人抓了起來,關在一個山洞裡,正好法拉利它們摸進來,引開了看守者的注意力,我們才有機會逃出來。可惜法拉利和一頭魔狼卻陷進去了。我們只來得及救出它。”
  阿猛衝著戰湛用力地比劃著。
  戰湛心裡氣它沒好好保護法拉利,但看它傷口噗噗地流血,又心疼得要命,趕緊抓住它的胳膊道:“什麼都別說了,我先帶你進去包紮傷口。嗚嗚什麼啊嗚嗚,我才想嗚嗚呢。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去救法拉利的。你這個樣子除了當午餐肉還能做什麼啊?別動!”
  秦文瀚看著袁浩飛懷裡的萬敏兒,臉上滿是疼惜,想伸手將她摟過來,卻被朱晚擋住了去路。朱晚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們身上沒事嗎?”
  秦文瀚道:“敏兒挨了一下,你們快幫她看看。”
  “被抓的其他人怎麼樣?”朱晚道,“巫法大陸最擅長的就是下藥和下蟲子,他們沒事吧?”他問的是他們,看的卻是他。
  秦文瀚皺了皺眉道:“我不清楚,我們是分開關押的。藥和蟲子都沒見到,或許我們這樣的級別還不值得他們浪費吧。”
  “我只是隨口問問。”朱晚輕描淡寫地將話題扯過。
  
  雖是遷徙,卻不遠。
  確定法拉利回來不會找不到他們之後,戰湛才安心。
  忙忙碌碌一天,夜幕降臨,氣溫驟低,寒風冷冽。
  寒非邪、朱晚、戰湛圍著火堆烤地瓜。
  “吃完就睡吧。”朱晚揉了揉眼睛,放下手,發現戰湛近在咫尺。
  ……
  “山主在那一邊。”朱晚鎮定地說。
  戰湛道:“說實話,你讓四號監視秦文瀚,是懷疑他是臥底?”
  朱晚道:“嗯。”
  “……這麼爽快就承認了?”
  朱晚道:“他出現的時機太巧,我是合理懷疑。”
  戰湛道:“蟲子不是摸得出來的嗎?不對啊,變成蟲人是意識模糊,我看他們意識都很清楚。我不相信萬敏兒明知父親被殺還會投效於敵人。”
  朱晚道:“這也是我懷疑而不敢肯定的原因。”
  “也許就是這麼巧合。”戰湛和萬敏兒、秦文瀚認識得都不算久,對後者還有點非好感,但說他們貪生怕死到連殺父之仇都放下,卻難以接受。
  “涼涼……”
  微風中,隱約傳來法拉利的呼喊聲。
  戰湛噌地站了起來。
  “你有沒有聽到……”他話說了一半,就被寒非邪抱起來,“這邊。”
  寒非邪速度如光,幾個起伏就回到了之前紮營的地方,正好法拉利從上面俯衝下來,背上還馱著一個人。當那人的輪廓漸漸清晰,戰湛吃了一驚。


257

257、通天仙境(十九) ...


  “沈一擊?”
  戰湛立馬從寒非邪的懷裡跳出來,沖上去抱住了……法拉利。“你怎麼會和沈一擊在一起?”經過青紋世家事件,他對沈一擊也不敢像在帝光學院般無條件地信任了。
  法拉利道:“他救我的。”
  沈一擊道:“順手。”
  戰湛狐疑道:“你怎麼會在巫法大陸的陣營裡?”
  沈一擊面無表情地說道:“刺殺。”
  戰湛肅然起敬,“我擦,你學荊軻啊?”
  “荊軻是誰?”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成功了嗎?”
  “……沒有。”
  法拉利對救命恩人充滿了感激和感動,立刻為他辯解道:“四他們太狡猾!”
  戰湛擦了擦被他噴在臉上的口水,小聲道:“我又沒說什麼。你爹呢?”
  法拉利耷拉著腦袋道:“和阿猛一起,都沒有粗來。”
  戰湛一怔道:“阿猛?阿猛他回來了啊。”
  “怎麼回來的?”法拉利疑惑地歪著頭。
  正說著,就看到阿猛在五六號的攙扶下,一拐一拐地走過來,看到法拉利還發出興奮的吼叫聲。
  法拉利也興奮地沖過去,兩隻歷險歸來的魔獸順利會師。
  朱晚悄聲道:“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寒非邪明白他的意思。秦文瀚和萬敏兒救出阿猛之後,巫法大陸的人應該加強戒備才對,沈一擊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朱晚道:“你猜前面是假的,還是後面是假的。”
  “又或者……”
  秦文瀚突然跟著四號過來了。“我聽說法拉利回來,就過來看看。”他看到沈一擊,神色微變,立刻停住了腳步。
  沈一擊依舊懶洋洋的樣子,但手悄悄地放在身側,整個人處於戰備狀態。
  戰湛正要說什麼,就被寒非邪往後拉退兩步,退出中心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雙方對峙。
  法拉利立刻跳到沈一擊身邊。
  阿猛猶豫了一下,站在沈一擊和秦文瀚的中央。
  秦文瀚道:“法拉利是你救出來的?我記得關押法拉利的地方有重兵把守,一般人根本做不到。還是你已經是劍聖級別?”
  沈一擊道:“你做不到不等於別人做不到。”
  秦文瀚眯起眼睛。
  氣氛僵硬,仿佛一觸即發。
  戰湛拉了拉朱晚的袖子,“你猜哪個?”
  朱晚道:“根據先來後到的順序,秦文瀚更可信一點。”
  戰湛道:“但是根據個人感情傾向,我寧可相信沈一擊。寒霸,輪到你了。”
  寒非邪道:“兩個都可疑。”
  口哨聲突然一聲接著一聲響起,連綿起伏,接踵而來。
  “我們好歹也代表著帝國和超級世家,用口哨真的好嗎?”戰湛一邊跑一邊不忘吐槽,“感覺檔次拉低不止一個兩個啊,像山寨……還是民辦沒有官府支持的那種。”
  猛然刮起一陣勁風。
  若不是寒非邪及時拉住戰湛,他幾乎就要被刮回去了。“什麼風,這麼邪門?”
  “看上面!”
  烏雲從東面吹過來,厚厚的一層,稀疏的星點很快被淹沒。
  “點火!”朱晚突然道。
  但聽到的人不多,做到的人更少,大多數人專心致志地投入戰鬥中,一小部分在發出慘叫。
  寒非邪朝天空射出一團火陽之氣。光照四方,樹木、山石、人……都一清二楚。
  戰湛看到眼前的情景,心猛然一縮。剛剛還空蕩蕩的四周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很多生面孔,他們目光呆滯,面容僵硬,行動卻很迅速,尤其是殺人的動作,十分麻利。
  巫法大陸進攻了!
  沒有任何預警,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殺了過來。
  朱晚和寒非邪已經沖上第一線指揮戰鬥。
  戰湛使用隱身術,混入蟲人和藥人之中。有過白夢山差點被對方催眠過去的經歷,他絲毫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尋找著操控這些蟲人和藥人的巫師。
  和遊戲中的巫師一樣,他們屬於遠端操控系,不擅長近距離戰鬥,因此,一個個都隱藏得很好。
  阿猛憤怒地咆哮聲響起。
  戰湛倉促回頭,就看到一個蟲人被阿猛一張拍裂腦袋。場面十分血腥。可這時候誰也沒心情去管畫面品質適不適合高清,每個人都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
  戰湛回過頭來,正準備繼續向前,就看到一個人如閃電一般地沖過來,不等自己閃躲,就從自己的身體裡面穿了過去。
  寒非邪一直關注著戰湛的情況,見狀立刻沖了過來。
  戰湛不等他詢問就回答道:“我沒事。那個人很強,好像是……劍聖。”
  “自己小心。”寒非邪話不多說,飛快地追上那個身影。在他們目前的陣營中,只有寒非邪一個劍聖級以上的高手,如果他不盯住那個人,己方一定元氣大傷。
  他折回去卻沒有看到那個身影,只看到沈一擊和秦文瀚生死相搏。論級別,秦文瀚在沈一擊之上,但他受了傷,沈一擊又身法飄忽詭異,難以捉摸,反而占了上風。
  “不要自相殘殺。”龍旗從兩人身後冒出來,妄想將兩人分開,但沈一擊和秦文瀚不但沒有被分開,反倒將龍旗也一道拉入戰場,形成三足鼎立的狀態。
  “別管他們!”太古學院新一代領袖南堯跟著加入戰局,一掌逼退沈一擊,將龍旗拉了出來。
  寒非邪見他們打得歡,正要轉身,就感到一股陰森入體的殺氣從背後傳來。他下意識地變換位置,但殺氣如影隨形,竟然擺脫不掉。
  雖然現在的寒非邪並沒有拿出劍神實力,但劍聖巔峰對神劍大陸來說已經是巔峰存在,就算齊世鐸死而復生也未必能給他這麼大的壓迫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個人是誰?
  寒非邪內心震撼,面上不動聲色地將人帶入蟲人中。
  對方雖然殺意迸發,卻始終沒有行動。
  先沉不住氣的是寒非邪。他決定引蛇出洞,在逃跑的時候故意賣了個破綻。他並沒有十全的把握對方會上當,畢竟這個破綻並不高明,對方既然是劍聖應該看得出來。
  但對方上當了,一道若有似無卻潛藏殺機的劍氣從側面射來。
  寒非邪確定方位之後,身影猛然一閃,瞬間出現在對方面前。
  對方反手揮出一劍。
  寒非邪瞬間沖上劍神級,輕鬆伸手抓住對方的劍,用力一扭,劍發出一聲脆響,乾淨俐落地瞭解了生命了。那人乾脆放開劍,徒手搏鬥。
  “那人可能是殺手劍聖沈灼……”朱晚說完,臉色驀變,“小心沈一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晚了。
  對小夥伴抱著百分百信任的龍旗將後背暴露在沈一擊的面前,被沈一擊毫不留情地穿透。南堯大怒,右手凝出一面氣盾,猶如實體一般朝沈一擊擲去!
  沈一擊腰如橡皮筋一般,朝後一仰,輕鬆閃了過去。
  秦文瀚沖到龍旗身邊,伸手扶住他,關切道:“你怎麼樣?”
  龍旗痛得說不出話來。
  “我帶你療傷。”秦文瀚扶起龍旗要走,卻被沈一擊擋下。
  “他是我的!”一向懶散的沈一擊難得露出驚怒。
  秦文瀚眼神閃了閃,道:“這可不是你說了就算!”
  “你帶他走。”南堯插|進來,一掌打在沈一擊的臉上。沈一擊竟然沒閃開,“啪”的一聲打了個正著,左臉立刻腫了一大塊。
  秦文瀚趁機半拖半抱著龍旗往另一個方向走。
  法拉利沒看到前面,只看到南堯打沈一擊,憤怒地沖過來。南堯想要解釋,卻被它狂風驟雨般的攻擊攻得措手不及,根本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沈一擊趁機脫身,跑去救沈灼。
  



258

258、通天仙境(二十) ...


  除了混亂不堪之外,朱晚想不出其他形容詞來形容此時此刻的情景。
  或許這就是巫法大陸想要看到的。
  將心比心,如果他站在巫法大陸的立場,下一步會怎麼做?
  朱晚眯起眼睛,目光迅速掃過全場,落在秦文瀚和龍旗的後背上,心中閃過一絲說不出來的怪異,脫口道:“攔下他們。”
  戰湛鑽來鑽去,正為找不到巫師而焦慮,就聽朱晚喊了這麼一嗓子,下意識去攔身邊的人,卻是秦文瀚帶著龍旗穿過自己的胳膊。他恢復實體,納悶地問道:“攔下誰?”
  朱晚道:“秦文瀚!”
  秦文瀚剛剛才被戰湛嚇了一跳,聞言更是驚慌,夾起龍旗就跑。他的動作過大,正好壓住龍旗的傷口,龍旗痛得臉色刷白,喉嚨不由地發出悶哼聲。
  戰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始終堅持神軍師所言即是真理的思想路線,二話不說地跳到秦文瀚面前。秦文瀚道:“他受傷了,我要帶他去療傷。”
  他不說這句話戰湛還沒發現癥結所在,一聽他這麼說就懂了。
  “這條路不是去療傷的路吧?”
  朱晚沖過來道:“我知道巫法大陸的戰略是什麼了?”
  “啊?”戰湛還沒有想的這麼深遠。
  朱晚道:“加緊製作蟲人和藥人!他們的任務就是尋找製作藥人和蟲人的素材!”
  戰湛吃驚地看著秦文瀚蒼白的臉,“他?不會吧?”討厭歸討厭,他卻很難相信秦文瀚會清醒著投靠巫法大陸。
  秦文瀚僵著臉道:“我沒有被控制,不信你可以在我身上找蟲子!”
  朱晚道:“是的,你沒有被蟲子控制,你只是被萬敏兒控制了。”
  秦文瀚的臉色徹底變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萬敏兒變成蟲人了吧?所以你才不得不受制于巫法大陸。”朱晚看秦文瀚扛起龍旗就跑,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戰湛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龍旗的腿。
  秦文瀚肩膀一聳,將人往上一丟。戰湛連忙伸手去接,不防秦文瀚反手一掌,朝他胸口打過來,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空中飛翔的龍旗身上,顧此失彼,並未注意。
  幸好在他身邊還有一個宏觀微觀一把抓的神軍師。朱晚搶身擋在戰湛身前,硬生生地擋了一下,身體被劍氣拍了出去,氣血上湧,神智有一瞬間的迷糊。
  “朱晚。”戰湛抱著龍旗退到朱晚身邊。
  秦文瀚原本打算逃走,但見他們都不是自己的對手,惡向膽邊生,乾脆逼了過來。
  朱晚捂著胸口道:“就算你做巫法大陸的走狗,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他們想要攻佔神劍大陸,你們只能做他的傀儡,到最後一樣是死路一條。”
  秦文瀚充耳不聞。
  戰湛將龍旗交給朱晚,自己悄悄地隱身,靠過去,眼見著要抓到秦文瀚,目標卻突然在原地消失,眨眼之間出現在朱晚身後,手毫不猶豫地勒住朱晚的脖子。
  “我擦,你住手!”戰湛嚇得魂飛魄散,體內的劍氣不聽使喚地亂竄著,腹部漸漸適應的熱度驟然提升五十個百分點!他瞪著朱晚和秦文瀚的位置,腦海一片空白,只是不斷地祈禱著有誰在這個時間殺出來阻止他。
  寒霸,寒霸,寒霸!
  秒鐘像是生銹了,時間像個不良于行的老人,顫巍巍地往前走。
  朱晚的生命眼看要報銷在秦文瀚的手裡,一個黑影猛然卡在秦文瀚和朱晚之間。
  秦文瀚吃了一驚,第一反應是寒非邪。他對寒非邪有著根深蒂固的防備和恐懼,伸出去的手在半空遲疑了一下,然後被死死地抓住。
  戰湛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三四丈遠的自己會突然出現在秦文瀚和朱晚的身邊,還牢牢地抓住了秦文瀚的手,阻止了慘劇的發生。但眼前的情形不容他多想,他一手抓著秦文瀚,一手將朱晚推了出去。
  朱晚雖然受了點傷,但在生死關頭還是爆發出平日裡難得一見的速度。
  秦文瀚看清來人並不是想像的那一個後,喉嚨裡發出不甘心地低吼。要不是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候遲疑了,現在朱晚和龍旗都已經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他反手掙脫開戰湛,劍氣凝聚於掌,不過眨眼,已經向戰湛發出五六掌。
  戰湛倒在地上,想要隱形,卻失敗了,再閃避已是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劍氣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道頎長的身軀驟然擋在他面前,輕輕鬆松地將攻擊擋了回去,且在秦文瀚反應過來之前,抓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扭。
  作為劍神,寒非邪殺人效率之高是整篇文其他角色都望塵莫及的。
  戰湛有點懵,不管怎麼說,秦文瀚都是一個重要角色,竟然這麼輕易地死了。他看著秦文瀚軟綿綿地掛在脖子上的腦袋,不敢置信地走過去,撥了撥他的頭顱,想要尋找他裝死的可能。
  “你……”寒非邪剛說了一個字,就看到戰湛吃驚地轉頭看向自己,“你就這樣把他殺了?”
  寒非邪皺眉道:“你留著他有用?”
  “用倒是沒什麼用,只是覺得太快了。”不過寒霸是對的,通常殺人之前長篇大論的,多半會讓對方逃走。戰湛拍拍屁股站起來。“對了,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沈灼?”
  寒非邪看向地上的一條斷臂道:“應該是。”
  戰湛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斷臂後很無語,“別告訴我你把他的胳膊砍下來了。”
  寒非邪道:“是折下來的。”
  “……”配角終究是配角,不管他們在文裡被吹噓得多麼厲害,最後都只有一個結局——配合主角。戰湛見朱晚攙著龍旗走過來,連忙扯著寒非邪的胳膊道,“快看看龍旗的傷勢。”
  比起自己這個一瓢水都沒有試煉師,寒非邪這個藥師至少還有半桶水。
  作為一名藥師,寒非邪有隨身帶藥的習慣,他將藥遞給朱晚,轉頭就看到戰湛又投入戰鬥中去了,慌忙追了上去。
  “不要亂跑!”寒非邪無奈道。
  戰湛道:“沒關係,我能隱身。”
  “你確定嗎?”寒非邪問。
  戰湛點點頭,嘗試著隱身,竟然再度失敗了。他呆站在原地,有點不敢相信這個解決,“這是怎麼回事?”
  寒非邪抬手摸著他的臉頰,手指輕輕地摩挲了兩下,“皮膚依舊是冷的。”
  戰湛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用指甲掐了掐,竟然掐出了一道印子。“不要告訴我,這是我的身體。”
  寒非邪不舍地撫摸著他後頸的疤痕。雖然兩年過去了,但這期間戰湛的身體一直是屍體狀態,生前受過的傷自然不會自動癒合,原本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
  戰湛不自在地摸摸後頸,突然鬱悶地跳起來道:“我擦!那不等於我隱身技能被禁用了!”
  寒非邪突然抱住他,將他緊緊地護衛在懷裡。
  戰湛眼前是寒非邪的臉,鼻下是寒非邪的氣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到四周連綿起伏的慘叫聲,焦急道:“怎麼了?”
  寒非邪手臂微微放鬆,戰湛看到四面八方竟然又多了一群人,同樣目光呆滯,卻個個修為不凡。
  戰湛頭痛了,“這要殺到猴年馬月去啊。”他跑去找朱晚,“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我會說擒賊先擒王。”
  戰湛否決道:“根本找不到王在哪裡。”
  “所以這次我要說的是,殺一個算一個。”
  戰湛:“……”
  
  


259

259、劍法之爭(一) ...


  冰冷的刀刃無情地收割著戰士們的生命,鮮血從頸項裡噴濺而出,血染夜空。
  悶雷作響,一聲一聲,如蒼天同情憤怒的悲鳴。血水順著戰士的身軀緩緩流淌在地,黃褐色的土石被一遍又一遍地洗刷成赤黑。
  一個個的戰士倒下,又一個個戰士站起。
  充滿激情的歌曲緩緩響起,慢鏡頭在每個倒下站起倒下站起的戰士剛毅的臉上劃過……
  他們眼神充滿激情,他們不畏生死,他們用生命搭建前進的坦途!
  ……
  以上僅是戰湛個人的想像,而現實的情況是——
  寒非邪在關鍵時刻直接晉級為劍神,從敵人手中搶過死神的鐮刀,開始反屠殺。戰場一片死寂,戰湛一邊的人已經安靜下來,靜靜地包紮傷口,欣賞寒非邪戰鬥英姿。而巫法大陸一邊的也很安靜,安靜地進攻,安靜地倒下。
  朱晚道:“通天仙境的人解決了嗎?”
  戰湛臉驀然沉下來,“沒有。”
  朱晚道:“他們可能知道山主是劍神了。”
  巫法大陸的神秘面紗在不斷地交手中慢慢剝落,而通天仙境依舊在迷霧中。如果在他們中間選一個對手,戰湛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也許……”
  數十道流星猝不及防地從四面八方劃過來,落在地上,接連炸開。
  戰湛只覺眼前一亮,腦袋一轟,耳膜被風呼嚕嚕地吹著,腦漿攪成一團,好似無數個聲音在耳邊嗡嗡嗡地說話,自己卻一個字都聽不清楚,四肢漸漸麻木,意識有點模糊又似乎很清楚。
  又中招了。
  清醒的那一面不斷地提醒自己。
  戰湛張嘴咬自己的舌頭,舌尖隱約酥麻了一下,很快上半身的知覺完全失去,只有腿在動,而且有人在摸他的身體。
  ……
  寒霸!
  他內心瘋狂地呐喊著,吃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始終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銀白。
  努力許久毫無效率的堅持漸漸瓦解他的意志力。
  他想:小說中的主角能夠成功絕非偶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反復的失敗中堅持到底的……當然,導演預先給HE的承諾也很重要。
  儘管搭上了寒霸這條船,儘管跟著寒霸吃了很久的肉,儘管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小奇遇,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主角。
  也許,他的命運還是一個炮灰?
  他很快又反省,人類真是反復多變又狡猾懦弱的生物。每次遇到挫折就會開始懷疑人生,當不了主角也不能怪導演,只能怪自己不爭氣。
  腦袋裡悲觀和樂觀的正方反方進行了艱苦的鬥爭之後,戰湛又有了一絲力氣。
  現實中沒有任何鼓勵,他就自己鼓勵自己。
  耳邊聽不到任何歌曲,他就在腦海中播放義勇軍進行曲。
  前進,前進,前進進!
  ……
  萬仞高山擋在前……爬過去……爬過去……
  萬丈深淵擋在前……跳過去……跳過去……
  從未放棄……
  從不言敗……
  我們是……
  勇敢的劍者!
  戰湛分不清楚是臆想出來的幻覺還是真的有人創作出如此難聽的歌,耳邊一高一低兩個男聲在吟唱著,音量一格格地加大,加大,加大……
  “吵死了。”
  他忍無可忍地睜開眼睛。
  天依舊是暗的。
  枝葉在寒風中沙沙作響。
  他看到自己的手抓著一把劍,劍的另一頭握在寒非邪的手中。寒非邪怔怔地看著自己,在暗夜裡顯得十分陰沉的眼眸漸漸有了光彩。
  “湛湛?”他小心翼翼地確認著。
  戰湛眨了眨眼睛道:“寒霸?”
  “湛湛。”寒非邪很快收斂笑容,“別動。”
  “哈?”戰湛想說我沒動啊,連最愛動的嘴巴都沒怎麼動,但他很快發現自己是錯的,寒霸是對的,他的手正詭異地扯動著手裡的劍。
  寒非邪緊緊地抓著劍的另一端,目光惡狠狠地掃過戰湛的身後。
  戰湛道:“不是我在動。”
  寒非邪猛然鬆開劍,劍鋒順勢朝戰湛的頸項劃去。戰湛瞳孔一縮,呆呆地盯著完全不聽使喚的右手,神情猶如望著殺害自己兇手的受害者。
  一隻手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劍鋒打了出去,戰湛看到寒非邪的胸膛,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坑爹啊。
  寒非邪抱著戰湛向後一轉。
  戰湛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正用力地掐著寒非邪的脖子。要不是寒非邪的懷抱傳來溫暖,迎面的冷風傳來涼意,他幾乎要懷疑這只是一場噩夢。
  朱晚、龍旗、沈一擊、四號五號六號……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正對著彼此自相殘殺。蟲人和藥人們像牢頭一樣守在四周。
  這個樹林頃刻間變成了地獄。
  寒非邪只有到他們遇到生死攸關的危險時才會出手化解。倒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試過幾次,發現根本毫無作用。哪怕將他們捆起來,他們都有辦法掙脫——不得不說,巫法大陸將他們潛藏的智慧都激發了出來。
  戰湛掐著寒非邪地脖子問道:“他們在幹什麼?”
  寒非邪拍拍他的手,淡定道:“就像你一樣,被控制了。”
  “我?我很清醒……”他看到自己的手,又補充道,“除了我的手。”
  寒非邪道:“你的腳一直在踢我。”
  戰湛:“……”
  “你怎麼醒過來的?”這是寒非邪最好奇的問題。在之前的一陣亮光之後,他以外的人都失控了,開始互相殘殺,好不容易搶過來的優勢化為烏有。
  戰湛選擇的物件是自己,而且只要攻擊不成,戰湛就會抹脖子,令他只能守在他的身邊,動彈不得。就在他鬱悶得快要窒息時,戰湛醒了……儘管他的身體還在對方的操控中,至少有了個可以的商量的腦袋。
  “我聽到了一首歌……”戰湛搜索那首歌殘留在腦海的記憶,輕輕地哼著,“爬過去爬過去……跳過去跳過去……”
  寒非邪道:“是你小時候聽得兒歌嗎?”
  “不是,我確定我小時候沒有這麼慘痛的記憶。”
  ……
  萬仞高山擋在前,爬過去……爬過去……
  萬丈深淵擋在前,跳過去……跳過去……
  風中又傳來歌聲。
  戰湛激動地說:“聽到了嗎?就是這個!”
  寒非邪望向歌聲的方向。
  瞬間,兩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樹林正中。
  戰湛又很快平靜下來,不,準確的說是,從頭到四肢到心都被凍住了。
  寒非邪抱著戰湛,悄悄地往後退了半步。
  四周光線很暗,他們都祈禱著對方不會注意到自己這個方向。
  也許是他們的祈禱起了作用,那兩個人並沒有看向他們,而是慢慢地落到地上,開始唱歌。
  “我們是偉大的劍者,我們不懼怕危險。萬仞高山擋在前,爬過去……”
  他們唱得那樣專注。若不是環境太古怪,戰湛幾乎要懷疑是自己不小心闖入他們的演唱會。
  “嗚。”
  “啊……”
  細微的呻吟聲緩緩響起,猶如漣漪,從中間一個點開始,慢慢的,一圈圈地蕩漾開來,很快,傳播到了整個戰場。
  戰湛看到朱晚率先恢復了意識,停止了攻擊,緊接著是龍旗他們。
  “這歌聲有古怪。”戰湛抓著寒非邪的胳膊道。
  寒非邪將他的手握在掌心裡,從暗處走了出去。
  戰湛驚訝地想要將他扯回來,卻反被他扯了出去。
  那兩個身影看到他走出來,齊齊轉頭。其中較高的那個人上下打量寒非邪好幾眼,才道:“原來真的有人修煉火陽之氣。”
  戰湛跳出來擋在寒非邪的身前,對他們道:“先說好,這年頭找小弟和找物件一樣,都講究你情我願,不許強搶民男。”
  較高的那人搖頭道:“不行,一定要搶。”
  



260

260、劍法之爭(二) ...


  我擦!這麼直接,不懂含蓄穩健地循循善誘嗎?
  戰湛色厲內荏地喊道:“通天仙境的人就可以不講理嗎?”
  較高的人道:“這是因人而異的。”
  戰湛道:“其實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強,真的。”他剛說完,後背就被寒非邪戳了一下。
  較矮的那人道:“對不起,他不太會說話,不是搶,我們是邀請他進入通天仙境。”
  戰湛道:“可以拒絕嗎?”
  較矮的那人道:“不,他不會拒絕的。”
  戰湛轉頭瞪著寒非邪。
  寒非邪道:“這些問題,不如等解決了眼前的困境再說。”
  那兩人對視一眼。矮個子道:“徹底解決巫法大陸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們先把這些人救出來。”他說著,拉起高個子的手,繼續吟唱那首歌。
  這首歌的旋律十分簡單,戰湛聽了兩遍也會了,秉著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的原則,他跟著一起唱起來。
  越來越嘹亮的歌聲喚醒了迷失的人群。
  朱晚等人的眼神越來越清明。
  歌聲繚繞樹林,一圈又一圈,將他們從黑夜帶到黎明。
  天濛濛亮。
  朱晚等人完全清醒過來。他們看到通天仙境的人,立刻戒備起來,朱晚被戰湛拉住解釋了一番。朱晚驚訝道:“通天仙境的人能夠解巫法?”
  戰湛道:“目前看來是這樣。你先照顧受傷的人,我和他們談談。”
  朱晚有點不放心,“我和你們一起去,這裡的事情就交給……”龍旗受傷,沈一擊……不見了,四五六號同樣受了重傷,他掃了一圈,發現能指派的人只有自己。
  戰湛道:“他們要是來硬的,你在也沒用。放心吧。”
  朱晚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他們既然是劍神,那麼或許與神劍大陸有所關聯,你可以借神劍大陸的安危離不開寒非邪這條為基礎進行談判。要是他們不吃這一套,就嘗試用財富、美人、門派、弟子等誘惑。要是這些都不吃,就採取拖延戰術。”
  戰湛給了他一個瞭解的眼神。
  矮個子突然朝這邊看過來,戰湛莫名地心虛,眼睛忍不住朝左右亂瞟,瞟著瞟著卻瞟出不對勁來,“那些蟲人呢?”
  寒非邪指著那兩個從通天仙境來的人道:“他們出現之後,就走了。”
  戰湛低聲道:“這麼好用,不如留下自用?”
  高個子道:“我們要帶他回通天仙境,不能留下來。”
  戰湛道:“你耳朵怎麼這麼靈?”
  “因為我們是劍神上尊。”兩個人齊聲道。
  戰湛茫然道:“上尊?”不要告訴他又是新的等級系統!他真的不想再開地圖打副本了,說他窩囊也好,算他娘娘腔也罷,現在的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天下和平,然後他安安心心地守著寒霸和家人過日子。當然,開個開心農場這樣的副本遊戲還是可以接受的,或者治理國家的策略遊戲。總之,堅決不要角色扮演的網遊!
  矮個子介紹道:“在神劍大陸,劍神是修煉的最高級別,但是在通天仙境,那只是劍神下者,之後是劍神中者,劍神上者,劍神下尊,劍神中尊和劍神上尊。最後是劍神至尊。成為劍神至尊的人,才是真正的無敵。”
  戰湛道:“有人成了嗎?”
  矮個子道:“沒有。”
  戰湛道:“你就是隱晦地表達你們很厲害的意思吧?”
  高個子道:“我們的確很厲害,但是,在通天仙境和我們一樣厲害的人有十幾個。”
  戰湛道:“通貨膨脹總是讓人憂傷。”
  高個子看著寒非邪道:“即使在通天仙境,劍神至尊也是傳說中的傳說,據說最後一個劍神至尊出現在一千六百多年前,他打開空間隧道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成功過。”
  戰湛道:“這個世界總有很多美麗又無法證實的神話,這種故事聽聽就好,太較真會活得很辛苦。”
  “不要總是打斷我的話。”高個子道,“最後那個劍神至尊他修煉的功法,就是火陽之氣。這本功法是通天仙境最吃香的功法,卻始終沒有人修煉成功,沒想到居然有人在神劍大陸修煉成功了。”
  矮個子道:“這是天意,註定你成為通天仙境和神劍大陸的拯救者。”
  戰湛道:“這話有點奇怪。通天仙境有這麼多劍神,還需要別人拯救?”
  矮個子道:“神劍大陸的劍者修煉成劍神之後會進入通天仙境,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巫法大陸的巫神會進入哪裡?”
  戰湛道:“難道還有一個和通天仙境一樣的存在?”
  矮個子搖搖頭道:“也是通天仙境。”
  “……”戰湛抓住寒非邪的胳膊,動情地說,“那地方絕不能去。”還沒晉級通天仙境的巫者已經這麼厲害了,要是晉級成巫神,他完全不敢想像。
  矮個子道:“我們也不是一直輸的。”
  戰湛道:“謝謝你承認你們輸得很頻繁。”
  “只要他能夠成為劍神至尊,我們神劍大陸就能轉敗為勝。”矮個子頓了頓道,“這也是從巫法大陸手中解救神劍大陸的唯一辦法。”
  “巫法大陸之所以能夠肆無忌憚地攻擊神劍大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吃定我們無法提供有力的支援。”高個子看向寒非邪道:“你考慮好了嗎?”
  寒非邪看著戰湛道:“我要和他商量。”
  高個子疑惑道:“你真的是只是劍神下者?為什麼你會想到要和他商量?”
  矮個子道:“我更好奇的是,為什麼他會火陽之氣?”
  兩個問題困擾著他們,卻不會讓他們坐立難安。寒非邪沒有直接回答,他們就不再追問。
  戰湛怕那些蟲人再殺回來,趕忙讓朱晚帶著他們另外尋種地方紮營。通天仙境的兩個人沒有得到寒非邪肯定的答覆,就一起住了下來。
  “我們就這樣吊著他們吧,還能多兩個免費的打手。”戰湛開心地說完,發現寒非邪全然沒有在意,眼神放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戰湛湊到他的耳邊道:“你是不是想去通天仙境?”
  寒非邪眼睛眨了眨,握住他的手沒說話。
  戰湛道:“那兩個人雖然看上去挺老實憨厚的,但這年頭看似忠厚卻包藏禍心的人多了,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還記得麟劍神的話嗎?她對通天仙境可沒什麼好感。”
  寒非邪道:“也許他們說的對,這是一條解決巫法大陸與神劍大陸紛爭的捷徑。”
  “我們有石師父他們……”戰湛反駁。
  寒非邪道:“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在通天仙境巫神佔據上風,那麼,等有一天通天仙境裡的劍神都被巫神消滅光,那麼他們接下來的目標會是誰?”
  想到數以百計的巫神鑽出來卻只有寒非邪一個劍神抵擋的場景,戰湛渾身一激靈。
  “可是我們無法確定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戰湛死咬著不肯讓步。
  “不,我們可以的、”
  “你是說實踐?”
  “有證人,不,或者說是一個證獸。”
  戰湛一時三刻真的想不起誰,直到寒非邪報出它的品種——
  “阿修羅神獸。”
  戰湛道:“你不說我都忘了,它守著通天仙境和神劍大陸通道的出口。混蛋,我們不是跟它說過,要是有人從裡面出來就通知我們嗎?它死去哪裡了。”
  寒非邪道:“我讓他去天都皇宮通知我們,它大概沒想到我們搬家了。”
  戰湛扼腕,“應該留張紙條給它的。那現在怎麼辦?”
  
 


261

261、劍法之爭(三) ...


  如果通天仙境的人所說屬實,那麼戰場一下子變成兩個。通天仙境是主戰場,只要主戰場取得勝利,神劍大陸和巫法大陸之爭也就沒有懸念。那麼,現在當務之急就是驗證他們是否撒謊。
  “撤退。”寒非邪轉身找朱晚商量。
  朱晚的看法與他一致,“不過我們必須知道在通天仙境,我們有多少籌碼。”
  戰湛道:“籌碼?優勢嗎?”
  朱晚道:“不錯。山主能不能成為劍神至尊還是未知之數,萬一不能成功,我們也要有其他的方案。”
  通天仙境兩個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飄到他們身後。
  高個子道:“巫法大陸的人雖然擅長精神攻擊,但是身體不堪一擊,我們只要搶在他們發動攻擊前進攻,就穩贏不輸。”
  朱晚沒有被他忽悠住,“做到這一點很簡單嗎?那你們為什麼還沒有成功?”
  高個子語塞。
  矮個子道:“他們現在很擅長隱藏,我們一靠近,他們就不見了。”
  “可惜生魂修的那些人都被他們控制了,不然有他們的隱身術,我們……”高個子說到一半就發現戰湛等人笑得十分詭異,疑惑道,“你們沒事吧?”
  戰湛道:“隱身術?你是說這樣……呃,糟糕,我忘記技能禁止了。”他將目前遇到苦惱哭訴了一遍。
  這下輪到高個子和矮個子笑了。
  矮個子道:“這個簡單,雖然通天仙境中生魂修的門派都已經投靠了巫法大陸那一邊,但是,修煉功法的基本常識可以在天芥神書中找到。”
  “天芥神書?”戰湛一驚,下意識地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倒沒有太吃驚。從他們提起火陽之氣開始,他已經預料到天芥神書與通天仙境有關了。
  “你應該有一本吧。”矮個子看著寒非邪,“你不用緊張。天芥神書在通天仙境人手一本,並不是什麼稀罕物。你能夠得到,是你的福緣,那麼多功法中你什麼都不學偏偏學了火陽之氣,是通天仙境的福氣。”
  戰湛道:“天芥神書究竟是什麼?”
  矮個子道:“在通天仙境有一種植物叫做憶天芥,它能夠將人類的記憶複製到自己的體內,蘊藏在汁液中,只要服用或者沾上一點枝葉,就能完全擁有它的記憶。”
  寒非邪道:“它們有意識嗎?”
  矮個子道:“並不是它們有意識,而是它們複製人類記憶的時候會順便複製人類的行為模式,其實它們本身是沒有思想的。”
  高個子補充道:“但是汁液會慢慢被消化,所以影響力越來越弱。”
  寒非邪道:“但是它們會一問一答。”
  高個子道:“當然,不然你怎麼獲取資料。”
  ……
  寒非邪和戰湛一個是使用過天芥神書的,一個是在書上看過天芥神書的,所以都覺得神奇得有些難以接受。
  矮個子道:“天芥神書不僅僅是一種複製記憶的植物,還是通天仙境所有前輩智慧的結晶,裡面蘊藏著前輩的智慧。”
  戰湛道:“當做前輩顯靈就對了。”
  寒非邪認同地點點頭。這樣還好理解一點。
  “巫法大陸能用嗎?”朱晚很關心這個問題。
  矮個子道:“當然能。不過我們與巫神一直互相提防,所以很難獲得對方的天芥神書。其實,我們一直有一個懷疑……”他看著高個子。
  高個子用力地點點頭。
  “我們懷疑巫神破壞規矩,將天芥神書直接傳給了巫法大陸的人。”矮個子緩緩道。
  戰湛伸出手道:“既然他們不守規矩,我們也別客氣,來吧。”
  高個子道:“要是這麼簡單就能傳出去,我們早就動手了。只是沒有達到劍神級別的人使用只有,有九成八會變成瘋子。”
  戰湛道:“你們試過?”
  高個子臉上一紅,乾笑道:“前輩試過。”他看著寒非邪道,“你的那那一滴一定是前輩留下來的。這是天意啊。”
  戰湛:“……”搞了半天是大家都沒有守規矩,這就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矮個子看出他的不以為然,解釋道:“就因為大多數的非神體無法承受天芥神書,我們才定下規矩,不能對非神體的人使用,沒想到巫法大陸竟然破壞規矩。”
  戰湛繼續無語。剛剛不是還在假設嗎?怎麼一轉眼就鐵板釘釘了。
  朱晚看他們說得很真,細節又與寒非邪對得上,心中疑慮又去了三分。“既然這樣,我們先退出紫氣帝國,堅守騰雲帝國。”
  “嗯,希望師父他們給力。”戰湛頓了頓,又鬱悶道,“可惡!沒有抓到雲牧皇。”
  寒非邪道:“他跑不了的。”
  戰湛道:“按照他的實力,不應該活這麼久的,真是太不科學了。”難道因為他原著是寒霸小弟的緣故,所以給了特別優待。
  後面突然響起一聲慘叫。
  戰湛等人慌忙跑過去,竟是萬敏兒拿著劍殺了進來。
  “爬過去,爬過去……”戰湛心急火燎地唱著。
  萬敏兒不為所動,依舊瘋狂地掃蕩四周。
  四號等人不是對手,只能走避。
  關鍵時刻,高個子沖過去,舉起手在她的後頸狠狠地劈了一下。萬敏兒頓時昏了過去。
  戰湛道:“太粗魯了。”
  矮個子道:“唱歌很耗費劍氣的。”
  戰湛驚訝道:“原來唱歌要劍氣的?”
  矮個子道:“不然會像你這樣。”
  戰湛道:“……這個就不用舉例說明了。”他看著軟軟地躺在高個子懷裡的萬敏兒,內心一陣疼惜。她本是出身超級世家的天之驕女,卻在一天一夜之間先後失去父母和男友,自己還變成了蟲人。
  “萬惡的巫法大陸!我一定會打敗你的……帶著我的小夥伴們!”
  他仰天咆哮。
  
  這一戰,神劍大陸元氣大傷。萬毒世家及它的盟友幾乎全軍覆沒,消息傳回來,騰雲帝國上下一片愁雲慘霧。
  寒非邪與戰湛回騰雲帝國的途中,正好遇上趕去接應的秦願。戰湛看秦願臉色陰沉,悄悄地跑到隊伍後面去了,等寒非邪朱晚他們說完才跑回來。
  “你們剛才說什麼?”他小聲問朱晚。
  朱晚似笑非笑道:“你怕秦老爺子發火啊?”
  “我會怕?”戰湛哼哼兩聲,很沒骨氣地承認道,“他畢竟是長輩嘛。”
  朱晚道:“老爺子聽說萬毒世家陣亡,心情不好。”
  戰湛跟著歎了口氣。
  秦願本是怕寒非邪他們在紫氣帝國境內出事,所以才從雲霧衣手裡要了點人,再從青紋世家叫了點人,組成援軍,現在看到寒非邪平安回來,就不急著上前線了,跟著寒非邪一道往回走。
  朱晚知道他和寒非邪還有心結未解,主動向他說起通天仙境的事。
  秦願聽完之後平靜地說道:“告訴他,成不了劍神至尊沒關係,但輸給那些王八羔子巫神的話,就別回來!”
  朱晚轉頭對寒非邪道:“秦老爺子表示熱烈支持你前往通天仙境,並衷心祝你凱旋。”
  中間相隔不到一米的秦願和寒非邪:“……”
  躲在寒非邪身後的戰湛感慨,神軍師果然是神軍師啊,做這麼囧的事情都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
  
  到騰雲帝國境內,大隊人馬重新兵分兩路。朱晚跟著秦願回崇雲城與雲霧衣一起商討如何抵禦巫法大陸。寒非邪和戰湛一起去天都城尋找阿修羅魔獸,驗證通天仙境使者的說辭。
  臨別前,雙方都感受了強烈的離別之情。
  尤其是戰湛和朱晚,彼此對視許久,眼睛都不眨,看得寒非邪都有些不是滋味了,才開口。
  朱晚道:“萬事小心。”
  戰湛道:“萬事珍重。”
  這個時候,什麼凱旋、完勝都是後話,抱住小命最重要!
  兩人凝重地點點頭,各自調轉馬頭。
  



262

262、劍法之爭(四) ...


  比起戰湛和寒非邪離開的時候,天都城更殘破了。到處是殘垣斷壁,難以想像這片廢墟曾經是神劍大陸兩大帝國之一騰雲帝國的都城。
  戰湛趴在寒非邪的背上。寒非邪和通天仙境的使者從街道正中走過,白絲食人蟲在街道兩旁悄無聲息地爬出來,不動聲色地看著。
  “蟲。”戰湛拍著寒非邪的肩膀小聲提醒。
  寒非邪道:“製作復活藥的材料夠了。”
  高個子耳尖,“你們要製作復活藥?”
  寒非邪道:“你們會?”
  高個子道:“會也沒用,製作復活藥的材料只有神劍大陸有。不過聽說這些藥材在現在的神劍大陸絕跡了,你們真的搜集齊了?”
  “只有一部分。”寒非邪對他們仍有些保留,“通天仙境有人會煉製復活藥?”
  高個子道:“有人說自己會,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從來沒有證明過。他還自稱自己是藥皇莊的創建者咧,可誰知道藥皇莊是什麼鬼東西。”
  戰湛激動道:“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
  “誰?”
  “名字忘記了。”
  “……”
  高個子道:“我覺得你是在套我的話。”
  戰湛道:“這次真的不是。”
  “哪次是的?”高個子警覺地問。
  戰湛沒想到他這次反應這麼快,感慨道:“你比我想像中聰明。”
  “謝謝。”高個子不疑有他。
  寒非邪道:“那個人成為了劍神?”
  高個子道:“我不確定他是不是藥皇莊的創建者,但我確定他一定是劍神,還是劍神上尊,修為只比我差一點點。”
  矮個子道:“你上次和他比試,不是輸了嗎?”
  “我讓他的。”高個子道。
  寒非邪道:“通天仙境的劍神們感情很不錯?”
  “哈哈哈……”高個子大笑了很久,突然斂容道,“一般般吧。”
  矮個子道:“通天仙境可不像神劍大陸,從東到西能走上幾個月,通天仙境只是一小塊地方,所有人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很容易日久生情。”
  戰湛想起寒非邪剛變成劍神那會兒的冷淡,疑惑:“劍神不是會感情缺失,越來越冷漠嗎?”
  高個子道:“所以才有通天仙境啊。晉級劍神之後,劍氣會將修煉者帶入空靈境。若是修煉者過於沉迷,就會在空靈境內無法自拔。曾經有不少劍神就是這樣隕落的,直到有一位劍神發現有個地方的仙霧能夠淨化劍氣,使修煉者不至於在空靈境迷失自我。那個地方就是通天仙境。”
  戰湛恍然道:“怪不得通天仙境這麼小,還能招攬這個世界的頂尖人才,果然是個一寸土地一寸金的好地方。”
  戰湛明白了,輪到矮個子疑惑了,“這樣說來,為什麼他沒有收到空靈境的影響呢?”
  寒非邪道:“我找到了一個更簡單的方法。”
  戰湛叫道:“不要說。”
  高個子和矮個子表情不悅。
  高個子道:“通天仙境存在的意義就是分享和互相幫助。只想獲得回報卻不願意付出的人是無法進入通天仙境的。”
  戰湛有苦難言。
  寒非邪點頭道:“應該分享。”
  一高一矮兩個人滿眼期待地看著他。
  “雙修。”寒非邪道。
  “雙修?”他們一頭霧水。
  本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精神,寒非邪詳細具體、繪聲繪色地解釋著雙修的具體步驟。
  ……
  兩位來自通天仙境,見多識廣的使者聽完之後,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寒非邪抵達慶恩湖,高個子才艱難地開口道:“其實,如果辦法太隱私的話,不說也可以的。”
  寒非邪道:“你們可以先嘗試一下,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我。”
  ……
  兩位使者再度沉默。
  慶恩湖的湖水退了許多。在整座天都城裡,這是唯一一個保持著原有美貌的景點。寒非邪帶著他們進入那道大門,順著走道來到阿修羅神獸棲息的火陽池邊。
  戰湛本來還擔心阿修羅神獸不在,誰知它就大咧咧地躺在池邊打瞌睡。
  “起來。”不等戰湛和寒非邪走近,高個子就將它踢醒了。
  阿修羅神獸不悅地抬起眼皮,看清來人,立刻精神一振,規規矩矩地立正站好,只剩下半截的尾巴討好地甩來甩去,“偉大的劍神大人,我什麼時候能夠回通天仙境啊?”
  高個子道:“上次不是說過了嗎?等你服刑完畢。”
  阿修羅神獸耷拉著腦袋,右腳鬱悶地畫著小圈圈,“五百年是不是太長了一點?”
  高個子道:“你偷吃紫雲桃,毀掉紫雲桃樹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五百年很長?紫雲桃樹五百年才能長一棵。”
  矮個子道:“總之,你收好通天仙境的入口,我們會根據你的表現斟酌減刑的。”
  他們的對話告一段落,寒非邪將阿修羅神獸帶到一邊說悄悄話。通天仙境的使者大概猜到他們的對話內容,識趣地走到另一邊。
  其實看他們與阿修羅神獸熟稔的對話就知道他們的確來自通天仙境,但是寒非邪對於巫神、天芥神書、藥皇莊創始人等真假仍保持懷疑,所以他故意半真半假的拷問阿修羅神獸。
  神獸被他砍掉半條尾巴,心裡有陰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十分合作。
  寒非邪見答案與兩個使者一般無二,才滿意。
  戰湛對它是否去過皇宮報訊耿耿於懷,忍不住問出口。
  神獸呼天搶地表忠心,“我怕找錯地方,在整個天都城繞了三天三夜,到處都是噁心的蟲子!吃得我累死了。”
  戰湛:“……”到底誰比較噁心?
  兩個使者見寒非邪回來,連忙走過來。高個子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寒非邪道:“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什麼?”
  “我可不可以帶一個人去通天仙境?”
  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矮個子道:“就算你不想帶他,我們也是非帶他去不可的。畢竟,他可能是唯一一個站在我們這邊的生魂修者。”
  戰湛道:“聽綽號挺威風啊,也是劍神嗎?”
  矮個子道:“不,生魂修者在通天仙境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可以說,他們才是通天仙境真正的主人。”
  戰湛道:“不會是印第安人和美國一樣的關係吧?前途不容樂觀啊。”
  矮個子道:“這個解釋起來又有點複雜,不如我們先到通天仙境再說吧。說實話,我們出來很久了,我有點擔心。”
  “吉人自有天相。”戰湛安慰完他,立刻愁眉苦臉地蹲在火陽池邊,“去通天仙境的路不會真的在這裡吧?”他之前是魂體不怕火陽池,現在恢復成人身,可能一下去就熟了。
  通天仙境使者知道他的顧慮之後齊齊大笑。
  高個子道:“我們在通天仙境呆了這麼久,怎麼會連這麼小的事都解決不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袋子打開,對戰湛道,“這個袋子是用仙霧霧水棺蓋的紫葫葉製成,防水防火,我們帶著東西進出通天仙境都用它。你進來就是。”
  戰湛坐進袋子裡,眼看著他們要將袋子口系上,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嚷嚷道:“讓寒霸背我。”
  其實不用他說,寒非邪的手也已經伸出去了。
  高個子將袋子遞給他後,眼睛偷偷地瞄了好幾眼,忍了半天終究沒忍住,問道:“你和他真的雙修?”
  寒非邪別有深意道:“有時候是雙修,有時候不是雙修。”
  “……”
  好深奧啊。
  通天仙境的使者感歎。


263

263、劍法之爭(五) ...


  通天仙境無疑是很美的。
  尤其是從一大片熱得快要窒息的袋子裡出來時。戰湛簡直要被眼前的美景迷暈了。藍色的天,紫色的樹,白色的雲,五彩繽紛的鳥。
  光是空氣品質就完勝神劍大陸。
  戰湛深吸了口氣,不但覺得人精神了,而且視力也強了。
  “這是鳳凰嗎?”他睜大眼睛。
  高個子道:“是赤頭鳳,傳說翅膀能扇出颶風。”
  “難道現實中從來沒有扇出來過?”戰湛好奇地看著矮個子將赤頭鳳呼喚過來,讓它停在自己的手臂上。
  矮個子摸摸它的頭,“它屬於珍墨級神獸,但目前為止,只有親近人這一點是珍墨級的。”
  戰湛道:“真墨蹟……是我想的真墨蹟嗎?”
  高個子道:“你們在通天仙境裡要學的實在太多太多了,又是生魂修又是神獸,讓我們慢慢來。先說說生魂修吧,這個你用得到。”
  寒非邪看了看四周,“巫神為什麼不在這裡埋伏?”
  “他倒是想,”高個子冷哼道,“但沒這個本事。這裡是我們劍神的地盤,他們過不來的。”
  矮個子道:“我們邊走邊說。”
  
  紫樹林,白石路,藍天照,赤頭鳳相隨。
  這樣的風景這樣的天氣,讓戰湛想起了春遊。而高個子這位講解員,又讓他想起了耐心的小學老師,如果他說話的時候不要那麼激動地噴口水,就完美了。
  “生魂修一共分兩大門派,分別是離魂派和隱秘山莊。之前劍神人數遠超巫神,巫神不敢造次,雙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離魂派和隱秘山莊也保持著中立。後來隨著巫神的人數越來越多,有些劍神受他們控制,天平開始朝他們那邊傾斜,而離魂派和隱秘山莊暗中投靠了他們,幾次三番幫他們打聽消息,做他們的走狗!”說到這裡的,高個子義憤填膺,“也不想想,我們平日裡是怎麼對他們的!”
  戰湛道:“他們平日裡是怎麼對他們的?”
  “我們都不去打擾他們!”高個子道。
  ……
  換一種說法,就是無視吧?
  戰湛有點理解生魂修的同伴們了。
  寒非邪都:“離魂派和隱秘山莊有什麼不同?”
  矮個子道:“戰小朋友修煉的應該是離魂派的功法。能夠將自己的魂魄修煉成身體,然後將自己的身體當做傀儡。魂魄能夠在魂魄體和身體中轉換,讓敵人防不勝防。隱秘山莊之所以叫做隱秘山莊是因為他們的確很隱秘,最隱秘的就是行蹤。他們能夠在保持魂體的情況下,發動進攻。”
  戰湛呆了呆道:“那不是和鬼一樣?”
  矮個子道:“這也是我們非常非常需要你們加入的原因。”
  戰湛忙道:“千萬別這樣說。”’
  矮個子道:“應該的,你們真的很重要。”
  “不,我的意思是千萬別說的好像我們上了賊船一樣,這樣會讓我忍不住想要下船。”
  “……當然,我們的前景還是光明的。”
  “是不是光明得只剩下光了?”
  “至少我們還有光。”
  “……”
  戰湛又問道:“那神獸又是怎麼回事?”
  赤頭鳳不知是不是聽懂了神獸兩個字,竟然歡快地扇了扇翅膀。
  高個子道:“神劍大陸的叫魔獸,通天仙境就叫神獸。神劍大陸的級別是按照一二三四五來分,我們這兒是按照奇珍異寶四個級別來分。最高的奇墨級和劍神至尊一樣,存在於傳說中。”
  戰湛朝赤頭鳳招招手。
  赤頭鳳落在他的肩膀上,用嘴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與嬉戲。
  “所以,它是神獸王了?”戰湛摸摸它的頭。
  高個子道:“也可以這麼說。不過珍墨級還有其他神獸,它只是其中之一。”
  “說到神獸……”烏雲遮頂,打斷了戰湛原本要說的話。
  高個子吃驚道:“傘蝠?這裡怎麼會有傘蝠?”
  天越來越暗沉,竟像誰撥快了時間的輪盤,讓黑夜提前降臨。
  矮個子一邊招呼寒非邪和戰湛找地方躲避,一邊介紹傘蝠,“它就是另一種珍墨級神獸,伸展出來的翅膀能夠遮天蔽日,不過他們很少白天出來。”
  高個子補充道:“要是你和它住一個地方,除非搬家,不然家裡別想照到太陽。”
  天色全黑。
  “誰?”
  寒非邪突然暴喝一聲,數道火陽之氣同時射出。
  高個子和矮個子齊齊掃視四周。
  戰湛剛想開口,就覺得全身像是被什麼東西鉗制住了,一動都不能動。這種熟悉又不堪回首的感覺只能讓他想起一個詞——天地威壓。
  “小心!”矮個子見寒非邪擋在戰湛面前,連忙擋在寒非邪面前。而高個子則轉向另一邊防備。
  火陽之氣的光在黑暗中閃爍。
  戰湛看著光照射下,某個地方閃爍著詭異的亮點,心中一驚,拼命地動著臉部,妄想將其他人的注意力引過來。率先有感覺的是與他心有靈犀的寒非邪。他回過頭來,順著戰湛的目光望去……
  亮點消失了。
  寒非邪又縮回頭。
  戰湛正覺失望,就看到四周閃過幾條細細長長的黑影。
  高個子大叫一聲,手指劃出一道劍氣,正好從黑影中間劃過。黑影落在地上,只是幾條草繩。他不高興了,“誰躲在暗處惡作劇?”
  真的只是惡作劇嗎?
  戰湛心裡擔憂和恐懼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濃。
  黑暗中,又躥起幾十條黑影。“還來!”高個子一邊揮舞劍氣割斷他們,一邊咆哮道:“不管你是誰,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不對。”一直沉默的矮個子道,“有的是蛇。”
  “是蛇發。”高個子很快糾正。
  “美杜莎?你們小心!”
  就在高個子矮個子開口的同時,寒非邪和戰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擊。來通天仙境之前,他們遇到過最兇殘的敵人應當算齊世鐸。但齊世鐸只是劍聖,比等級還不如寒非邪,寒非邪並未感到太大的壓迫感,若說有,也是考慮著是否要曝露真實實力。
  這次不同,這次寒非邪真正感受到什麼叫全面壓迫!
  不但戰湛不能動,連寒非邪都被強壓成了慢動作。
  眼看著黑暗裡走出一個身材曼妙的美杜莎伸手去抓戰湛,寒非邪體內的血液逆沖上頭,喉嚨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地怒吼。
  火陽指、火陽掌……所有會的招式一股腦兒抖出來,齊齊上陣。
  這個時候的寒非邪完全進入了狂怒狀態。
  但是,實力不濟,狀態再佳也是白搭。
  寒非邪的火陽之氣只籠罩到戰湛,止步于美杜莎的胸前。幸好這時候高個子和矮個子及時趕過來,一左一右地擋在戰湛的兩邊,聯手逼退美杜莎。
  美杜莎原本閉著眼睛,見狀,腦後的蛇發憤怒地晃動起來,眼皮子微微一動,竟慢慢睜開。
  “美杜莎!”
  矮個子怒喝一聲,“你想與所有劍神為敵嗎?”
  美杜莎的眼皮抖了抖,終究沒有睜開,“這是我與他的恩怨,與你們無關。”
  寒非邪感覺到肩膀一松,手腳能動了,立刻擋在戰湛的面前。“如果你是為了那個被殺的美杜莎報仇,那麼我告訴你,我才是兇手。”
  美杜莎道:“印記在他身上。”
  寒非邪道:“她死前眼神不好。”
  “好吧,那就你死。”美杜莎腦後的蛇發猛然一直,朝寒非邪的面門沖去。
  



264

264、劍法之爭(六) ...


  “別這樣。”矮個子伸手擋下。
  氣勢洶洶的蛇發像中了軟骨散,蔫蔫地垂了下來,這情景就像郭靖使用降龍十八掌時,哼哼哈嘿地擺了半天POSE,卻被鐵扇公主一扇子扇到珠穆朗瑪峰去了。
  天地威壓消失,戰湛站得有點累,一邊偷靠著寒非邪休息,一邊在心裡默默地做出點評。
  美杜莎勃然大怒:“你想與所有的神獸為敵嗎?”
  高個子皺眉道:“你什麼時候能夠代表所有的神獸了?”
  “至少代表傘蝠和美杜莎。”美杜莎的蛇發沖天直直地豎起。遮天的黑幕抖動了下,像是在應和她的話,“我答應天賦不投靠巫神,但並不表示我不會對付劍神。”
  矮個子道:“你冷靜一點。”
  “交出他們兩個,我就當今天的事情沒發生過。”美杜莎寸步不讓。
  矮個子很為難。寒非邪和戰湛一個是火陽之氣的傳人一個是生魂修,都對劍神很重要,但得罪美杜莎和傘蝠的後果也很嚴重。
  高個子道:“有沒有第三條路?”
  “你們親手將他們的腦袋摘下來。”美杜莎道。
  “……當我沒說。”
  雙方僵持著。
  矮個子絞盡腦汁地想著兩全其美的辦法,美杜莎則等著他們按捺不住敗下陣來。
  “其實,”戰湛小聲開口道,“她真的不是我們殺死的,她其實是……被巫法大陸的人殺死的。”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你身上明明有她的死印!”美杜莎對他明顯侮辱自己智商的謊言表示憤慨。
  戰湛道:“這個印記不是為了讓你幫她報仇,而是為了引其他美杜莎出來。”
  美杜莎道:“什麼意思?”
  戰湛搜腸刮肚地編著理由,卻想不出來,關鍵時刻,寒非邪開口道:“是因為她要將她的孩子託福給同族。”
  “孩子?”
  戰湛猛然想起那個被朱晚領養的小美杜莎,立刻繪聲繪色地將事情胡編了一通。說到美杜莎如何臨終托孤,自己如何俠肝義膽時,他熱淚盈眶。
  “人類與神獸不應該是互相敵對的關係,我們應該互相依存。她的印記本來是要打在那個混蛋巫師身上的,但他躲在暗處打不到。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美杜莎才想到用死印引你們現身。報仇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好好地將小美杜莎養大。”
  美杜莎聞言表情十分高深莫測,也不知信還是不信。
  戰湛很忐忑,恨不得抓住她的胳膊將她腦袋裡的念頭搖出來。
  “為什麼你們剛才不解釋?”美杜莎懷疑地問。
  戰湛抱怨道:“你一上來就喊打喊殺,我根本沒有機會解釋。”
  寒非邪突然道:“小美杜莎生活在我們身邊很不方便。”幸好朱晚不在這裡,不然一定吐血五升。到底是誰不方便。
  戰湛介面道:“小美杜莎長得十分可愛。”這樣的違心之語多說多說也就習慣了。
  美杜莎凝眉。
  其他人屏息等著她決定的結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你們的謊言……太爛了!”美杜莎的腦袋顯然比戰湛和寒非邪想像中要聰明一點,她出手了。
  十幾條蛇發同時出動,驟長三十幾米,繞過高個子和矮個子的頭頂和身側,朝寒非邪和戰湛襲來。
  寒非邪抽出麒神劍,奮力揮舞。
  四射的劍光在黑暗中如閃爍的星辰,此起彼落。
  矮個子和高個子起先還有些猶豫是否要出手,但看寒非邪一個人處理得很好,便放心讓他自己應付。但蛇發和天地威壓並不是美杜莎唯二的法寶。
  寒非邪斬斷最後一根蛇發,不經意地回頭,就看到那個臉色蒼白的絕色麗人慢慢地、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天地頓時一亮。
  白色的光極度耀眼,幾乎要閃瞎人的眼睛。
  戰湛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然後聽到了一聲尖銳的叫聲,耳膜都要被叫聲炸裂了,他又忍不住睜開眼睛,光還是很強,卻漸漸能看清楚四周的情形。
  美杜莎呆呆地站在原地,保持著尖叫的狀態,但從頭髮到臉到身體都已經化成了石頭。她身後是一座巨大的栩栩如生的蝙蝠石像。石像展翅欲飛,十分逼真。
  戰湛驚愕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矮個子苦笑道:“這次的梁子結大了。”
  高個子道:“是他們逼的,不怪我們。”
  “沒錯,幾個畜生,有什麼好緊張的?用鏡子對付美杜莎最方便不過了,讓她自己也嘗嘗被石化的滋味,她就會知道經常向別人拋媚眼是多麼的不厚道。”爽朗的聲音來自戰湛的身後。
  不等戰湛回頭,一隻大手就摟住他的肩膀,將他往懷裡帶。
  “好久沒有看到這麼嫩的小夥子……”爽朗的聲音驟斷,因為他正被一個帥得驚天動地冷得哭天喊地的青年瞪著。
  “籃子,快將人放開。”高個子是知情人,將戰湛從那個叫籃子的劍神手中解救出來。
  籃子道:“我只是太久沒有見到不是劍神的人了,想表達一下親切。”
  戰湛被寒非邪拉到身邊摟著。
  高個子指指他們道:“他們是雙修伴侶。”
  ……
  籃子虛心地問道:“雙修伴侶是什麼?”
  不止他好奇,他身後那群跟著他一起跑來接應順便解救寒非邪和戰湛的人都瞪大眼睛,等著高個子解釋。
  高個子本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但看到這麼多“無知”的人之後,虛榮心和授課欲空前膨脹,開開心心地開口解釋起來,解釋到一半,涉及具體人名,他失言用了“寒非邪”和“戰湛”兩個詞,立刻被旁聽的當事人之一提出抗議。
  戰湛道:“雙修適用的範圍很廣!請不要指名道姓。”
  高個子點頭表示理解,“請大家注意,剛剛用的戰湛就是這個小朋友的名字,為了尊重當事人,下面都會用小戰來形容。”
  我擦!小你個人頭戰啊。更讓戰湛鬱悶的事,他突然醒悟,如果自己沒有的主動開口的話,對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戰湛。
  這種行為完全就是自投羅網。
  好不容易熬過艱難的講解時間,戰湛又迎來艱辛的目光洗禮。他們打量著戰湛和寒非邪,好似在打量一件陳年古董。
  “其實,這個方法很不錯。”籃子率先開口。
  其他幾個人在認同與羞於認同的深淵中掙扎。
  高個子道:“你真的想要試試?”
  籃子摸著下巴道:“找不到適合的人選啊。你們覺得天賦怎麼樣?”
  其他人驚恐地看著他。
  高個子道:“看不出你對天賦有這種想法,你不怕他下藥嗎?”
  從開始戰湛就覺得天賦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卻想不起,被他這麼一提醒,才猛然想起藥皇莊的創始人就叫天賦祖師。“你們說的天賦,就是藥皇莊的創始人吧?”他問。
  高個子道:“咦?你竟然真的知道,不是在套我的話嗎?”
  “你是這麼容易被套話的人嗎?”
  “當然不是。”
  戰湛道:“對嘛,自己自信一點!”
  矮個子道:“我也覺得天賦會對這件事很感興趣,我們快點回去吧。”
  高個子指著石化的美杜莎和傘蝠道:“它們怎麼辦?”
  矮個子道:“搬回去。雖然美杜莎沒來得及下死印,但她死在我們的地盤上,終歸不太好。”
  其他人連連點頭,走出一個人將它們一手一個夾在腋下,跟著籃子等人朝紫樹林更深處跑去。
  



265

265、劍法之爭(七) ...


  一般來說,仙人住的地方都是帶著仙氣的,雖然戰湛不指望劍神們像天庭的神仙一樣,拿著白雲當滑板在天空裡溜達來溜達去,可雕樑畫棟起碼放兩根吧,放眼望去,一片整齊劃一的茅草屋是什麼情況。
  苦行應該在修成正果之前吧?
  說好的仙境呢?
  籃子看戰湛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哀歎道:“我很久以前就說過要重新造房子重新造房子,可他們偏偏不聽。”
  高個子道:“你說服天賦我們就換啊。”
  籃子道:“你不知道他腦袋裡只長了一根筋嗎?”
  戰湛發表違心之言,“我覺得挺有特色的。”
  籃子道:“當然有特色,上面蓋的是沉眠草,剛開始住的時候,熏得我整夜整夜睡不著。要不是天賦那傢伙說有助於修煉,我早一把火燒了。”
  高個子道:“原來你有這種想法,天賦知道嗎?”
  籃子不耐煩道:“你別滿嘴天賦天賦的行嗎?你和他什麼關係啊?”
  高個子道:“以前不確定,現在倒是可以參考小戰和小寒。”
  戰湛“……”真是讓人戰抖又膽寒的想法啊。
  籃子道:“我們先進屋子裡面再說吧。”
  高個子剛想說去我屋子,籃子就把人拉進自己屋裡去了。
  戰湛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極為濃郁的香氣,腦袋頓時轟得一下,熏得有點暈眩。“這……”他一手扶著腦袋,一手在半空中無助地揮舞,直到碰到寒非邪的手才安心。
  寒非邪扶著他坐下,目光銳利地打量著房內設施,最後落在屋頂上,那陣香氣就是從上面傳過來的。
  籃子道:“這就是沉眠草,聞著它修煉能達事半功倍之效。”
  戰湛道:“有點沖鼻,還頭暈。”
  “剛開始都這樣,習慣就好了。”籃子看高個子好半天才進來,問道,“怎麼?不願來我這兒啊?我還不稀罕呢。”
  高個子道:“天賦讓我們把人送到他屋去。”
  籃子鬱悶道:“憑什麼?我先碰到的。”
  高個子、矮個子:“……”當他們倆是死人嗎?
  抱怨歸抱怨,戰湛和寒非邪還是被他們領到所有茅草屋中最大的那一間。進門之前,戰湛已經做好了沖鼻的準備,但進去才發現自己的準備還是做少了。這間房的味道比籃子的房子要濃郁數倍,而且味道極為複雜,既有籃子房間的那種味道,還有煎中藥的味道,淡淡的蘭花和玫瑰花味,再仔細分辨,似乎還有一絲甜味。總之五花八門。
  除去“味道大”這個缺點,天賦茅屋還是很不錯的,屏風將一大間隔成三間,有客廳有書房有臥室。書房裡放著三個大書架,書琳琅滿目,正在看書的人賞心悅目。
  倒不是說這個人長得多麼豐神俊朗,而是那種悠然物外的氣質令他如春風般宜人。
  戰湛湊在寒非邪的耳邊嘀咕道:“有點不對勁啊。”
  寒非邪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
  籃子沖到那人面前道:“天賦,我把醜話說在前頭,這兩個都算我的。”
  高個子憤怒道:“果然夠醜,人是我和矮子帶回來的,憑什麼給你?”
  籃子得意道:“因為我懂得先下手為強。”
  天賦慢慢地從書裡抬起頭,眼睛淡然地掃了兩人一眼道:“你為什麼不問問他們自己的意見呢?”
  高個子和籃子的眼神期待地望著寒非邪。誰都看得出來,他們中寒非邪才是那個做主的。
  寒非邪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有,大大的有!”高個子道,“你跟著誰,誰就負責培養教育授課和照顧。你看籃子那五大三粗的德行,養誰誰遭殃,還是考慮我吧。”
  天賦道:“就是拜師。”
  戰湛想起白夢主,是他的師父,寒非邪的師伯,再合適沒有的人選,正想開口,就聽寒非邪道:“我們拜你為師。”
  籃子和高個子臉一下子垮下來。
  倒是矮個子一臉在我預料之中的表情。
  天賦既不驚訝也不欣喜,只是淡淡地問道:“為什麼?”
  寒非邪道:“我想學習煉製復活藥的方法。”
  天賦漫應了一聲,“我就收下你吧。”
  戰湛忙道:“那我呢?”
  天賦道:“你心裡不是已經有其他的人選了嗎?”
  “你怎麼知道?”
  “當你的同伴說拜我為師時,你的表情很驚訝。”天賦似乎覺得這個解釋太無趣,順口帶過去,“你們幫他們各造一間屋子吧。”
  “不用。”高個子和籃子齊齊開口。
  “嗯?”
  籃子嘻嘻笑道:“枉你自稱藥師界第一人也沒聽說過雙修之術吧?”
  天賦的眼睛慢慢地掃過寒非邪和戰湛,沉吟半晌道:“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
  籃子笑容頓失,“你知道什麼是雙修?”
  “是情侶吧。”天賦道。
  “你怎麼知道?”不但籃子吃驚,連高個子和矮個子他們都目瞪口呆。
  天賦道:“猜的。”
  戰湛小聲道:“怪不得叫天賦祖師啊。”
  天賦道:“你先將他帶走,你留下來。”前面半句是對籃子說的,後半句是寒非邪。
  戰湛有點不安,寒非邪道:“你去找師父。”
  戰湛這才明白他也記得白夢主,連忙點頭。籃子和高個子一邊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推銷自己,一邊拉著他出去。等他們都走後,天賦道:“你說說雙修之術吧。”
  寒非邪道:“你是師父,不應該你先說如何煉製復活藥嗎?”
  天賦抬眸盯著他,須臾點頭道:“好。”
  
  籃子知道戰湛有師父之後,內心受到極大的衝擊,連帶房子也做得無比之大。高個子本著“損人未必利己,只要他沒佔便宜,就是我的勝利”的精神,在旁邊一邊吹口哨一邊幫忙造房子。
  矮個子帶著他來到新房工地旁邊的茅草屋,“這裡就是白夢主的房子,不過他未必在。”
  戰湛道:“上前線殺敵去了?不愧是我的師父,果然勇猛。”
  “不,他應該在前面的山頭守墳。”
  “……是皇甫師叔的墳嗎?”
  矮個子道:“他沒說,我也不知道。”
  高個子在那頭高聲道:“他進通天仙境的時候,手裡帶著一具屍體,沒多久,他就將屍體下葬了。又後來,他從空靈境解脫出來,又開始瘋狂地挖屍體。可埋了這麼久,屍體怎麼還可能保持完整?所以他就成了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修煉也不肯好好修煉,人哪。我老婆沒了的時候我也沒他那樣的……哎,你說他們會不會也是雙修關係啊?”
  “我去看看他。”戰湛朝著矮個子指的方向哧溜哧溜地跑。
  高個子在他身後喊道:“回來,一起先把房子造好啊。”
  他話音未落,就見戰湛跑得更快了。
  
  說是山,其實就是個小土坡。
  戰湛順著斜坡往上走,沒走到頭,就看到一塊青石上坐著一個蕭索落寞的白色背影。藍天白雲,綠木碧草,如此美景,竟也融化不了那抹白色的孤寂。
  戰湛看著看著,就覺得鼻頭發酸。
  白夢主聽到動靜也懶得回頭,只是望著那面無字碑發呆。一隻手從右邊伸出來,擦了擦石碑上的灰。戰湛抱怨道:“師父,你到底有沒有好好打理師叔的墳啊,平時要經常打掃除草,不能偷懶。”
  白夢主看了他好半天,皺眉道:“你是誰?”
  ……
  晴天霹靂!
  戰湛震驚道:“師父,你失憶了?”
  白夢主道:“我有幾個徒弟我很清楚。蒯龍、歐陽琳、孔妍姿,還有那個小子……嗯,你就是那個小子。”
  戰湛:“……”
  
 


266

266、劍法之爭(八) ...


  白夢主上下打量他兩眼,“你來做什麼?”
  ……
  雖然問題問得沒問題,可是態度太有問題。作為師父,看到自己的徒弟出現在通天仙境,就算性格含蓄不好意思來個驚喜萬分的大擁抱,好歹也該倒抽一口涼氣地表現出“我的徒弟真棒”的震撼之情吧?
  為什麼口氣平淡得和買醬油問多少錢一樣?
  他內心如狼似虎地咆哮,外表異常柔順地解釋了自己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的起因經過和結果。
  白夢主意外地挑眉道:“巫神很猖獗嗎?”
  到底誰才是新來人口啊?
  戰湛深吸了口氣道:“沒錯,很猖獗。”
  白夢主沉默了會兒,道:“我沒什麼能教你的,你另外找個師父吧。”
  戰湛動情道:“師恩重如山,我不能棄師父而去。”
  白夢主道:“我沒時間教你,萬一開戰,你只能自求多福。”
  “……”戰湛一臉悲壯地說,“師恩重如山,雖然感情上我不能棄師父而去,但師命難為,既然師父這麼嚴厲地命令我,我也只能忍痛從命。”
  白夢主點點頭,別過頭不再理他。
  戰湛非常懷疑白夢主拒絕他不是因為沒時間教他,而是沒興趣教他,畢竟,他只是一個連臉都不被記住的徒弟。他鬱悶地踢了踢白夢主屁股下的石頭。
  白夢主頭也不回地說:“你還不走?”
  “……我想給師叔磕個頭。”
  “嗯。”白夢主輕聲應了。
  戰湛走到皇甫雲的墓碑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磕頭,又磕頭,連磕了三個才起來,指著光禿禿的墓碑道:“為什麼上面沒有字。”
  白夢主道:“為什麼要有字?”
  “那別人怎麼知道裡面是誰?”
  “我為什麼要別人知道?”
  “呃……”戰湛被問住。
  白夢主道:“我知道就夠了,我會一直陪著他。”
  戰湛心頭一酸,“人死不能複生……”他猛然記起復活藥的存在,心頭又是一熱,暗道:不知道寒霸能不能從天賦手裡學到煉製復活藥的辦法,要是能的話,那哥哥、藍師父、藍師叔、皇甫師叔他們就都有救了。
  “你高興什麼?”
  戰湛聽到白夢主不悅的聲音,才發現自己把心理活動直接活動到了臉上,想要向他透露復活藥的事,又怕萬一不成失望更大,有些猶豫。
  正在此時高個子瞬間插|入他們中間,焦急地說道:“你快找個地方躲躲。”
  戰湛疑惑道:“為什麼?”
  “美杜莎又找上門了。”他頓了頓道,“這次是團夥。”
  “……躲哪裡?”
  
  黑漆漆,到處都是黑漆漆。
  戰湛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著,然後不小心踢到了某人的小腿。高個子道:“這已經是第十三次了。”
  戰湛道:“怪你身體比例。”
  “為什麼?”
  “以你的高度,步子不應該跨得這麼小。”
  “是嗎?”高個子沒明白潛臺詞,非常認真努力地邁大步,“……第十四次。”
  戰湛道:“速度也很重要。這條地道還有多長?我們到了嗎?”
  高個子道:“據說這條地道原本是用來儲存食物的,但是開鑿的時候不小心開大了,於是荒廢了。”
  ……奇怪的前因後果。
  戰湛道:“希望蛇蟲沒有發現這塊風水寶地,以此為家。”
  “……你好像有點烏鴉嘴。”高個子緩緩地說。
  高個子手上驟然亮起一團火光,戰湛不舒服地眯起眼睛看過去。正前方,兩條蛇正從上面的縫隙裡擠進來,沖著這邊吐信。
  戰湛道:“不是吧?”
  高個子回答道:“我想是的。”
  戰湛道:“我想說的是,你堂堂劍神上尊,不會連蛇都搞不定吧?”
  “我想說的是,這兩條蛇好像是長在腦袋上的。”
  “……不是吧?”
  “我想是的。”
  地道上方猛烈地晃動起來。
  戰湛眼睛一花,就被高個子夾在腋下,極快地撤回地道入口。
  ……
  “有這個速度,我們剛剛為什麼靠兩條腿走?”戰湛不解地問。
  高個子道:“我不熟悉地道的地形,怕撞牆。”
  “好答案。”戰湛冷靜地感受著晃動得越來越厲害的地面,問道:“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先去我屋子躲一躲。”高個子從地道出來,正要閃回屋,就感到身體撞在一團極為柔軟的物體上,彈了回去,不等站穩,四周就被團團圍了起來,一個尖銳的聲音高叫道:“天賦,你還想怎麼否認?”
  戰湛眨了眨眼睛,悄悄地躲到高個子身後。不是他膽小,而是周圍的陣容實在太強大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動物聚集,裡三層外三層,包圍得十分嚴實,還有一些看上去很像是生活用品進來湊數的。
  少頃,它們讓出一條通道,進來十幾個人形生物,為首的就是天賦。跟在他身後的是一群豔麗奪目的大美人,要是沒有蛇在她們的腦袋上張牙舞爪,畫面一定很美麗。
  為首的美杜莎氣憤地指著戰湛道:“就是他!我感受到他身上有美杜莎的死印!”
  戰湛見天賦和高個子都沒有說話,硬著頭皮從高個子身後出來,乾咳一聲道:“這件事,其實我可以解釋的。”他不管美杜莎願不願意聽,一廂情願地將騙上個美杜莎的話說了一遍。有過前次的教訓,他並不指望自己能夠蒙混過關,只希望能給寒霸、籃子、矮子爭取足夠的時間救駕,但是,令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
  閉著眼睛的美杜莎竟然默默地流出了眼淚,“可憐的孩子。”
  ……
  戰湛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美杜莎慢慢地走到自己面前,正猶豫著是跑呢跑呢還是跑呢的時候,她開口道:“那個小美杜莎在哪裡?”
  “家裡,沒帶。”戰湛見美杜莎面色微變,忙補充道,“外面環境險惡,我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麼能夠保護她?”
  “這裡是通天仙境,有什麼好險惡的?”
  “但是這裡有巫神啊。”戰湛看她相信了自己的胡言,立馬得寸進尺地抹黑對手,“你不知道巫法大陸現在有多囂張,我在神劍大陸的時候好幾次死裡逃生,都是靠著小美杜莎的幫助。我這次來通天仙境就是希望有徹底解決他們的辦法,我向小美杜莎承諾過,一定會給她最好的成長環境。”
  美杜莎道:“你將她帶過來,我會保護她。”
  戰湛開始洗腦,一個充滿野心和侵略性的大巫神帝國在他口裡栩栩如生地形成。
  美杜莎道:“不,我不相信。神照不是這樣的人。”
  神照是誰?戰湛試探道:“你很瞭解他嗎?”
  美杜莎嘴角動了動,有點像被說中心事,又有點不服氣,“他是至上巫神,和巫神至尊只有一線之差。是通天仙境最偉大的智者。”
  高個子激動道,“偉大的智者?我呸,明明最邪惡的壞蛋!他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蠱惑了大胖子和二胖子,把他們煉製成藥人,到現在都無法破解!要不是他藏得深,不肯露面,我早就把他腦袋摘下來了。”
  美杜莎道:“你們的戰爭我們不會插手,但是,我會保證美杜莎的安危。”
  戰湛道:“她現在在神劍大陸,我讓我最好的朋友照顧她。這樣吧,我寫封信給你,你帶著信去找他。”
  美杜莎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頭。
  戰湛去高個子的房間寫信,信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的十分詳細。他相信,這些美杜莎連自己都可以隨便忽悠,以朱晚的腦袋,一定會將她們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267

267、劍法之爭(九) ...


  美杜莎帶著大批神獸走後,戰湛誇張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幽怨地看著天賦等人。
  高個子很愧疚,“我第一次看到這麼龐大的陣容,所以驚呆了。”
  戰湛道:“以後出去就說自己是巫法大陸的人,知道不?”
  “為什麼?”高個子深覺受辱。
  戰湛道:“這樣巫法大陸的人才會深覺受辱。”
  高個子:“……”
  戰湛站起來,“寒霸呢?”
  天賦眸光動了動道:“他正在閉關修煉。”
  戰湛蹙眉。寒霸閉關應該先和他說一聲才對。
  高個子道:“非常時期,必須爭分奪秒,巫神侵略的腳步已經越來越近了。”
  戰湛道:“來的時候也沒見你趕得很急啊,該不會又是不認路,怕碰壁吧?”
  高個子:“……”
  由於高個子每次都是以點點點結尾,所以戰湛每次都不得不重啟一個話題。“籃子呢?”
  高個子道:“你找他幹什麼?”
  “我師父覺得像我這麼優秀的資質不能他一個人獨佔,希望與其他某位劍神一起分享擁有我這樣完美資質的徒弟的喜悅……”
  “我!”高個子手舉得很高。
  戰湛轉了個頭,繼續道:“所以我想找……”
  高個子又出現在他的面前。
  “籃子。”戰湛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
  高個子很不滿,“我更好。”
  “是啊,尤其是驚呆的時候。”戰湛翻白眼看他。
  高個子憋屈地閉上了嘴巴。
  
  籃子對新來的徒弟表示十分喜歡,也認同了戰湛有他當徒弟是一件榮幸的事。高個子臨走前酸溜溜地認為,這是一個被徒弟沖昏腦袋的傻瓜師父。
  籃子對此也喜滋滋地接受了。
  反正,有徒萬事足。
  他握著戰湛的手,感慨地說:“你不知道,通天仙境已經多久沒有新人來了。”
  戰湛想起一個問題,“你們多大了?”
  “……”
  “貴庚?”
  “……”
  戰湛道:“要是羞於啟齒的話……”
  “倒不是不想說,而是,”籃子鬱悶道,“不記得了。”
  “……”
  籃子解釋道:“通天仙境的仙霧和果子有延年益壽的功效,我們只要小心不被巫神幹掉,不陷入空靈境,就不會死。”
  戰湛道:“但是這裡人口也不算多啊。”以神劍大陸悠久的歷史來說……咦,神劍大陸到底有多少年的歷史?
  籃子歎氣道:“近幾年,巫神的動作越來越大。過了今天,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會繼續在這裡還是……”
  “籃子在嗎?”屋外有人喊。
  籃子表情僵了僵,嘀咕:“這傢伙來做什麼?”
  戰湛跟著他出去,看到一個長著張刻薄相的人雙手插在袖子裡筆直地站在門口,看他們出來,冷冰冰地說道:“天賦說他是生魂修,要我來帶帶他。”
  籃子拒絕道:“他已經拜我為師了。”
  “我知道。”那人對戰湛道,“走吧。”
  籃子怒了,“棺材相!你聽不懂人話嗎?”
  被稱為棺材相的人面無表情地說:“你懂生魂修嗎?”
  籃子語塞。
  “走吧。”棺材相說完,率先轉身。
  戰湛遲疑地看著籃子。
  籃子幾經掙扎,自暴自棄地揮手道:“走吧走吧,學得快點,我晚上去接你。”
  戰湛這才踏著小碎步跟上那個人。
  
  沒有進棺材相住的茅草屋之前,戰湛以為大家都是茅草屋,除了格局和佈置有所差別之外,感覺應該差不多,進了棺材相的茅草屋才知道,他太小看建築這一行了。明明大家都是茅草屋,這一間格外的陰森,唯一和其他茅房相同的是那奇怪的味道。
  戰湛沒話找話:“朝向不好啊。”
  棺材相道:“你進屋,坐下。我先把你從你的身體裡分離出來。”
  戰湛道:“會痛嗎?”
  “你感受不到。”
  戰湛覺得很不保險,“你以前做過這種事嗎?那些人怎麼樣了?還健在嗎?能不能約個時間大家坐下來聊聊,透露一下具體的……”他背後被猛然推了一下,人往前一撲,差點跪在床上。他不滿地回頭,就看到棺材相的眼神有點奇怪。
  “你……”戰湛剛說了一個字,魂體就飄離身體,被他死死地握在手裡。
  留下的身體慢慢地倒下,躺在床上。
  棺材相隨手將戰湛丟進一個透明的罐頭裡,然後走向床邊,將戰湛的身體拎起來放到房間角落的一個巨大水缸裡。
  戰湛察覺出不對勁,想從透明罐裡出來,卻怎麼也不成功,嘴裡拼命地呐喊,也沒有任何回音。
  棺材相拍拍戰湛身體的腦袋,抬起手,眼睛厲光一閃。
  “不!”戰湛狂吼。
  “棺材相!”籃子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口。
  戰湛緊張地盯著棺材相猶豫的手,心中默默祈禱籃子快點沖進來。
  終於,棺材相還是沒下去手,而是將身體重新提出來放在床上,然後將透明罐扔進了水缸裡。
  戰湛看不到外面的動靜,急得繞著透明罐內壁直轉悠。
  外面,籃子不等棺材相開門就直接推門進來了,“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安心,我得看著你才行。省得你把我小徒弟給整沒了。”
  戰湛聞言熱淚盈眶。他的畢業論文一定要寫《論找一個認真靠譜有責任心的老師的重要性》。
  “他怎麼了?”籃子朝床上看去。
  棺材相擋在他面前,“沒事。”
  “他的魂體呢?”籃子本是隨口一問,誰知棺材相驟然發難,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籃子進入通天仙境之前,一直以身份聞名神劍大陸,縱然是千鈞一髮,仍躲開了,又急又怒地問道:“你幹什麼?”
  棺材相不說話,只是悶頭攻擊。
  籃子惦記戰湛的安危,乾脆一邊閃躲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巫神的奸細混進來了。”
  這一嗓子果然有效果,不過須臾,高個子矮個子等其他劍神都趕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的:“奸細在哪裡?”“人呢,老子要把碎屍萬段……咦?你們倆打什麼?”
  籃子道:“別管我,先找戰湛的下落。他的魂體被他藏起來了。”
  籃子平時積攢的友好值比較高,其他人也不問棺材相有沒有什麼解釋,直接在房間裡翻找起來。
  戰湛聽到四周叮叮噹當的聲音,正蹲在水缸裡急得嘴巴冒泡,就看到高個子的腦袋在水缸上方冒出來,然後他就連人帶罐地被撈了起來。
  他敲敲透明罐,“我覺得這個罐子有點古怪。”
  矮個子拿在手裡研究了半天,輸入一絲劍氣,然後戰湛就被彈了出來。他一出來就恢復實體,指著棺材相的後腦勺道:“他要殺我!”
  其他人齊聲問:“為什麼?”
  “因為他是奸細。”回答的不是戰湛,也不是籃子,而是棺材相。
  “我奸你的個頭啊!”戰湛大怒,“你把我騙回屋裡,二話不說強行將我的魂體從身體裡取出,還被我的身體裝進水缸裡,意圖謀殺,誰比較奸?!”
  其他人都覺有理。
  矮個子道:“你們先別打了,再打下去,房子都散了,孰對孰錯我們找天賦來評斷吧。”
  籃子和棺材相誰都沒啃聲,繼續拼命地找對方的弱點攻擊。
  戰湛經歷大難,想起寒非邪在天賦手裡這麼久了都沒有消息,心急如焚,迭聲道:“好好好,就找天賦!”
  
  天賦正在曬藥,淡然地看著大批人殺到,“誰闖禍了?”
  籃子搶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天賦問棺材相,“你為什麼覺得他是奸細?”
  “第一,他不是劍神。第二,他一來就把美杜莎引來了,還把地道弄塌了。第三,我覺得他是個奸細。”
  戰湛道:“對此,我只有一句話要說,棺材相的理由和他的臉一樣不科學!”
  天賦道:“那你的想法呢?”
  “第一,我不是劍神,但我是生魂修?物以稀為貴,看看大家再看看我,你還不明白我為什麼站在這裡嗎?第二,我是製造了美杜莎問題,但別忘了,最後解決問題的也是我好嗎?第三……你連自己的五官比例都長得不精確了還指望直覺能精確嗎?”
  籃子鼓掌道:“說得好!”
  天賦彎腰,慢慢地將勺子裡的水倒入花盆,“我想這只是一場誤會。”
  ……
  泥煤的誤會!
  戰湛覺得自己兩隻手都很癢,很想左右開弓,給他們一人一巴掌。
  



268

268、劍法之爭(十) ...


  作為師父,籃子據理力爭,從棺材相長相的不科學性一直聊到他平時做人態度以及在團體內貢獻值太小等問題。天賦一字不漏地聽了,完了還補充了一句,“他吃飯的樣子也不好看。”
  “沒錯。”籃子拍腿贊同。
  “但品行還是信得過的,我實在想不出他針對戰湛的理由。”天賦道。
  籃子道:“他嫉妒我有一個好徒弟。”
  天賦道:“是我讓他傳授戰湛生魂修方面的知識,如果說錯,我也要負責。”
  “你當然要負責。”籃子又開始抱怨起他來。
  戰湛在旁邊聽著聽著,就覺得今天這狀紙是白遞了。他轉而關心起寒非邪的安危來,“我想見見寒霸。”
  天賦道:“他在閉關。”
  “我給他送飯。”戰湛很堅持。
  籃子自覺做師父的沒給徒弟討回公道,有點丟臉,連忙附和道:“他們是雙修關係,送飯很正常。”
  高個子等人也跟著勸了幾句。
  天賦勉為其難地點頭道:“好,飯在哪裡?”
  ……
  籃子帶著戰湛跑開裹得嚴嚴實實的葉子,將裡面一顆顆又黑又圓的豆豆扒出來,抖在碗裡,交給他。
  戰湛道:“這是飯?”
  “能吃飽,吃一餐能頂三四天呢。”他說著自己揀了一個吃了。
  戰湛跟著吃了一個,感慨道:“怪不得三四天才吃一碗。”
  “這個味道不錯啊。我跟你講,這個又叫幸運豆。很多不喜歡吃的劍神不是戰死就是被巫神抓去當了藥人。”
  戰湛急著見寒非邪,也不多說,一邊抓了把往嘴裡塞,一邊起身往天賦住的地方跑。
  天賦知道他要來,早早地打開門。
  戰湛看到寒非邪坐在最裡面的那道門內,正盤膝閉目修煉,便將幸運豆放在身邊桌上,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等著。
  門外,天賦朝他打了個手勢。
  戰湛有點不耐煩地走出來,低聲道:“幹什麼?”
  “人你已經看到了,可以走了。”天賦道。
  “為什麼?”戰湛再遲鈍也感覺到他不歡迎自己,或者說不希望自己和寒非邪接觸。
  天賦道:“你知道他在修煉什麼嗎?”
  “火陽之氣?”
  “是吸收其他劍神的本命劍火。”
  本命劍火這個詞出現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讓戰湛印象深刻。他清楚地記得皇甫雲與常恨就是因此而結怨,能讓一向謹慎的白夢山二當家不惜得罪另一位劍聖也要拿到的東西,想來十分重要。
  戰湛道:“本命劍火可以吸收嗎?”
  天賦道:“對劍聖以上的修煉者來說,這並不算什麼秘密。每個劍者都有水火兩種屬性,只有相和的屬性才能互相吸收。”
  戰湛道:“就像劍聖的聖丹一樣?”
  天賦道:“劍聖是劍者與劍神的分界線。劍者修煉的元丹到劍神就是最高級別,無法再往上修煉。對劍神來說,吸收劍神神丹是毫無用處的。而劍神修煉的本命劍氣可無止境地往上修煉。”
  “直到劍神至尊?”
  “嗯。”
  既然是對寒霸好的東西,戰湛自然不會阻止。他眼珠子一轉,狗腿地說道:“天賦祖師啊,其實我也是藥皇莊的後人,我師父的父親是藥皇莊的長老,這樣說起來,我就是你的徒孫孫。您有任何吩咐只管差遣我,千萬別客氣。像澆花這種事我最拿手了。”
  “不需要。”
  “而且我還是個試煉師,你一定用得上的。”
  天賦道:“你是試煉師?”
  “沒錯,而且我有好幾個師父,十分搶手。你留下我吧,不虧的。”
  天賦道:“你既拜入藥皇莊門下,又怎麼會成為試煉師?”
  “這個,世界已經不同了。現在試煉師和藥皇莊親如一家人……”他沒有說謊,大家的確都齊心協力地想辦法對付巫法大陸。“我們經常互相交流人才,取長補短。”
  “你不是要學生魂修嗎?哪有時間。”
  “我不要再見那個棺材相!”
  “你們只是有些誤會。”
  “我現在活生生地站在這裡當然是有些誤會,要是我不幸被他一刀殺了,還魂飛魄散了,那是叫誤會還是叫無法挽回?”
  天賦道:“你不喜歡他也沒用,他的確是劍神中最懂得生魂修的。你若是不放心,他教的時候可以叫籃子作陪。”
  “地點隨我定。”
  “你想選在這裡?”
  戰湛道:“我怕發狂起來我師父一個人頂不住,有你在,我放心一點。”
  天賦道:“你們只能在屋外。”
  “下雨怎麼辦?”
  “打傘。”
  “借嗎?”
  “自帶。”
  “……”
  
  兜了一圈還是找了棺材相,籃子、高個子等人都覺得很不爽。戰湛倒是克服了心裡的膈應,倒不是說他有多麼寬宏大量,而是……從陣容來看,棺材相才是不自在的那個——雖然從他臉上很難看出來。
  茅草屋外,天色漸晚。
  籃子生了個火,用木枝搭起簡陋的架子燒水,裡面再放一些幸運豆作晚餐。
  棺材相和戰湛面對面的坐著。高個子和矮個子像保鏢一樣坐在戰湛的兩邊。
  “生魂修根據不同的魂質可以分為甲乙丙丁四類。四類之中也有高低,卻逃不出這個框框裡去。”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肚子裡有沒有貨,聽第一句就知道了。戰湛看他一開場就擺出扎實的理論知識,立馬對他刮目相看,收起漫不經心,認認真真地聽起來。
  “甲是未死之人的魂魄,通天仙境的生魂修便屬於這一類。乙是剛死之人未散的魂魄,雖然差一點,但是魂魄完整,修煉起來也能事半功倍,你就是屬於這一種。”
  戰湛點頭。
  “丙丁兩者都是散魂修煉。前者大部分是自己的魂魄,一小部分靠別人的魂魄補足。丁者相反。這兩種魂魄因為含太多其他人的魂魄,修為都不會太高,通常只能到固魂期。”
  戰湛想起招魂鈴裡那個人提過的生魂修前輩,不知道他離開招魂鈴之後修煉到了什麼級別。
  “生魂修又分為離魂派和隱秘山莊兩大體系,通天仙境其他的生魂修門派都是從他而來。不過後者派如其名,修煉功法從未外傳,我們也無從得知,所以我今天要講的是離魂派的功法。”
  戰湛道:“我知道他們有一種很厲害的功法叫做神魂一術。”
  棺材相眼裡精光一閃,還未開口,戰湛又補充道:“我是聽美杜莎說的,你不要想用這點來誣陷我是奸細。”
  棺材相道:“你究竟是不是,總會知道的。”
  戰湛道:“那你快教我吧。”
  棺材相道:“神魂一術是離魂派至高功法,怎麼可能隨意外傳……”
  籃子道:“胡說,在通天仙境有什麼功法是弄不到的?就看你想不想弄到。”
  “……我剛剛話還沒有說完。它雖然不外傳,卻可以內傳。你要是想學神魂一術,必須拜入離魂派門下。”
  他剛說完,籃子就炸了。“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離魂派和隱秘山莊都已經投靠了巫神,你讓他投入離魂派門下就是讓他加入巫神的陣營!”
  “這倒不用。”棺材相從懷裡掏出一張報名表,“他把這張表格填了就行了,只是一個形式。以後離魂派追究起來,我們也有話可說。”
  戰湛、籃子:“……”這種一看就是自己手繪的報名表真的能夠安撫離魂派而不是火上澆油嗎?
  



269

269、劍法之爭(十一) ...


  申請書簽了,課程也開始學了,可戰湛總覺得哪裡說不出的怪異。天黑後,棺材相給他佈置完家庭作業,就讓他回去自己練習。
  戰湛怕一個人住被人找茬,纏著籃子回的住處。籃子巴不得和自己新收徒弟多一點相處的時間,自然求之不得。
  回到屋裡,戰湛照著棺材相說的修煉方法,先將劍氣順行,再逆行,再……
  魂體突然從好不容易奪回來的身體裡出來,像氣球一樣,不斷地往上飛升。他張大嘴巴呐喊,想停止劍氣恢復實體,卻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開籃子的屋子,朝東面飄去。
  進屋到修煉到離開,前後不過五六分鐘,戰湛完全沒有時間反應,直到出了紫樹林,看到一群陌生的人守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他才意識到自己又著了棺材相的道。
  那群人中一個穿黑衣服朝他招了招手,戰湛就從空中跌了下來,落在他面前。
  “你想加入離魂派?”黑衣人問。
  戰湛正要說“親,你清醒點,誰會半夜三更不睡覺,飄來參加邪惡組織”,就看到對方手裡拿著那張過家家用的表格,“其實這件事……”
  黑衣人道:“看在你交了表格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偷偷修煉我離魂派秘傳功法之事,不然定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件事就是你想的那樣。”戰湛焦躁地舔了舔嘴唇,“這張表格是怎麼到您手裡的?”
  黑衣人道:“不是你托遁地獸傳過來,我才在這裡等著接收你嗎?”
  戰湛乾笑道:“我沒想到能成功。”
  黑衣人皺眉道:“你這麼蠢怎麼進入通天仙境的。”
  “我跟著朋友一起來的,我朋友是劍神。”
  “怪不得你在那群衰神的地盤。”黑衣人道,“加入生魂修之後,不可再與他們接觸。”
  戰湛道:“為什麼?”
  黑衣人道:“因為劍神都是一群出爾反爾陰險狡詐的小人。”
  戰湛道:“也許是個別情況……”
  “你入通天仙境多久?”
  “一天……不到。”
  “一天不到就已經遇到了個別情況,可以想像那群人多麼的可怕又可悲。”
  戰湛:“……”雖然動搖立場非君子所為,可他的確有一刹那覺得黑衣人說的很有道理。“如果那裡真的這麼險惡,我可不可以把我的朋友也救出來?”
  黑衣人道:“你的朋友是劍神?”
  “是啊。”
  “那他的本質已經腐爛了。”
  “……我們要允許個例的存在,也許他內心藏著一個純潔的小可愛……啊啊啊!”戰湛看著自己被黑衣人手指一勾,就不由自主地朝著東面前行,心中震驚不已,暗道:莫非自己會變成生魂修們的傀儡?
  黑衣人身邊的紅衣人看出他內心的恐懼,安慰道:“這位是離魂派尊上,他使用的勾魂術在仙境只有兩個人的能做到。”
  黑衣人冷哼一聲道:“隱秘山莊那個老頭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雖然這種安慰有和沒有差不多,但戰湛還是用眼神感激紅衣人的努力。
  他們穿過林子蹚過河,很快到了一個木屋村。
  戰湛好奇地問道:“你們住在木屋裡?”
  黑衣人道:“聽說神劍大陸住在黃金做的屋子裡,看不上我們這樣簡陋的地方也難怪。”
  “不是不是,木屋很好,我最喜歡木屋了。”戰湛道。
  紅衣人笑道:“也是,比起劍神住的屋子要好太多了。”
  黑衣人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對茅草屋倒是念念不忘。”
  紅衣人笑容一斂,默默無語。
  黑衣人自知失言,將戰湛叫過來,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然後將他交給紅衣人。
  紅衣人領著戰湛回自己的木屋。
  戰湛松了口氣。他看得出紅衣人對自己的印象不錯,就目前看是唯一一個會善待自己的生魂修了。紅衣人住的屋子是緊挨著黑衣人,佔據中心地帶。戰湛感慨道:“地段不錯啊。”
  紅衣人道:“他們是防止我逃跑。”
  戰湛一怔。
  紅衣人道:“我不是土生土長在通天仙境的人,我也來自神劍大陸。如果我沒有看錯,你修煉的功法應該來自於招魂鈴吧?”
  剛剛是一怔,這次是真正的大吃一驚。他盯著紅衣人,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莫非你就是那個從招魂鈴裡出去的……”
  “就是我。”紅衣人道,“我叫符城,你呢?”
  “我叫戰湛。”他鄉遇故知,戰湛心情轉佳,“你怎麼進通天仙境的?”
  符城道:“出賣良知。”
  戰湛又茫然了。
  “我與一位元劍神做交易,他帶著我進來的。”符城突然皺眉,“你不會也是這樣吧?”
  戰湛道:“當然不是!我和寒霸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很好很好的。”
  符城點點頭道:“我相信劍神裡總還有些有良知的人。”
  “你和那個劍神交易了什麼?”
  “生魂修的功法。”
  “……這也不算很沒良知吧?”
  “他用這種功法害了人。”符城歎了口氣,“我明明知道,卻因為內心想入通天仙境的私欲而袖手旁觀。”
  戰湛道:“那的確很……所以你加入生魂修?其實也不用這樣,你可以揭發他啊,我想劍神應該不會這麼不講道理吧?”
  符城道:“不需要所有人都不講道理,只要長腦袋的那個人不講道理,那麼其他不長腦袋的人也就不會講道理。”
  “你是說……”戰湛極輕地說,“天賦?”
  提到天賦,符城表情一冷,“我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麼,但我知道,他想的東西一定是這個世界最骯髒最邪惡的東西。”
  “……”戰湛沒想到他對天賦有這麼大的敵意。
  符城道:“你應該不是自願加入離魂派的吧?”
  戰湛尷尬地撓撓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倒不是對符城百分百的放心,而是這些事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對棺材相,他現在是恨之入骨。
  “又是他。”符城冷笑。
  戰湛道:“難道你說的那個做交易的劍神也是他?”
  符城道:“你既然來自神劍大陸,或許會聽過他的事蹟,畢竟,他離開神劍大陸也沒有多少年。”
  戰湛眼珠子轉了轉道:“難道他是青紋萬毒麒麟世家中的某位劍神?啊,不會是麒劍神吧?”他之所以會這麼猜,是因為想到寒玉清。如果寒玉清被困麒神劍真是他所為,那麼一切就對上號了!
  符城道:“齊元壽。”
  戰湛是知道麒劍神的手段和黑歷史的,不由一陣後怕,內心的憤怒一下子轉為恐懼,能從這樣一位沒有人性的大魔王手裡活下來真是太好了。不能怪他後知後覺,齊元壽在神劍大陸的形象太豐滿,所以他一直覺得這位到了通天仙境必然也是風光無限前呼後擁的人物,沒想到竟然遭到排擠。
  符城聽說他對齊元壽處境的形容後,又是一聲冷笑道:“日久見人心,看來愚蠢的人也會慢慢醒悟。只是,時間太長太長了,再下去,所以劍神會和神劍大陸一起覆亡。”
  戰湛心別別快跳了兩下,“什麼意思?”
  “難道你沒有發現嗎?雖然通天仙境和神劍大陸、巫法大陸素無往來,但事實上息息相關,一旦劍神敗了,神劍大陸還有誰能阻止巫神的腳步?”
  戰湛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270

270、劍法之爭(十二) ...


  這些事在符城心中壓抑太久,找不到傾訴物件,好不容易有個立場相同處境相似的人,便收不住口,“有一個巫神叫神照,他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我一直想要是我們可以……”
  外面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戰湛一驚而起,就被符城按住肩膀,叫他稍安勿躁,須臾,黑衣人的聲音在門口輕輕響起,“那邊又來人了,你和他好好呆在屋裡,別亂走。”
  “嗯。”符城吹熄了燈,與戰湛一起在黑暗中面對面坐著。
  黑暗,氣氛有些凝重。
  戰湛幾欲張口,聲音都被黑色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又想起一陣悉悉索索聲,戰湛看到符城站起來往外走,跟著站起來。黑衣人又出現在門口,“他們走了,你們好好休息。”
  符城拉開門,轉身要走的黑衣人見狀停下腳步。
  “他們是不是做好準備了?”符城問。
  黑衣人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邊走邊擺手道:“你不用操心這些,反正答應你的事我會記得。”
  符城幽幽地看著他的背影,神色複雜。等他轉頭,發現戰湛湊在他的身邊斜著眼睛拼命地偷瞄自己。
  “呃,”被揭穿偷窺行為的戰湛不好意思地看著符城重新點亮燈,沒話找話地問道:“他們是誰?”
  符城道:“巫神。”
  “巫神?”戰湛嚇了一跳,想起生魂修目前都站在巫神一邊,“你們,你真的要幫助巫神嗎?”
  符城道:“你覺得呢?”
  戰湛道:“我覺得不會。”
  “為什麼?”
  “我能感覺到你說神劍大陸會完蛋時的憂慮。”在這方面,戰湛還是很敏銳的。
  符城沉默了一會兒道:“巫神最近會發起攻擊,他們剛剛就是來通知我們當先頭部隊的。”
  戰湛心頭一緊,“什麼時候?”這個時候,他顧不上天賦和齊元壽有多麼可惡,只想著寒霸、籃子、白夢主那些會怎麼樣。尤其是寒霸,現在還在閉關中,不知道能不能及時出關。
  符城道:“他們到時候會另行通知。我們與他們只是合作關係,他們還不能完全信任我們。”
  戰湛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通知他們?”
  符城道:“你覺得他們會信嗎?”
  “會吧?”這種事信不信都沒有損失。
  “我換一種方式問,你覺得天賦會信嗎?或者,天賦願意相信嗎?”
  戰湛很鬧心。他感覺到自己的腦細胞又不夠用了。
  符城道:“投靠生魂修的我,下落不明來歷不明的你加起來都比不上天賦的一根手指頭。這一次,我們能靠的,只有自己。”
  “不是,再加一個寒霸。就是我的劍神朋友。”
  符城道:“希望他還沒有被天賦蠱惑。”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他說的蠱惑只是指煽動,可是落在戰湛的耳朵裡就有些刺耳。不過寒霸每次在關鍵時刻都會很給力地出現,所以他很快將這種感覺壓了下去。
  “不止他,還有白夢主。他進通天仙境之後一直守著皇甫師叔的墓,絕對沒時間和心情理會天賦。籃子、高個子和矮子雖然在通天仙境呆了很久,但是我和他們也算有點交情,可以爭取一下。反正齊元壽想要殺我的場面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們心裡多多少少都會埋下疑問,只要等這些種子發芽,我們就有機會。”戰湛見符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乾笑道,“是不是我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符城笑道:“簡單也挺好,至少我第一次覺得在通天仙境不孤獨。”
  “既然這樣,我們早點睡吧,明天說不定還有其他的事……”戰湛見符城一臉怪異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色,“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大敵當前,你居然睡得著。”
  “呃,我內心是很煩悶的,但越是這樣我們越要好好照顧自己。只有身心保持在良好的狀態,才能面對巨大的挑戰。”
  “我的意思是,你都來了離魂派,不打算學習真正的神魂一術嗎?”
  戰湛眼睛一亮,“真正的神魂一術?等等,難道齊元壽交給我的是假的?”
  符城道:“你相信他?我想我要重新思考你剛才說的話的真實性和有效性了。”
  “……”
  “你修煉過招魂鈴中我留下的功法,對學習神魂一術有很大的幫助。因為招魂鈴就是從通天仙境流傳出去的。”符城從床下拿出一個小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打開,取出裡面一直拇指大小的羊脂小瓶,對他說:“抬起頭。”
  戰湛依言抬頭。
  符城從養殖小平中倒出一滴碧綠的液體,滴在他的額頭正中。液體冰冷刺骨,從他額頭一下子鑽了進去,戰湛冷得渾身直哆嗦,身體不由自主地後仰,躺在床上,牙齒咯咯作響。
  符城的聲音仿佛從極遠的地方飄過來,一個字一個字地鑽入耳朵,半天才連成完成的話。
  “這是天芥神書,裡面蘊藏著離魂派各種功法以及生魂修的基本知識,你想要知道什麼只要在腦海中詢問便可。天芥神書與你完全融合尚需一段時間,你先休息吧。”
  金手指果然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
  戰湛雙臂抱著自己,顫巍巍地縮成一團,閉上眼睛,心裡不斷地想著:寒霸也是這麼熬過去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到體內的劍氣自動在運行,腦海裡清晰地浮現一條運功路線圖。
  這是什麼?
  他心裡默默地想。
  很快一個答案浮現:
  神魂一術。
  生魂修兩大派之一離魂派最高功法,它能夠……
  解釋實在太長,戰湛粗略地掃了一眼就過去了。他等劍氣運行完一周,睜開眼睛,發現外面天濛濛亮,便伸了個懶腰,打算出門吃早飯,到了外面才知道原來現在並不是早上而是傍晚。
  正和黑衣人聊天的符城看到他出來,立刻拋下黑衣人回來,手裡還拿著一筐子不知名的果子。
  戰湛感到黑衣人瞟過來的目光有些許敵意,很沒出息地縮頭回房。
  吃過符城送來的果子,他將自己的感受說了一下。符城道:“你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融合,久是久了些,但也算不錯。現在抓緊修煉,最好能將身體召喚過來,一起修煉。這樣才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戰湛想到藍醅和藍醇雖然是不同的人,但他們的方法倒是和神魂一術有些相似。
  符城聞言道:“據我所知,的確有生魂修的前輩去過神劍大陸,不然怎麼會有招魂鈴?你的那兩位師父或許是看到了前輩留下的遺物,獲得了什麼啟發。”
  戰湛道:“第一次聽到通天仙境時,我覺得通天仙境很遙遠很神秘,現在發現,它簡直無處不在啊。”
  “不錯,通天仙境的一舉一動都與神劍大陸和巫法大陸密切相關。閒話不說了,你還是快將身體拿回來吧,留在齊元壽那裡始終不能安心。”
  被他這麼一說,戰湛也不安了,“那我現在馬上修煉!”
  符城道:“神魂一術修煉需要時間,我教你一個簡單的辦法,先回到身體裡去,然後帶著身體逃出來。”
  “……被發現怎麼辦?”要是偷偷逃出來被發現,絕對奸細不解釋啊!
  符城自信地一笑道:“生魂修的人怎麼可能會被發現。我教你生魂修最厲害的隱身術。不是魂體隱身,而是讓身體隱身。”
  



271

271、劍法之爭(十三) ...


  雖然天氣不錯,風景很好,可戰湛還是很想罵一句髒話。
  狗屁隱身術啊!
  什麼讓身體隱身啊!
  他以為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招,學習前小心肝還撲通撲通了很久,這分明就是——變色龍好嗎?!
  戰湛無言地望著像蟬一樣貼在樹幹上的符城。
  “怎麼樣,看得到嗎?”符城問。
  戰湛道:“看得出。”
  “……你不要靠我這麼近。”符城看著近在咫尺的鼻尖,“退兩步。”
  戰湛依言後退兩步,然後發現符城竟然真的不見了。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很久,才依稀看到符城的輪廓,只是那輪廓的線條十分淺,要不是事先知道,絕難發現。
  符城道:“怎麼樣?”
  戰湛道:“只能看到一點點。”
  “再退後一步。”
  戰湛身體剛往後傾斜五釐米,符城就完全消失了。
  戰湛問道:“如果周圍沒有樹怎麼辦?房子、牆什麼都沒有。”
  符城道:“有地嗎?”
  “那當然有。”戰湛說完,就看到符城如幽靈一般從樹上滑到地上,身上的顏色仿佛自然變換的霓虹燈,順暢如水,沒有半點突兀。
  戰湛趴在地上。符城趴著的位置有稍稍凸起,但很自然,就好像那塊地本來就有這樣的坡度。
  符城見他面露猶豫之色,解釋道:“身體與魂體不同。我們生魂修大多數都是靠魂體行走,完全隱身並非難事。但身體對我們也很重要,因為有身體在,我們修煉就可以事半功倍。”
  “這個怎麼練?”戰湛剛預想了一套極為複雜的功能,腦海就浮現答案:
  隱身術,吸收天地元氣化身為物……
  符城見戰湛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微笑道:“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
  戰湛道:“直接從其他物體裡吸收所謂的元氣,然後導入丹田,劍氣走遊走經脈對吧?簡單!我喜歡這個答案。”
  符城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萬物元氣的。”
  “你知不知道神劍大陸有一個職業叫做試煉師。”
  “你是試煉師?”符城微愕。
  “雖然還在試煉中,但我的確是試煉師沒錯。”
  符城笑道:“這麼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前輩。”
  “你也是?”
  “曾經是。”
  “你是不是打算說一段明媚憂傷可歌可泣的故事?我已經做好遞袖子的準備了。”
  “沒什麼故事,就是太枯燥了。”
  “……完全認同。”
  戰湛與符城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相見恨晚的感慨。
  符城道:“由於你的身體不在這裡,所以無法練習,只能希望一次成功。”
  “……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那裡畢竟是劍神居住的地方,若是我貿貿然闖入,很可能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你不是有隱身術?”
  “籃子不是發現你的魂體從身體裡出來了嗎?”符城道,“也許眼前的形勢讓你覺得劍神有點弱,但我要告訴你,那絕對是錯覺。只要給劍神一點空隙,他們就能扭轉敗局。”
  “……”
  符城看戰湛呆立不言,問道:“你怎麼了?”
  戰湛道:“沒什麼,只是想到一會兒我就要回到身體裡使用可能會不成功的隱身術,從一群只要有點空隙就能扭轉敗絮的劍神‘們’手裡逃出來,內心頓時波濤洶湧,波瀾萬丈!”
  符城拍拍他的肩膀道:“感慨完就出發吧。”
  “對了,還有一件事。”戰湛將寒非邪用本命劍火修煉的事說了,因為符城給的天芥神書只有生魂修方面的資料,所以對劍神修煉他仍舊一竅不通。他看符城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心跟著揪起來,“天賦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假的?!”
  符城道:“不,真的。就因為是真的我才覺得奇怪,以天賦的個性,不可能做這種利人不利己的事情。你還有沒有什麼情況沒說?”
  “什麼情況?”
  “把你進通天仙境之後所有的事巨細無遺的說一遍。”符城道,“以天賦的個性,他對你的朋友這麼好,一定有所圖謀。”
  雖然戰湛和符城認識沒多久,可相處下來的感覺比天賦好不知多少倍,此長彼消,他當然相信符城多一點,便將事情都說了,提到雙修時,一半防備一半羞澀的沒有多言,但符城抓住了這一點。
  “雙修有沒有什麼條件?”
  戰湛疑惑道:“什麼條件?”
  “就是彼此身體、功法甚至……感情,有沒有什麼特定的條件?”
  他問得直白,戰湛不免尷尬,抓了抓腦袋,半天才抓到思緒。
  藍醇藍醅是兄弟,他和寒霸毫無血緣關係,說明對血緣沒什麼要求。藍氏兄弟練的功法和他們不一樣,他和寒霸又不一樣,也都能修煉,可見也沒什麼要求。最後感情,雖然他和寒霸是兩情相悅,但那時候的藍醇和藍醅……還真是說不準。
  “可能沒有,如果一定有的話,應該是感情?”
  符城道:“你朋友修煉的是火陽之氣?”
  “是。”
  “我大概知道天賦在想什麼了。”符城道,“你要記住,這次出來,無論如何都要把你的朋友一起帶出來。”
  戰湛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萬事小心。”符城看著戰湛稚氣未脫的臉,微微歎了口氣,“記住,遇到危險不要硬撐。實在不行,就放棄身體。對我們來說,魂體才是最重要的。”
  戰湛見他說得慎重,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又是黑夜。
  戰湛睜開眼睛看到屋裡漆黑一片,但窗外卻有火光在晃動。他想了想,用符城教的方法將魂體從身體裡脫離出來,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探出頭去。
  劍神們正圍成一圈開大會。四周點火盆子,照著每個人的臉都凝重無比。
  “那就開始吧。”
  戰湛模模糊糊地聽到寒非邪的聲音,心頭一急,腳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一步,站在最週邊的兩個劍神突然回轉頭來,嚇得他正要回頭,前面就被一道身影擋住了。
  “我說是誰,原來是你啊。你怎麼下山來了?”
  擋住的身影淡然道:“聽說出事了,回來看看。”
  “都是亂七八糟的事。”回頭的劍神嘟嘟囔囔地回過頭去。
  那個身影慢慢回頭,赫然是白夢主。他目光朝戰湛的位置掃了掃,“是你?”他與戰湛是師徒,進通天仙境之後戰湛又特地來見過他,因此對他的魂體有些熟悉。
  戰湛現出實體,從門縫裡小聲喊道:“師父。”
  白夢主沒有回答,而是直接進了屋,走到最裡面才坐下來,“是誰帶走你的?”
  戰湛有些躊躇。要是被劍神知道自己被生魂修帶走,奸細這個罪名怕是摘不掉了,但不說生魂修,他又編不出第二個名字,除非……
  他想到齊元壽,正要開口,就聽白夢主道:“你既然回來了,就應該不是齊元壽吧?”
  戰湛語塞。
  “是生魂修的人?你與他們怎麼認識的?”白夢主雖然在問問題,卻完全不給他回答別的答案的空間。
  “我不是奸細。”戰湛脫口而出。
  白夢主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戰湛無比懷念起自己的身體,要是在身體裡,他起碼能流一流冷汗,現在全憋在身體裡,太難受了。
  白夢主道:“聽非邪說,你當了騰雲帝國的國君?”
  戰湛乾笑道:“好說好說,運氣而已。”
  “騰雲帝國是神劍大陸兩大帝國之一,我想不出你給巫神當奸細的理由。除非,你成了藥人。”
  “絕對沒……”
  “不過你是生魂修,只要魂體從身體裡脫離出來,巫神就無法控制你了,所以不可能。”
  戰湛捂臉道:“師父,你講話能不能快一點。”
  “我能不能快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快點出去。”
  “啊?”
  “非邪為了你,正找齊元壽決鬥。”




272

272、劍法之爭(十四) ...


  戰湛屁股一抬,半個人就出了門,但很快又轉回來,“齊元壽對我的身體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嗎?”
  白夢主道:“你魂體消失,藍為何上門找齊元壽理論,正好非邪出關。”
  “藍為何是籃子?”
  “是吧。”白夢主對那些外號沒什麼印象。
  戰湛咬了咬牙去,繼續往外走,卻被白夢主閃身擋住。
  “我相信你不是奸細不等於其他人也會相信。”
  戰湛道:“齊元壽多大年紀了,寒霸跟他打一定吃虧。”
  白夢主道:“這倒未必。我這個做師父的不急,你急什麼。”
  “……”
  白夢主看他面色有異,問道:“怎麼了?”
  戰湛顫聲道:“我才是你徒弟,寒霸是你的師侄。他師父是皇甫師叔。”
  白夢主道:“我先替他帶著徒弟,有何問題?”
  “……沒有。”好吧,物件是寒霸,那點酸溜溜的嫉妒是可以忽略的。
  白夢主目光沖著門外,寒非邪與齊元壽交戰的現場,淡然道:“開打了。”
  戰湛撓腮道:“打得怎麼樣?誰贏了,寒霸有沒有受傷?”
  白夢主人在這裡卻對場上一切了若指掌,“他果然吸收了本命劍火,修為已在下尊級別,只比齊元壽略輸一籌。”
  戰湛道:“略輸?!”
  白夢主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聲音太大。
  不過這麼一次失誤已經引起外面人的警覺,白夢主讓戰湛魂體隱身,自己轉身面朝著門的方向。門被一下子推開,籃子沖進來,看到他愣了愣道:“怎麼是你?”
  白夢主道:“你以為是誰?”
  籃子道:“你在我家幹什麼?”
  “看我的徒弟。”
  “你……”
  籃子雖然覺得不對勁,又找不到白夢主話裡的破綻,“寒非邪正和棺材相決鬥,你不去看?”
  白夢主道:“勝負已分,何必再看?”
  “寒非邪雖然只是下尊,但前途不可限量,而且傳說中的火陽之氣常常能以弱勝強,你說他輸定了?哼哼,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我是說他贏定了。”
  “不敢打賭就不……啊?你憑什麼這麼肯定?難道你見識過火陽之氣有多神奇?”
  白夢主道:“與此無關。”
  “那為什麼?”
  白夢主道:“自己想。”
  “……”
  戰湛也想知道答案,看籃子問不出個所以然,心裡著急,小聲問白夢主道:“師父師父,到底是為什麼?寒霸為什麼贏定了?你是不是知道他有什麼秘密武器?”
  白夢主聽不到的聲音,神色卻凝重起來,嘴裡不由自主地“咦”了一聲。
  籃子面上也是一陣訝異,人瞬間消失在門口。
  戰湛恢復實體,緊張兮兮地看著白夢主,“出什麼事了?”
  白夢主道:“寒非邪手裡的那把劍……”
  “是麒神劍!啊,難道那把劍被齊元壽控制了?”他差點忘記齊元壽是麒神劍的原主人,不會在關鍵時刻倒戈相向吧?
  “恰恰相反,”白夢主道,“這把劍將齊元壽壓制住了。”
  “啊?”
  
  場上,齊元壽麵上不動聲色,心裡早已驚怒交集。看到寒非邪第一眼,塵封已久的憤怒、仇恨和憎惡就齊齊湧上心頭。他仿佛回到成為劍神之前的那段時光,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件件地襲上心頭。
  這個人還活著,這個人竟然還活著。
  即使知道眼前這個人是那個人的後代,他們長得如此相似是自己一手引導的後果,內心依舊難以平靜。將寒非邪碎屍萬段的想法一刻不停地在腦海中轉悠,所以當寒非邪提出挑戰的時候,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他本以為,對方剛剛進通天仙境,就算練了傳說中的火陽之氣也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他還是低估了他。
  等他知道天賦用本命劍火幫助寒非邪修煉時,已經來不及。挑戰已經接下,他不可能不應戰。但更令他心驚膽戰的是天賦的話。
  “寒非邪受了傷,我幫你治。他若是丟了命,你幫他償。”
  他不知道天賦為什麼為寒非邪出頭,但他深知得罪天賦的後果——比其他劍神更明確深刻的知道。所以這場決鬥一開始,他就抱著小贏的念頭,而剛開始的進展的確是很順利的,直到——
  寒非邪拔出麒神劍。
  劍中熟悉的氣息逼得他幾欲發狂。再也沒有比這把劍更熟悉他的功法他的招式他的劍氣的人,但是這把劍握在別人的手裡。
  “找死!”他看到寒非邪將劍伸過來,壓抑許久的怒火一次性爆發。
  原本圍觀得很歡樂的劍神齊齊退後。
  齊元壽的麒麟甲驟然幻化出一對活生生的劍氣麒麟,一左一右地張嘴朝麒神劍咬去。
  寒非邪感覺到劍中魂魄的不安,立馬渡過一道火陽之氣。麒神劍借著火陽之氣,劍光暴漲,燦如豔陽,將兩隻劍氣麒麟淹沒在光中。
  吱吱吱……
  場中響起十分詭異的摩擦聲。
  劍神們又想看又睜不開眼睛,身體飄上半空,居高臨下的俯視。
  只見麒神劍的中間竟然慢慢地裂開一條細縫。
  齊元壽獰笑道:“你還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
  寒非邪目光一凝,手放開劍柄,輕輕一推,將劍往齊元壽胸口正前方送去。兩隻劍氣麒麟渾身一閃,跳躍著沖回齊元壽身前護主。
  劍上裂縫不斷擴大。
  劍氣麒麟色澤越來越淡。
  雙方交合處的光芒卻越來越盛!
  寒非邪一邊用食指輕輕頂在劍柄上,讓它繼續前進,一邊用火陽之氣幻化出一柄匕首,繞過齊元壽,從後背出擊。
  齊元壽臉色微微扭曲,眼睛死死地盯著寒非邪。
  寒非邪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若是齊元壽一上來就和他拼力,那麼他必敗無疑,畢竟下尊和中尊的差距是很明顯的。可惜齊元壽怕得罪天賦,不敢下死手,雙方耗了不少力。要知道火陽之氣迴圈再生,生生不息,不論打多久都和剛開始一樣,不增不減,打持久戰最適合不過。這也是火陽之氣能以弱勝強的秘訣。所以等寒非邪看齊元壽劍氣耗了一部分的時候將麒神劍拿出來,果然激得齊元壽發威,想用最耗劍氣的方式速戰速決,卻不知正中了寒非邪的下懷。
  耗盡齊元壽的劍氣到底要多久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勝券在握。
  其他的劍神也看出來了。他們不得不對火陽之氣重新做份評估,甚至有幾個已經考慮閉關重修。
  矮個子突然道:“他打算殺了他嗎?”
  “嗯?”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高個子和籃子一怔。
  殺了棺材相?
  一個劍神殺另一個劍神?!
  這種事從未在通天仙境上演過,所以他們也從來沒有考慮過,但眼前這個情況發展下去……的確可能會變成現實!
  他們震驚地對視著,完全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根據決鬥的規則,他們無權打斷,但是,在巫神這麼強大的對手面前,內耗是很愚蠢的行為。
  高個子脫口道:“找天賦!”
  籃子皺了皺眉。他以前和天賦過不去純屬沒事找抽,日子過得太無聊,想找個人消遣消遣,但經過天賦對棺材相殺戰湛這件事的處理之後,他下意識地排斥起找天賦處理問題來。
  “住手。”這次沒等他們上門,天賦就出現了。
  圍觀群眾齊齊回頭。
  天賦卻誰都沒看,只是遙遙地望著寒非邪。
  寒非邪的目光慢慢從齊元壽的臉上移到他的臉上,嘴角的笑容緩緩收起。
  



273

273、劍法之爭(十五) ...


  “到此為止吧。”天賦語氣輕描淡寫,表情不容置疑。
  驚慌的齊元壽沉靜下來,譏嘲地看著寒非邪,故意加強劍氣。既然天賦發話了,這場戰鬥怎麼樣都不會繼續下去,自己自然不用再留餘力。
  寒非邪眼神一凝,抵住齊元壽後背的匕首驟然消失。
  齊元壽毫無防備,凝聚在背後抵抗匕首的劍氣泄如注,同時牽動前方劍氣,使他胸口的麒麟甲變薄,兩頭麒麟也有飛散之勢。
  天賦腳步不由自主地踏上半步,生怕寒非邪趁機出手,怎料寒非邪竟然合作地收了劍。
  齊元壽見狀正要大笑,就感到胸口火辣辣地痛起來,好似火燒一樣。他瞪著寒非邪,慢慢地低頭。
  他前方,寒玉清的魂體冷冷地站著,手握寒非邪剛才從麒神劍中傳給他的火陽之氣,拼盡全力送進齊元壽的胸口……
  齊元壽仰頭,嘴裡發出痛苦的呐喊,兩道血箭分別從他的胸口和嘴巴射出,如燦爛的煙火,一瞬而逝。
  看著他的身體轟然倒下,天賦眼角微抽,瞬間出現在寒玉清身邊,抬手去抓。
  寒非邪本能地想要抬手擋下,就聽寒玉清冷漠地說:“不必。”
  天賦攥住寒玉清的脖子,手指慢慢縮緊,劍氣肆無忌憚地沖刷著他的魂體每個角落。寒玉清從頭到尾都漠然地看著,對自己的生死渾不在意。
  “你……”寒非邪剛說了一個字,天賦的手指就用力一抖,寒玉清頃刻間消失於天地之間,無影無蹤,乾淨得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
  籃子等人看不到寒玉清,卻能感覺到一個魂體的消失。他道:“剛剛是……巫神的間諜?生魂修的人?”
  天賦看了寒非邪一眼,轉身道:“嗯。”
  其他劍神沖到齊元壽身邊,伸出手指去摸他的鼻息,“沒氣了。”
  天賦道:“先將他的身體保存起來。”
  “對了,復活藥。”籃子問寒非邪,“你的復活藥煉製成功了沒有?”
  寒非邪道:“師父還沒有完全教給我。”
  天賦道:“今天有一個生魂修進入我們的地盤,明天就會有兩個三個,越來越多。戰爭已經越來越近,我們沒有時間浪費在其他事上。目前最要緊的就是修煉。”
  高個子道:“寒非邪修煉的是火陽之氣,是我們中最可能成為劍神至尊的人,看他這麼短的時間內沖上下尊就知道了。天賦啊,本命劍火你還有嗎?再給他一點,讓他一口氣沖上至尊啊。”
  天賦道:“本命劍火是從犧牲的劍神體內取得的,哪裡有如此容易?除非你將你的讓給他。”
  高個子不敢作聲了。
  “除本命劍火之外,雙修也是修煉的好辦法。”天賦緩緩道。
  籃子皺眉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戰湛的魂體都不知道被棺材相藏到哪裡去了。”
  天賦道:“雙修的物件並不是特定的吧。”
  ……
  籃子等人面面相覷,目光落在寒非邪臉上,一陣目眩神迷,不得不說,寒非邪實在長著一張男女通吃的臉。但是……他們很快醒悟過來,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好看不能當飯吃。
  雙修這種事不是好看就能解決的。
  天賦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掃了一圈,“沒有人願意嗎?”
  籃子等人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天賦望向寒非邪,正要說話,就聽籃子房子的門被用力推開,戰湛跨著大步子,氣勢洶洶地沖出來道:“有,誰說沒有!有我呢!”
  寒非邪看到戰湛,古井無波的眼神瞬間波瀾起伏,漣漪不絕。
  戰湛正打算抑揚頓挫地宣佈自己對寒非邪的所有權,就被寒非邪一把抱進懷裡,搶先被宣佈所有權了。
  “真是感人的畫面啊。”籃子裝腔作勢地擦擦眼睛。
  天賦看到戰湛出現,手輕輕地扯了扯袖子,等兩人稍稍分開之後才道:“你去了哪裡?”
  戰湛義憤填膺道:“我被生魂修抓去啦!”
  劍神們一陣騷動。
  其中尤以籃子最為激動,“生魂修真的混進來了!不是說好只有在巫神正式宣戰的情況下,他們才能加入戰鬥嗎?現在算什麼!沒想到我居然和這麼一群出爾反爾的小人做了這麼久的鄰居!呸!”
  天賦道:“你也是生魂修,為什麼要回來?”
  鬧哄哄的場子一下子就靜了。
  戰湛暗道他這句話厲害,不著痕跡地把自己歸類到了敵方,幸好,他在《絕世劍邪》這本書裡摸爬滾打了這麼久,早就不是那個對作者抱有幻想的單純讀者了。他裝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疑惑道:“這裡有寒霸,有我白師父,籃師父,我被他們抓去,為什麼不逃回來?”
  籃子道:“生魂修這些人最邪惡了,你逃回來是對的!”
  “你怎麼逃回來的?”天賦問。
  戰湛道:“他們抓了我去,就開始對我洗腦。說劍神是多麼多麼的壞,生魂修是多麼多麼的純潔高貴,尤其點名了……呃。”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天賦。
  “他們說天賦很壞?”籃子哈哈大笑起來,“倒是很有眼光。”
  戰湛道:“我當然不相信啦,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我沒什麼本事,只好跟他們虛以為蛇。沒想到他們內心很邪惡,頭腦很單純,我隨便說說,他們就信了,還給了我一滴天芥神書,我找到魂體歸位的方法就回來了。還有,不是有生魂修混進來,是他……”他指著正要被抬走的齊元壽的屍體,“是他把我帶走的。”齊元壽坑了他兩次,他坑回一次算扯平。“天賦老師,雖然你的心地很好,很願意相信人,但眼前這個形勢,你這一套真的不管用了。巫神都要打進來了,我們還在這裡講仁義,講寬容,一定會給他們欺負的!”
  籃子點頭道:“沒錯,棺材相長著一張死不悔改的臉,真的不該相信他。”
  戰湛道:“我知道天賦老師為人愛好和平,不喜歡紛爭,也不擅長紛爭,但是大敵當前,真的不能這樣子了。”
  天賦淡然道:“劍神的事自有劍神承擔,不勞費心。”
  戰湛點頭道:“是啊,就像天賦老師說的,劍神的事由劍神承擔,就該劍神們一起商量著來。我看到過一種很棒的解決和決定問題的方法,叫做不記名投票。就是把問題說出來以後,其他人將想法寫在紙上,不署名,一起投在同一個箱子中,然後一起揭曉。這樣一來,大家可以各抒己見,暢所欲言,也不會有跟風的行為,最能夠體現民主意志!”
  “我也覺得不錯。”籃子現在有徒弟萬事足,他說什麼自己就附和什麼。
  高個子遲疑了一下,看向矮個子。
  矮個子緩緩開口道:“我覺得可以試試看。”
  “是個很不錯的辦法。”白夢主突然出現在人群中。
  其他劍神見他們表態,也紛紛跟進。
  第一次,在天賦沒有發言的情況下,劍神們決定了一件大事。
  
  儘管所有劍神加戰湛都很清楚這間茅草屋的主人是籃子,但他還是在寒非邪被趕了出去,沒辦法,誰讓他親口說寒非邪是劍神最大的希望,所以當這位承載著大希望的未來劍神至尊表示要一個獨立空間進行雙修時,他也只能厚著臉皮去別的劍神家蹭住了。
  他前腳剛走,寒非邪就將戰湛撲倒在床,一陣狂吻。戰湛被吻得喘不過氣,一邊推他,一邊道:“不,不是吧,真的在這裡雙修?”
  寒非邪停下動作,認真地凝望著他。
  戰湛被他看得面紅耳赤,“你的眼神能不能不要這麼色?我也是男人,被另一個男人這麼看著……還看得內心小鹿亂撞,很傷自尊的。”
  



274

274、劍法之爭(十六) ...


  寒非邪聽籃子走遠了,本想起身,看到他這個樣子反而挪不動腿了,不但將一半體重壓在他身上,還故意用下|身蹭他。
  戰湛被蹭得火氣,喉嚨裡發出連他自己都陌生的呻|吟,但很快閉嘴,眼睛骨碌骨碌地轉了兩圈,斜向窗戶的位置,裝模作樣地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你先別摸,一定要摸就自摸。”
  寒非邪手指捏了捏他的屁股,然後一路向下撫摸,“嗯,你說。”
  “天賦可能是壞人。”戰湛努力忽略那只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遊走的手,將遇到生魂修的前後事情一一說了,著重強調了天賦的噁心以及齊元壽的可惡,“我就覺得,搞出藥皇莊的人能好到哪裡去。”
  寒非邪本想逗逗他,摸著摸著就摸出火來了,戰湛喋喋不休的講述猶如催|情曲,讓他忍不住將側到一邊,將人翻了過來,再撲上去,重重地壓在他的背上。
  “我擦!我講正事呢!”戰湛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也有點渴望。
  寒非邪手伸入他的衣服裡,心不在焉地說:“我在聽。”
  “你聽個屁!我剛才說什麼了?”
  “天賦不是好人。”
  “那你還拜他當師父!”
  “我有我的原因。”
  “什麼原因?復活藥?”
  “嗯。”寒非邪趁他專心致志地問問題,順手將他的褲子給扒了。
  戰湛屁股一涼,想反抗,胳膊就被寒非邪壓住了。“你聽到了沒?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他見寒非邪沒反應,急了,屁股拼命地扭動。
  寒非邪歎氣道:“你不是要修煉嗎?雙修是最好的辦法。”
  “大敵當前,雙什麼修什麼!逃命要緊。”
  “你能肯定生魂修一定比劍神可靠嗎?”
  “……至少比天賦可靠。天賦在這裡的影響力太大了。”
  “你剛剛不是削弱了他的影響力?”
  戰湛道:“話是這麼說,但是天賦不是這麼輕易就範的……嗯……別!”突然闖入身體的異物讓他整個聲調都變了。
  寒非邪道:“閉上眼睛,專心修煉。”
  真的……
  純修煉?
  戰湛很不是滋味地閉上眼睛,感受著從寒非邪身上傳過來的火陽之氣。
  
  修煉一周天,醒來夜過半。
  寒非邪慢慢地退出戰湛的身體,伸手將他摟在懷裡,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戰湛睜開眼睛,頭靠著他的肩膀,“在想是投靠生魂修還是留在這裡和天賦周旋?”
  “這是你現在的想法吧?”
  “我傾向符城。”
  寒非邪伸手拽了拽他的耳朵。
  “啊。”戰湛咧嘴叫痛,“別鬧,我說真的,天賦的眼神很讓人不舒服,我老覺得他想幹掉我。一定是他哪裡長得不對,才讓我疑神疑鬼。”
  寒非邪道:“不是疑神疑鬼。他真的對你有殺意。”
  “……我想不出有哪裡對不起他。對不起藥皇莊的那些事他應該不知道才對啊。不會是水赤煉拜祭他的時候燒紙給他了吧?”
  寒非邪心裡清楚是什麼原因,卻不好解釋,將話題淡淡地扯過去,“留在這裡,至少有籃子師伯在,他不敢明目張膽地出手,一旦離開,他就會將各種各樣的罪名按在我們身上,讓我們百口莫辯,情勢對我們更不利。”
  戰湛道:“我們不能把籃子他們一起帶走嗎?”
  “你有把握讓生魂修與我們一起對付巫神麼?”
  “呃。”
  “若是不能,劍神實力分裂,巫神更肆無忌憚。”
  戰湛糾結了。原本覺得很簡單的事被他一說,變得十分複雜,好像怎麼做都不對。“那現在怎麼辦?”
  寒非邪皺眉道:“有一點我很奇怪。”
  “哪一點?”
  “巫神對付劍神,天賦應該最擔心才對。”作為劍神的頭腦,天賦減負著統帥和軍師雙重責任,可是寒非邪從他身上看不出絲毫的擔憂和緊張。再內斂的人不可能連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更何況,這種情緒波動本就沒有藏起來的必要。適當地釋放緊張和焦慮,有助於團結劍神,增加士氣,一致對外,天賦不可能想不到。
  戰湛道:“會不會是他有什麼秘密武器?”
  寒非邪道:“又或者,劍神與巫神的輸贏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戰湛感受到一陣陰風迎面撲來,“符城說過,天賦想的東西一定是這個世界最骯髒最邪惡的東西。這個世界最骯髒最邪惡的東西是什麼?巫神想要控制所有的劍神,比他們還骯髒邪惡,我想不出來。”他突然打了噴嚏,揉了揉鼻子道,“我擦。這屋子裡的沉眠草真叫人受不了,太難聞了。”
  寒非邪突然站起來,從屋頂上抓了一把草下來。
  戰湛有點緊張,“房子不會禿了吧。我不是擔心籃子找我們算帳,我是擔心晚上下雨……你在看什麼。”
  寒非邪將手中的沉眠草遞到他的鼻翼下,“你有沒有覺得這種味道好像在哪裡聞過?”
  “聞過?就在通天仙境啊。這麼奇怪的味道我要是在其他地方聞過,不可能不記得。”
  寒非邪道:“如果是糅合在其他草藥中呢?”
  戰湛道:“你想到了什麼?”
  寒非邪道:“藥皇莊。”
  “藥皇莊?”戰湛努力回想,卻絲毫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聞到過這個味道。
  寒非邪繼續提醒,“杜如春。”
  戰湛瞳孔陡然放大,“啊啊啊!藥人,做藥人的那個池子,那種味道有點點像。”
  寒非邪道:“那是因為藥水裡面摻雜了許多其他的味道,將沉眠草的味道蓋了過去,使它不那麼起眼。”
  “哦。”戰湛點點頭,然後撓撓頭,“那又怎麼樣呢?”
  寒非邪盯著他手中的沉眠草,“要是能知道這種草有什麼功效就好了。”他自認熟知各種植物,對這種草卻毫無頭緒。
  “嘿嘿嘿……”戰湛發出詭異的笑聲。
  寒非邪側頭看他。
  戰湛道:“你忘了嗎?我可是試煉師啊。初級試煉師的一項基本技能就是……”
  “透析。”寒非邪道,“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
  戰湛道:“碰碰運氣吧。試煉師試煉師,要的就是邊試邊煉邊成師嘛。”
  寒非邪道:“你小心。”
  “放輕鬆,一根草而已,能怎麼樣。”
  ……
  事實證明,一根草的確很能怎麼樣。
  戰湛剛用試煉師的辦法將劍氣灌輸到沉眠草裡,就感到一陣頭暈眼花,整個人差點昏過去,劍氣更有四處亂竄的趨勢,幸好寒非邪不放心他,用火陽之氣護著他的丹田,所以他一不對勁,寒非邪就感受到了,硬生生地幫他將劍氣從沉眠草裡撤了回來。
  “哦!”戰湛大大地吐出口氣,拍拍胸脯道,“幸好你在,我差點又要報廢了。這是什麼草,這麼邪門,我正想用透析的方式來感受這種草,人就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寒非邪道:“也許,這就是這種草的功效。”
  戰湛猛然抬頭看著屋頂,心頭一陣惡寒,“你是說……”
  寒非邪道:“至少能解釋,為什麼劍神中除了天賦之外,其他人都這麼……簡單。”
  “我覺得師父還好,哦,他還年輕。”他說的師父是白夢主,不過白夢主來這裡沒多久,大多數時間又都在山上陪著皇甫雲,沒有被沉眠草影響也在情理之中。“難道天賦的目的是控制劍神?”
  “這是我最初的想法,如果沉眠草就能輕易做到這一點的話,也許他的野心要比想像中更大點。”
  



275

275、劍法之爭(十七) ...


  如果這是漫畫,他們兩個人的背後一定已經出現一個張開雙手的巨大黑影,陰森森地望著他們。
  戰湛莫名地打了個寒戰,乾笑道:“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也許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麼複雜。天賦他……的確不像是好人。”他無法說服自己,“這樣的話,他一定不會告訴你復活藥的煉製方法吧?”
  寒非邪道:“所以不能直接問。”
  “那怎麼問?匿名發E-mail還是百度知道獎勵積分?……呃,是玩笑,我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
  “我故意問他藥方的分配比例,但事實上這些天芥神書已經提到過了。”
  戰湛道:“所以?”
  寒非邪道:“以天賦的性格,他絕不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也不會正面地回絕你,所以,他會用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來打發你。”
  戰湛想了想,“他的確像這麼卑鄙的人。啊,難道那些無關緊要的消息才是真正要緊的消息?”
  寒非邪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戰湛喜滋滋的。
  “我想知道的是復活藥的火候。”
  “他說了嗎?”
  “他說了三種。”
  “……”戰湛暴跳,“這和沒說有什麼區別?”
  寒非邪道:“區別就是,無數種可能縮小到了三種。”
  “好吧,”戰湛道,“算他對世界還是有點貢獻。那我們什麼時候……”寒非邪驟然坐起,將被子披在他身上,警戒地看著門的方向。
  白夢主突然出現在屋子裡,神色冷峻,“巫神進攻了。”
  
  夜色茫茫,風淒淒。
  雖然每個從被窩裡起來的劍神都很想罵娘,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個很適合進攻的天氣。天上一點星光都沒有。
  戰湛小心翼翼地跟在寒非邪身後。白夢主和籃子一左一右地在前面開道。
  戰湛突然扯了扯寒非邪的袖子。
  寒非邪側頭,疑惑地看著他。
  戰湛問道:“師父怎麼會下山的?”
  寒非邪道:“我告訴他復活藥的事。”
  “你不怕萬一……”
  “我答應過你的,不會有萬一。”
  “……”真男人啊,自信又可靠。戰湛有點驕傲又有點自卑,以前不是沒妄想過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可能,但那時候他以為的鮮花是白富美,沒想到現實遇到的是高富帥,心態差很多啊。
  一隻手抵在他的額頭上,免於他撞樹之災。寒非邪擔憂地看著他,“你在想什麼?哪裡不舒服嗎?”
  戰湛深吸了口氣,“沒有,可能天太暗了。”
  一朵小小火陽之氣在他額前五六釐米處綻放。
  寒非邪握緊他的手,“小心點……”
  戰湛剛要點頭,腦袋就被用力地按下去,藏入寒非邪的懷中。身後響起樹幹崩裂倒地的聲音,不遠處,籃子在怒吼。
  憤怒的吼聲點燃夜晚的戰火,劍神村被刻意壓抑的寧靜瞬間打破。
  “去死吧!雜碎!”
  戰湛一抬頭,就看到高個子雙手高舉一把椅子,後面躍起,身姿優美地掠過頭頂,朝前方墜落。那裡樹葉晃動,飛鳥驚起,叫聲頻頻。
  “沒想到這裡也流行用雜碎罵人。”戰湛話音剛落,就看到額頭的火陽之氣猛然一晃,照亮左前方的一張面孔。
  寒非邪迅速擋在他的身前,拔出麒神劍。
  對方也抽出長劍,雙劍相交,火花四起。
  戰湛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去找白師伯!”寒非邪感覺到這次的敵人非同小可,如果沒猜錯,應該是被巫神控制的劍神。
  戰湛點了點頭,魂體從身體裡撤出,身體自動跑向白夢主,而魂體依舊留在原地。
  寒非邪躲閃對方如流星雨一般的劍氣攻擊,不忘瞪他,然後在瞪視中被對方一腳踢翻,滾到樹邊。
  戰湛跑過去,確認他沒有受傷後,感歎道:“打架要專……又來了!”
  寒非邪翻身躲過致命的一劍,起身版跪在地,火陽指連發,對方身體如橡皮泥一般扭曲成兩個連起在一起的S,突然張大口,拿著劍的手猶如拿著一把叉子,沖著寒非邪的肩膀插過去,嘴巴不忘朝他的臉咬去。
  戰湛化作實體,跳上那人的後背,雙手奮力地擊打他的後腦勺。
  “吼!”那人用力地甩開戰湛,再轉身,胸口被寒非邪的劍狠狠刺入。
  寒非邪抽出劍,一腳踢飛他僵直的屍體,將劍身在樹幹上蹭了蹭,淡然道:“邊打仗邊進餐這種習慣很糟糕。”
  戰湛跨過那人的屍體,正要說話,就感到一陣暈眩,知道自己被巫神盯上了,不敢怠慢,立刻化為魂體,連滾帶爬地跑到寒非邪身後。
  寒非邪眼睛冷冷地盯著黑暗中的某個方向。
  戰湛撫著餘暈微消的腦袋,有氣無力地說:“差點中招。”
  寒非邪渡了一股火陽之氣過去。
  戰湛道:“別,保存實力。”
  寒非邪耳朵動了動,“你站在這裡,不,你跟著我來。”這裡情況太混亂,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將人放在自己身邊最安全。
  戰湛亦步亦趨地跟著寒非邪,路上遇到很多失去理智,瘋狂地攻擊著自己曾經戰友的藥人劍神。劍神們也毫不留情,招招下狠手。並不是他們不念舊情,而是有過太多念舊情的慘痛教訓,讓他們深深的知道,在這個時候心軟就是送死。
  寒非邪拉著他到村口,戰湛看到戰鬥的高個子和矮個子,正要打招呼,就看到天空中一個身影墜落,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
  藏在暗處的巫神響起陣陣歡呼。
  正為找不到他們而苦惱的劍神趁機朝發聲處沖去。
  “投降吧,無能的劍神們。你們的滅亡是巫神至尊的旨意,誰都不能違抗。”暗沉沉的天空響起渾厚低沉的男聲。
  戰湛眯起眼睛,發現剛剛那人掉下來的地方還站著一個人,那人從頭到尾都藏在深色斗篷裡,衣袂飄飄,像幽靈一樣幽幽地俯瞰著下面的一切。
  “神照!”籃子帶著幾個劍神從戰湛和寒非邪的身後沖出來,朝空中那人撲去。
  那人身後,無聲無息地飛出數個藥人劍神,將對方的攻勢擋下。
  “大胖子二胖子!”籃子看著對方心痛地喊了一聲,然後更加憤怒地投入戰鬥。
  “看那裡。”戰湛叫回準備加入戰鬥的寒非邪,指著深坑的位置,一隻手從裡面顫巍巍地伸出來。
  寒非邪道:“是天賦。”
  戰湛道:“哦哦,光看手你就知道?”
  寒非邪道:“我對討厭的東西特別敏銳。”
  戰湛道:“我以後得更加用力討厭他才行。”
  寒非邪投入戰鬥。
  戰湛抱著好奇心走到天賦深坑的邊上,猶豫著要不要拉他一把,不管天賦背後藏著什麼陰謀,至少這一刻他們同仇敵愾。
  不過他小看了天賦。
  他還在猶豫,天賦已經拔地飛起,瞬間抱住神照,兩人一同倒想紫樹林的另一邊。
  “哇……哦。”戰湛想跟過去瞧個究竟,又怕寒非邪擔心停留在地猶豫不決。
  籃子被二胖子擊中胸口的同時一掌拍爆了正與寒非邪糾纏的大胖子的腦袋,一把抹掉嘴角的鮮血,對寒非邪喊道:“去看看天賦,他不能……出事。”
  寒非邪眉頭一皺,朝戰湛打了個眼色。
  戰湛會意地跟在他身後,朝紫樹林跑去。
  打鬥聲越來越遠,紫樹林的另一側很安靜,正當戰湛想問是不是找錯了方向,就看到天空爆出一團明亮的劍氣,一個黑影以光速襲來!


276

276、劍法之爭(十八) ...


  寒非邪想拉開戰湛,拉了個空,千鈞一髮之際瞬移。在他原先所站的位置上,又出現一個深坑。戰湛站在坑邊往下看,“天賦……他真是刨土小能手。”
  “……”寒非邪看到坑裡的人在掙扎,手微微顫動,麒神劍隨之發出輕鳴聲。
  戰湛神色一斂,側頭看他。作為戀人,他能感應到寒霸此時的殺意。“寒……”
  一道彩虹劃過天際。
  神照站在彩虹最高端,“收兵。”
  戰湛道:“他看上去也不太妙。”雖然黑色斗篷覆蓋著他的身體,但身體輕微的抖動騙不了人。
  下一瞬,寒非邪沖上彩虹橋,一劍刺向神照。
  當劍碰到神照胸口時,蒼白的手從斗篷中伸出來,捏住了劍尖,同時,一顆小小的頭顱跟著手露出來,不等寒非邪看清又很快縮了回去。神照的頭微微抬起,藏在斗篷下的雙眼猶如兩把利刃,森寒地盯著飛沖過來的寒非邪,嘴裡念念有詞。
  寒非邪擔心他念咒控制自己,急忙後退,誰知神照只是虛晃一槍,趁他後退的同時跟著後退入紫樹林。等寒非邪發現對方用意已經來不及,數個被控制的藥人劍神朝他的背後襲來。
  “別怕,我來幫你!”
  跟著藥人劍神一起沖過來的籃子大吼一聲,神劍合一,朝其中一名藥人劍神刺過去。眼見那名藥人劍神要被刺中,他突然被撞了一下,跟著那個撞過來的東西一起朝樹林下墜。他扭動身體想擺脫,卻發現那東西竟然纏住他的腰際叫他動彈不得!
  直到落地,他才看清楚那個破壞他攻勢的擾人東西竟然是寒非邪。
  “你做什麼!”他怒吼。
  寒非邪不吭聲,只是提起手指指了指天空。
  籃子抬頭,數十個巫神帶著十幾個藥人劍神從天空飛過。
  “……”
  寒非邪對著呆滯的籃子道:“不用謝。”
  “寒霸。”戰湛從幾步遠的地方跑來。
  他身後一隻手又顫巍巍地從坑裡伸出來。
  籃子認出那只手的主人,立馬跑過去,“天賦?”
  戰湛嘀咕道:“天賦的手是夜明珠做的嗎?這麼黑的地方都人人認得。”
  籃子將天賦拉出來,天賦咳咳地吐了兩大口血。
  籃子哭天搶地地問他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天賦道:“有一個辦法……能救我。”
  戰湛小聲吐槽:“天賦的人緣不太好啊。”
  籃子夾著天賦回村,那姿勢和當日夾石化的美杜莎沒區別。
  戰湛變回實體,趴在寒非邪的背上,由著他背自己回去,嘴裡不忘繼續吐槽:“你猜籃子會不會手裡一滑,把人給摔了。”
  寒非邪道:“最多加個坑。”
  “……也對,天賦上輩子一定是鋤頭。”砸出了那麼多坑都沒死。
  籃子抱著天賦回來,劍神們先歡欣鼓舞,後來發現天賦奄奄一息又愁眉苦臉起來。
  籃子道:“大家不要擔心,天賦說有一個辦法能救他。”
  天賦道:“火陽之氣……有修復經脈之功,要勞煩非邪了。”
  籃子等人眼巴巴地看向寒非邪。
  寒非邪微笑道:“放心,我會盡力的。”
  天賦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籃子將他送回自己的茅草屋,招呼寒非邪進來,催促道:“快救人吧。”
  高個子等劍神不放心,也擠了進來。天賦的茅草屋雖然不小,但進了幾十個人之後,也站不開地了。戰湛乾脆化作魂體爬到天賦的床上,盤膝看著他們擠來擠去。
  寒非邪道:“師父雖然說火陽之氣有修復經脈之功,卻沒有說怎麼施救,我如何下手?”
  “呃。”
  籃子被問住了,伸手想要搖醒天賦,天賦自己醒了。“將火陽之氣渡給我,由我來引導你。”
  寒非邪點頭應承,然後以此處人太多,不宜療傷為名,將其他人都趕了出去。
  天賦虛弱地躺在床上,眼睛半睜著。
  寒非邪將他扶起,然後坐在他的身後。
  “你不把劍放下嗎?”天賦突然開口道。
  “當然。”寒非邪彎腰,將劍放在地上,於此同時,一枚火陽之氣凝成的匕首悄然出現在天賦的背後。
  天賦挪動屁股,背朝後靠了靠。
  寒非邪眼神一凝,匕首微微後退,蓄勢待發。
  “非邪,我突然想起,復活藥配方我曾製作成幾滴天芥神書,你若是想要,我一會兒給你。”天賦道,“其中,藥材比例,火候尺度……都清清楚楚,詳詳細細。是我獨家所有。”
  火陽之氣凝成的匕首光華稍弱。
  寒非邪手貼住天賦的後背,“多謝師父。”
  天賦道:“接下來就……”
  火陽之氣凝成的匕首突然插入他後背脊柱,寒非邪雙掌瞬間突出火陽之氣,呼應匕首,衝擊天賦丹田。
  天賦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戰湛正對著天賦,並沒有看到他背後發生了什麼事,但久經考驗的直覺再度發揮作用,雙腿下意識地彈起,朝房間大門撲去。
  天賦突然抬手,寒非邪打入他體內的火陽之氣竟順著他的手掌射了出來。
  戰湛被打個正著,愣了愣,笑嘻嘻地扭頭道:“好舒服啊。”
  天賦淡定道:“看來雙修果然有不少好處。”
  寒非邪察覺不好,想要撤掌,手掌卻被牢牢地黏住了。他當機立斷地對戰湛吼道:“馬上走!”
  戰湛不敢遲疑,轉身往外,才走了一步,就定住了。
  一個看似臃腫的身影從門外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深黑色的斗篷,森冷的氣息,詭異的腳步……
  “神神……神照?!”戰湛嘴巴不由自主地打起小拍子。他很確定自己是魂體狀態,可是神照和天賦的眼神卻讓他覺得,他們是看得見自己的。
  “你和他果然是一夥的。”事到如今,寒非邪反倒鎮定了。
  戰湛跑到寒非邪身後。
  神照走到他們身前立定。
  天賦道:“什麼是一夥呢?”
  戰湛提供詞彙解釋道:“一丘之貉,蛇鼠一窩,狼狽為奸!如果你喜歡金童玉女雙宿雙棲也可以。”
  天賦搖頭道:“這些都不適用在我們身上。”
  “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神照抬手扯開斗篷的帽子,露出與天賦一模一樣的臉來。
  寒非邪心神一震,立刻感覺到天賦沉寂的丹田有了動靜,火陽之氣如洪流一般湧了過去。他不敢分心,全神貫注地催動功法,想要將灌輸過去的火陽之氣撤回來。
  戰湛道:“你們是……雙胞胎?”作者!別玩了,太老梗啦!
  天賦源源不斷地吸入火陽之氣,心情大好,口氣越發輕鬆,“你為什麼還是不明白呢。”
  神照道:“你也是生魂修,應該懂的,身體與魂體。”
  戰湛結結巴巴道:“你是說,你們一個魂體一個身體?這不可能!就算是生魂修,也只有一個靈魂,一個意識,不可能產生兩個……”但另一個念頭冒出來,這倒是能解釋為什麼天賦和神照都能看到他。
  “的確只有一個。”天賦道,“你幾時看到我們同時動了呢?”
  戰湛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神照,恍然道:“你能夠遙控自己的身體說話?這,這已經超出生魂修的內容了吧?離魂派都做不到啊。”
  天賦道:“離魂派做不到不等於隱秘山莊做不到。”
  戰湛徹底亂了,“你和隱秘山莊又是什麼關係?”
  天賦道:“我出身隱秘山莊,你說我和隱秘山莊是什麼關係?”
  劍神天賦,巫神神照,再加個隱秘山莊……現在天賦說通天仙境從來只一人,所有人都是他假扮的他都不會意外!
  “寒霸。”戰湛朝寒非邪遞了個眼色,後知後覺地發現寒非邪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白裡透著青黑,冷汗不時從額頭滑落。
  天賦道:“他現在很辛苦,你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戰湛又慌又怒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天賦道:“沒什麼。他不肯與我雙修,那我只好另想辦法討要火陽之氣了。”
  “寒霸!”危急關頭,戰湛反倒冷靜下來,盯著天賦道,“不可能。火陽之氣是生生不息,源源不絕的,不可能會這樣。”
  天賦道:“若不是生生不息源源不絕,他現在早就油盡燈枯了。”
  戰湛眼珠子一轉,飛快地沖向門口。他原本擔心神照擋他,沒想到神照竟然連動沒動,眼睜睜地看著他跑到門口,門被推了開來。
  戰湛心下一沉又一喜。




277

277、劍法之爭(十九) ...


  “籃子師父,你來得正好,天賦……”戰湛想起對方看不到自己,連忙化作實體,沖上去,才到面前,就被籃子一掌拍回床上。
  戰湛面色刷白,籃子擊中他的同時,劍氣霸道地侵入魂體,雖然由於對方的劍氣和自己魂體的型號不匹配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但他體內的劍氣受到衝擊散了開來。
  籃子一步步地走進來,雙眼發直地看著他,慢慢地舉起手中的椅子,不等戰湛開口就朝他砸了下來。
  戰湛面前催動劍氣進入魂體狀態,從床上滾落。椅子砸在床上的碎屑從上面紛紛揚揚地灑下,穿過他的身體,落在地上。
  籃子被控制了。
  戰湛見過太多的蟲人和藥人,對這樣的情況再瞭解不過。
  神照身體側了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放棄吧。你們逃不出去的。”
  戰湛翻了個白眼,“你讓開,我就能逃出去。”
  “是嗎?”神照退後兩步,攤開雙手,“好吧。”
  ……
  這麼簡單?
  戰湛不敢置信地扶著床站起來,又轉頭去看天賦。雖然天賦和神照一搭一唱地表示他們是同一個人,可他還是習慣性地將他們當做兩個人來看。
  天賦道:“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兩次。”
  戰湛目光掃到寒非邪,寒非邪對他微微點頭。
  我會搬救兵來的!
  戰湛用眼神傳達心意。
  寒非邪默默地閉上眼睛,似乎在抗拒他的心意。
  神照道:“搬救兵越快越好,遲了,你就誰都救不了了。”
  戰湛飛一樣地沖出去。
  沖出門的刹那,即使外面還是黑夜,他的心靈也好似被無數電燈泡照得亮堂堂。“師父,高個子,矮個子……”他恢復身體,正要挨家挨戶敲鑼打鼓地報訊,就看到數十個身影從四面八方靠過來。
  “你們知道他們……”戰湛看到領頭的高個子,興高采烈地迎上去,走到半路驟然止步。
  高個子手裡舉著菜刀,猛然朝他劈落。
  戰湛慌忙後退,但菜刀猶如追蹤彈,如影隨形。
  怪不得神照放心讓他出來,原來整個劍神村都被控制了!
  可現在知道已經晚了,他退了近十米,後背貼著門板都沒躲過去,要變回魂體已經來不及,千鈞一髮之際,白夢主驀然擋在他身前,硬生生地扛住雷霆萬鈞的一擊!
  “師父!”
  白夢主有手肘將他頂進屋裡。
  戰湛仰面倒在門板上,仰頭看到一身黑漆漆的斗篷。
  神照雙手攏在袖中,譏嘲般地俯視著他,“你回來得真早,還沒到夜宵時間呢。”
  戰湛回復成魂體站起來,白夢主如風一樣穿過他的魂體,撞在茅草屋的泥牆上。
  茅草屋猛烈晃動,草紛紛墜落下來。
  戰湛跑過去扶他,想要扶起白夢主,被神照一袖揮開。神照伸手去抓白夢主的脖子,白夢主眼神一冷,人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天賦與寒非邪之間。
  天賦轉頭看他,從容淡定。
  白夢主一掌拍在天賦額頭上,“撒手!”
  天賦身影晃了晃,將他的掌力轉送到寒非邪體內。
  寒非邪悶哼一聲,臉色越來越白。
  戰湛急了,叫道:“他和神照是一個人!他們是隱秘山莊的人,生魂修!”
  神照道:“人物介紹完畢,應該上正戲了。”他身影驟然消失在白夢主眼前,戰湛感覺到眼前一晃,白夢主身後多了一道身影。
  “後面!”戰湛大叫。
  白夢主反手就是一掌,卻晚了半步,神照的手抓著白夢主的肩膀輕輕一扭,就將他的胳膊扭轉了過來。
  白夢主畢竟是白夢主,哪怕受到如此重傷,依舊面不改色,一腳踩在床上,借力朝屋頂沖去。
  “夜宵還沒吃呢,這麼早散場太失禮了。”神照口中念念有詞,屋頂跳下來兩個人,將已經躥出茅草屋的白夢主壓回原處。
  屋裡亂成一團,到處是亂舞的茅草。
  戰湛趁機摸到天賦身後,對準他的脖子,一掌劈下。
  神照在他的左前方冷淡地瞄了他一眼。
  天賦硬挨了一下,卻不痛不癢,“現在投降,我可以既往不咎。”
  戰湛不死心地繼續劈。
  神照眼神一沉,身體驟然在原地消失,聲音慢慢地傳回來,“讓巫神也一起加入這場狂歡吧。反正他們還沒有走遠。”
  戰湛不為所動,喘了口氣繼續,“放開寒霸,你這個死老頭!”
  天賦道:“成為劍神之後,可沒那麼容易死。”
  “劍神巫神都已經控制在你手裡,你還要什麼!”戰湛發出憤怒的吼叫,猛然跳起來,將全身劍氣凝聚於手掌,奮力地拍下去。
  天賦人影一晃,與寒非邪換了個位置。
  戰湛臨陣收掌已經來不及,咬著牙齒將劍氣收回來,逆沖經脈。哪怕這具只是魂體,他也感受到五臟六腑如火燒般的疼痛。
  “可以了。”天賦看著被兩個劍神制住的白夢主,淡然道,“進來吧。”
  戰湛半眯著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另一個自己被人扛進來。
  天賦道:“生魂修的可以修出另外一具,但自己的軀體是無可取代的。”他示意他們將戰湛的身體放在地上,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正對著,“是死是活,你自己決定。”
  戰湛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抬頭望著屋頂,慢吞吞地說:“劍神巫神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你還想要什麼?”
  天賦道:“每過一段時間我都會問我自己這個問題。剛開始,我只是想讓巫神和劍神滾離我通天仙境!這是我們的家,他們這些入侵者卻將自己當做了主人,毫無禮貌和修養,貪得無厭,目中無人,在這裡上躥下跳,頤指氣使,甚至還劃分出地盤建立對我們來說的禁區。換做你,難道你能夠忍受?”
  戰湛道:“你已經有這樣的能力。”
  “那是經過我不懈的努力。為了瞭解他們,我決定去神劍大陸學習劍氣。這應該是我一生中最明智的決定,我不但學會了劍氣,還利用通天仙境的知識建立了藥皇莊。你應該感謝我,你學習的生魂修功法的基礎就是我留在那裡的。”
  “為什麼?”
  “壯大生魂修。為什麼只有劍神和巫神能夠從兩片大陸招攬人手,生魂修為什麼不可以?但我很快發現我錯了,神劍大陸的人及時修煉生魂修,骨子裡也依舊當自己是神劍大陸的人,他最終只會成為劍神,所以我很快放棄了這個計畫。建立了另一個計畫。”
  “藥人?”戰湛瞳孔一縮。
  天賦道:“這是我第三個計畫,放在這裡說也可以。其實我到神劍大陸最大的收穫並不是學習劍氣,也不是學習巫法,事實上,我到現在為止還是搞不清楚所謂的巫法究竟是什麼。我最大的收穫是發現,我的意識可以同時控制我的魂體和身體。唯一的缺點是,學習巫法需要魂體,而我身在巫法大陸的身體卻做不到這一點。”
  戰湛道:“那神照是怎麼控制……啊,下藥?”
  天賦道:“正如你所想。神照只能成為我的傀儡,我收集的劍神都是通過藥物來控制,而非精神。”
  戰湛脫口道:“沉眠草!”
  “你發現了?”天賦語氣帶著些許得意。自認為是傑出陰謀家的他已經默默無名太久了,他太需要別人敬畏恐懼欽慕的眼光,而眼前這個看上去已經不具有任何威懾力的戰湛顯然是最好的對象。“但它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要花很長的時間吸收。”他看向白夢主和寒非邪,“對經常往外跑的人和剛來的人,不太合適。”
  戰湛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籃子說神照的藥人很難用他們的方法解除,因為他們用的根本不是精神催眠,而是藥物控制。
  天賦道:“我對巫法大陸的貢獻很大。沒發現他們越來越頻繁地使用藥物了嗎?”
  “是啊,後來還出口轉內銷地教給了藥皇莊。”怪不得麒劍神齊元壽對天賦言聽計從,一個引誘巫師使用藥和蟲子,一個迫使巫師交出製作藥人的方法,他們簡直臭味相投到了極點。“其實藥皇莊根本應該叫騙子莊才對!你製造出來的藥方和藥丸根本就沒有任何效果?”
  “你說復活藥?”天賦冷笑一聲,“我對神劍大陸的人恨之入骨,又怎麼會教他們煉製復活藥,更不用說留下復活藥了。”
  戰湛道:“我看你是根本做不到!”
  “有什麼區別嗎?反正根本沒有人需要我復活。”
  “齊元壽呢?”
  天賦道:“他?我本來很期待藥皇莊。我為他們設了很多規矩,努力讓他們變得貪婪、陰險、自私……努力地教會他們掠奪。可惜我忘了,這種個性的人很難修煉成為劍神,而且他們太專注於我留下的藥方的煉製,在修煉劍氣的路途上走得太慢。幸好這個時候齊元壽出現了。他簡直是我夢寐以求的幫手,最要緊的是,他還會一點巫師的技巧。”
  戰湛道:“可惜他已經死了。”
  “沒關係,反正我現在的目標已經不再是控制通天仙境了。現在有他和沒他,沒有影響。”
  “你現在的目標是什麼?”戰湛豎起耳朵。
  天賦望著唇色蒼白的寒非邪,微笑道:“這樣都看不出來嗎?”
  戰湛腦中靈光一閃,失聲道:“你想當劍神至尊?!”
  
  


278

278、劍法之爭(二十) ...

  
  天賦道:“既然成為了劍神,想要更上一層樓不是很正常的嗎?”
  戰湛道:“你這樣違背初衷啊。”
  “違背初衷?”
  “你最初的目的不是要將劍神趕出通天仙境嗎?現在你有了這樣的能力卻毫無行動,任由他們在通天仙境橫行無忌。做人不可以這麼朝三暮四!”
  “是劍神和巫神。”
  “但現在你想成為劍神至尊,這不是被同化了嗎?”
  天賦愣了愣。他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過。
  戰湛道:“而且還覬覦劍神的劍氣,這實在太丟生魂修的顏面了。我想隱秘山莊的人知道也會很生氣。”
  天賦回過神,“你說來說去,都是為了救他。”最後一個“他”當然是指寒非邪。
  戰湛道:“我會這麼想理所當然。我喜歡他,我……love他,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多麼明確專一的目標!你呢,一會兒要把劍神和巫神趕出去,一會兒自己成了劍神,一會兒建立了藥皇莊培養的卻是謝巔峰水赤煉那樣不要臉的藥師,一會兒控制巫神和劍神自相殘殺,一會兒又說什麼來著,哦,當劍神至尊。你到底想沒想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天賦怔怔地看著他,面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陷入沉思。
  難道被自己說暈了?
  戰湛邀功般地向寒非邪看去,發現寒非邪朝自己偷偷地使了個眼色。但是……他完全不知道這個眼色是什麼意思!
  “謝謝你一連串的問題,我想我知道我這一生追求的究竟是什麼了?”天賦神情豁然開朗,那表情好似終年不化的積雪融化了,連下一個月的雨停了,人到老年黃昏戀了……煥發著盎然的生機和激情。
  戰湛正疑惑著寒非邪給自己的暗示,聞言立刻瞪向他,“是什麼?”
  “是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權力!”
  天賦精神抖擻,“我想要劍神和巫神離開通天仙境是因為他們比我強大,時時刻刻威脅著我。現在我不想讓他們離開是因為他們已經在我的控制之中。我想成為劍神至尊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所向無敵!”
  戰湛道:“沒有人能所向無敵。世界不容許這樣的存在,萬物相生相剋才能生生不息。”
  “是嗎?那我就證明給你……”天賦話未說完,身體被彈出數米,撞在牆上,驚愕地看著漸漸恢復血色的寒非邪。
  “如果真的有人所向無敵,絕不會是你!”
  原來寒非邪感覺到天賦吸收自己的劍氣之後,當機立斷地將劍氣分流,一部分任由他導入天賦體內丹田,另一部分則積聚在自己的丹田中蓄勢待發。火陽之氣雖然生生不息迴圈再生,卻不是耗多少就能及時補充多少的,所以天賦以為自己吸收量大於寒非邪體內火陽之氣產生的量,遲早將他吸得神丹盡毀,才會如此得意。
  如今寒非邪攢夠火陽之氣,一次性衝擊天賦丹田,不但將天賦存積在體內未及吸收的火陽之氣沖回經脈,回流到自己體內,更壓制住天賦體內劍氣,灼傷了他體內經脈。
  天賦突然笑了笑,“原來你一開始就不相信我。連吸收本命劍火的時候都沒有展現真正的實力。”
  寒非邪淡然道:“因為湛湛一看到你就覺得不對勁。”
  “有嗎?”戰湛想不起來。
  天賦道:“只是這樣?”
  寒非邪道:“單純的人的直覺總是很靈敏的。”
  “如果他錯了呢?”
  寒非邪道:“我有什麼損失?”
  天賦感慨道:“我們多麼相像,冷血冷漠。你真的很適合當我的徒弟。當今之世,除我之外還有誰能幫助你登上劍神至尊的位置?只要我們合作,我相信我們一定能達到至尊的彼岸。”
  寒非邪嫌棄他,“你煉製不出復活藥。”
  “那是因為我根本沒打算煉製,我不想救任何人。”
  “可是我有。”寒非邪道,“我們一點都不像。”
  “那你註定成不了劍神至尊。”天賦捂著胸口,扶牆站起,“看在我們投緣的份上,我告訴你成為劍神至尊的辦法。突破空靈境!但如果身邊留著你割捨不掉的人,那你一輩子都休想達到那樣的境界。”
  戰湛道:“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
  天賦道:“是挑撥還是忠告你很清楚。成為劍神之後為什麼會進入空靈境?因為那裡是更高階的修煉境界。通天仙境,名字叫得好聽而已,其實根本就是被遺棄之地。”
  戰湛道:“你不要自己不爭氣怪爹娘不給力。通天仙境好歹是你的家鄉,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簡直豬狗不如。”
  天賦被罵成這樣居然沒發火,“在離開通天仙境之前,我也這麼想,這裡是福地,所以才有外人想要入侵。到達神劍大陸之後我更這樣覺得,神劍大陸那是什麼破地方!吃飯居然要給錢!”
  戰湛、寒非邪:“……”
  “直到有一天,我被一個問題困擾,才發現這個所謂的福地根本就是磨滅鬥志的地方。那些劍神和巫神都是從最平凡的人修煉到神級,成為威脅我們的存在。他們生活的地方資源貧乏,別說靈霧,連靈草都很少見,可是他們成功了,而我們在這樣好的環境中被一次次地打敗。為什麼?就是因為通天仙境太好,它讓我們變得毫無鬥志,讓我們安居一隅不思進取。”
  戰湛道:“睡不著覺怪床歪。”
  “我就是怪床歪,怎麼了!”
  天賦突然暴吼一聲,寒非邪和戰湛同時向對方撲去。寒非邪力氣較大,雙手緊緊地抱住他,腳在地上輕輕一點,身體如箭矢般地沖出掉了門板的茅草屋。
  茅草屋在他們身後坍塌下來。
  茅草和塵土如波浪滾滾。
  戰湛呸呸地吐著土,手指摳著喉嚨。剛才尖叫時嘴巴張得太大,土全吃進去了。
  寒非邪將他拉起來,護在身後。
  他們周圍,籃子為首的劍神們如臨大敵地圍成一圈,殺氣騰騰地盯著他們。
  天賦立於包圍圈外的廢墟上,眼睛冷漠地掃過被制住的白夢主,挪到寒非邪身上,“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既無意,我也不勉強。只要有人煉成火陽之氣,那麼我就可以。”
  “女人能生孩子,你也可以嗎?”戰湛不服氣道。
  天賦嗤笑道:“雕蟲小技。”
  戰湛:“……”
  寒非邪突然道:“你剛才說突破空靈境,和火陽之氣有什麼關係?”
  天賦愣了愣,笑道:“我就知道,你果然還是捨不得劍神至尊的誘惑。就目前而言,我只知道火陽之氣能迴圈再生,生生不息,其他的還需要你我聯手……”
  一道粉色劍氣從包圍圈裡射出,劍氣到天賦身前,慢慢綻開,無數粉色星點撲面,如天女散花一般。
  “你。”天賦皺了皺眉,原本守著白夢主的兩個劍神驟然擋在他的身前,雙臂朝前護頭,劍氣噴發。
  背對著天賦而站的劍神統統受到波及,向前撲去。
  與此同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朝天賦襲去。
  天太黑,對方速度太看,戰湛眯起眼睛都沒認出身份。寒非邪道:“是白師伯和矮個子。”
  戰湛驚訝道:“矮個子怎麼……”
  寒非邪道:“劍神中的是沉眠草,與藥人有所差別,應該能另行解開。”
  戰湛擊掌道:“還記得高個子解除巫法時的那首歌是怎麼唱的嗎?”
  “萬仞高山擋在前……爬過去……爬過去……”
  ……
  戰湛道:“神曲就是神曲,連寒霸唱出來也是濃濃的土味。”
  寒非邪道:“讓你失望了,不是我唱的。”
  “怪不得我覺得這聲音傳來的方位不太對……”戰湛話音未落,就被寒非邪一手按了下去。
  “快變。”
  戰湛一邊聽話地趴在地上變成魂體,一邊擔心地抬頭尋找寒霸的身影,但視線內只有——數個褲襠閃來閃去。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部武俠電影的大結局是這樣的。
  大魔頭學會了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主角們小宇宙都爆成爆米花了也沒有打敗他。關鍵時刻,絕密資訊送到,大魔頭的金鐘罩鐵布衫是網購的次品,有個小漏洞位置就在嗯哼嗯哼上面。於是,主角一招猴子偷桃,就將大魔頭拿下了。
  當然,為了畫面和諧,被捏碎的是兩個雞蛋——從爆出的蛋黃看,還很新鮮。
  戰湛想:《絕世劍邪》的作者是老套狗血愛好者,不可能超凡脫俗地在褲襠上採用防彈防爆材料,所以,他也許……可能……應該……可以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第一次總是艱難的。
  但眼見著寒霸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他終於抓住時機出手!前後過程不過兩秒,他飛快地完成了變成實體,抬爪,抓,再恢復魂體的一連串高難度動作。
  “啊!”
  受害的劍神在巨痛中蘇醒,抱著自己的褲襠在地上翻滾,好半天才滿面塵土地站起來,看著亂成一片的劍神村,呆道:“發生什麼事了?”
  戰湛沖到他面前,“你認不認識我是誰?”
  “認識啊,你是籃子搶來的徒弟。他們怎麼打起來了?”
  戰湛懶得解釋,直接拖著他的手往戰場跑,“他們都被巫神控制了,攻擊我和寒霸,快救人!”
  
  


279

279、劍法之爭(二一) ...


  劍神嚇了一跳,“怎麼可能?”
  這種時候,沒什麼比拳頭更能證明事實了。戰湛對著一個被控制的劍神吼道:“揍他。”
  那個劍神暈乎乎地轉過頭,看到還傻乎乎站在原地的劍神,二話不說給了一拳。挨揍的劍神這才回神,嘴裡唧唧呱呱地叫著“該死的巫神”,一拳頭朝剛剛揍自己的劍神揮去。
  這並沒有減少寒非邪多少壓力。
  戰湛正打算故技重施,就看到一隻手搶先一步捏中了自己的目標。七八聲慘叫同時響起。圍攻寒非邪的隊伍中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一的人頭。
  “你……”戰湛瞪大眼睛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符城,半天才蹦出一句,“謝謝。”
  符城道:“我也要謝謝你,你找到了一個好法子。”
  戰湛看著其他生魂修按照他的辦法“喚醒”劍神,乾笑道:“純屬運氣。”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運氣的。”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很喜歡摸別人褲襠的人。”戰湛頓了頓道,“你剛才那句是讚美吧?”
  符城道:“必須是。”
  “謝謝。”
  一個身影猛然朝戰湛的方向砸過來,不用招呼,戰湛和符城兩個人都十分有默契地選擇了魂體,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身體橫著穿過自己的身體,倒在地上。
  戰湛現出身影,拉起那個倒在地上的身體,“矮個子?”
  矮個子捂著胸口,用力地喘氣著:“其實我有名字。”
  戰湛道:“你知道我喊你什麼嗎?”
  “矮個子。”
  “那麼它已經起到名字的作用了。”
  “……”
  繼矮個子之後,白夢主很快也被丟了過來。這次戰湛特意伸手接了一把,白夢主踉蹌兩步,沒有跌倒。
  “師父,你怎麼樣?”戰湛拍拍他的後背。
  白夢主道:“你不拍會更好。”
  戰湛立馬停手。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剛剛攔住天賦的人是白夢主和矮個子,他們都在這裡,還有誰擋住天賦大BOSS?!
  他抬頭看去,卻見那個劫持自己去生魂修村的黑衣人正與天賦纏鬥,兩人身影都快如閃電,忽隱忽現,要不是偶爾能看到兩個交錯的身影,他幾乎以為天賦已經跑了。
  符城道:“看仔細,這就是隱身術最高境界。”
  戰湛道:“如果看仔細就能看清楚,就不算是最高境界了。”
  符城道:“任何武技都有破綻,沒有武技是無敵的。”
  “劍神至尊呢?”
  “那是境界。”符城皺眉道,“你連武技和境界都沒有搞清楚?”
  戰湛道:“我只是為了反駁而反駁。”
  天賦和黑衣人的戰鬥很快加入第三者——寒非邪。剛才纏住他的那些被控制的劍神們正倒在地上,羞澀地抱著膝蓋翻滾。生魂修可不像戰湛那樣手下留情,為了一擊必中,他們都非常的“努力”。不過動手之後,他們又非常自覺地守在劍神們四周,防止他們偷襲別人或者別人偷襲他們。
  寒非邪加入戰鬥之後,場上情況又是一變。
  戰湛原本擔心寒非邪不熟悉隱身術會吃虧,但很快發現自己杞人憂天,吃虧的明明是天賦。無論他怎麼躲藏,寒非邪只要一揮手就能擊中他,好似開啟了追蹤定位系統。
  幾次過後,天賦忍不住現身道:“你怎麼做到的?”
  寒非邪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天賦雙臂擋住黑衣人的攻擊,側頭看寒非邪道:“你覺得我像是在逗你嗎?”
  寒非邪道:“是我在逗你。”
  “你會後悔的。”天賦眼神一冷,仰頭唱起詭異的歌聲。
  戰湛立刻捂住耳朵。
  符城道:“沒那麼難聽。”
  戰湛道:“我怕被他控制。”
  “他又不是巫神。”
  戰湛這才想起符城可能對天賦的真實身份並不清楚,正準備科普,就聽到大片大片的風聲從身後呼呼呼地刮來,“這個時間颳風?我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天賦唱完歌就颳風?
  符城指著天賦道:“抓住他!”不管怎麼樣,抓住罪魁禍首總是沒錯的。
  黑衣人和寒非邪同時行動。
  天賦微微一笑道:“別作夢了。”黑衣人和寒非邪的手才到他面前,他就猛然消失了。
  寒非邪皺眉道:“他已經在十裡之外。”
  黑衣人道:“你在開玩笑!”
  “他體內有火陽之氣,十裡之內我能感應到。”寒非邪冷著臉回答。
  黑衣人不可思議地問道:“劍神能瞬間移動十裡?”
  寒非邪道:“我不能。”
  矮個子看看白夢主,跟著搖搖頭。
  符城等人也是一臉疑惑。
  戰湛突然擊掌道:“我懂了!”
  “什麼?”
  其他人都看向他。
  戰湛道:“我一直以為天賦是魂體,神照是身體。原來相反,神照才是魂體,天賦是身體。所以神照可以將天賦召喚到他身邊。怪不得神照跑得這麼早!”
  符城道:“你說什麼?魂體和身體?天賦和神照?”
  戰湛道:“他是隱秘山莊的人,是生魂修,還修煉了劍氣。”
  符城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面色凝重道:“老頭的傳人嗎?”
  風聲越來越大,陣陣狂吹,樹葉聲沙沙作響,塵土飛揚。
  戰湛只看到他嘴巴動,卻聽不見他說什麼。
  符城抓著戰湛的肩膀往其他人的方向靠攏,“這風聲不對勁。”
  不止他,在場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劍神們也暫時忘記了j□j之痛,盤坐在地上,朝風的方向張望。
  “看!”高個子指著天空。
  戰湛雖然聽不到他說什麼,但能看到手勢,只見他手指所指的風向,大片烏雲黑沉沉地壓過來。
  “這不是雲!”
  寒非邪抱住戰湛往另一個方向跑,“快走,這是神獸!”
  事實上,其他劍神也都看出來了,紛紛追著他的放行走避。
  黑衣人等生魂修對視一眼,非常自覺地化為魂體,站在原地不動,靜靜地看著很快從天空劃過去的鳥群。它們所經過之處,房屋坍塌,樹木傾倒,一片狼藉,走小清新樸素路線的劍神村頃刻化為烏有。
  “這是?”符城眨了眨眼睛。天色太暗,他又是從下往上看,所以不敢太確定,只是那長長的尾巴太過顯眼,讓他不得不做如此猜測,“赤頭鳳?”
  黑衣人道:“傳說赤頭鳳能夠扇出颶風,難道是真的?”
  符城道:“你不是說從未有人見過嗎?”
  “人都會有第一次的。”
  “……”符城看著戰湛他們離開的方向,“這次他們有麻煩了。”
  黑衣人看著赤頭鳳群完全過去之後,起身道:“我們走。”
  “去哪裡?”
  “找神照。”黑衣人道,“如果他和天賦真的是同一個人……”
  符城轉頭看他。
  “就絕對不能留在通天仙境。”
  符城明白他的意思。一個同時控制著劍神和巫神的人,太可怕。
  
  戰湛縮在寒非邪的懷裡,頭湊在他的耳邊喊道:“它們越來越近了。”
  不用他說,寒非邪也感覺到了。他們是劍神,就算強項不是速度,也絕不可能慢,但現在對方居然能越追越近,絕對不是普通神獸。
  矮個子和白夢主衝動他們身邊。
  白夢主道:“分開試試。”
  矮個子道:“分開容易被各個擊破。”
  寒非邪深吸了口氣,拍拍戰湛的屁股,“變成魂體。”語畢,直接停下腳步,轉身直面後方,抽出神劍,淡然道:“那就正面一戰!”


280

280、劍法之爭(二二) ...


  矮個子迎著越來越猛烈的風,咕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可惜風聲太大,將他的話完全吞噬,沒有引起廣泛的關注,只有站在他身邊的高個子拍拍他的肩膀給予鼓勵。
  戰湛恢復魂體,仰頭看著黑壓壓的鳥雲壓過來。隨即是鋪天蓋地的颶風!
  以寒非邪為首的劍神們齊齊放出劍氣,攔阻風勢。劍氣織成大網,鍋蓋般地覆蓋住他們,將他們圈在裡面。戰湛揉了揉眼睛,恢復實體,好奇地看看四周道:“防護罩?通常這東西都有時效性,很考驗能量供應啊。”
  寒非邪道:“你們撐得住嗎?”
  白夢主道:“你想做什麼?”
  寒非邪道:“不幹掉它們,它們會一直扇著。”
  籃子道:“赤頭鳳大多數時候都很友好。”
  寒非邪道:“它們跟你預約過什麼時候恢復成大多數時候的狀態嗎?”
  籃子道:“它們現在這種狀態就算預約也看不到。我一直以為它們翅膀扇出颶風是傳說。”
  矮個子道:“天賦的功勞。”
  籃子道:“可以不提他嗎?一提我的小弟弟就隱隱作痛。”
  高個子也想起之前的慘痛經歷,沒好氣道:“……謝謝你把疼痛傳染給我。”
  “就是現在。”寒非邪收起劍氣,深吸一口氣沖出劍氣覆蓋的範圍,但還沒到跟前,就被數十隻赤頭鳳疊加起來的風勢給扇了回來。
  籃子看著在地上翻了個跟鬥站起來的寒非邪,嘿嘿笑道:“很高興又見面了。”
  寒非邪將火陽之氣凝聚於胸前,形成氣盾,重新出發。這次更快,氣盾的面積讓他一出防護罩就遇到極大的壓力,被刮回來的時候十分狼狽,幾乎是栽倒在地。
  籃子不好意思調侃他了,“我想我們要換個辦法。”
  寒非邪拍拍土站起來,看著夜空皺眉。
  “其實,”戰湛道,“我可以試一試。”
  其他人都看過來。
  寒非邪嘴唇剛動了動,就被戰湛截斷,“我們說好要彼此信任,互相幫助,一同度過難關。”
  籃子道:“你的魂體能穿過風嗎?”
  戰湛道:“我剛才感覺了一下,比變成實體的時候好得多。”
  寒非邪的信任最終戰勝了擔憂。他道:“等你上去之後,我會不時輸送火陽之氣,你若是劍氣不足,一定要先休息。”
  戰湛道:“放心,符城教了我神魂一術。我覺得我無所不能。”
  籃子對白夢主道:“你沒有告訴他,不能在師父面前吹牛嗎?這樣顯得師父很無能,師父心情會很不好。”
  白夢主道:“說明你不是教會他無所不能的那一位。”
  籃子:“……”他現在知道戰湛的厚臉皮是怎麼來的了。
  戰湛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地變成魂體,一步步地走出防護罩。身後,寒非邪的目光緊鎖著他的身影,神色緊張得好似只要他晃一晃,就會伸手把他拽回來。
  籃子好奇地說:“我認識你這麼久,很少看你這麼緊張。是因為雙修的關係嗎?你們是因為雙修感情才變成這樣,還是感情本來就這樣……好?”
  寒非邪道:“你可以找個人試試看。”
  籃子嘀咕道:“天賦都……”他頓了頓,轉頭看白夢主。
  白夢主皺了皺眉。
  籃子道:“別誤會,我只是突然很好奇你和你的那位……”
  白夢主手突然松了松。他和籃子之間立刻出現了一道縫隙,籃子不敢怠慢,身體微斜,分出一道劍氣補足,饒是如此,剛才那一刹,一道勁風吹入,在兩人腳邊刮出一道深痕。
  籃子驚得倒吸一口氣道:“別開這種玩笑。”
  白夢主道:“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籃子撇撇嘴角,自言自語道:“我開始討厭有家室的人了。”
  
  戰湛慢慢地適應在風中行走,發現風對自己的影響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他穿過樹木,繞到赤頭鳳的背後,然後化作實體,利用隱身術,慢慢地爬上樹,靠近赤頭鳳。
  一隻赤頭鳳正專心地扇著翅膀,突然感到身上一沉,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拳從天上轟了下來。附近的赤頭鳳大怒,撲過來尋找罪魁禍首,罪魁禍首卻不見了。
  高個子遠遠地看著鳥群裡的騷動,高興道:“奏效了。”
  籃子自豪道:“我徒弟。”
  只有寒非邪的臉依舊繃得很緊。赤頭鳳雖然騷動起來,可他沒有看到戰湛的身影,這令他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揣測,大半都很淒慘。
  事實上,戰湛的處境雖然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糟糕,卻也差不了多少。
  赤頭鳳的智商顯然在平均線之上,一旦發現有敵人混進來,立刻兩個一小隊,互相看護,讓戰湛投鼠忌器,難以下手。
  他在鳥群裡鑽來鑽去,想尋找偷襲的縫隙,卻發現鳥的注意力比人集中的多。正在束手無策之際,一道光射過來,直接穿過身體。
  赤頭鳳叫起來。
  戰湛趁機恢復實體,速度極快地朝兩隻赤頭鳳的腦袋同時捶了下去。一隻赤頭鳳被打了個正著,另一隻卻偏頭躲了過去,反而朝戰湛襲來。
  眼見戰湛的臉上要被鳳喙啄出個大洞,火陽之氣形成一道氣盾,隔阻在嘴臉之間。
  戰湛趁機恢復魂體,順便回頭給了寒非邪一個飛吻。
  寒非邪嘴角幾不可見地揚起小小的弧度,眼睛依舊全神貫注在戰湛身上。
  有寒霸護航,戰湛動作大得多。
  赤頭鳳很快發現這個人類在自己隊伍中造成的破壞比想像中大得多,分出四個小隊夾擊他。戰湛仗著魂體的優勢,屢屢在夾擊中逃脫。
  忽而,下頭連聲暴吼。
  以高個子和籃子為首的劍神從下往上飛沖上來。
  戰湛這才注意到,在他的努力下,赤頭鳳的數量只剩下之前的三分之一,依舊無法與劍神抗衡。
  赤頭鳳們怪叫起來,視死如歸地朝劍神們撞去。
  寒非邪一把抓住想要插一腳的戰湛,將他拉回地面。
  戰湛看著赤頭鳳們一個個在劍神的手中撞得頭破血流,於心不忍地閉上眼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寒非邪道:“天賦到底做了什麼?”
  戰湛睜開眼睛,一隻赤頭鳳正巧栽在他的面前,他急忙將頭撇向寒非邪,專心致志地看著寒非邪的鼻子道:“天賦的手段就兩種……藥草和欺騙。”
  籃子踹了一隻赤頭鳳下來,落在他們不遠處,聞言走過來道:“關於天賦,我好像錯過了很多故事?”
  戰湛指著他身後的矮個子道:“他知道得很清楚。”
  籃子回頭看矮個子。
  矮個子道:“不,我只是對天賦的所作所為有所懷疑,但從來沒有想過他和神照是同一個人。”
  戰湛道:“這件事我也沒有想到。”他見其他劍神大鳥歸來,乾脆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說到天賦控制劍神時,他添油加醋地形容著天賦當時的惡形惡狀,令劍神對他更為反感。
  籃子更氣得一腳將腳邊的赤頭鳳踢飛,“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矮個子道:“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即使生魂修修煉出魂體,但它始終和身體有所區別。如果天賦是身體,那麼我們沒有察覺很正常,可是為什麼巫神他們沒有察覺神照是魂體呢?”
  “難道……”戰湛吞了口口水道,“巫神也被他完全控制了?”
  ……
  擦,這不還是通天仙境就一人的節奏?
  



281

281、劍法之爭(二三) ...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戰湛的這個“也”字多少傷了劍神們的自尊和心,籃子氣得對著樹林狂砍一通。
  樹幹嘩啦啦地倒下,樹枝樹葉散了一地。
  戰湛問寒非邪:“家裡很缺柴火嗎?我們要不要也搬點回去?”
  寒非邪道:“可能他住膩了茅草屋,想改住木屋。”
  戰湛想到沉眠草,認同地點頭道:“的確應該改改了。”
  矮個子道:“如果巫神也被控制了,我們是不是應該……”
  高個子迫不及待地截斷道:“開個晚會慶祝一下?”
  矮個子:“……”
  白夢主道:“未免天賦控制巫神繼續和我們作對,讓巫神們活得清醒點更好。”
  高個子反對道:“他們清醒之後說不定和我們更不對付。”
  寒非邪道:“他們如果真的被控制了,清醒之後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天賦。”
  高個子道:“天賦j□j掉之後呢?”
  籃子譏嘲道:“膽小鬼!”
  高個子不服氣地跳起來道:“你說誰?”
  “誰答我說誰。”籃子不等高個子反駁就接下去道:“要不是膽小鬼害怕巫神,幹嘛這麼擔心他們攻過來?我就不怕,他們有種來,我就能把他們滅了!”
  高個子覺得自己被小瞧了,立刻信誓旦旦地表示對付巫神他最有經驗,絕對手到擒來。
  兩人討論得火熱,全然忘了目前最大的敵人是天賦而不是巫神。
  戰湛道:“去找巫神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和符城他們會合?”
  “符城是誰?”寒非邪對每一個從戰湛嘴裡冒出來的新名字都很敏感。
  戰湛道:“生魂修裡穿紅衣服的。”
  “你和他很熟?”
  “他是我師父。”
  寒非邪:“……”他對戰湛強大的收師能力已經拜服了。
  
  一行人回到劍神村,符城等人已經不在了。
  籃子看著坍塌的茅草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其他人驚恐地看著他。
  籃子道:“這害人的東西,倒了也好,我們一把火燒了吧。”
  寒非邪道:“沉眠草遇火氣味更濃。我們換個地方住吧。”
  籃子道:“巫神住的地方不錯。”
  高個子道:“他們也被天賦控制了,說不定那裡也是一堆堆的沉眠草呢。”
  戰湛疑惑道:“話說回來,巫神對草藥的造詣應該不低,難道也沒有發現沉眠草?”
  寒非邪想了想道:“或許巫法大陸沒有沉眠草的記載,又或者他們是被其他方法控制的。”
  “看這裡。”矮個子拿著一塊木板跑過來,上面刻了字,署名正是符城。
  高個子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巫神村西三裡會合。”
  
  巫神村西三裡很容易找,因為那裡有一條河就叫三裡河。
  戰湛等人趕到時,生魂修的人正坐在那裡吃飯。戰湛肚子不餓,但看他們吃有點嘴饞。符城出來迎接他們進去,安排簡單地食宿,之後問起戰湛的身體。
  戰湛想了想才道:“啊,還在劍神村。”
  符城很想用力地拍打戰湛的腦袋,好讓他活得清醒一點,“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這是你以後修煉的本錢。”
  戰湛乾笑道:“過慣了兩袖清風的日子,突然有了個牽掛,怪怪的。”
  寒非邪帶著戰湛回去找身體。身體被埋在茅草屋裡,幸好茅草屋倒下來的時候,砸在他身體上的都是茅草,倒是沒有造成什麼傷口。
  戰湛溫柔地拍去“自己”臉上的灰塵,抱起他準備走,被寒非邪攔住。
  “這樣不是很麻煩嗎?”
  戰湛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可以回到身體裡,尷尬道:“又忘了。”用慣了魂體,身體對他來說不像身體更像是盔甲。重新鑽入體內,他動了動手腳,“感覺倒是和以前一樣,只是要更小心謹唔!”
  寒非邪抱著他,嘴唇用力地吮吸著,直到戰湛的臉變形才緩緩鬆開,輕輕地貼著戰湛的額頭,歎氣道:“如果可以,真的不想你加入這場戰鬥。”
  戰湛啞著嗓子道:“我姓戰的。”
  寒非邪溫柔地摸摸他的後頸,半晌才抬頭道:“走吧。”
  戰湛高興地撲到他的後背上,“我可不可以認為,你已經認可我這個戰友了。”
  寒非邪反手托住他的屁股,聞言怔了怔道:“我什麼時候不認可你?”
  “以前你總是把我保護在你的身後,像嬌花。”
  寒非邪道:“我不是把你保護在身後,而是在心裡。即使我們沒有並肩作戰,但你在心裡給我勇氣和力量。”
  戰湛道:“我不想當你的精神導師,我想當你的……牆。”
  “讓我碰壁?”
  “不是,是幫你遮風擋雨。”
  寒非邪笑了笑,“那麼光有牆是不夠的,還得有個屋頂。”
  “不能是沉眠草做的。”
  “嗯,一個不是沉眠草做屋頂的家。”
  “聽起來不錯。”
  “所以你答應和我成家了?”
  戰湛驚呆了。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寒非邪自顧自地說下去:“等這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就回騰雲帝國向令尊令堂稟明這件事。”
  “稟明?我娘已經知道了。”
  “但其他人不知道。”
  “其他人是什麼意思?”
  “你是騰雲帝國的皇帝,成親之事自然要公告天下。”
  ……
  寒霸!這是個只流行異性戀的世界啊!公告天下這麼高調,很容易引起民間遊行示威,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把帝位給丟了。
  光是想像這個畫面,戰湛就覺得自己已經得婚前恐懼症了。
  
  他們回到三裡河畔,大多數人都已經歇下了,只有白夢主、符城等少數人還醒著。
  符城見戰湛神情恍惚,擔憂道:“遇到什麼事了?”
  “啊?”戰湛看看寒非邪,以為他說了什麼。
  寒非邪摟著戰湛,帶著點炫耀一點得意,“他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符城道:“通天仙境不好嗎?”
  戰湛道:“我是騰雲帝國的皇帝。呃,通天仙境不會是只讓進不讓出的吧?”說起來,進了通天仙境的劍神好似都沒有回去過。
  “當然不是。”符城看著他和寒非邪,感慨道:“年輕真好。其他人進入通天仙境的時候歲數都已經不小了,牽掛少,自然不想回去。”
  戰湛和寒非邪一起坐下,符城遞給他們吃的。
  本來已經睡下的矮個子又走了過來,“我睡不著。”
  符城道:“睡不著怎麼有力氣戰鬥?”
  矮個子道:“我在想,天賦這麼狡猾,怎麼會乖乖地在原地等我們。”
  寒非邪道:“他體內有火陽之氣,我能感應到他現在還呆在……”他聲音驟止,與矮個子同時站了起來。白夢主和符城跟著一驚而起。
  戰湛道:“我不喜歡半夜……”
  數道劍氣從高空落下。
  籃子和高個子等劍神暴怒著跳起來,寧靜的夜被來襲的巫神軍團打破。
  戰湛看著像跳蚤一樣四處晃悠的被控制的劍神們,幽幽地歎了口氣,接下去道:“做運動。”
  寒非邪本要衝上戰場,聞言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道:“下次我們白天做運動。”
  “界離。你欺騙了我,破壞了我們的盟約。”神照突然出現在黑衣人的上空。
  黑衣人反問道:“隱秘山莊的老頭是你什麼人?”
  神照揮袖,兩個被控制的劍神朝他沖去,“離魂派的人在學會走路之前應該先學會禮貌。”
  界離用隱身術躲過劍神的夾擊,沖到神照身前,神照眯了眯眼,天賦突然出現在兩人中間,一掌劈向他!




282

282、劍法之爭(二四) ...


  界離不慌不忙地看著他的手掌越來越近,身體竟慢慢地化作輕煙。神照看著他不見的方向,皺了皺眉道:“所以我才這麼討厭生魂修的人。”
  “你利用他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籃子出現在他的身後,手裡抓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椅子。
  神照不躲不閃,任由那把椅子砸在自己的身上,優雅地抬手撥開自己身上的木屑,轉頭沖著他微微一笑道:“用木頭打我,你在開玩笑嗎?”
  籃子直接揮出一拳打在他臉上,道:“這下你看出我不是開玩笑了吧?哈哈哈!”
  神照舌頭舔了舔被打的臉頰內側,“你們來之前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揍你的嗎?忘不了,已經是本能了。”
  神照搖搖頭道:“沉眠草的藥效真的消失了嗎?”
  籃子一怔,隨即感到一陣陣暈眩來襲,眼前的景色似是而非地模糊起來。
  矮個子叫道:“屏住呼吸!小心空氣中的……”他話沒說完就被高個子捂住了嘴巴,焦急地一把扯下他的手道,“你在做什麼?”
  高個子道:“你一直說話怎麼屏住呼吸啊?”
  矮個子道:“你也不准說話!”
  兩人對瞪著,直到敵人來襲才雙雙分開。
  戰湛和寒非邪體內沒有沉眠草,沒有這個顧慮,兩人聯手,一明一暗地偷襲著那些被控制的劍神。戰湛道:“這些劍神不是用沉眠草控制的吧?”
  寒非邪聞言突然停下手。
  戰湛壓力大增,驚得連蹦帶跳地跑到寒非邪身後,“別發呆啊。”
  寒非邪回神,火陽指連彈彈開跟過來的變成傀儡的劍神,道:“你有沒有發現,來的劍神很少。”
  戰湛道:“你是說他們還在其他地方埋伏嗎?”
  “可以這麼想,也可以那麼想。”
  “什麼意思?”
  寒非邪道:“你先藏起來,千萬注意安全。”
  “你去哪兒?”不等戰湛說完,寒非邪身影一閃,就已經消失在他眼前。戰湛撓撓頭,看劍神傀儡鍥而不捨地追過來,轉身去找籃子和白夢主。
  白夢主是新人,在通天仙境沒什麼相熟的朋友,對那些變成傀儡的劍神也沒什麼交情,動起手來自然不會手下留情,雖然修為在劍神中不算高,但情況是最好的一個。戰湛投靠他也算背靠大樹好乘涼。
  戰湛正想歇一會兒,目前突然人影一閃,籃子抓著一個劍神跳過來,將人丟到他面前道:“快,快,他又中了天賦的招了。你快使使你那招。”
  戰湛一臉黑線,“這一招不用教吧。你捏一下就行了。”
  “我捏不下手。”籃子尷尬地說。
  戰湛道:“看不出你這麼純情。”
  籃子嬌羞地護襠,“不是,我一想到要捏他,我就下麵疼。”
  戰湛搖搖頭,剛伸出手,人就被半路撈走了,只留下籃子和那個拼命掙扎的劍神。“喂,別走這麼快啊,好歹回來……”他話音未落,白夢主就一腳踹在他懷中人的褲襠上。那人大叫一聲,痛得籃子渾身都快跟著抽筋了。
  好半天,那人終於從痛苦和被控制中清醒過來,慢慢地站起身,一言不發地看著籃子。
  籃子辯解道:“你別這麼看著我,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那人瞪著他道:“要是我找不到人雙修了怎麼辦?”
  “……白夢主幹的。”籃子指著白夢主的背影。
  白夢主眼觀四方,耳聽八方,回頭道:“他唆使的。”
  籃子:“……”
  籃子道:“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話,也許可以考慮一下……我?”
  那人深思了一下,“雙修也不是那麼重要的。”
  “……”籃子拍著那人的肩膀道,“你下次再中招,我一定親自下腳!”
  
  戰湛被寒非邪抱著掠過大半個戰場,落到旁邊的樹上。戰湛看著下麵打得熱火朝天的戰場,疑惑道:“我們來指揮這場戰鬥嗎?我覺得我師父打得很帥氣,專門沖著對方下半|身踢。”
  寒非邪道:“你很喜歡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攻擊效率很高。”
  “你摸幾個人的下面?”
  “啊?”戰湛裝糊塗。
  “你知道我說什麼。”
  “一個。”
  “說實話。”
  “的確只有一個。”戰湛怕他不信,幾乎要舉掌發誓。
  寒非邪道:“算上我了嗎?”
  “……”戰湛表情十分難以形容。
  寒非邪道:“那就是沒算。”
  戰湛小聲道:“那個不一樣。”
  “你捏的是哪個人?”寒非邪道。
  戰湛暗道:那人沒有被鄭重介紹出場,後面相關戲份也不多,說明不是配角而是龍套,估計在小說裡就是用那個人或者某劍神代替,作者都未必分得清楚誰是誰,更不用說他了。但是對寒霸說這些是沒有用的,戰湛非常直接地隨便指了一個人。
  寒非邪下去,二話不說在那個人頭上拍了一下。
  那人一低頭撞到對手的額頭上,將對手撞暈了,不由暈乎乎地摸著額頭道:“誰幫我的?”
  寒非邪下來之後,直接對上神照。
  神照正和符城糾纏,看到他過來,冷笑道:“你以為你的火陽之氣真的天下無敵嗎?就算無敵也是變成劍神至尊後的事,現在的你……”
  “你害怕吧?”寒非邪突然道。
  神照道:“我怕什麼?”
  “怕巫神。”
  神照笑了。他側身躲開符城的攻擊,留出空位讓寒非邪加入戰鬥,遊刃有餘地遊走在兩人之間,“你來通天仙境才幾天,我原諒你的無知。他可以告訴你,我在巫神心目中的地位。”
  符城沒吭聲。
  寒非邪學著他的樣子,呵呵一笑道:“是的,所以你才更害怕。因為你的地位和權力都是欺騙得來的,一旦他們知道你不僅不是巫神,還是一個劍神,你猜他們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神照道:“你猜他們會信你還是會信我呢?”
  寒非邪道:“那就要試試看了!”他說完,直接跳出戰場,朝巫神的方向沖去。
  神照面色一冷,天賦突然捨棄界離攔在寒非邪的身前。
  寒非邪微笑道:“謝謝你如此衝動地證實了我的猜測。”
  “幸運女神不會永遠站在你這邊。”天賦雙手劃出兩個圓,一個圓圈是火陽之氣,另一個圓圈的劍氣十分陰冷,兩個劍氣相交不但沒有互相中和,反而同時散發出冷與熱兩種溫度,猶如冰火兩重天。
  寒非邪嚴陣以待。
  界離從後面偷襲天賦,天賦身影驟然在原地消失。
  寒非邪道:“符城小心!”
  界離臉色一變,極快地朝神照和符城沖去,但天賦突然出現在半途中,手中圓圈從天而降,將他圈在中央。界離只感到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隨即就像被繩子勒住一樣,動彈不得,很快倒在地上。那兩個劍氣組成的圈子不斷朝裡縮緊,幾乎要將他勒斃!
  寒非邪想要收回火陽之氣,卻發現自己這樣做反而使火陽之氣圈更加兇猛。
  界離死撐著不肯喊出聲,一張臉漲得通紅。
  戰湛看得心中大急,急中生智,大叫道:“大家小心,巫神大部隊趕到了。”
  天賦忍不住朝巫神村的方向回頭。
  戰湛運用隱身術,一會兒變成樹的顏色,一會兒變成土地的顏色,迅速靠近天賦所在位置的,然後飛起一腳踢向他的褲襠。
  天賦頭也不回,伸出手抓住他的腳,用力一扯,戰湛腳踝一痛,身體就被拉了過去,不由自主地撲入天賦的懷中。
  



283

283、劍法之爭(二五) ...


  四周溫度驟升。
  天賦正想勒住戰湛的脖子當人質,就感到頭頂一熱,一大團火球從上至下激射而來。他慌忙抱著戰湛往旁邊一閃,火球墜落在地,竟然像皮球一樣反彈起來,繼續朝天賦的方向追來。
  天賦將戰湛拉到眼前,沖著火球後的寒非邪惡狠狠地笑道:“你試試看。”
  聽了他的話,火球依舊橫衝直撞著過來。
  天賦瞪大眼睛,仿佛想看看寒非邪究竟有多狠心。
  火球到近前,不過眨眼就突然爆開,散成無數星星點點,拋向空中。
  天賦一回頭,那些火星又迅速凝聚成火球從他背後襲來。
  天賦後背被火球硬生生地撞了一下,衣服起火,後半邊身體浸在火中,猶如烈火織成的飛翼。他全然不在乎,笑呵呵地說道:“舒服。”
  戰湛被熱得難受,一邊掙扎一邊道:“不是每個反派都要走變態路線的。不喜歡小清新的話,你可以試著2B看看。”
  天賦道:“你以為你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我就會分心了嗎?”
  戰湛道:“別裝了,其實你想知道的吧?”
  “……2B是什麼?”
  “就是……”戰湛膝蓋猛然往上一頂,正中天賦下|體。
  “嗷嗚!”
  痛呼聲響起。
  天賦冷漠地看著拼命揉膝蓋的戰湛,“你以為我為什麼不怕火?”
  戰湛道:“天生皮癢?”
  “因為我有劍氣護體。”天賦以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著他道,“白癡才會往劍氣上撞。”
  “別這麼說,我這麼做是有目的的。”戰湛的魂體就從身體裡溜了出來。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雖然符城一再強調身體很重要,但關鍵時刻也顧不得了。
  他剛從天賦手裡逃脫,寒非邪的劍氣就駕到。
  戰湛道:“別擔心我的身體,只管打!”
  他話音剛落,身體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
  戰湛補充道:“儘量別大臉。”
  天賦掄起他的身體往寒非邪的頭頂砸,寒非邪手掌一托,剛好托在他的屁股上。
  戰湛看得肉痛,叫道:“呀呀呀,腰要斷了。”
  寒非邪回頭看了他一眼。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神色之複雜,叫人難以詳述。
  “打中神照了!”籃子突然歡呼一聲。
  戰湛轉身就看到剛剛還一臉遊刃有餘的神照已經陷在界離、符城、籃子、矮個子和白夢主重重地包圍中,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戰湛看符城和界離用隱身術扯裂了神照的外套,忍不住喝彩。
  外套撕裂,一隻鳥從他胸口鑽了出來,金色的羽毛讓所見者的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神照趁機從包圍圈裡逃脫,朝天賦跑去。
  雖然不知道神照和天賦相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戰湛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插在中間,比他更快的是寒非邪。寒非邪連著砍出三劍,前兩下天賦都躲過去了,到第三下肩膀來不及縮回,肩頭被削了一塊,鮮血直流。但天賦忍著痛和神照沖到一處,二合為一。
  戰湛道:“天賦果然是身體!”
  另一邊,籃子指著那只鳥大叫起來,“這是金羽凰。”
  金羽凰在籃子等人中間不安地轉悠,像無頭蒼蠅一樣。
  對於籃子能夠認識別人不知道的神獸,在場劍神都表現得十分吃驚,這扭轉了籃子在他們心目中近乎文盲的形象。矮個子道:“你確定你認識?”
  籃子道:“你沒看到它羽毛金光閃閃的嗎?”
  矮個子道:“那你知道它的來歷嗎?”
  “哈哈哈哈……”籃子得意道,“別以為能難倒我,我還真的知道。傳說它是赤頭鳳的配生鳥。通常十隻赤頭鳳會配生一隻金羽凰。”
  矮個子道:“據我所知,赤頭鳳一窩最多生兩個,哪來的十個?”
  籃子被問住,惱羞成怒道:“書上是這麼說的,我怎麼知道?!而且這是傳說,傳說你懂嗎?”
  矮個子道:“你繼續。”
  “你差點破壞了我說書的好心情。”籃子抱怨完,繼續道,“它也是珍墨級,技能是激發和隱藏。”
  矮個子覺得找到了重點,“激發什麼隱藏什麼?”
  “要問天賦。”籃子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其實這個是天賦告訴我的。”
  天賦神照合一後,用的是天賦的身體,所以看上去就是天賦,“不,不是我告訴你的,是你偷看的。”
  籃子道:“這種時候你還要跟我鬥嘴嗎?”
  “當然不。這種時候我只想和你們決一死戰!”天賦吹響口哨,金羽凰張開雙翅,努力飛上天空。
  矮個子和籃子看著它美麗的樣子有點不忍心下手。一道劍氣從他們面前橫過,直接擊中金羽凰的肚皮,它驚叫一聲,身體突然伸長數丈,竟然變成了一隻巨鳥。
  矮個子和籃子同時朝白夢主怒視。
  白夢主道:“這樣不錯。打死之後分到的肉更多。”
  籃子嘀咕道:“那也得打得死啊。”
  矮個子道:“至少我們知道它的激發和隱藏是什麼意思了。”
  籃子看著那個比茅草屋頂更巨大的肚子,自言自語道:“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巨鳥到天賦的頭頂上。
  天賦哈哈哈大笑著攤開雙手,“來吧!”
  巨鳥仰頭,身體突然縮成一團,尖嘴朝下,厲聲尖叫。叫聲尖利,直沖九霄。戰湛等人紛紛捂住耳朵,錯愕地看著天賦興奮地沐浴在尖叫聲中,劍氣澎湃洶湧,幾乎如汪洋大海。
  戰湛道:“我懂了!那鳥能激發人的潛能。”
  寒非邪道:“這解釋了為什麼赤頭鳳突然能夠扇出颶風。”
  鳥叫聲漸漸弱下去。金羽凰從空中掉下來,落到地上,砸得整片大地跟著顫動了一下。它側躺著,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天賦,發出嗚嗚的低叫聲。
  天賦動了動腦袋,笑呵呵地轉頭看金羽凰,“乖,一會兒我帶你吃好吃的。”
  金羽凰抖了抖尾巴的羽毛,安心地閉上眼睛。
  戰湛道:“它吃什麼?”
  天賦道:“你到它嘴巴裡就知道了。”
  “……”戰湛渾身一激靈,再看金羽凰,覺得它外形恐怖,和鯊魚沒什麼區別。
  符城、界離等人對著天賦一哄而上。
  天賦袖子一揮,他們就被齊齊掃了出去。
  寒非邪皺了皺眉。
  天賦道:“你感覺到了嗎?這是你送給我的火陽之氣,的確很好用。雖然只有一點點,卻會慢慢地重生,好像取之不盡呢。”
  寒非邪道:“那是你的錯覺。”
  “是我的錯覺還是你的嫉妒?”天賦道,“我已經看到劍神至尊的大門朝我打開,我很快會進入你們難以想像的神聖殿堂。”
  戰湛道:“我們通常稱它為,迴光返照。”
  天賦雙臂一卷,戰湛和寒非邪不由自主地被吸到他手中。他抓著兩人的脖子,獰笑道:“到底誰迴光返照?”
  籃子和白夢主的劍雙雙刺到。
  天賦身體不動,輕哼一聲,劍氣立刻將兩人彈了出去。
  “並肩子上啊!”籃子骨碌爬起來,招呼著所有人朝天賦沖去。
  天賦抓著寒非邪和戰湛往後退了兩步,看著那些人一起朝自己沖過來,臉上慢慢地露出極為詭異的笑容。正當寒非邪和戰湛對這個笑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天賦將兩人輕輕地放下了,然後毫無預警的消失了身影。
  雖然不知道天賦肚子裡打的什麼算盤,但戰湛第一個反應就是:“跑啊!”
  隨著他的聲音,好端端躺在地上的金羽凰體內突然爆出極為強大的神能,炸了開來!
  
  


284

284、劍法之爭(二六) ...


  戰湛瞬間變成魂體,仍被衝擊波沖出十幾米,等他回神一看,全場幾乎被掃平。劍神們用劍氣護體,卻也一個個被炸得夠嗆。寒非邪趴在地上,用身體護住他的身體,半天沒動靜,生死不知。
  “寒霸。”戰湛站起來,身體自然而然地變回實體,焦慮和擔憂讓他整個人沉浸在極度的驚恐中,幾步的距離好似隔著千山萬水,跌跌撞撞連滾帶爬著往前撲。他伸出手輕輕地推了推寒非邪的身體,生怕用力太大把人給推碎了。
  “寒霸……”
  他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你是主角,你不會……的,對不對?”
  “不會什麼?”寒非邪緩緩抬起頭,無辜地看著他。
  ……
  戰湛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激動地說:“你是白癡嗎?這種時候管什麼身體啊,保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又不會死。”
  寒非邪道:“我發誓不會再讓你受傷。”
  “真是感人啊!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看到你受傷甚至……”他哽咽了一下,才接下去道:“是什麼感覺?”
  寒非邪居然好心情地笑了笑道:“真高興你終於有一次與我有想同的感受。”
  戰湛捏著他的臉。“你還敢笑。”
  “天賦!”籃子突然叫了一聲。
  戰湛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自從受到獨角獸的賜福,他的視力就非同凡響,明明在十幾丈之外,他也看得一清二楚,那個背影果然是天賦。
  在意識反應過來和寒非邪的手抓住他之前,他已經抓起寒非邪丟在地上的麒神劍,飛快地朝著天賦的位置奔去。
  天賦低著頭,背對著他,仿佛在思考什麼哲學人生的大問題,一動不動。
  戰湛沖到背後,一鼓作氣地舉起劍……寒霸的火陽之氣遠遠地輸送過來,生怕他有個閃失。戰湛吸收著火陽之氣,神色不變,長劍由上至下劈落,動作一氣呵成。
  天賦雙肩震了震。
  戰湛感覺到劍劈到他身上時,天賦體內爆發出一股劍氣想要與他抗衡,但很快被火陽之氣壓制了下去。
  劍鋒劃過天賦的後背,血花噴濺。
  戰湛呆呆地看著,連對方轉身都沒有反應。
  “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天賦捂著胸口,大片大片血花流淌出來,與它相比,戰湛砍得那一劍簡直可以用創口貼修補了。
  戰湛倒退兩步,警戒道:“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天賦看著不遠處金羽凰的頭,自嘲地笑了笑。他怎麼會說,自己什麼都算計好了,甚至連逃跑的時間和路線都算准了,唯獨沒想到金羽凰自爆的時候還想著和自己一起,竟然在一瞬間朝自己沖了過來……
  勞碌一生,機關算盡,最後卻輸給了一隻鳥對自己的依戀和執著。
  他仰起頭,望著夜空,哈哈大笑著倒下。
  戰湛緊張地守著天賦的身體,以免他的魂體跑掉。
  寒非邪在籃子等人的攙扶下,一顛一顛地來到他身邊,看到倒在地上的天賦,疑惑道:“他怎麼了?”
  戰湛道:“從表面看,死了。”
  籃子吃驚道:“怎麼死的?”
  戰湛模仿著天賦臨時前的表情,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後倒下。
  其他人:“……”
  矮個子艱難地開口道:“你是要告訴我,他是笑死的?”
  戰湛道:“我覺得是被我砍死的。”
  高個子道:“那我寧可相信他是笑死的。”
  籃子道:“既然死了你還是守在這裡做什麼?”
  “萬一他的魂體又跑出來怎麼辦?”作為影迷,他是不介意某某電影二裡大BOSS再出來被主角輪一遍的,但是身臨其境的話,這種大BOSS邪魅一笑轉身就跑,十年後帶著新招來的小弟捲土重來故事情節他介意得要死。
  符城和界離雙雙撫摸天賦的屍體,然後一起搖頭道:“魂飛魄散了。”
  戰湛呆若木雞道:“就這樣?”
  符城看著他胸口的傷勢道:“我們應該感謝金羽凰。應該是它殺了他。”
  戰湛道:“那不如感謝天賦,是他養大金羽凰的。”
  符城點點頭道:“那就感謝他嘔心瀝血地殺死了自己。”
  戰湛見變成屍體的天賦死瞪著眼睛,“我能理解他為什麼死不瞑目。”
  “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慶祝了?”高個子從天賦這麼容易就死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興高采烈地叫道。
  矮個子正要點頭,就聽界離道:“對你們來說,可能還有點早。”
  “什麼意思?”高個子朝界離盯著的方向看去,那裡,巫神一字排開,目光冰冷地看著這個方向。
  戰湛大聲道:“你們不要誤會,我們為了和平和友誼而來。其實你們的神照是個大壞蛋,他的真身就是我們的天賦。他出身隱秘山莊,是個生魂修……”他突然頓住,尷尬地看向寒非邪,“我這麼說他們能聽懂嗎?”
  寒非邪道:“我懂就好。”
  戰湛:“……”就是他們聽不懂是嗎?
  符城道:“不用擔心,他們懂的。”
  界離點頭道:“他們很早就來了。”
  戰湛驚訝道:“很早就來了?那應該看到天賦和神照了啊,為什麼……”他想到了原因。
  寒非邪冷冷地接下去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擦,這也太不要臉了!”戰湛怒道。
  被巫神控制的劍神們突然從天而降。
  刀光,劍影。
  未散盡硝煙的戰場,再燃戰火!
  “萬仞高山擋在前……爬過去……爬過去……
  萬丈深淵擋在前……跳過去……跳過去……
  從未放棄……
  從不言敗……
  我們是……
  勇敢的劍者!”
  嘹亮的歌聲掀起寧靜的外衣,振奮著在場每個劍神的精神,避免他們遭受控制和迷惑。
  “不要臉的巫神,去死吧!”
  戰湛高喊一聲,跟在寒非邪身後加入戰鬥。
  
  “後來呢?”
  雲霧衣迫不及待地問。儘管戰湛口述的是十天前的舊事,可是作為母親,一聽到自己的孩子曾經陷入如此危險的戰爭中,她仍情不自禁地提心吊膽。
  不過說故事的人的心已經不在十天前的這場戰鬥上了,戰湛此刻想念的卻是那日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人。快五天了,不知道寒霸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贏了。”戰湛摟著母親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別忘了,那時候生魂修可完全站在我們這邊。”
  其實那場戰鬥並沒有他說的那麼輕鬆,雙方戰鬥的時間比對付天賦要長得多,幾乎一天一夜。結束之後,有一大半的劍神都無法再說話,所有劍神和生魂修一閉上眼睛就聽到耳邊響起“萬仞高山萬丈深淵”,他睜著眼睛整整失眠了兩天才累得睡過去。
  之後寒非邪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復活藥的煉製中,他等了三天,因為掛心神劍大陸和騰雲帝國,忍不住帶著籃子等劍神先回來了。
  雲霧衣放下心來道:“那就好。非邪呢?”
  戰湛道:“他留在通天仙境……修煉,很快會來的。”
  “受傷了?嚴重嗎?”
  “輕傷。”在復活藥的問題上,戰湛越來越謹慎。或許是因為離希望太近了,他患得患失的情緒越來越嚴重。“神劍大陸的戰況怎麼樣?我沿路過來,沒有看到一個巫師。”
  雲霧衣道:“關於這個,我想讓朱晚告訴你更好。”
  戰湛剛回騰雲帝國,消息已經傳揚開去。朱晚、法拉利、阿猛幾乎同時趕到。
  法拉利低頭撞過來撒嬌,戰湛卻不得不躲開去。法拉利抬頭,震驚加失落地看著他,“娘,你不抱我。”
  “你的角!”戰湛指指它頭上越來越粗的角正想好好數落幾句,就錯愕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娘。”
  “……你的發音竟然正確了!”戰湛開始懷疑這次回家是不是在做夢。
  朱晚道:“是小美糾正的。”
  “小美?”
  “那個小美杜莎。”
  “……”這樣的起名方式真的不是偷懶嗎?
  “對了,謝謝你把其他美杜莎送過來。”說起這個,朱晚就神采飛揚,“她們太好用了。”
  戰湛道:“我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要不是他們,我們也不會這麼快打退巫法大陸的人。”
  “你對她們做了什麼?”
  朱晚道:“沒什麼,只是讓小美和我合演了一場戲。”
  戰湛道:“看來我錯過了很多好戲。”
  “的確,我有很多事要對你說,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朱晚和雲霧衣對視了一眼道,“一場審判和一場隆重的登基大典。”
  
  牢房陰冷潮濕黑暗,狹窄的走道僅容兩人並肩而行。
  戰湛走在這裡,想像著關在最裡面的那個尊貴的人,內心竟生不出半點恨意。說起來,那個人是因為自己的存在才淪落到這個下場。不然,現在和寒霸並肩而戰風光無限的人就應該是他了,可是,也沒有什麼愧疚之心。戰湛想,在這場穿越裡,自己終究學會了硬起心腸。
  成王敗寇,勝者為王,在這個時代,是他不想為自己學也必須為身邊人而學的。
  他提著燈,來到走道最底。牢房很普通,一般的鐵柵欄,既沒有特殊的優待也沒有特殊的折磨。光從門外照到門裡,淺淺地照出一個人的輪廓。
  那個人坐在床上,心不在焉,似乎全然沒發現外面多了一個人。
  “雲牧皇。”戰湛輕聲呼喚他。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過了會兒,朱晚走進來,對戰湛道:“再見到他,他已經是這樣了。雖然幫他解開了巫師下在他身上的蟲子,但他已經廢了。”
  戰湛沉默半晌道:“司徒勤勤呢?”
  “保護他,戰死了。”
  戰湛看著雲牧皇的背影,努力想要尋找到第一次見面時那尊貴威武的樣子,卻失敗了。“這樣還要審判嗎?”
  朱晚道:“他在清醒的時候投靠了巫法大陸,還帶著很多手下。”
  “他還會回到這裡嗎?”
  “他也無處可去。放心吧,比起死刑,大多數人都更喜歡看到他這個樣子。畢竟,他只是‘假’雲牧皇。”
  
  在神劍大陸的歷史上,曾經發生了這樣一個故事。
  喪心病狂的巫法大陸為了野心和私欲,大舉進攻神劍大陸。兩大帝國之一的紫氣帝國被摧毀,騰雲帝國新任國君與最好的朋友白夢山主劍神寒非邪帶著他忠實的屬下,聯合萬萬獸界的魔獸以及通天仙境的美杜莎,英勇抗敵,最重將邪惡的巫師驅逐出了神劍大陸,並重新設定了結界,確保在未來的一百年內,巫法大陸的人都無法再次進入神劍大陸。
  之後,偉大的國君在神劍大陸所有人的支持和祝福下舉行了因為戰爭而擱淺的登基大典。與此同時,冒充騰雲帝國上任國君而召集愚民投靠巫法大陸的叛徒也受到了制裁——他沒有死,但他的良心將永遠在監獄中受煎熬。
  
  


285

285、番外:紫氣 ...


  紫氣帝國被巫法大陸侵佔,國內有志之士與加入騰雲帝國的陣營,團結一致共抗外敵,這樣和諧的氣氛隨著巫法大陸撤退而漸漸消散。
  戰湛正式登基之後,懸殊的差距使紫氣帝國對騰雲帝國滿懷戒備,數次拒絕騰雲帝國的援手,昔日友盟分崩離析。此後,以林家為首的紫氣帝國老世家出面證實仲孫父子雙雙戰死,紫氣帝國群龍無首,無數真假旁系如雨後春筍般噗噗地往外冒,矛盾浮出水面,內亂頻生,山雨欲來。
  與此同時,受紫氣帝國影響,騰雲帝國內部也出現不和諧的音符。
  衛興衛隆數度上書,希望戰湛出兵紫氣,完成兩國統一大業,而在對戰巫法大陸時表現突出而升職的刑部尚書常演則十分反對,認為神劍與巫法兩大陸的戰爭剛剛結束,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此舉勞民傷財,不利於帝國和大陸的穩定團結與發展。
  兩派各執一詞,僵持不下,常常在朝堂吵翻天。
  受他們影響,打算走和藹可親溫柔仁君路線的戰湛在朝堂上的威嚴直線上升,現在已經發展到只要他眉毛一揚,就滿堂寂靜,乖乖聽他發落的地步。
  面對雲霧衣和朱晚的讚揚,戰湛如是說:“沒什麼,作為一個裁判,這是我應該做的。我的偶像是寇里納。”
  雲霧衣對朱晚道:“紫氣內亂,民不聊生,難民奔投騰雲,使我邊境諸城不堪負荷,紛亂迭起,如此下去並非長遠之計。”
  朱晚道:“其實衛氏兄弟所言不無道理。”
  戰湛張口道:“但……”
  雲霧衣道:“目前帝國元氣大傷,征戰紫氣得不償失。”
  戰湛點頭。
  朱晚道:“紫氣騰雲交戰多年,芥蒂已深,縱然因利益而聯合,也是一時之事。除出兵入侵之外,百年之內,絕無收服的可能。若是出兵,此時是大好時機。”
  雲霧衣皺眉。
  “不行。”戰湛斷然拒絕,“要是現在入侵紫氣,我們和巫法大陸有什麼區別?一旦開戰,傷亡就是雙方的。我們那麼辛苦地打贏外敵就是為了關起門來互相廝殺嗎?”
  朱晚道:“紫氣帝國是騰雲大敵,等他們恢復元氣,受威脅的就是騰雲。”
  “我承認國與國之間沒有完全的和平相處,只有利益聯合和利益衝突,但是我不認為兩大帝國統一就一勞永逸。沒有對手的安逸會消磨鬥志,停滯不前,也許有個紫氣在旁虎視眈眈更能激發騰雲未來的皇帝勵精圖治,免於沉溺酒色,一蹶不振,一統江山又內部分裂這樣的例子歷史上還少嗎?而且,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係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樣,是靠雙方的努力來維繫的,不一定要打打殺殺。”
  朱晚道:“你敘述的是理想。”
  “理想就是動力。我們需要進步,國家需要,大陸也需要,也許很艱難,但我們不能因為艱難而裹足不前。”
  “你怎麼能確定紫氣帝國也是這麼想的呢?”
  “……現在不是我們說了算嗎?”
  雲霧衣無奈地看著沉思的朱晚,“我會和他好好談談。”
  戰湛舔了舔嘴唇,“而且,我們有保險栓。”
  “保險栓?”
  戰湛道:“劍神都是我朋友。”
  朱晚、雲霧衣:“……”好吧,最後這一條的確很有說服力。
  “我想和王妃單獨談談。”
  戰湛道:“你知道我會隱身術的。”
  朱晚道:“我告訴你就是希望你能尊重我們。”
  戰湛看看他,又看看雲霧衣,嘀咕道:“要不是知道你和歐陽,我會懷疑你對我娘有什麼不軌的企圖。”
  朱晚:“……”
  雲霧衣道:“你回來之後還沒見過你爹吧。”
  戰湛忸怩道:“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見我。”
  “你不找他怎麼知道他想不想見你呢?”
  “他也沒來找我。”戰湛見雲霧衣瞪自己,縮了縮腦袋,“我馬上就去。”
  
  戰湛走後,雲霧衣面露歉意,“湛兒還年輕,他的話朱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朱晚笑道:“其實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過於安逸的生活的確會消磨鬥志。只是他的提議更適用於一般的大戶之家,一國之君牽扯的是整個國家,以一國安危做試金石,太冒險。”
  雲霧衣頷首,“其實說來說去,真正叫人放心不下並非眼前,而是我們無法掌控的未來。”
  “只要選對儲君,何愁國運不昌盛?”
  “選對儲君四字談何容易?”這是雲霧衣的心病,平日裡卻怕戰湛內疚而不敢流露,“更不要說如今的騰雲,連一個儲君的人選都沒有。”
  朱晚沉默良久道:“或許是儲君人選的定位過於狹隘了。”
  雲霧衣渾身一震,再看他,眼神已有不同。
  朱晚知道自己剛才一句話已經觸動皇家利益,不敢再接,轉換話題道:“關於紫氣帝國之事,我倒有一個想法。”
  “朱先生請講。”
  朱晚道:“戰湛的想法其實並沒有錯,如果不能發動戰爭佔領紫氣帝國,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控制他們,讓他們騰不出手來。”
  雲霧衣笑了笑,“你確定寶貝是這個意思?”
  朱晚道:“我完善了一下。”
  “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是最好的團結方式,就像巫法大陸對騰雲和紫氣那樣,所以近期內,紫氣帝國上下會視我們為眼中釘,要安插人手並不容易。”
  “是嗎?”朱晚道,“甯姑娘呢?”
  雲霧衣眸光一閃。
  兩人眼神交流,心照不宣。
  朱晚道:“聽說甯姑娘在紫晶商行的幫助下,商行已初具規模。”
  “她畢竟是商人,而且始終要嫁人,要回來的。”
  “當眼線就好了。紫氣帝國目前還把持在林家手中,有瑤光做橋樑,至少兩國關係不會太糟糕。另外,”朱晚頓了頓,“仲孫家還有一條血脈。”
  雲霧衣愣了愣,睜大眼睛道:“難道你是說……”
  “小美。”
  “她是美杜莎。”
  朱晚道:“正因如此,只要她想要,美杜莎們定然會為她撐腰,拿回屬於她的東西。”
  雲霧衣道:“這並非易事。”
  “的確,比紫氣歸附騰雲更難。因此,她們多半會在暗中行動。如此一來,在紫氣帝國,我們明的暗的遠的近的親的疏的,都有了。”朱晚微微一笑道,“扯任何一根線都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雲霧衣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
  
  戰不敗清醒之後,戰湛與他交談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們似乎都在刻意地回避對方。去見戰不敗的路並不長,可戰湛故意磨蹭了很久才到。遺憾的是,即使磨蹭了這麼久,路上也沒有出現意外事件來打斷他的這次訪問。
  “爹?”他本來想敲門,發現門開著。
  戰不敗在屋裡,手裡拿著布,金刀大馬地坐著擦刀。
  戰湛看他沒反應,正猶豫著是否離開,就聽他道:“為皇者,當堅決果斷,你前瞻後顧的做什麼?”
  想要他進來就直接說嘛。戰湛跨進門,搭訕道:“擦刀啊?”
  戰不敗抬眸看了他一眼,將布和刀都交給他。
  戰湛接過刀,臉抽了抽,乾笑道:“刀有點重啊。”
  “這把刀叫鎖魂,是曾祖父的隨身寶刀,見血封喉!”
  “沒見爹你用過啊。”
  “……的確有點重。”
  戰湛驚喜地看著他。軍神老爹一下子接地氣了有沒有?“那爹擦它幹嘛?”
  “這是我最後一次擦它了。”
  “爹想賣掉它?也不值幾個錢吧?”
  戰不敗的手立刻揮了過來。
  以戰湛目前的修為想要躲開絕非難事,可他一動不動地受了。戰不敗下手不重,帶著點親昵的意思,就像尋常父子的打鬧。他道:“以後就交給你了,你來擦。每個月一次,別讓它生銹。它代表著我軍神府的軍魂!”
  戰湛表情立刻恭敬起來,加大力氣擦。
  戰不敗道:“以後,騰雲帝國興許沒有軍神府了。”
  戰湛手一頓,愧疚地想說點什麼,卻又沒什麼好詞。
  “但有個軍魂附身的皇帝也不錯。”
  戰湛怔了怔,“爹,你……”
  戰不敗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進裡屋。
  看著他的背影,戰湛突然理解了這個對騰雲帝國忠心耿耿的男人。戰不敗可以原諒雲牧皇想要殺他,卻不能原諒他出賣騰雲帝國投靠巫法大陸,這讓他對雲牧皇徹底死心。
  他看著自己映在刀身上的臉,慢慢地扯出笑容,“家庭矛盾,解決!”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的事和劍法之爭沒什麼關係,就算在番外裡啦。




286

286、番外:流言 ...


  當歐陽琳睜開眼睛,再度清醒地看這個世界時,發現一切都變了。其中變化最大的,要屬他的個人情況——從什麼時候起,他周圍開始充斥著他和朱晚是一對的流言?
  難道這又是朱晚的計謀?
  朱晚出現在白夢山的那兩年,他沒少領教他的詭計,或者用寒非邪的話說——謀略。
  他決定不動聲色地觀察看看。
  話說自從石理東等人解除藥人身上的藥性以及驅除蟲人體內的蟲子之後,在神劍大陸名聲大振,已經超越藥皇,成為藥理界新領袖。像跑到藥王大賽搶別人學生這種事再也沒有發生,事實上,每天跑來拜他們為師的人將他們的門檻踏破了七八次。
  石理東也從一開始的享受漸漸變得不耐煩,最後忍無可忍,將水赤煉找來擋駕,理由他必須專心致志地研究杜如春身上的藥性——杜如春體內藥性根深蒂固,是唯一一個還未康復的病人。
  水赤煉出馬,將所有上門求學的人統統歸入藥皇莊門下。次日,那些學生跑了一大半。他又提出幾個十分艱巨的任務,將剩下的學生也給折磨走了。
  藥皇莊其他藥皇怕他心理落差太大,登門寬慰,卻看到他一個人對著空空蕩蕩的院子放聲大笑。
  甄藥皇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再選一個莊主了?”
  賈藥皇眯著眼睛道:“聽說藥皇之皇令在寒非邪手裡?”
  甄藥皇十分開心:“那就再選一個吧。”
  賈藥皇看著水赤煉,撇撇嘴:“他怎麼辦?”
  “你很關心他嗎?”對水赤煉繼承藥皇莊這件事,他們打從心眼裡沒有認同過,只是沒有合適的反抗機會。對付巫法大陸的短暫聯合並不能打消他們內心的不滿。巫法大陸已退,這種不滿隨之復活。
  賈藥皇咕噥道:“我是希望他不會惹什麼麻煩。”
  次日的次日。
  水赤煉當眾宣佈,解散藥皇莊。
  賈藥皇、甄藥皇:“……”
  “水老兒,我覺得這件事……”賈藥皇試圖反駁。
  面如土色的杜如春上前一步,擋在水赤煉的身前,佈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好似只要他再動一下,就會撲上去咬斷他的脖子。
  “莊主應該深思熟慮了,我沒什麼要說的。”賈藥皇縮了縮肩膀,默默退下。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甄藥皇瞪著他。
  賈藥皇當做沒看到。
  他們不出頭,其他人能不敢動,這件本可能引起整個藥皇莊內戰的事情竟然無聲無息地落幕。水赤煉有點吃驚又有點欣慰,兒時噩夢至此,真正離他遠去。
  外面發生這麼大的事,歐陽琳順理成章地被眾人遺忘了,連他下床走動都沒有察覺。
  他離開房間發現:他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到處都是陌生的人,這些陌生人很喜歡討論別人的事,比如說他。
  他去廚房找東西吃的時候,廚娘正在和思春的小廚娘講著感人的愛情故事。
  “他站在生死的邊緣上,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們就再也看不到彼此了。你知道這讓另外那個人多麼難過嗎?他內心知道,如果失去他,他是無法一個人活下去的。”
  “太感人了,那後來呢?”
  “那個人千方百計地尋找著讓他痊癒的方法。他踏遍神劍大陸每一處,尋找每一絲的可能,數次遇險並最終熬過。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都倒下了,那麼就再也沒有人關心那個仍躺在病床上的他。”
  ……
  歐陽琳一邊吃著烤雞一邊默默地聽著。故事的情節有點像戰湛和寒非邪,但寒非邪就算不幸掛掉了,軍神府也會繼續想辦法的吧?
  “現在歐陽先生已經醒了,他一定能和朱先生在一起了吧?”小廚娘天真無邪的聲音驚醒了歐陽琳。他呆若木雞地嚼著肉,完全感覺不到肉味兒。
  廚娘道:“歐陽先生一直被藥物控制著,對朱先生這些事都不知道呢。在麒麟世家的時候,歐陽先生還拿劍砍朱先生,差點把他殺了。”
  小廚娘驚呼。
  “但朱先生靠著頑強的毅力挺了下來,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倒下了……”
  不等她說完,小廚娘就接下去道:“那麼再也沒有人關心歐陽先生了。”
  “沒錯。”
  小廚娘摸著胸口,用少女獨有的夢幻式口吻對著視窗,幽幽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遇到我的朱先生呢。”
  “會有的。”廚娘安慰她。
  在她們頭頂上方的橫樑上,半隻燒雞被無情地遺棄了。
  
  走廊裡,兩個小鎮裡徵召的男人正竊竊私語。
  “真的,兩個男人?怎麼可能?”
  “真的,一個已經醒了呢。”
  “可是男人和男人呢。”
  “忽略這一點,倒是個感人的故事。聽說另一個為了讓石大師救他,還在門前跪了三天三夜。”
  偷聽的歐陽琳:“……”這絕不可能說他和朱晚。
  “那個叫朱晚的男人真有毅力啊。”
  偷聽的歐陽琳:“……”
  
  “這是不可能的!”
  歐陽琳在房內來回踱步。無論他如何欺騙自己,都無法相信朱晚會為了他跋山涉水,以朱晚的個性應該是指使別人跋山涉水,自己找個風景幽雅的地方欣賞青山綠水才對,至於在門前跪三天三夜,以他的腦袋不讓別人跪三天三夜就不錯了。
  為了證實這一切,歐陽琳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去崇雲城的路。
  臨行前,石理東對他語重心長地說:“有些路註定是艱難的,但只要兩個人齊心協力,互相扶持,總能走到最後。”
  歐陽琳假裝聽不懂。
  “幫我向朱晚問個好,為了研究解藥,他費心不少。”石理東真誠地說。寒非邪不在,朱晚主持白夢山,提供了不少草藥。
  但有了前面流言的鋪墊,這句話對歐陽琳來說就很不一般了。朱晚跪在大門前三天三夜憔悴的模樣噩夢般如影隨形地跟了他一路,以至於到崇雲城進皇宮時,他的氣色比上路前還差一些。
  戰湛看到他,噓寒問暖了一番,“你身上的藥真的完全解了嗎?臉色還是不大好,我叫太醫給你補補?”
  歐陽琳沉默了會兒道:“你知道朱晚……”書 香 論 壇
  “他沒事,你放心。”戰湛一副我很懂的表情。
  歐陽琳將信將疑地說:“他真的對我……”
  戰湛以為他問朱晚對他是不是一心一意,忙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他除了你,心裡沒有別人。”
  歐陽琳:“……”這算是被證實了?!
  恰逢朱晚聽說歐陽琳到了,趕來見面,戰湛“識趣”地離開,將空間留給這對劫後重逢的“戀人”。
  “你沒事了?”朱晚觀察他的臉色,發現他的臉色不但不好看還很凝重,“發生什麼事了?哪裡不舒服?”
  歐陽琳看著他關切的臉色,咬著牙道:“你對我的恩情,我一定會報答的。”
  “……其實不是什麼大事。”朱晚回想著自己做過什麼好人好事。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放心。雖然很意外,但是,給我點時間,我能接受的。”
  “接受什麼?”朱晚有點摸到頭緒了。
  歐陽琳看著他,收斂起一貫的傲慢,非常堅定地說:“你。”
  “……”朱晚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其實關於這件事,我一直都很想說,這是個誤會。”
  歐陽琳皺眉道:“你是說,有人散播謠言玩弄你我?”
  朱晚看他殺氣騰騰,眼角一抽,“你想怎麼樣?”
  “呵呵。”歐陽琳冷笑。
  “……”朱晚仔細地想了想:雖然這件事不是他挑起的,但坐視不理的罪名絕對逃不掉。他猶豫了下,決定循序漸進,慢慢地解釋,“你大病初愈,還是養身最要緊,先休息,其他以後再說。”
  歐陽琳點點頭,拿起行李,問他:“你住哪裡?”
  朱晚:“……”
  他剛剛好像犯了一個,非常非常嚴重的錯誤。

 

 

287

287番外 ︰刺殺

 

    “唉。”

    戰湛仰望天空,長長地嘆出口氣。

    雲霧衣合攏手里奏折,手支著頭,望著窗邊舉杯小酌啃花生兒子,問道︰“關于兵部提出,設立劍者登記體系,你有何看法?”

    “應該。”戰湛想起自己看過玄幻小說都有魔法師公會,既能掌握人口信息,又能抓壯丁,非常實用。

    “收容難民節約方法呢?”

    戰湛道︰“照常演說辦吧。但若有一日他們想回去,也不必勉強。”

    “藥皇莊解散,但藥皇仍,我們是否乘機吸納一些人手?”

    戰湛道︰“宮中留些藥王足矣,再嚴重點病,找我師父就行。”

    “也好。唔……”雲霧衣抬頭回望著可憐巴巴盯著自己戰湛,佯作懵懂道︰“怎麼了,寶貝?”

    “處理完這些事之後,朝中好像沒什麼大事了哦?”

    雲霧衣頭痛地扶著額頭道︰“怎麼沒有?天都城重建之事刻不容緩,還有搜尋巫法大6余孽……”

    戰湛默默地閉上嘴巴,垂下頭。

    “非邪什麼時候回來?”雲霧衣狀若漫不經心地提起。

    戰湛一臉憂郁地說︰“不知道。”

    “坐不住了?”之子莫若母。

    “沒。我就是……”關心復活藥結果。戰湛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雲霧衣看他糾結樣子,忍不住笑出來道︰“只要你位一日,便受國事所困一日,絕不會有什麼閑暇之時。所以,若是要去找他就早去早回。”

    戰湛驚喜地看著她。

    “我可不想天天听人說皇帝每天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催促大家努力干活。”

    “……”

    得了許可戰湛歸心似箭,恨不得一眨眼就回到通天仙境,辭別戰不敗雲霧衣和朱晚之後,立刻啟程去天都城。一號和法拉利帶著五百侍衛奉命沿途保護。

    籃子等劍神外面玩得差不多,也收了心,跟著戰湛一起回。

    戰湛怕被籃子逼著修煉,以人數太多,不利于呼吸為由,提議車廂分開。不過他甩得掉劍神甩不掉一號、法拉利和那浩浩蕩蕩五百人大軍。他嘆氣道︰“本來刺客還沒發現我,有了你們,他想當沒看到也難了。”

    法拉利道︰“不會,這麼多人,他們找不到你。”

    戰湛︰“……”是說他長相太普通,很容易淹沒人群中嗎?

    一號道;“陛下放心,臣一定誓死保護陛下安危。”

    戰湛道︰“我就這麼一說,你不也不用放心上。目前應該沒什麼人會想要刺殺我了,而且還有劍神師父他們。”誰會這麼想不開?

    一支箭穿過窗戶,射他耳朵邊上。

    戰湛︰“……”他不該懷疑這個世界奇怪程度。

    一號和法拉利同時沖出馬車。

    車隊停下,五百侍衛嚴陣以待。

    戰湛隱身成魂體,正要出馬車找籃子他們護駕,就看到眼前景色一花,一個懶洋洋青年坐到了對面。

    “我知道你這里。”沈一擊淡淡地說。

    戰湛不管他能不能听到,小聲回答︰“但是不會讓你發現。”

    “我來刺殺你。”

    “看出來了。”

    “但不想你死。”

    “……也看出來了。”剛剛那一箭之所以能夠射到他耳邊,除了沈一擊出神入化身法之外,還因為他對他毫無殺氣,也就是說,他壓根就不想命中目標。

    沈一擊道︰“我接了活,就要做到。”這樣矛盾對沈一擊這樣不喜歡復雜思考人來說,實是折磨。

    “誰活?”

    “我不能說身份。”他頓了頓,“接活之前,我去了趟紫氣帝國。”

    是紫氣帝國人?他一驚之後就釋然了。就如朱晚算計紫氣,紫氣也會反過來算計騰雲,殺死剛剛登基他會令騰雲內部亂上好一陣子,畢竟他還沒有子嗣繼承人。這樣,紫氣就能抓住機會休養生息了。

    戰湛恢復實體︰“你戰場上消失時,我還以為你遇害了,是血煞劍聖帶你走嗎?”。

    沈一擊點頭。

    “你回去怎麼交代?”

    “失敗了。”沈一擊面無表情地說。

    戰湛想了想道︰“我能收買你反過來干掉他嗎?”。

    “除非你知道他是誰。”

    “……我會知道。”戰湛想起一件事,“你有空去見見龍旗,他很擔心你。近寫信還提到你了。”

    一號和法拉利腳步聲外面響起,沈一擊沖他點點頭,身體如閃電般躥了出去。與此同時,法拉利對準他離開路線猛地撲了過去。

    法拉利勇猛戰湛親眼所見,非常清楚,不由為沈一擊暗暗地捏了把冷汗,幸好沈一擊也不是省油燈,當法拉利爪子要抓到他時,身體竟如紙片一般輕飄飄地滑了過去,眼見就要消失侍衛中,籃子手從旁邊伸出來,輕輕松松地拽住了沈一擊領子。

    沈一擊︰“……”

    戰湛伸出腦袋道︰“他是我朋友。”

    籃子道︰“他向你射了一箭,你口味真重。”

    戰湛︰“……”

    “……”籃子一低頭,捉住後應該一臉沮喪或驚恐人正泰然自若地靠著自己胳膊打瞌睡,“現可真是睡覺好時候啊。”他諷刺道。

    沈一擊閉著眼楮,抬起手指做了個“噓”動作。

    戰湛道︰“其實你可以放開他。”

    “就算我放開他,他也未必願意走。”籃子笑嘻嘻地松手,沈一擊一轉眼就不見了。

    籃子︰“……”

    法拉利認真道︰“我確定剛才那個姿勢睡覺一點都不舒服。”

    一號不死心地跑去搜查,一無所獲。

    法拉利則繞著戰湛轉了一圈,確認他身上沒有血腥味才滿意地點頭道︰“娘受傷,爹會不高興!”

    戰湛自言自語道︰“你叫娘,我也沒多高興。”

    過了會兒,一號滿臉羞愧地進來回報。

    戰湛擺手道︰“只是老朋友回來看看,沒什麼。”

    一號倒沒有懷疑他這種說法,畢竟和沈一擊等人交情建立帝光學院,那時候戰湛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一到八號眼楮。但他仍不認同,“陛下和以前不同了,他這種招呼方式太過分。”

    戰湛隨口哦道︰“他下次來時候,你提醒一下他。”

    一號想了想道︰“陛下為什麼不招攬他?”

    “有些人是不願意被招攬,哪怕是鐵飯碗。”有些人天生適合當飛鷹,翱翔于九天,不受約束。

    “懷有二心人?”

    “不願意朝九晚五懶人。”戰湛完全能夠想象沈一擊加入朝廷之後三天兩頭不見人影,遲到早退投訴條大概會鋪滿他桌子。“還是算了。”

    抵達天都城,阿修羅神獸依舊乖乖地守著入口。

    法拉利和一號留外面候命,籃子等劍神帶著戰湛回通天仙境。

    天賦死後,巫神漁翁得利計劃劍神和生魂修聯手下慘敗,但事情並沒有像他對雲霧衣說得那樣簡單,即使劍神贏得了這場戰斗,也沒有討到多少好處,關鍵時刻,生魂修反過來以和事老身份居中調解,使劍神和巫神不得不暫時掛起免戰牌。

    不管過程如何未來如何,至少現劍神和巫神和平共處。

    戰湛回到劍神村,卻發現其他人臉色不太好。

    “你來正好,去安慰安慰你雙修伴侶。”高個子拍著戰湛肩膀,面露同情之色。

    戰湛茫然道︰“怎麼回事?”

    矮個子嘆了口氣道︰“復活藥煉制失敗了。”

    “……”

    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可是當宣判來臨時,他仍有些無法接受。可他知道,這時候無法接受一定是寒霸。他問明寒非邪正安葬皇甫雲山頭,立刻步趕去。 

  

288

288章 番外︰復活

 

    雲淡風輕,碧草如茵,三個昂藏身影沉寂天地間。

    戰湛滿懷心事,眼角掃過另外兩個身影,飛地打招呼“師父皇甫師叔”,然後沖到寒非邪面前,用力地握住他手道︰“沒關系,一次不成功而已。偉大發明就像灰姑娘,總要等其他人都到了才姍姍來遲,這次我們就當是練習,多練習幾次,以後一定會成功。”

    寒非邪笑了笑道︰“嗯,我也相信。”

    “材料還夠嗎?”。

    “不夠了。”

    “……沒關系,我會陪著你重尋找。”

    寒非邪沖白夢主得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長道︰“湛湛也很賢惠啊。”

    “什麼叫我也很賢惠?”戰湛低聲咕噥了一句,然後覺得哪里不對,回頭看了看白夢主,又看了看寒非邪,後把目光停留皇甫雲臉上……

    “師叔?”他吃驚地叫道。

    皇甫雲微笑著點了點頭。

    戰湛道︰“你什麼時候來?”

    皇甫雲道︰“你上山前,有一會兒了。”

    戰湛道︰“不對,我應該問是,你怎麼會這里?”他看向寒非邪,“不是說復活藥煉制失敗了嗎?”。

    寒非邪道︰“這個說來話長,師父魂魄召回事不要對其他人提起。”

    戰湛似懂非懂。

    白夢主知道兩人有很多話要說,向皇甫雲使了個眼色,示意一起下山。

    皇甫雲微微一笑,讓他先走。

    白夢主執意不肯,駐留原地看著他。

    皇甫雲苦笑道︰“我習慣走你後面。”

    白夢主道︰“以後不許。”

    皇甫雲道︰“你是一山之長,怎能居人之後?”

    白夢主道︰“只對你。”

    皇甫雲怔了怔,復活震驚和喜悅慢慢沉澱。他定定地凝望著白夢主,發現這張熟悉臉上多了太多他不熟悉痕跡,這些本是他窮一生竭力避免。

    “好。”他溫順地邁開腳步,走他前方。白夢主亦步亦趨地跟他身後,鄭重地好似參加人生重要晚宴。

    戰湛看著他們,又後知後覺地叫起來︰“咦?師父能看得見師叔?”

    寒非邪道︰“我把白夢之心給他們了。”

    戰湛道︰“你舍得?”設定中寒非邪應該是佔所有便宜仍嫌不夠主兒,要是他將什麼寶物送給別人,只能說明他已經擁有了好。白夢之心這麼高檔東西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地送出去?

    寒非邪溫柔地抬手摸著他發鬢,“因為我已經用不著了。”戰湛修煉出了實體,就算沒有白夢之心他們也能看到彼此。

    戰湛道︰“對了,你還沒有說為什麼師叔魂魄會被召集回來。我听高個子說復活藥煉制失敗了啊?”

    “說失敗也可以。你沒發現師父只有魂體沒有身體嗎?”。

    戰湛想起真正復活藥是由天化丹和玄化丹組成。天化丹凝聚魂魄,玄化丹復原身體。“難道天化丹煉制成功了,玄化丹失敗了?”

    寒非邪點了點頭道︰“沒錯。”

    “那也算成功了啊。”戰湛費解,“大不了生魂修啊。”

    寒非邪道︰“只成功了五枚,包括已經用師父身上這枚。”

    “夠了啊,”戰湛掰著手指數,“皇甫師父,兩位藍師父,我哥……還多一枚呢。”

    寒非邪笑著搖搖頭,牽起他手道︰“走吧,我們先回家。”

    戰湛看他表面上精神抖擻,但眼底深藏疲憊,知道為了煉制復活藥他一定勞心勞力很久沒有好好休息,十分心疼,反客為主地拉著他往家跑。

    家是戰勝巫神之後就建好,蓋天賦原址上,不大卻五髒俱全。

    戰湛熟門熟路地進屋燒水幫寒非邪擦臉。

    寒非邪一副大爺派頭,張開雙臂任由戰湛伺候。

    戰湛放水盆時候踢到一卷紙,上面竟然有密密麻麻名字,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復活名單。”

    “啊?”

    寒非邪閉著眼楮道︰“劍神給我復活名單。”

    “……”戰湛仔細看名單,後面竟然還有一些人物簡介,比如某某劍神妻子,某某劍神父母之類。他默默地將名單收好,明白了寒非邪為什麼明明成功了也要裝作沒成功原因。

    由于復活藥“沒有煉制成功”,寒非邪和戰湛接連三天都沉浸悲痛之中。善良劍神們短暫失落之後很振作起來,紛紛提著禮物上門安慰。

    戰湛看著他們淳樸表情,內心無比愧疚。

    如此糾結表情使劍神們越發努力安慰,以至于雙方不停地再越來越愧疚和安慰得越來越猛烈惡性循環中翻滾。到第四天,戰湛表示必須結束這樣日子,不能再讓良心如此被摧殘下去了。

    寒非邪對此表示認同——事實上,對自己與戰湛兩人世界被打擾這件事感到鬧心是他,離開通天仙境簡直求之不得。

    他提議還得到了白夢主支持。

    作為共犯,白夢主也受夠了明明開心得要命卻還要板著一張棺材臉痛苦日子。三人一拍即合,立刻向矮個子辭行——由于他是除了寒非邪和戰湛之外,第一個從天賦控制中醒過來人,被其他劍神一致推選為劍神村村長,處理所有劍神不想處理事務。

    矮個子認為這個提議不錯,“出去散散心也好。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戰湛嘆氣道︰“騰雲帝國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騰雲帝國。”要是雲霧衣和他臣子們听到這句話,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們壓根就沒對戰湛保持如此高期望。

    寒非邪道︰“湛湛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湛湛。”

    戰湛︰“……”抄襲什麼,可恥了!

    白夢主道︰“等我心情好一點。”

    矮個子等人見過他對自己師弟一片痴心,寬慰道︰“我想你師弟天有靈,一定能感受到

    你對他心意。”

    白夢主頭微微一側,對著站邊上皇甫雲,用近乎自言自語音量道︰“是嗎?”。

    皇甫雲默默地頷首。

    白夢主扭過頭,眼底藏不住喜色。

    矮個子︰“……”自己隨口胡謅一句竟讓他當真了?太讓人有罪惡感了。

    他們三人從火陽池回到天都,法拉利和一號就住湖邊房子里等他們,看到他們這麼回來,又驚又喜。法拉利直接撲到寒非邪身上,用舌頭舔了舔他臉。

    戰湛心里不是滋味,“你見我怎麼沒這麼熱情呢?”

    法拉利道︰“因為爹不讓。”

    戰湛一掌將他從寒非邪身上拍下去,“這個,娘不讓。”

    寒非邪听他自稱為娘,忍不住笑出來。

    “你笑什麼?”被法拉利拐到習慣成自然坑里戰湛仍未察覺有什麼不妥,不滿地盯著寒非邪。

    寒非邪當然不會揭穿他,笑眯眯地說︰“沒什麼,就是覺得很幸福。”雖然這樣幸福畫面與自己以前幻想有所差距,感覺卻比想象中要好千倍萬倍。“我們什麼時候把我們事辦了?”

    一提這個戰湛就頭皮發麻。他支支吾吾道︰“我們現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寒非邪笑容微斂。

    戰湛怕他生氣,賠笑道︰“你也知道,巫法大陸和神劍大陸戰爭剛剛平息,大家實經不起其他打擊了。”

    寒非邪笑得既邪氣又陰冷,“你將你和我關系視打擊?”

    “難道不是嗎?年輕有為皇帝和英俊能干白夢山山主竟然出櫃了,我擦,同人都少了兩個高復帥寫作對象啊。”戰湛看寒非邪困惑地皺眉,解釋道,“我們兩個這麼優秀人一起了,未婚少女知道後一定會受打擊。”

    “那就讓她們受打擊啊,”戰湛理由讓寒非邪想起很久之前戰湛對妹子關注,牙根開始發癢,“不夠話,我可以追加。”

    作者有話要說︰這些番外是順著故事主線下來,可以當做正文一部分,因為內容比較散,不容易取個統一標題,所以才叫番外。

    看到評論,賭了黃瓜和蛋妹紙們可能要把黃瓜蛋交出來了,這篇文寫完我打算給自己放個短假,四天之後應該看不到文。我絕對不是因為貪圖黃瓜和蛋才這麼說……好吧,這只是一部分原因。

    文開什麼還沒有想好,不過很久沒開系列了,應該會寫個系列吧。~ 

  

289

289章 番外︰回家

 

    離開天都,他們並沒有馬上回崇雲城,而是打發法拉利和一號先去報平安,自己回了趟白夢山。由于寒非邪的私心和戰湛的疏忽,配套使用後能夠召喚魂魄的白夢之心和啟魂暖盤就目前為止只召喚過戰湛一個人的魂魄——這也是後來寒非邪對救回戰雷底氣越來越足的原因,生魂修解決了復活途徑上最大的困難。

    除了戰雷的身體還在崇雲城,藍醇藍醅都已經運到白夢山保存。

    寒非邪上山之後,即刻著手招魂事宜,與此同時,崇雲城發生了一件轟動整個帝國的大事,這件事很快波及到白夢山,只是那時已是半個月之後。

    那時,戰湛正蜷縮在椅子里吃著山腳下村民送來的新鮮草莓。

    寒非邪坐在他的左手邊閉目養神。即使研制出了天化丹,招魂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召回皇甫雲之後並沒有休息多久又連續召回藍醇藍醅,縱然有火陽之氣護體也感覺到了疲倦。

    “什麼事?”不等白夢山弟子靠近,戰湛就坐正身體。

    弟子送來一封信。

    戰湛打開信,沒看完就哈哈大笑起來,隨後露出復雜的神色,定定地看了寒非邪一會兒,最後定格在臉上的是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竊喜。

    寒非邪睜開眼楮。

    戰湛面露沮喪道︰“我們的婚禮辦不成了。”

    寒非邪眉毛一揚。

    戰湛嘆著氣,將手中的信遞給寒非邪。

    寒非邪的臉色隨著信中內容不斷變換,先驚訝,再好笑,最後郁悶。

    戰湛道︰“我就說嘛,在這個世界男人和男人太驚世駭俗,不容易被人接受。”

    寒非邪覺得刺耳,冷笑道︰“我和你的事,需要誰接受?”

    “話不是這麼說。”戰湛道,“我是騰雲帝國的皇帝,一舉一動都關系著整個騰雲帝國的顏面。紫氣帝國正愁找不到茬呢,這件事要是傳到他們耳朵里,一定會成為帝國笑柄。”

    “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當然不是!”戰湛一臉受傷,“我要是這麼以為的話,還會和你在一起嗎?”。

    換做以前,寒非邪听到這樣的話一定會露出高興的表情,可現在他只是默不吭聲地凝望著戰湛。

    戰湛有點難受,任何人看到這樣一個絕色美男哀傷地看著自己都很難保持平靜。

    “我有時候會懷疑……”寒非邪緩緩地開口,“你和我在一起的原因。”

    戰湛心狠狠地跳了兩下,“什麼,什麼意思?”

    寒非邪道︰“一開始的我並不起眼,不是嗎?”。

    “……你每天不照鏡子的嗎?這世上還有人比你更搶眼嗎?”。

    “是因為我的容貌?”

    “呃,這是原因之一。”戰湛含蓄地說。

    寒非邪道︰“你對我的態度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那是因為知道你是關于這個世界的書的男主角啊,只是沒想到後面一不小心變成他的男主角了而已。戰湛揉揉鼻子,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寒非邪站起來,半跪在他的面前,執起他的手在唇邊輕輕地烙下一吻。

    戰湛心軟得像棉花糖,幾乎想開口說結婚就結婚了,但寒非邪搶在了他的前面。“照你說的做也行,我在乎的本來就不是別人的想法。”

    戰湛用力地點頭道︰“沒錯,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不需要把別人扯進來。”

    “所以我想確定你的態度,”寒非邪抬頭,認真而深情地盯著他的眼楮,“戰湛,你願意和我共度一生嗎?”。

    “我願意。”戰湛毫不猶豫地回答了,“不論富貴貧賤,不論生老病死。”

    寒非邪握緊他的手,低聲重復道︰“不論富貴貧賤,不論生老病死,我們都在一起,永遠。”

    ……

    怎麼感覺這像是婚禮正在進行時呢?

    戰湛撓撓頭。

    寒非邪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注意力又轉到那封信上,“你打算怎麼辦?”

    戰湛十分不負責任地回答道︰“以朱晚的智慧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寒非邪自言自語道︰“被這麼一鬧,朱晚和歐陽琳想不在一起都不行了。”

    “啊?他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戰湛指著信道,“而且一定很明目張膽,不然崇雲城的民眾也不會聯合起來到皇宮門前抗議啊。”

    寒非邪含糊道︰“可能吧。”

    “我得寫封信鼓勵一下他們。”戰湛頓了頓道,“也算為我們的將來打基礎。”

    “……記得在落款加上我的名字。”

    “這樣算起來,其實這個世界已經有不少男男了呢。”戰湛糾結地托腮,“該不會是我的錯吧。”

    “嗯?”

    “藍師父和藍師叔,朱晚和歐陽,你和我,還有白師父……他們應該也是吧?”戰湛眯起眼楮,“這麼想起來,一號和四號,高個子和矮個子也很可疑。還有龍旗,他和誰好呢?南堯?還是沈一擊。我擦,這麼算下去,簡直沒有人不彎了。”

    寒非邪見他陷入苦惱,岔開話題道︰“師父呢?”

    “他們應該在白夢洞修煉吧。你知道的,他們總是在修煉。”

    “我們應該向他們學習。”

    “好啊,等我寫完……你干嘛把我抱起來?我又不是不會走。”

    “我怕等會兒你太累。”

    “……我說的不是這種修煉!師父和師叔不是這麼修煉的!”

    寒非邪道︰“那是因為他們現在沒辦法雙修,要是能,相信我,我們會連著一個月看不到他們。”

    白夢洞。

    兩縷幽魂面對面地坐著修煉,時間在飛快地流逝,他們卻毫不在意,只有當修煉到下一個階段時才會睜開眼楮看一看對方,然後繼續。

    盡管沒有交談,但之前的交談縈繞在他們心中。

    “真想念你……和你的身體啊。哥哥。”

    “我是哥哥,哥哥應該在上面。”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那就老規矩!”

    他們沒有多余的想法,唯一的就是——修煉、修煉、修煉!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寒非邪召喚最後一個魂魄——戰雷。這是他想煉制復活藥最初的原因,現在以他作結尾,最合適不過。還剩下的一顆他和戰湛商量決定留下來,盡管他們都希望這顆復活藥永遠都用不上,可他們也知道這絕不可能,只希望它塵封的時間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再次回到崇雲城,距離戰湛上次離開,已過去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崇雲城在這段時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變化,如果說有,就是男人和男人走在路上時總是努力地互相保持距離。

    但是對沉睡了許久,錯過了大多數精彩情節的戰雷來說,眼前的一切都透著陌生的氣息。

    戰湛和寒非邪跟在戰雷的身後,看護著像個初生嬰兒一樣東看西看的他。

    “你哥哥又在逛街?他一直是這樣的?”看不到的寒非邪只能問戰湛。

    “我也……很久沒見了。”差點說漏嘴說是第一次見。

    戰雷在一個賣風車的店鋪前停下腳步,“我想買這個,送給春意。”

    “嫂子喜歡這個?”戰湛二話不說地掏錢買下。

    戰雷笑道︰“從我照顧你變成你照顧我,真讓我有點不習慣。”

    戰湛道︰“等你恢復了,還是你照顧我。我會記著的。”

    “好。”戰雷溫柔地笑笑。

    走走停停,仍舊在傍晚前趕到了皇宮。

    戰湛看得出戰雷有點緊張,正要安慰幾句,就看到雲霧衣帶著人親自從里面趕來,“娘……嫂子?”

    寧春意俏生生地站在雲霧衣身後,模樣比先前見著要成熟許多,眉眼都透著股干練勁兒。

    戰湛看著驟然停住腳步的戰雷,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雲霧衣看不到戰雷,以為戰湛想念自己,一把摟住他,“寶貝,出去這麼多天,有沒有受苦?”

    戰湛忸怩著從她懷抱中退出來,“娘,我要隆重地向你介紹一個人。”

    雲霧衣看向寒非邪,笑了笑道︰“非邪,一路辛苦了。”

    “不是他,是他。”戰湛指著戰雷。

    雲霧衣和寧春意都一臉茫然,但戰湛下一句話卻讓兩人的眼眶立時紅了。

    “哥,歡迎回我們的新家。” 

  

290

290章 番外︰團圓

 

    藍醇藍醅兩人都是魂體,互看無壓力。白夢主有白夢之心,皇甫雲不管魂體實體都逃不出他視線。剩下戰雷,只有生魂修戰湛能夠看到。

    管雲霧衣和寧春意對戰湛深信不疑,對戰雷復活已經喜出望外,沒有奢求多,但戰湛看著雲霧衣和寧春意張大眼楮搜尋著絕對看不到身影表情,越發覺得心酸。

    人近咫尺卻如相隔天涯,豈非是一種折磨?

    交談了一會兒,雲霧衣留下寧春意向戰雷好好講述一下他不這段時間發生事,自己帶著戰湛和寒非邪出門去了附近涼亭。

    迎面吹來風帶著不知名草香,清撲鼻,令人心曠神怡。

    雲霧衣對著池里被水波攪亂倒影定了定神,緩緩地吸了口氣,將剛剛屋子里努力藏住淚意再度憋了回去。

    “娘。”戰湛從後面抱住她。

    “好孩子。”雲霧衣輕輕地拍拍他手,收拾好心情轉身,抓起寒非邪手和戰湛放一起,輕嘆道︰“你們心娘都知道。娘是開心,這樣結果是娘以前想都不敢想。”

    戰湛道︰“其實哥可以生魂修,慢慢地就能修出身體了,而且還會變得很厲害。”

    “娘相信你。”

    “等等。”戰湛突然雙眼朝上,直愣愣地盯著涼亭頂部。

    寒非邪和雲霧衣都抬頭望去。

    “有了。”戰湛道,“天芥神書告訴我一種辦法,時間雖然很短,但聊勝于無嘛。娘,哥身體你還保存著吧?”

    “保存得好好。”

    “那就行了,跟我來。”戰湛拉著她往回走。

    寒非邪三兩步跟上他,問道︰“你看天芥神書時候一定要雙眼向上。”

    戰湛道︰“這樣才能表現出我正思考,以免外界打擾。”

    “……”

    靠近戰雷房間時,戰湛特地放輕腳步,無聲地揮退守門口士兵,慢慢地靠到窗邊,對著細細地窗縫往里偷窺。

    屋里,寧春意保持著他們離開時姿勢,凝望著戰雷原先坐著地方,柔聲地講解著他死後發生事情。戰雷則站她身後,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發絲,眼神溫柔又哀傷,但這並沒有打擾他傾听專注,從他隨著寧春意故事而不時變換表情可以看出,他听得再認真不過。

    戰湛靠著牆坐下來,用口型對寒非邪道︰“我們一會兒再進去。”

    寒非邪跟著坐下來,握著他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撓著他。

    與他們保持著一段距離雲霧衣見狀,默默地收住了腳步。

    等寧春意講到戰湛白夢山遭遇,天黑了,她點起蠟燭,正要關窗,就看到窗下肩並肩坐著一對有情人。“你們怎麼不進來?”

    戰湛道︰“不想當電燈泡。”

    “什麼?”

    寒非邪習慣了戰湛偶爾會冒出來奇怪句子,且能夠根據當時語言環境和戰湛性格來推斷這句話意思,順便解釋給其他人听。“他不想打擾你們。”

    寧春意小聲道︰“他有沒有嫌我煩?”

    戰湛趴著窗口沖戰雷喊道︰“哥。嫂子問你有沒有嫌她煩?”

    戰雷溫柔地笑道︰“就你煩。”

    戰湛對著寧春意做了個鬼臉,“我就知道哥嫌我煩。不過呢,很你們就不用嫌我啦。我有一個能夠讓哥短時間內回到身體里辦法。”

    “什麼辦法?”

    “那就是……”看著戰雷和寧春意又驚又喜眼神,戰湛酷酷地伸出一根手指道︰“修煉。”

    描述得再神奇精彩,也不能掩飾它本質就像靈異小說里借尸還魂。對生魂修來說,這項技能沒什麼作用,短時期控制身體,不能靈活行動,純屬雞肋,發明他人絕對沒想到有一天會被用來情侶團聚,唯一好處是門檻低,只要魂體稍微煉出一點劍氣就能使用。

    戰湛將口訣交給戰雷,戰雷日以繼夜地學起來。

    雲霧衣和寧春意不敢給戰雷壓力,只好時不時地來戰湛這里打听消息,以至于戰湛穿越後第一次感覺到了失寵。

    另一方面,寒非邪向石理東等試煉師發出邀請。

    藥人和蟲人事情告一段落,這些試煉師正打算給自己放個假,正好有人包吃包住,立刻趕了過來。戰湛為了表現自己長大成人獨當一面,以國賓之禮親自率百官迎接他們。

    雲霧衣對此十分高興。與巫法大陸戰斗中,試煉師顯現出來作用舉足輕重,而他們現正取代藥師成為神劍大陸吃香受人尊敬行業,能夠與他們打好關系,無論是從短期利益還是長遠利益來看,都百利而無一害。

    戰湛帶著石理東等人城里轉悠了一圈,到晚上莫天河才提出疑問,“寒山主此次邀請我們來,究竟所為何事?”

    寒非邪道︰“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我想請幾位師父為我娘治病。”寒非邪道。

    “令堂是……”

    “中毒。”

    莫天河等人互相看了看,石理東率先表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去青紋世家轉轉也不錯。”

    戰湛道︰“你怎麼知道寒霸娘是青紋世家人?”

    石理東道︰“你外公天天向別人炫耀自己有個了不起孫子,全差沒有挨家挨戶敲鑼打鼓地登門拜訪了!”

    戰湛道︰“你確定你說是寒霸外公,秦願……秦老?”

    石理東問寒非邪道︰“你還有第二個外公嗎?”。

    寒非邪也很意外,但沒有像戰湛這麼外露,淡然道︰“那就多謝幾位師父了。”

    戰湛也鄭重地道謝。

    石理東道︰“你們倆感情還真是不錯。哈哈,對了,我今天听到一個很好笑笑話,他們說歐陽琳那小子和朱晚一起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兩個男人怎麼一起?!”

    他笑得前俯後仰,旁人都面無表情。

    石理東笑到沒趣,默默地停下來,“不好笑嗎?”。

    莫天河道︰“玩了一天了,我們先回房休息。寒山主若是準備好了,通知我們一聲便成。”

    戰湛看著被莫天河等人架走石理東,又看向寒非邪︰“我師父人一直是這樣,別放心上。”

    寒非邪摸著下巴道︰“朱晚和歐陽事近有所平息?”

    “抗議人已經被朱晚壓下去了。”

    寒非邪道︰“再煽動幾個吧。”

    “啊?”

    “要繼續普及啊。”

    “……”

    朱晚打個噴嚏。

    躺床上歐陽琳不悅地看著他,“不要離窗太近。”

    朱晚關上窗,郁悶道︰“是窗原因嗎?明明是床原因。是誰害得我天天睡地上?”

    歐陽琳拍拍身邊空位道︰“你可以上來。”

    “……皇宮這麼多房間,你為什麼不去一個寬敞?”

    歐陽琳道︰“如果你想用這種方法來試探我話,大可不必。”

    “我不是。”

    “還有,”歐陽琳皺了皺眉,“欲擒故縱太老套了,換點鮮吧。”

    朱晚道︰“兵戎相見嗎?”。

    歐陽琳沉默了會兒道︰“有點。”

    “啊?”

    歐陽琳看著朱晚,為難地搖搖頭道︰“還是再過些時候吧。”

    朱晚忍無可忍道︰“我和你不是你想象中關系。”

    “我知道。”

    “你知道?”朱晚撫著額頭道,“不,不是你想得那樣。”

    歐陽琳緩緩道︰“你想說,你喜歡我,和我一起這些都是流言。”

    朱晚震驚了。沒想到歐陽琳竟然真知道。

    歐陽琳拉過被子,翻身朝離,“但所有人都當真了。”

    “所有人,哪來所有人?我沒有。”

    “我有。”

    “……”

    “你努力吧。”

    “……”

 

291

291章 番外︰誘拐

 

    勤政的日子不好過。這次為了戰雷,戰湛留在騰雲帝國的日子比以前長了些,終于體悟到為什麼歷史上那麼多皇帝寧可當昏君也不願意名流千古,實在是……太難持之以恆了!

    又一日,他睡眼惺忪地下朝,淚眼朦朧地跑到戰雷面前哭訴當皇帝的苦。

    “哥,你快點好起來吧,我把皇位傳給你。”戰湛一屁股坐在宮殿前的台階上,哭喪著臉道,“我實在撐不下去了。”

    戰雷道︰“娘說你做得很不錯。”

    “娘一直很疼我……們。”

    戰雷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說實話,戰湛這個皇帝除了要早起之外,真不算辛苦,出腦力的事由雲霧衣和朱晚負責,出體力的事有滿朝文武在,他只要發號施令就行。戰湛這說,不過是想將皇位傳給他。“但是,復活藥乃是逆天之物,決不可現世。我縱然能夠起死回生,也決不能再用之前的身份了。”

    戰湛道︰“那就當我表哥?”反正當初他為了給寒霸撈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給戰家“增添”過人口。

    戰雷失笑道︰“繼承皇位非同小可,怎能由你空口白話地編一個出來。”

    戰湛苦惱地托著下巴。

    “我雖然不能幫你挑最重的擔子,卻也會竭力分憂。你不必擔心。”

    戰湛腦中靈光一閃道︰“有了。哥,你和嫂子快點生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吧!”

    “……”

    戰雷顯然被他跳躍性思維嚇了一跳,不過他沉下心來想了想,緩緩地點頭道︰“好。”

    “咦?”戰湛有點意外,還以為像戰雷這樣的正人君子听到這樣的話會面紅耳赤地分辨幾句,沒想到應承得這麼爽快,看來,他對嫂子的渴求果然很急切啊。

    戰雷道︰“子嗣之事由我,你不必擔憂。”

    戰湛這才知道說到底,戰雷是在為他著想,心中感動。

    寒非邪從遠處走來,看到戰雷,頷首道︰“恭喜戰兄修煉成功。”

    戰湛一怔,才察覺戰雷竟然一直是用實體在和自己說話。

    戰雷笑道︰“我一直在想,你究竟要什麼時候才會發現,現在看來,你果然離不得非邪。”

    戰湛興奮地抱住他,“哥!你真棒!不過,你這樣跑來找我不要緊嗎?不應該抓緊時間和嫂子敘敘舊談談情?”

    戰雷道︰“此時尚早,她還未進宮。”

    “哥,我看你還是早點把嫂子娶進門吧,不然她每天進進出出宮門的,多麻煩。”

    戰雷落落大方道︰“我也有此意,待我將定魂還身術修煉得再熟練一些。”

    寒非邪听他提到婚禮,內心幽怨的小火苗一跳一跳的。

    戰湛感覺自己眼皮莫名其妙地跳起來,疑惑地按住道︰“這是怎麼了?”

    戰雷劍氣不繼,匆匆向他們道別,回房間躺下。

    寒非邪將戰湛從台階上拉起來道︰“幾位師父回青紋世家有一段時間了,我想回去看看。”

    “好,我跟你一起去。”戰湛正被政事折磨得頭疼,恨不得有個假期出去走走,反正戰雷的定魂還身術小有成就,不再需要翻譯隨身。

    兩人說走就走的次數多了,也不覺得皇帝出行是件大事,直接找雲霧衣請了個假,連東西都沒收拾,直接找來法拉利當坐騎,坐上就跑。

    好在戰湛不當皇帝的時間比當皇帝的時間長,朝中上下對上朝看不到皇帝只看到一張空蕩蕩金色龍椅都表現得很淡定。

    再次來到青紋世家,寒非邪和戰湛受到的待遇與第一次來相比,已經是天壤之別。且不說秦文瀚下場如何,只說他入贅萬毒世家這一點,便不可能再繼承青紋世家。寒非邪身為白夢山山主,青紋世家內部本也反對他回來兼職,但一來他是秦願的親外孫,唯一一個流著秦家血脈的第三代,二來他得到了青紋傳承,三來,他是劍神。哪個世家都不會傻得將一個劍神級的高手往外推。

    秦願雖然沒有正式宣布,但寒非邪是青紋世家正統繼承人這件事已經被內部默認了。因此,寒非邪和戰湛去找秦雅容的一路都沒有受到阻撓,十分順利,以至于他都走到門口了,也沒人進去通報一聲。

    戰湛跟在寒非邪後頭,看他猛然停住腳步,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連忙沖上去看,卻看到寒雲飛拿著一朵花,溫柔地放在秦雅容手里。

    秦雅容面部沒什麼表情,但手指輕輕地捏住了花。

    戰湛驚喜道︰“你娘有知覺了!”

    寒非邪也激動起來,右腳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

    “我師父。”戰湛拉住他,指著身後。

    石理東朝這里走來,看到他們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旁邊。

    寒非邪和戰湛順著他的手勢走到邊上。戰湛興奮道︰“師父太棒了!竟然這麼快就有了效果。”

    誰知石理東懊惱地撓頭道︰“這可跟我沒關系。我們到的時候,她已經是這樣了。但是這種情況只對你父親,也就是說,她只認得你父親一個人。”

    戰湛愣了愣,轉頭看寒非邪,看他的眉頭糾結地皺著,顯然對這種狀況十分不滿意。他寬慰道︰“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能治好就行了,這才是治療最終也是最本質的目的啊。”

    石理東一拍大腿道︰“沒錯,也許我們可以從你父親這點下手。唔,不過還需要點東西,我去找老蔚想想辦法。”他想到了什麼,也不理戰湛和寒非邪還在,直接甩頭就走了。

    戰湛道︰“你還怪你父親?”

    寒非邪猶豫片刻道︰“若是他能治好娘,娘又願意原諒他,我就……”後面兩個字沒說,可見他多少還是有些不情願的。

    但是戰湛知道,這對寒非邪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要知道,原文中寒非邪的人物性格可一直是——睚眥必報。

    “我們住下吧,等你娘痊愈了再說。”

    “……你是為了逃避政務吧。”

    “別說得這麼直接。”

    “……”

    戰湛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但雲霧衣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管戰湛去哪里,只要停留的時間超過半個月,就會派人來催,然後戰湛就得回去當一個月的皇帝。

    久而久之,騰雲帝國竟然也發展出了一套自己的運作方法,遇到緊急大事,即使皇帝不在,幾個大臣組成決策議閣,直接呢拍板,再後來,皇帝的權力被進一步削弱,決策議閣權力大大加強,甚至能否決皇帝的命令——不過那是很久很久的很久很久以後了。

    時間慢慢地過去,一切朝著好的方向不停地發展。

    那時候,秦雅容已經能夠對寒非邪微笑,寒非邪也開始不抗拒對寒雲飛說話,歐陽琳和朱晚被騰雲帝國民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默認,戰雷和寧春意成親數年有了一個孩子,白夢主帶著皇甫雲回白夢山定居,藍醇和藍醅還在打個不停,通天仙境仍保持著相安無事各干各事的和平狀態,浴火重生的神劍大陸再度召開劍意大會……

    作為帝光學院名譽院長,戰湛親自率領帶著青春夢想的小朋友出征。但是在他的房間里,孔妍姿正對著寒非邪抱怨,“山主身為白夢山之主,理所當然應該住在代表白夢學院的別院里,怎麼能滯留在帝光學院院長的房間里。”

    戰湛道︰“因為我們是兩口子。”

    孔妍姿道︰“名分呢?”

    寒非邪目光幽幽地看向戰湛。

    戰湛︰“……”每次說到這個,他就語塞,心虛。

    孔妍姿道︰“山主,你知道白夢學院的學生們听到你住在帝光學院院長的別院里時,有多麼痛心?”

    寒非邪沉默不語。

    戰湛干咳一聲道︰“你才是白夢學院的院長,你在比較重要吧?”

    “你不明白白夢學院的學生有多麼崇拜山主。”孔妍姿道。

    戰湛道︰“我明白的,因為帝光學院的學生也很崇拜。”

    孔妍姿道︰“所以,沒有名正言順的身份,山主不能住在這里。”

    戰湛︰“……”

    寒非邪繼續幽幽地望著他。

    戰湛拍桌而起,“夠了!你們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我給寒霸一個名分嗎?”。

    孔妍姿抱胸道︰“那你給不給?”

    戰湛道︰“我是為了帝國的團結和穩定……”

    孔妍姿淡然道︰“一年只有一半時間留在騰雲帝國的皇帝沒有資格這麼說吧?”

    “……”戰湛搜腸刮肚地想著理由。

    寒非邪和孔妍姿一聲不吭地想著反駁的方法。

    “好吧,成親就成親!”

    “你……”孔妍姿沒想到他這麼豪爽,一時呆住。就這麼一剎那,寒非邪已經帶著戰湛往外跑了,路上遇到已經成為聖光學院副院長的龍旗和太古學院教導長的南堯,頭也不回腳步不停︰“速來崇雲城喝喜酒。”

    “……”

    戰湛跑到一半回神,拖住他的胳膊道︰“劍意大會還沒有結束!”

    寒非邪反問︰“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我是帝光學院的院長。”

    “實權在副院長厲諄手中。”

    也對。戰湛又道︰“那南堯、龍旗、厲諄和孔師姐就無法抽空赴宴了。這不是太遺憾了嗎?”。

    “放心,準備婚禮需要很長的時間,他們趕得及的。”

    “那你又叫他們速來。”害他以為一回去就直接拜天地洞房了。話說,皇帝的婚禮好像會很隆重……內心突然有種逃婚的沖動。

    寒非邪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抓著他的手又緊了緊,皮笑肉不笑道︰“這是我的想法。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和任何事破壞婚禮的。”

    這絕對是警告。

    戰湛感受到了。

    自從朱晚和歐陽琳莫名其妙又轟轟烈烈地出櫃之後,騰雲帝國對男男相戀這件事的接受度提高了很多,當然,這其中少不了寒非邪推波助瀾之功。因此當騰雲帝國民眾听到皇帝與白夢山山主將要成親這件事的第一反應是——

    原來我們騰雲帝國也是有皇帝的,怪不得叫騰雲帝國。

    不得不說,借由寒非邪的知名度,戰湛跟著火了一把。

    婚禮舉辦得很隆重。

    婚禮舉行當日,天空祥雲紫氣籠罩,傳說各路神明都下凡赴盛宴,聲勢之浩大,空前絕後。皇帝更在當日宣布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遠方子佷為繼承人,杜絕了皇室為爭奪繼承人而腥風血雨的可能——事實上,要不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子佷,皇室根本就絕後了。

    不管怎麼說,這場婚禮震撼了神劍大陸。至此,騰雲帝國穩穩地壓住紫氣帝國數百年,直到後者被吞並。

    作者有話要說︰我終于能夠大聲地喊出這句話了︰《旁觀霸氣側漏》完結!

    內心無比激動有木有!感謝大家這大半年來的支持,非常非常地感謝!接下來我會給自己放個小假,然後開系列文中的一篇,不是新系列……具體哪篇等放假回來再決定吧。我怕現在想好了,到時候又寫不出來_(:」∠)_。

    最後來一發廣告,《敗絮藏金玉》和《山有墓兮墓有龍》出版了O(∩_∩)O~淘寶京東當當亞馬遜都有哇。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andydreamland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